这样的林素采钟度太熟悉了,她要的无非就是他发自心底的毛骨悚然。他毫不怀疑林素采要掐断他的脖子,但他却像是石化了一般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一直盯着这边的迟远山飞快地跑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挥手推开林素采,又一把拽起钟度挡在他身前。
钟度感觉自己被硬生生地从地狱扯回了人间,他看着眉心拧在一起的迟远山忽然有些自责——这趟或许不该来的。
林素采大吼起来,指着迟远山恶狠狠地问钟度:“他是谁?你为什么那么看他?你谈恋爱了?钟度你竟然敢谈恋爱?”
小段紧跟着跑了过来,一边按着她的手臂一边喊人过来帮忙,而林素采就像是无知无觉般疯狂地嘶吼着:“钟度你脏了!你玷污了我的作品!我要杀了你!你竟然敢谈恋爱!爱情配不上我的作品!爱是肮脏的!我要扒了你的皮,我要让你下地狱钟度!”
这一声声的嘶吼当真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朝钟度刺了过来。钟度看着他的母亲,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迟远山用力捂住他的耳朵,皱着眉朝小段喊:“带她走!”
小段一个纤瘦的姑娘把林素采拉住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怎么可能还能拉着她走,好在几个护士很快跑过来搭了把手。
被制住的林素采还在癫狂地大笑,被拖走之前她看着钟度大喊:“这病遗传,我等着你钟度,我等着你!”
迟远山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回过头看着钟度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哥”。
钟度眨了下眼睛,伸手摸了摸迟远山的侧脸,抱过他低声说:“没事儿,不怕。”
迟远山狠狠闭了闭眼,心尖儿抽着疼。他也后悔了,后悔来这一趟。
其实他跟钟度是一样的心情,他也心存侥幸,希望林素采能像个母亲一样抱一抱钟度,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孩子,那些年你受苦了。”
他没有等来林素采的对不起,却又听到了钟度满怀愧疚的抱歉:
“抱歉让你听到这些,别难过,我们回家。”
第55章 迟大宝掉马
离开疗养院之前,钟度登记了自己的信息,交了几年的费用,嘱托院方如果之后有什么事儿可以联系他。
小段可能是看钟度情绪不高有些于心不忍,临别时宽慰他们:“这种病遗传概率并不高,不用太放在心上。”
刚才林素采那番声嘶力竭的诅咒即便是她也听得心惊肉跳,可想而知钟度作为亲生儿子的感受。
钟度淡淡地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情绪。
回程是迟远山开的车,钟度坐在副驾安慰他:“那些疯话你别放心上,下次去找温医生的时候我会问问他的。”
迟远山闻言握着方向盘笑了笑:“明明应该是我安慰你,你总是这样反过来安慰我显得我很没用啊哥。”
“是这样吗?”钟度挑了挑眉,眼睛一闭身子往后一靠,“那你安慰吧,我听着。”
迟远山笑了笑,过了几秒又轻轻叹了口气道:“安慰的话说出来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你,不说了吧,我们往前看。钟冕也好林素采也罢,他们就像路边那些树,被我们远远地甩到身后了,我们的前方有日出日落,有我们的小院儿和我们的朋友,未来还会有满院子的花和可爱的狗。”
他伴着车里慢节奏的歌,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些话,声音低低的,带着诱人的温度。
“我会在夜幕降临的小院儿弹着吉他给你唱歌,星星和月亮都会来装点我只献给你的舞台;我会在大雪纷飞的清晨起个大早去给你买雪山玫瑰,连同雪花和我的真心一起摆在你的床头;我会成为那个永远站在你身边的人,无论你去哪儿、飞多高,我都会给你留一盏灯等你回家。”
这些话说完车厢里一阵沉默,过了好半晌,转向灯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时,钟度才笑了笑说:“我已经那么爱你了,你怎么还总是让我憧憬未来呢?迟老师是何居心啊?”
迟远山打着方向盘笑了笑:“给你画大饼呗,让你离开我一分钟都觉得可惜。”
钟度笑着把目光转向窗外。不知不觉中北方的春天已是一片绿意盎然,处处都是新生的嫩芽儿,他说:“我们去给松青他们买礼物吧,这段时间有点儿累,迟老师该带我回家了。”
“行,你说去哪买吧。”
迟远山答应得痛快却没想到钟度逛个街能逛出搬家的气势。
开始选礼物之前,某钟姓男子先进了一家卖箱包的店推了两个大号行李箱出来。迟远山都看惊了,问他:“你这是要干吗?”
“我要买礼物啊,不然拿什么装”,钟度理直气壮地说,“这个推着省劲儿。”
迟远山扶了扶额头有点头疼地问:“你想买多少啊哥?”
“松青、宗野、秋悬、秦桑、松亭哥、燕笑语”,钟度当真数了起来,“一人怎么也得买三四份吧?还有李哥、东子再加上店里的服务员……”
“等会儿等会儿”,迟远山抬手打断他,“你要这么买的话我们托运都托运不走。”
“那就开车回,行吗?电影上映后大家都带着亲戚朋友去捧场,我怎么也得带点礼物吧?何况这都是你娘家人,新女婿上门总要讲究些礼数的。”
他越说越离谱了,迟远山就站在一旁抱臂笑着,不打算理他,偏偏钟度还要扮着可怜再补一句:“不瞒你说,我这辈子都没怎么逛过街,今天特别想跟你一起体会一下买买买的幸福,迟老师就不能陪我一次吗?”
明知道他是故意用这种语气逗着玩儿,迟远山也还是立刻说:“走走走,都买都买”。
他现在可听不得这个,尤其是在经历了上午的事儿之后,他现在怎么看钟度怎么像黄在了地里的小白菜,所以别说是逛个街了,就算钟度让他摘星星摘月亮他恐怕都不能有二话。
钟度闻言笑得更开了,迅速朝迟远山迈了一步,摘下口罩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迟远山看他一眼,没有考虑当下的环境合不合适,心里还挺美。
钟度此时撑着行李箱随意地站在那儿,身高腿长、眉眼弯弯,尽管被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剩下的那半张也足够引人遐想。他想:“这家伙还挺帅。”
于是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接过一个行李箱推着:“走吧祖宗。”
钟度这个街逛得格外认真,每一家店都不想错过,这家出来那家进去,看到什么都往迟远山身上招呼。这人今天又放飞自我了,后脑勺都带着雀跃,一点儿不收敛,不被认出来才有鬼了。
彼时,他们在一家卖包的店里,迟远山正跟钟度说:“这款应该适合松亭哥,商务风,给秋悬买那个吧,那个闷骚的包挺适合他。”
手刚指过去迟远山就发现有个小姑娘在偷偷瞄他们,那姑娘自己看还不算还要戳一戳旁边的闺蜜一起看。
他看见了也没什么反应,钟度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竟然还笑着冲她们招了招手,脸不红心不跳的,嘚瑟地像在走红毯。
迟远山“啧”了一声道:“哥咱能低调点儿吗?钟冕现在可顾不上管营销号了,你电影还在上呢回头人再说你为了炒作没下限。”
“说呗”,钟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们想炒还没有这么帅的男朋友呢。”
旁边的销售员被迫听到了惊天大瓜,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毕生的职业素养都要毁在钟度身上了。
钟度倒好,完全不在乎她的心脏承受能力,说完还笑着跟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一路这么逛完,两人身上的行头都换了一套,手里也早拎不下了。吃过饭出来天都已经黑了,迟远山摊在副驾上举着手玩儿赖:“我这么金贵又漂亮的手竟然被你当苦力使,这上哪儿说理去?”
事实上钟度拎的东西比他多多了,他纯粹是在找碴儿,偏偏人家男朋友愿意陪他玩儿。
钟度闻言笑笑说:“那这样吧,今晚你什么都别干了,都我来,我们迟老师的手是弹吉他的手,可得保护好了。”
此时的迟远山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答应地乐呵又痛快:“那太好了,那我今天可就等着你伺候了。”
“没问题,不过……”,钟度说着停顿了一下,嘴角勾着一抹让迟远山摸不着头脑的坏笑,“既然说到弹吉他了,迟老师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坦白一下你的隐藏身份啊?我装不知道装得还挺累的。”
“嗯?”
迟远山愣了一下,紧接着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一声:“我靠!”
手握方向盘的钟度笑着耸了耸肩:“抱歉,你的歌我都听过了迟大宝。”
听到这个名字迟远山的头皮都要炸了,他做了个长达十秒的深呼吸才咬着牙开了口:“给我个名字钟度,让我知道是谁把我卖了。”
钟度挺无辜地说:“不是别人啊,你自己用我电脑的时候忘了退出账号。”
“你觉得我信吗?”迟远山冷哼一声,“我刚来你就给我买了电脑,我用你电脑干吗?你电脑长得好看啊?”
“你说得有道理”,钟度笑了笑,“那我告诉你你能不去问松青吗?”
钟老师撒谎的本事依然没什么长进,此时只能明哲保身把严松青卖了。
迟远山阴恻恻地笑了笑,日常怀疑自己上辈子到底欠了严松青他们家几袋大米。
“别生气”,钟度逗够了又开始哄人,“歌很好听,我们迟老师特别有才华。”
乐队解散以后迟远山就玩儿起了独立音乐人那一套,写了歌自己录完就发音乐平台上,有音乐节之类的邀请也从来不露面。歌迷在独立音乐人里来说还真不算少,有几首歌也确实火出过圈,只不过大家都是只听过歌,没见过人。
这事儿严松青、林秋悬他们都知道,因为瞒不住。平时迟远山虽然几乎不在酒吧唱歌,但逢年过节只有自己人的时候舞台就是他的了,即便他试图通过不唱自己的歌来瞒天过海,亲近的人还是听出来了。
现在他已经很少发歌了,一年也就一两首,之所以不告诉钟度实在是觉得有点儿丢人,毕竟早些年犯的中二病全在歌里了。
此时,他认命地靠回了椅背上,叹口气道:“随便吧,人都是你的了,面子里子的都不重要了。”
“人是我的?”钟度笑着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那你可记住了。”
回到家之后他切实让迟远山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身不由己,到这会儿迟远山才明白钟度说的“今晚你什么都别干了,都我来”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实却是两手不得自由,从身到心都由钟度掌控。
新买的领带成了覆在眼睛上的装饰品,屋里放的是他自己的歌,羞耻感从脚心蔓延到头发丝,摇摇欲坠。
他像一只被猎人驯服的巨兽,放弃了自由,放弃了反抗,沉醉在一片黑暗中享受着被掌控的欢愉。
歌里在唱:“牵牛花朝开暮谢,开遍枯骨人间,它短暂的一生没有见过漫天繁星浩瀚,没有见过夜空绵延无边,多么可怜……”
迟远山想:“哪怕做一朵只有半天生命的牵牛花又能怎么样呢?当下他只想跟爱人接吻,不管窗外是刮风下雨还是地动山摇。”
“我们小刺猬的声音真好听。”
黑暗中,钟度蛊惑人心的嗓音点燃了引信,噼里啪啦带着火花一路烧到迟远山心底。
迟远山不知道他是在评价自己的歌还是别的什么,夜还很长,他并不急着要一个答案。
第56章 这不就是乌托邦吗?
钟度着实忙了几天,每天早出晚归,说想安排好公司的事儿早点儿回长南。早点儿回迟远山没什么意见,毕竟他当了这么久甩手掌柜也确实不像话了,但他又不想让钟度这么赶。
劝过两次,钟度一边搪塞一边该忙忙,迟远山于是不再管他,干脆开始整理东西。那天买的礼物还有白京元、谢思炜和小唐他们的,他单独整理出来,特意到公司去送了一趟。
买礼物的人只顾买得痛快,送礼物的倒成了迟远山,迟远山送了一圈儿却没见到白京元的人影,一问才知道这人先他们一步跑长南去了。
他前几天确实听说林秋悬的小说引发了什么争议,但林秋悬心大得很,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儿,从来都潇潇洒洒,所以迟远山也就没放在心上。
显然,他不放心上,有人可放心上了。
感慨着他们家林秋悬魅力还挺大,迟远山没在公司多停留,又赶着商场关门前去买了一些白布。
他们一两个月内应该不会回来了,该收的东西收起来,该盖白布的家具要盖一下防止积灰。唯独不好弄的是阳台的花花草草。这段时间钟度有事儿没事儿就给他买盆花回来,阳台都摆满了,带走更是不可能的。幸好大多都好养活,迟远山做了一些简易的吸水装置,到时候只能再麻烦谢思炜或者小唐偶尔来给浇一次水。
这次他们回长南,谢思炜不能跟着了。姜华离职,方平新官上任,不管怎么说公司还是需要他帮着打点。
迟远山去给他送礼物的时候他还挺伤感,幽怨地说:“这么多年钟老师走哪儿我跟哪儿,这突然不让跟了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好在这孩子跟严松青一样善良又单纯,迟远山送上礼物又安慰他几句,他那点儿伤感也就抛之脑后了。
一切安排妥当,又特意去跟温医生道了别,约好了线上治疗的时间,俩人终于开着车上了路。
钟度开的车,使坏的迟远山放了早年间他们乐队的歌。自从掉了马又经历过极致的羞耻之后,迟远山现在已经彻底躺平了,时不时还要像这样故意报复一下“坏心眼儿”的钟度。
噼里啪啦的电吉他混合着亢奋的架子鼓,主唱迟大宝像是宁愿每天嚼着吃胖大海都要把嗓子用到极致,钟度的耳朵都要被震麻了。
忍过一首《浪漫私奔》又忍过一首《流浪到天涯海角》之后,钟度总算受不了了,笑着讨饶:“私奔也好,流浪也罢,我都陪你,但是现在能放过我的耳朵吗迟大宝?看在风景这么好的份儿上。”
迟远山自己的歌钟度很喜欢,但他们乐队这风格他实在是接受无能,其实别说是钟度,迟远山自己听着都受不了。
耳边暴躁狂乱的音乐跟路边蠢蠢欲动的春景实在不搭,迟远山得逞般地笑了笑,勉强发了善心,老老实实点开了他常听的歌单。
车厢里躁动不安的音符悉数褪去,轻轻漾漾的嗓音占据了这一方小天地。这首歌叫《My Dear》,很安静,很短也很温柔,钟度听着那句“I've seen my dear”,也想起了遇到迟远山的那天。
他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眯眼看着前路,笑着说:“遇见你那晚,你穿一身黑衣服,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向我走过来,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你是黑无常,我想这是阎王的人来接我了。”
他说着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是个小天使。”
现在说起这些他已经不再避讳,坦然承认自己曾经的萎靡颓丧,同时也笑着拥抱新生活。
迟远山挑挑眉看他,又把目光落到前方晴空。时间过得真快,他们相遇时还是寒冬,如今已经春满大地。
他笑笑说:“哥,其实刚开始我是不敢追你的,那会儿觉得你是天边的云,遥远的朝阳,可望不可及。”
这话说得钟度心里咯噔一下,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人推着蹦了个极,他为已经不可能存在的擦肩而过心惊,低低地感叹一声:“还好”。
还好你够勇敢,还好我想退缩的时候你没有放手,还好那天万家灯火我们没有错过。
迟远山看着钟度心惊胆战的表情,笑他:“现在看来,你顶多是只小绵羊,被大灰狼拐回家还在替自己庆幸。”
钟度笑着没说话。谁拐谁都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夕阳正好,有霞光万道,而他有幸可以与爱人共同奔赴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他们回到小院儿时天已经黑了,院儿里亮着灯,院门大敞。
迟远山后半程睡着了,到家了都还不太清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院门敞着都没反应过来哪儿不对。
钟度绕过车头来接他,怕他眼睛没睁开再碰到哪儿,迟远山于是顺势攀上他的肩膀,赖赖唧唧地往他后颈一埋头,要他背。
钟度看了一眼院门犹豫两秒还是把他背了起来。迟远山最近总是这样,非常喜欢黏在他身上,好像紧贴着他心里那点儿遗留的不安就能消散一些。
钟度愿意惯着他,今天的犹豫是怕迟远山自己一会儿觉得丢人。此时他带着点儿捉弄人的心思背着他往院儿里走,走到院门口时已经能听到一群人说话的声音。
严松青的大嗓门由远及近:“我去看看是不是回来了,我听见车响了。”
迟远山被这声音惊扰,拱着脑袋蹭了蹭钟度的脖子,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跑出来的严松青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大喊:“哥!你怎么了这是?腿摔了?你们路上跟人撞了?”
迟远山迷迷瞪瞪地还没明白眼前的状况,钟度赶紧说:“没事儿没事儿,他睡着了没清醒。”
小青茬儿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胸口:“我靠,吓我一跳!”
迟远山揉着太阳穴从钟度背上跳下来,顺手弹他一个脑门儿:“你就不能以一个全新的面貌迎接你哥吗?为什么我走了这么久回来看到你还是头疼呢弟弟?”
“我还没说你把我吓个半死呢”,严松青翻他个大白眼,“你没腿啊还让人背?不害臊!”
这俩人一见面就开怼,秦桑在院儿里喊他们:“别吵吵了,赶紧进来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迟远山闻言挑挑眉,几步走进院子,对上一圈儿人嗷嗷待哺的视线,笑了:“哟,这么大阵仗迎接我们啊?白老师你回来的时候有这待遇吗?”
“我不需要这么大阵仗,我有我们家悬儿就够了,谁要他们当电灯泡”,白京元大言不惭,边说边往林秋悬身上靠。
林秋悬“啧”了一声一把推开他,看向跟在迟远山后面进来的钟度问:“钟老师你的人你管不管了,什么时候给他打发走?”
“我管不了”,钟度耸了耸肩笑着说,“白老师惦记着跟我散伙呢”。
说完他一边推着迟远山往屋里走一边把车钥匙扔给了严松青:“弟,你们的礼物在后备厢”。
秦桑听着这个称呼直乐,搭上严松青的肩跟他一起出去拿东西,笑着问:“你到底几个哥啊小光头?”
严松青哼笑一声,“这院儿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我哥,除了你。”
钟度和迟远山回屋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再出来时礼物已经快分完了。
迟远山端着杯牛奶出来,指指那帮分礼物的人说:“你们别把我的也拿走啊,那里面还有我的呢。”
严松青闻言拎了几个兜递给他:“你的,这袋子上不是都有名字吗?拿不错的小刺猬。”
迟远山差点被牛奶呛着:“你喊我什么?”
这事儿还得赖钟度。迟远山给谢思炜和小唐他们送了礼物之后,剩下的袋子钟度都一一确认了一遍,用马克笔标了一下名字,想着到时候好找,写到迟远山的时候笔下就成了“小刺猬”“小狼狗”。
林秋悬扑哧乐了,也递了两个袋子过来:“给,我说谁是小狼狗呢。”
白京元搭着林秋悬的肩笑得前仰后合:“谢谢宝贝儿给我报仇,这俩月我都快被他俩腻歪死了。”
迟远山仰头干了大半杯牛奶,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钟度笑看着他们,心里温暖又踏实。他离开的时候天儿还很冷,那时候他踏着晨雾独自一人走出院门的时候心情并不轻松。病能不能好?钟冕能不能放过他?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统统没有答案。如今再回来,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手心里包裹着爱人的体温,院墙上坐着那只寻着味儿跑来的肥猫,院儿里昏黄的灯光缱绻迷人,花花草草无声无息地发了芽。严松青拿着他的变形金刚在跟秦桑炫耀,林秋悬和白京元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宗野和严松亭眯着眼睛烤着肉,表情严肃得像在做什么伟大的实验。
月色朦胧,繁星广袤,风拂过的力度刚刚好,耳朵里热闹得过了头。
迟远山微微偏头低声跟他说:“哥,这不就是乌托邦吗?”
钟度笑着牵起他的手,吻在他手背:“是啊,真好。”
第57章 那就一起堕落吧
这顿烧烤一直吃到了半夜,酒已经换过好几轮儿。调酒还是林秋悬的活儿,依然是随心所欲的乱兑,他给兑什么大家就喝什么。
白京元端着杯淡绿色的酒问:“悬儿,这轮儿放了什么?我喜欢这个。”
“忘了”,林秋悬耸了耸肩,“青柠酒兑的”。
“那得珍惜点儿喝了,万一下次喝不到了呢?”
白京元说完浅浅地抿了一小口酒,淡淡的酸涩味经由舌尖充斥到整个口腔又慢慢回甘,鼻息间留下悠长绵延的青柠香气,很配这个春天的凉夜。
林秋悬看他一眼,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到远处乌沉沉的夜空,轻飘飘地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爱喝我兑的酒吗?”
白京元漫不经心地答:“好喝呗。”
“难道我比东子还厉害?怎么可能?”林秋悬笑了,“他们爱喝只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固定配方,每一轮儿酒都是不一样的味道,永远都有新鲜感。”
他说着偏过头去看白京元,目光如有实质般扫过他的眉骨、鼻尖,又在唇缝处停留几秒,忽而笑了笑道:“人类就是这么肤浅的动物,永远爱用新鲜感掩盖缺点和不足,乐此不疲地去追逐完美的假象。”
他明显是话里有话,白京元挑挑眉笑了,开玩笑道:“听出来了,说我肤浅。”
林秋悬笑了笑没说话,任由夜风把他的头发吹乱,借此遮住了脸上有些苦涩的表情。
半晌,他才叹息般地说了一句:“我何尝不是?”
那被长发挡了大半的侧脸遮遮掩掩、欲语还休,在夜色的掩映下衬得他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危险而诱惑。
白京元像被风蛊惑了一般,伸出手理了理他散乱的头发,在那双总是坏笑此时却添了几分茫然的眼睛看过来时,他轻声说:“那就一起堕落吧”。
一起堕落吧,既然我们明知对方危险还是忍不住靠近,既然我们都是肤浅的人类。
那缕刚刚被归置好的头发颇不安分,随着风的轨迹轻飘飘地勾了勾白京元的手心,有点儿痒。
林秋悬这个家伙也勾得人心痒,闻言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笑着说:“好啊”。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钟度给了严松青一个眼神,两人像特务接头一样一前一后摸进了屋里。
严松青一进门就去翻沙发抱枕:“我藏沙发后面了,还好迟远山订的那块料子还够做一个的,不然赶上他生日还真够呛。”
今晚过了十二点就是迟远山的生日,这也是钟度前几天一直赶着安排公司的事儿,着急回长南的原因。
迟远山送他平安扣的当晚,他问严松青要了老师傅的电话,给迟远山也订了一个。
“我去取的时候人家爷爷说这回可真没料子了,可别过两天再找他要一个。我说不会啦,人俩人是一对儿,别人不能再要一样的啦。爷爷还祝你们百年好合呢!”
严松青边说边把那块平安扣递给钟度,又问:“迟远山是忘了吧?”
“忘了”,钟度笑着说,“一点儿没往那儿想。”
迟远山到现在还以为这帮人是来给他们接风的,刚才甚至还嫌他们烦,跟钟度叨咕:“他们怎么还不走?”殊不知大家都在等十二点。
严松青耸了耸肩:“我就知道,每年都是我张罗,他自己从来不记得,以后交给你了哥,我可退休了。”
钟度笑着看他一眼:“当弟弟哪有退休的?当一辈子吧,别人替不了”。
手里的平安扣跟脖子上那块出自同一块料子,钟度特意让师傅把雕刻做成了对称的。两块玉的飘红一块儿延伸向右,一块儿向左,放到一起有种遥遥相拥、山鸣谷应的感觉。
他从兜里掏出迟远山给他的那个木盒子又把这块平安扣放了进去。不是他抠,这盒子连严松青都不知道是找谁做的,网上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神秘得很。
这会儿严松青还在说:“迟远山的人脉是个谜,回头让他自己再找人家做个盒子吧。”
钟度笑着点点头,又问:“蛋糕藏哪儿了?”
“蛋糕在冰箱里呢哥。你选的蛋糕挺好看呢,我每年都给他订贺寿蛋糕”。
“贺寿蛋糕?上面有寿星和寿桃那种?”
“对!嘿嘿!有时候可能就写一个大红寿字。”
严松青因为每年的蛋糕被迟远山追着揍过好几次,但他坚决不换,第二年照订不误。这算是他奇怪的坚持,就认为这蛋糕寓意好,吃了肯定能长命百岁。
钟度闻言道:“行,那咱明年还订那个。”
他以为严松青是故意跟迟远山闹着玩儿,他想喜欢闹就闹,总归不过就是个蛋糕,大不了买两个就是了,也是有意地不想让严松青觉得迟远山跟他在一起以后原本的习惯就要改,不想让他觉得失落。
其实严松青丁点儿失落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儿小感动,因为钟度刚才那句当一辈子弟弟的话也因为他这会儿不问缘由的支持。
迟远山丝毫不知道他后半生的蛋糕就这么被这两人三言两语地决定完了,零点一到严松青把蛋糕端出来时他还有点儿蒙,傻乎乎地问:“谁生日啊今天?”
钟度笑着呼噜一把他的脑袋:“傻了?你生日。”
迟远山跨步跳出去老远:“我去!我生日?你们太烦人了,让我在32岁多逗留几天不行吗?这下又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