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大侠会耍星际剑法吗—— by鼬饼
鼬饼  发于:2023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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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稀里糊涂地回答了教书先生们一连串的问题,在纸上端正地写上名字,总算不辱使命地完成了这出“报道”,抱起证明,跟着付熙打道回府。
方从教导处走出来,入目便是一日未见的纪寒。
他正坐在学堂走廊石阶上看书,付浩然送的地球挂坠别在他的背囊一侧,耀武扬威地晃荡着。
纪寒余光落入一个熟悉人影,从书页中抬起头,说:“虽然不是邻居了,但至少还会是同学,不是么?”
付浩然目瞪口呆。
而后以极快的速度释然,像此处的四季般,凛冬不过一瞬,夏季艳阳常挂,能将每一块寒地消融。
他脸上挂出灿烂的笑意,应声道:“嗯!太好了!”
纪寒身旁的纪丹扬手里拿着入学资料,眼含戏谑地看向她前些天单方面认下的干儿子,道:“我们周末要回乡下老家一趟,小浩然要不要一起来玩?可以当成春游。”
虽然现下已经是夏季了。
她似乎担心吸引不起“干儿子”的兴趣,继而说道:“那边是古色水乡,我买了几套儿童汉服,你还可以跟小寒一起拍拍写真啥的,怎么样?”
付浩然前不久刚知道,他们口中的“汉服”,其中一部分近似于他曾经穿过的衣服样式,只不过染色更为鲜艳,纹样和裁剪方式略为不同罢了。
他对衣裳的变化并未有太大的感触。
从前京城传风尚,一会说,窄袖胡装简洁利落,过了几年,又说宽衣长袖飘逸风雅。一朝天子,一尚新俗。人代代延绵,少不了移风易俗的时候,终归不过是上衣下裳两袖口,没什么值得抗拒的。
唯一可能皱眉的,是街上常常会见有仅穿“肚兜”或“里衣”的男女,很是大胆,付浩然的印象中仅有魔教妖人会如此穿着。
然而,他又想,既然这般穿着现今无人指摘,那应当是能得认可的。此地夏日炎热,在外如同火烤,人喜欢清凉,也是情有所原的……吧,付浩然不太能确定。
当然,能有机会穿旧时衣裳,他还是挺开心的,仿佛纵使千秋变幻,也仍能落叶归根,寻得过往来处。
他看向付熙,征求“大朋友”的意见。
“大朋友”一下看出他眼中明晃晃的期待,温和一笑:“正好温文说周末可以休息,那就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送韦城李少府》张九龄
[2]出自《玉楼春》欧阳修

第12章 忆往昔繁华
这一趟“春游”,开车走了足足有三个多小时,也难怪纪丹扬先前会说“不方便”。
不过即便坐了这么久的车,付浩然精神得不行,路上一直盯着外头的景致飞速倒退,就算已经坐过很多次,还是会感叹:“好快哦!”
毕竟这若是换成马车,这么远的路程可得走上三两天,而且不知得有多颠簸。
倒是纪寒,刚从车上下来时,无论是唇色还是脸色,都像刷上了一层墙灰一样惨白。
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感觉气管生出了抽扯着筋骨的疼痛。吓得付浩然连忙上前给他拍拍背顺气。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纪寒喃喃道:“汽车这玩意……也太落后了。”
哪里落后了?听到他碎语的付浩然再度不解。
纪丹扬口中的“乡下老家”,其实是一片极具历史价值的古建筑村落。
坐落在水秀山青间,空气清新,风景绝美,除却交通不方便、电线不好拉、网络经常断这些能爆杀现代都市人的毛病外,还是很宜居的。
所以纪丹扬的的爷爷从集团退休后,就搬回了这个老家常住,他们走这一趟,主要也是为了看望他老人家。
“刚开始是说要收回去的,但后来改说要弄成什么……生态博物馆,要我们在不破坏原生环境下继续在这生活,保留风俗,”纪丹扬介绍道,“你们看,从这到那,全都被圈起来当景区了,周围还有不少改建成民宿的。”
“不是普通房子咩?还要被圈起来参观呀?”
付浩然左右张望着面前这红瓦青砖,木门铜锁,灯笼高挂。虽然与他曾经所住的样式略有不同,但大体还是比城里高耸入云的钢筋水泥要亲切得多,周遭熙攘,与他此时身上的衣裳相配,恍惚间,似身回往昔。
“这可不普通哦。”一个老人家从付浩然面前的宅子缓步走了出来。
他穿着短衫,提个钓鱼桶子,感觉已至耄耋之年,乍一眼有点像这山间里的仙鹤老翁:“不算上修补的话,这里少说也得有三百年了,更别说院子中间那棵树,更是活了有五百年,要知道我们文明至今勉强够栽十棵这样的树。”
“十棵……”付浩然怔怔地抬头望向这棵古树。
帝王家总说“千岁万岁”,总说“千秋万代”,洪荒神话中更是常说万年。所以他此时才堪堪意识到,原来他曾在的历史,不过五十个百岁老人,十棵五百年老树。
听起来好短,但身在其中,又不禁感叹其恒长。
“爷爷,别吹嘘你的树了。”纪丹扬无奈道。
“舍得回来了?”纪爷爷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他孙女,而后视线在面前两个小崽子中流转,一把牵起付浩然的手,朝纪丹扬问道:“这是你给我藏在外头偷偷多生的曾孙子?”
根据他对纪丹扬的深刻了解,这货什么出格的事都能做得出,突然变个小孩已经算事小了。
不等纪丹扬出声,付熙已经连忙把付浩然拽回到自己身边,对着长辈礼貌笑道:“是我家小孩,叫付浩然。”
动作快得,像是生怕自家可爱小孩会被这家子给拐走。
“唉没事,来,浩然,也喊声曾爷爷。”纪爷爷亲切道。
付浩然眨了眨,乖巧地喊道:“曾爷爷。”
因为这一声“曾爷爷”,付浩然成功在纪寒家的老宅里收获了贵宾级的礼遇。毕竟,相比起沉默寡言在一边自己看书的纪寒,付浩然这种总是乐呵呵的小孩,在老人家眼中必定是更讨喜的。
纪寒将手中的书合上,看向把纪爷爷逗得弯了眼的付浩然,心下难得多出了几分惬意,玩笑道:“怎么感觉他们喜欢都你多过我呀。”
“我很喜欢小纪你呀。”付浩然不带片刻犹豫地开口。
纪寒看着他这直愣愣的模样,一时逗弄心起,又问了一句:“付哥,你是对所有人都这么说的吗?”
付浩然被问了一怔,在脑海中一个个排除了起来。
他在幼儿园里认识过不少别的同学,见识了不少不懂礼貌,缺乏教养,只会抢人玩具或者与人打架,抢不过、打不过还只会哭闹的人类幼崽。作为年长他们许多的“大哥哥”的,他肯定是不会跟这些稚子一般见识,但要说得上喜欢的,自然是只有既好看又聪明的纪寒了。
于是,他老实回答。“只对小纪你说过哦。”
纪寒闻言眯了眯眼:“那是以后也只跟我说吗?”
付浩然揪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不等他沉思出来一个结果,纪丹扬特地约来给这他们拍儿童写真的摄影师就到了。
以前付熙也给付浩然用过这名为“相机”的机器,可以在瞬间将发生的一切停留下来,也能保存人曾经的模样,看得他不由心想,若是从前也有这神奇工具,那些个传说中的江湖大盗必定不会如此嚣张猖狂。
等一通摄影过后,鉴于以往的乖巧、机灵的表现,他们通过了特别批准,被允许可以自个到周边玩一下,毕竟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也没办法总是把拘在屋子里。
当然,主要是付浩然在玩。
在此前,付熙没少对两个小崽子进行一通安全教育,并反复嘱托说不要跑太远。
纪爷爷甚至怕付浩然在玩的时候会饿着,特地给他弄了一个黑色的小包袱,里头装了各种零嘴,让他累了就坐到石凳上咬两口。
配上身上穿的月白长衫,乍一眼看上去,付浩然如同一只即将离家出走的小企鹅。
他们都小觑了付浩然的好奇心,穿街走巷地东望望西看看,左问问右戳戳,带着纪寒一个不留神就溜到离老宅少说有一里开外。
“这里好多大宅子呀!真好!”付浩然感叹道。
“是挺好的,好歹能看得见实物,以后想看,也就只能通过立体投影了。”纪寒漫不经心地应道。
付浩然惊道:“以后没有宅子了吗?”
“没有。”
付浩然的神色立即肉眼可见地多出了几分难过。
纪寒又补了半句:“大概。”
“为什么会大概没有?”付浩然问。
“因为这些古建筑的消失是趋势,你看我们住的地方,到处都是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古建筑没办法容纳那么多人去居住,也难以抵抗日后出现许多天灾,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了。”
纪寒眸中映出这一片砖瓦,仿佛能预见其迅速被移为平地,而后又被快速地建起一座座基站的情景。
“这样哦,好吧。”付浩然兀自点点头,又认真地琢磨了一会,说道,“唔,好像好可惜,但又好像没有那么可惜。”
纪寒:“嗯?”
“演变也是历史嘛,留下来的坏与好都是我们在这里的印记,珍惜当下能保护的所有,记住过往一切的珍重,我觉得也挺好了呀。”
至少他从过去来到现今,见识到的许多,都是奇迹。
“当下么,真简单。”纪寒的眼眸微垂,自顾自地重复起付浩然先前的话。
一抬头,才猛地发现他们说话间,已行至一水渠旁的宅子,水藻滋生的腐臭味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硕大的老树歪斜在荒废的老宅里,根枝几乎要与其融为一体,树上全是窟窿,偶尔会有一两条虫子从中探出脑袋,显得分外恶心恐怖。
“哟,城里来的?”
喊话那人皮肤黝黑,身量看着要比付浩然他们年长几岁,裤脚卷到将近膝盖的地方,流里流气的。
他身后还站着好几个同龄的男生,接着道:“这里可是出了名鬼宅,怎么?你们杵在这是要跟我们一块闯闯?”
纪寒对这些半路冒出来的人完全不想加予理会,低声对付浩然道:“我们回去吧,付叔叔他们该担心了。”
被纪寒这略显傲慢的态度刺到,那带头的男孩当即大声叫嚣道:“怎么?原来是胆小鬼啊!”
“你们看他那脸色绿得跟菜一样,绝对是病拐子,说不定是怕自己一进去就被鬼给吓尿裤子了。”
“不对——”另一人凑上前,蹄子不安分地想在纪寒略显宽松的衣袖上扫了扫,被他不悦地避开,一时嘴上更没了把门,“他们穿得也像个鬼一样,说不定他就是这宅子里头的病死鬼!”
“这么说不太好吧……”只有其中一位缩在后头的男生怯怯地说,但他的声音太小,很快就被其他人给盖了过去。
一人直接对着纪寒扮起了鬼脸:“病死鬼!病死鬼!”
模样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这种来自小屁孩激将法,纪寒完全不受用,他拉了拉付浩然的袖口,想要带他原路返回去。
“不许你们这么说小纪!”付浩然怒道。
但有人会轻轻松松地上当。
眼见着付浩然雄赳赳气昂昂地大迈步子向前,纪寒忍不住叹了一声气,将原来要脱口而出的一句“回去吧”收了回去,跟上面前这只气乎乎的“小企鹅”。
算了,盛夏蝉鸣声中,最能消暑的事情,莫过于闯鬼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付呀(叹气)幸好这不是幻耽

老旧的宅院为树荫遮挡,阻隔了外头的艳阳,只落得一片荧绿色。
木门上挂了吧锈迹斑斑的铜锁,风一吹,门轴发出绵长的“吱呀”声,犹如一把木头锯子晾在头皮上,听得人一阵发麻。
付浩然咽了一口唾沫,严肃道:“只要走一圈出来就可以了吧,我们出来之后你们要给小纪道歉。”
“你们没被吓得哭鼻子、尿裤子再说吧。”带头的那男生虚张声势地大声道。
包括他在内的一行人在走近这宅子后,不禁犯起了怯。
可偏偏这里还有两个比他们年纪要小几岁的城里人,一个死咬着要他们道歉,一个全程神游天外、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冷样,这严重地刺激到了他们没用的好胜心,所以再怎么着也得硬撑着进去。
“你们先进去,我们在后头往别的路走!”
这宅子够大,能供人来往穿梭,他们一左一右地分开闯,得绕好一转才有机会汇合。
那男生眼神飘忽:“你们这样子,感觉就只会躲我们身后,把当我们开路的,而已万一鬼来了,你们在背后偷袭怎么办?”
以小人心,度君子腹。
付浩然从地上捡起一根相对笔直的树枝,用枝头轻轻地推开面前的木门:“先走就先走。”
眼见着小企鹅大步向前,纪寒扫了那几个大孩子一眼,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子,子不语怪力乱神,只要心正气定,就没,没什么好怕的,我,我会护好你的!”付浩然在前头走着,回头朝纪寒笑道。
随后,“吧嗒”一声,踩到了一根枯枝上,全身寒毛立即竖了起来,他肉眼可见地抖了两抖,连同包袱里的小零食也晃荡了两下发出“沙沙”的摩擦声,给这老宅又平添了几分阴森。
小企鹅从“气乎乎”变成了“惨兮兮”。
“不要怕哦,有……有我在呢!”付浩然笑容僵硬地又看了眼纪寒,再次强调。
如果他的声音不是有点抖的话,说话结结巴巴的,纪寒可能就信了。
他环视周遭,说到底这其实只是个无归属的旧民居,而且有一定年头了。
里头的家具应当是被搬走过不少,余下来的,大体都是些破满蛀虫洞的木头桌椅,被水浸了一半的倒福字,破了絮的鸳鸯垫,长满苔藓的暖水壶,还有原本用来供灶神的香火炉等等,全都是纪寒从前未有机会亲眼见着的老“古董”。
要是四处再挂上些大红飘带,配点灯笼蜡烛,确实有民俗恐怖的味道。
这些古街景区开发的经费有限,他家老宅附件也是近几年才建设起来的,估计是还没有开发到这一块,也没有派专人来打理,任由枝桠在其间肆意生长,于是就成了周边小孩玩闹乱闯的“鬼宅”。
这“鬼宅”落在付浩然眼中,半熟悉半惊悚,或者说,正因有些许熟悉才倍感惊悚。
像他窝过的老庙茅屋,独自一人瑟缩在夜幕中,风吹如狼嚎,每每都感觉下一刻,就会“咻”地冒出个长着血盆大口的鬼怪来,将他吞吃殆尽。
可他现在身后的是纪寒啊!
作为一个“大哥哥”,他怎么可以在不到六岁的小纪面前露怯!这并不是作为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表现!
在付浩然心中,纪寒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后辈。
在幼儿园时,手上刚拿到什么玩具就会被别的缺德孩子抢,安静自闭没有其他朋友,需要付浩然去做好“年长者”来保护他,让他免受别人肆意的欺凌与咒骂。
他不知道,纪寒其实是懒得费时间去搭理。
甚至在纪寒眼中,付浩然其实也就是根吵闹的草芽,顶多是模样好看许多,古怪许多。
当然,每次被这样一棵草芽护在身后,都会莫名让纪寒感觉十分有趣,产生类似于成人特地去欣赏儿童文艺汇演时的恶趣味,同时又混杂着……一点微不可察的温暖。
如此想着,纪寒安慰性地握住就垂在自己面前的肉爪子。
“怎,怎么啦?”
付浩然被吓了一跳,恰巧又有落叶擦过他的鼻尖,害得差点直接蹦了起来,极其深色的虹膜让他眼睛显得又大又亮,有如日光下的黑曜石,但那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人很难不想去逗弄一番。
“我好害怕啊。”纪寒棒读。
“好,好哦,那,那你拉紧我 ,我我我保护你。”付大侠努力保持镇定,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在棒读。
说完,在心里给自己再鼓一把劲。
他一手握着树枝,仿若执剑,另一手留有来自另一人的体温,如同能驱散周遭一切的阴冷。
唔,好吧并没有,还是觉得好可怕……
他们进来时,那群嘴巴不干净的男生就在他旁边叫嚣说,这里头百年前住的是个土财主,有个大肥肚子,头发和牙齿都掉了大半。因为缺德事做得太多,被自己纳的妻妾合杀,埋进了树里当肥料,变成树鬼,怨气极大,会挑选来此处的胆小鬼、倒霉蛋变成他那副模样,再把身上的好肉全部啃吃掉。
付浩然一点都不想有大肥肚子,没有大侠会长那样的。
“我不明白,这个鬼明明是自己生前做了坏事,怎么还好意思有怨气的。”他不满地嘟囔道。
他以前听师兄师姐们讲鬼故事,都是些狐妖吸人精气、无常勾魂索命……里头的妖魔鬼怪要不公务在身,要不身世悲剧,要不最后从良,总之是没有坏蛋还理直气壮耍横的。
让他每次听完,都一边可怜人世凄苦,一边害怕会有厉鬼乍现。
如此完全睡不着觉,只能抱着他的“去繁”剑,在山门坐一整晚,整个人呆成木头棍子。在外人看来如同入定,直到天光盖面,门内熙攘,才让他找回一些底气。
鲜少人知道,其实堂堂长风剑阁掌门弟子,在面对鬼怪之事时,胆子只有一豆点大。
现在这鲜少人中又多了一人,那就是纪寒。
“可能是因为编故事时要突出脏东西就算死了也还是脏东西吧,”他如同自语般回答,“就像有些异形虫类就算死了也还是会污染地表。”
“诶?”
前头一个竹木桶上趴着的飞蛾猛地扑起,不远处又紧接着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怪叫声,吓得付浩然脑袋一空,没听见纪寒在后头嘟囔了什么。
纪寒心念一转,道:“我说,我觉得付哥你说得对,哪有自己做了坏事,还好意思生怨气的,所以鬼根本就不存在吧。”
“好厉害,让我一下就没那么怕了。”
“还可以这样的啊……”付浩然震惊之余又觉得好像有些道理。
纪寒:“哪里不可以呢?”
付浩然回答不出来,就听他继续道:“我有点饿了。”
诶?在这里?能吃得下吗?
付浩然下意识想到,纪寒身体素来不好,不能被饿着,所以即使心里疑惑,他还是跟着一道找到了个被笼罩在蔬菜棚下的角落,听话地先用湿纸巾擦擦手,然后从身上那零食包袱里摸出了几块饼干。
说着饿的纪寒并没有着急吃东西,他左右观察了一下,而后慢悠悠地将腰间的纱质束带解下,黑色外纱袍随之一瞬松散了下来,显得飘逸凌乱。
又除下身上其他颜色的配件,将真发、假发一股脑往前拨去,遮挡住自己的脸,再用那束带连同头发一块往脖子绑去,整个人一瞬看起来怪异极了。
“小纪这是要做什么呀?”付浩然警惕地咬着小饼干,完全就是只被人抓在手心上的仓鼠,又害怕又想啃瓜子,只能愤怒地加快咀嚼频率。
“玩。”
那群走宅子另一边的男生,仗着人多势众,虽然路上没少自己吓自己,但还是顺利抵达中庭。
原以为快要能从后门出去,结束这趟鬼宅之行,并嘲笑一番那两个城里来的胆小鬼,一个“无脸怪”却倏尔冒了出来。
口中还念着渗人的:“吃了你们,我就能有脸了,呵呵呵,快来换我命……”
纪寒特地拉高了嗓音,进行了一段没有感情、全是技巧的表演。
他的皮肤本就葱白,在纯黑的衣袍映衬下,更是显出惨色。
头发裹住他的脸,剩下的发尾落在胸前,让他的身体看上去显得矮小畸形。借着老树垂须的遮挡,乍一眼过去,险些能把面前的小孩们给吓摔到地上。
刚开始嚣张得不行的领头男生眼泪鼻涕齐出,大喊一声:“鬼啊!”
连带他的一众小弟头也不回地原路返回,往他们进来的大门狂奔而去。
只有落在最后头的那位男生,也是唯一一位嘴巴还算干净的,停在了原地。
他应当是没有被吓着的,只是脸色十分为难,目光在那群人跑走的方向和纪寒之间来回转了几下,而后直直地朝纪寒的方向鞠了一躬,大声道:“对不起!”
“也……也替他们说对不起!”
说罢,就跟上那群男生往外头跑去。
已经开始把头发别回后面的纪寒转过身,看向藏在后头、呆若木鸡的付浩然。
心说,有的人胆子小只怕人不怕鬼,而有的人则相反,只怕鬼不怕人。
“你看,他们最开始说……我是鬼,鬼就是长我这样的。”
“鬼怪还可怕吗?”纪寒缓缓将束带绑回原本的位置,“如果是我这样的话,还觉得可怕吗?”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纪寒脸上的婴儿肥在不知觉间消退,本就精致的眉眼张开了些许,雪面乌发,粉雕玉琢,比之付浩然从前遥遥面见的京城小官人还要美丽。
付浩然愣愣答道:“不可怕。”
特别好看。不似尘俗人,更比画中仙。他三两步凑上前,无厘头地问:“小纪,你觉得你是会站在玉皇大帝身边当侍童,还是王母娘娘身边?”
纪寒:……都不要,谢谢。
从宅院后门出去,算是付浩然他们这一趟冒险完成了通关。
似是一道奖励给勇者的奖励,这老宅后头竟是一片梯田,值盛夏,层层梯田上开满了绣球花,给这满目青绿妆点上斑斓色。
付浩然“哇”一声,他快步拱入了那片梯田,人蹲在其中一束丹色后头,爪子不安分地在瓣上点点戳戳。
他想喊纪寒一块过来,一抬头,从他的角度看去,花球如同绣在纪寒黑灰的长袍上,仿佛烟火乍现,又似万古长寂中,有红云渐开,给这一身肃穆的小人添上俗尘色。
付浩然的双眸清澈明亮,又真诚炽热:“小纪,你真好看!”
纪寒应声看去,从他的角度,一直揣在身上的树枝被付浩然无意识间像抱剑一般抱在了怀里,接了假发的高马尾往一边垂去,绣球花正正点缀在他的肩上,给他一身净白晕染上了脂粉色,明媚相照,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气,让人觉得他合该一直这般打扮。
“你也不赖。”纪寒轻道。
回去之后,付浩然和纪寒一道被训了足足有一个小时,还被罚了一个月的小零食,积攒了许久的乖巧信用被一朝清零。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但由于事后付浩然的认错态度过于诚恳,挨骂的姿势太多端正,清零的乖巧信用被硬生生地拉回来了一半,小零食惩罚也从一个月缩减到了一个星期。
而被惩罚的这个星期六,付浩然其中要做的一件大事,就是去一个新的兴趣班报道。
在此之前,付熙也有给付浩然报过几个兴趣班。
他说:“我给你报这些,只是想看看你对什么感兴趣,可以发展发展,要是学着不开心,学着难受,不要憋在心里,就跟爸比说,咱们就不学这个了,知道吗?”
对此,付浩然信心满满地应声:“我会努力的!”
付熙:“你还是个小孩,不用太努力的。”
“努力……不对嘛?”付浩然疑惑。
长风剑阁的武场前总是挂着「黾勉不息」的字联,就是为了提醒弟子,要日日勤学,时时苦修,以磨砺剑道。
“努力是很美好也很难得的品质,但很多时候太过努力是会压垮一个人的。”
“没关系,我很坚韧!”付浩然如是说道。
剑客如剑,才能用好剑,要经受千锤百炼,要能够百折不屈。
付熙无奈,只能依靠自己去观察付浩然到底喜欢些什么。
发现无论是他随波逐流选的钢琴,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周温文一直坚持提名的街舞,虽说付浩然练得还算可以,但总感觉谈不上有多喜欢,只是真的单纯是在努力罢了。
付熙仔细琢磨着付浩然可能喜欢的事,最后嘀咕道:“少儿武术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原本打算找认识人多、路子广的朋友童茗帮忙,可又在倏忽间记起付浩然给他打的小报告:“爹爹说希望爸比你能多依赖他。”
要想一个没事喜欢憋着和一个死好面子的人,一下子转变成相互坦诚的话唠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个对策,但凡有不好意思开口的话,就设法透露给付浩然听,自然会有个热心肠的小朋友来替他们传递。
于是,付熙拨通了周温文的电话。
周温文就此提出质疑:“去这种地方,不会受伤吗?”
付熙:“不会吧……找正规点的?”
周温文的异议无效,只能着手办事。
去报道的当天,眼见自己选定的武术馆内,学员一个赛一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一身毛茸茸小球的付浩然仿佛是只被推进狼窝里的小绵羊。
开始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周:担忧。
小纪:踢馆!
可怕的大数据——
前段时间给我发短信推送说618儿童智能手表打折就算了,今天还接到诈骗电话,开口就说:“您好,您是浩x(没听清,但我怀疑就是)的家长吗?我是幼儿园那边的……”
太谢谢了……可我就是个破码字的qwq

“你就是新来的付浩然?”
阮建义是山海武术馆少儿部的总教练,他皮肤黝黑,健硕魁梧,穿着形似中山装的黑色段位服,衣上五颗纽扣上镶有“武”字,左胸绣有银色虎纹,昭示着他武术散打五段的水平,可以说,浑身上下都写着大大的“我不好惹”。
他的对面是颗软糯可欺的“小绵羊”。
身上套着的勉强能说是运动服,可是手腕脚踝和腰间都缝了个画蛇添足的绒球。就连头上的额带,也有棉花填充起了一个角状,看上去像是这团子头上长了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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