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是谁啊?”丁米问。
“一个朋友。”无视周围投来的各色各异的目光,江朔回到椅子上,拿起新改的剧本认真看起来。
看了半片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江朔心烦意乱,猛地合上剧本,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第二天,剧组坐车到山区一处湖边取景拍摄。
这场戏本没有阮非饰演的书生风之钦,但是编剧为了给这个角色加戏,临时给他增加了一条支线,与牵引出整个案情的柳如烟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这样的话,书生这个角色一瞬间从一个只有几句台词的配角,变成了戏份直逼男二号的主角团之一,卫凌风断案的大多数镜头中都有他的身影,最终甚至变成了破案的关键人物。
这一场,拍摄的是有人在湖边发现柳如烟的尸体,卫凌风带人前去现场的戏份,书生巧合出现在此处,看到尸体后惊愕不已,悲愤中带出一段长达五分钟的回忆。这在江朔看来安排得过于牵强刻意,但投资人强调了要加戏,编剧只能尽可能地把他往各种剧情里塞。
阮非的表演一如既往地无懈可击,江朔心情复杂地在旁边看着,内心更多的依然是欣慰。
无论如何,但愿阮非哥从此能被人看见。
丁米可没他这么淡定,站在湖边帮江朔打着伞,看到那些人殷勤地围着阮非,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最后被江朔提醒了几次,才乖乖闭上了嘴。
回去的路上,江朔看着歪倒在座椅上昏睡的丁米。
他知道丁米是顾临升的人,这几天发生这么多事,顾临升身为他的经纪人不可能毫不知情,之所以不闻不问的原因江朔也明白,无非就是想让他清醒地看看,一旦离开了陆邵坤,没有了靠山,根本无法再在娱乐圈里立足。
被陆邵坤包养过的标签如今已经牢牢贴在了他的身上,被主人弃养的狗和主动另觅新主的狗意义截然不同,顾临升这是要他自己选,是延续《神迹》的红利跟他去国外自立门户,还是就此背负满身耻辱,被陆邵坤弃之如履雪藏三年。
三年,娱乐圈更新换代,到时哪里还会有江朔这个名字。
想到这里,江朔不禁苦笑。
这人间冷暖他竟是都已经忘了,三年过去,他甚至过得不如刚出道那阵清醒。
然而做谁的狗,对狗来说又有什么区别?顾临升的目的已经达到,江朔终于下定决心要与陆邵坤决裂,但他可能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在经历了这件事后,他其实已经不愿再在这娱乐圈里停留,尤其是昨天同江榕打过电话后,他冒出了想要拍完这部电影后就带着妹妹远走他乡的念头。
江朔想,半年前还清那笔债后,他也攒了下一些存款,够他和江榕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了。
这里再拍半个月,剧组马上就要转去临城的影视基地,如果一切顺利,年底之前应该能够杀青。
回去的路上江朔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计划到时候如何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无声息地和江榕离开申港。
回到村子里后,陈导宣布晚上在院子里请所有演员吃饭,江朔最后才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两个工作人员无意中说漏嘴被他听见了,江朔自然不会去,洗完澡换上自己的衣服,又去找丁米借了手机,给江榕打了个电话。
“喂?”江榕应该是保存了这个号码,“哥!”
“身体好点没有?”江朔关切地问,天气热,他去小杂货店买了根可爱可,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好了。”江榕笑道,就是声音听上去依然没什么精神,“你在干嘛啊?”
“我在吃冰激凌啊。”江朔咬了一口,惊奇地发现味道居然还行。
江榕笑他,“胖不死你!”
兄妹俩聊了几句,江朔吃完冰激凌用纸巾慢慢擦着手,思考片刻后突然问,“对了榕榕,我要说,带你去外边念书,你想吗?”
江榕在电话那头明显愣了愣,声音突然变得有点紧,“哥你怎么,怎么突然这么问?”
江朔笑了一下,“没事儿,我就随口问一句,这不这么多年都没好好陪过你,我都不知道咱们榕榕现在个子到我哪儿了,这些年哥马不停蹄地拍戏也有些累了,等这部电影拍完,我想休息一段时间,你要是想去国外念书,我就陪你一起去。”
“这样啊,”江榕放下心来,“哥,反正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江朔笑起来,用力点了下头,想到江榕看不见,于是摸摸鼻子,又笑嘻嘻地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丁米拎着晚餐找到江朔,开口就跟他抱怨,“都没一口荤的!”
今晚陈律请所有主要演员吃饭,那些做饭的村妇便随便做了些简单的炒菜应付其他工作人员,闻言江朔回头去小杂货店里买了几个卤蛋,是从来没见过的牌子,不过聊胜于无。
“吃这个吧。”他给丁米看。
丁米嫌弃地撇撇嘴,“咦,江哥,这什么牌子啊你也吃?”
“这有什么不能吃的?”他剥了一个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向她安利起来,“味道还可以欸!”
丁米,“……”
和江榕聊完后,江朔的心情变得十分不错,好像又看到了一个充满光明的未来,而且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半年完全足够了。
经过陈导热闹喧嚣的小院,两个人说着话往住的地方走,阮非现在已经住到了房车里,他那座破旧的小土屋空了,在夜里沉默地伫立,江朔看了几眼,内心一阵唏嘘,浑身上下有种局外人的轻松感。
进了屋,丁米把吃的放到桌上,走进浴室洗手,“江哥,你是先洗澡,还是先——”
丁米的声音戛然而止,江朔扭头看过去,看到她探出个脑袋,一脸惊讶地用手指指楼上。
江朔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二楼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上来。”
陆邵坤的声音。
与此同时,制片人急急忙忙跑进陈导的小院,拉着他到一边,跟他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
陈律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抹了把脸,在心里把某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
“一声不响就来了,到了直接就去江朔那儿了!”这回制片是真快哭了。
陆邵坤可是轻轻跺一跺脚,整个娱乐圈都要震几震的主,到时候江朔枕边风一吹,他们全都完蛋。
“听说陆邵坤又来了。”
消息不胫而走,饭局上有人小声嘀咕,原本在和阮非说笑的萱姿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去了别桌。
周遭热闹非凡,人们的窃窃私语声像是魑魅魍魉的碎语钻进耳朵,阮非像是一座孤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江哥——”丁米像只受惊的兔子,手足无措地站在浴室门口。
她刚才进来后才察觉到浴室里升腾的水气,很明显刚刚有人在这里洗过澡,而这个人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陆邵坤来了。
丁米心跳如雷。
江朔看起来反而要淡定地多,悄悄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赶紧离开。
丁米点点头,经过他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开门快步离开。等她出去,江朔站在原地无力地闭了下眼睛,踩着台阶慢慢往楼上走。
陆邵坤一身清爽,穿着舒适的居家服,正姿态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手头还在处理文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于是头也不抬地朝这边伸出一只手。
“过来。”
江朔站在楼梯口,看向身边的床。
一个星期前,这个男人就是在这张床上,将阮非折磨得痛不欲生,整整一个星期,他都是偷偷在旁边睡的地铺,寂静无声的夜里,耳边充斥着那仿佛噩梦般的动静,担心被睡在楼下的丁米察觉,一次次将掌心攥出血。
而此刻,陆邵坤却像是无事发生过一般,如这些年来一样,指望自己一伸手,他便屁颠屁颠地过去,乖乖蹲在自己的脚边。
这真的太荒唐了。
他漠然地看着陆邵坤。
许久等不到江朔,陆邵坤眉心一拧,抬头看过去,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禁失笑出声。
脾气还真是够大的。
将手头的文件丢到一边,陆邵坤起身走过去,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怎么还绷着个脸。”他好笑道。
说着,抬起江朔的脸,视线落在那天被他打过的地方,温热的掌心捂上去,用拇指轻柔地蹭了蹭。
那天打完,小东西嘴角都是红的,红得像是要流血,陆邵坤盯着那里,情不自禁低头,在已经愈合的伤口处轻轻吻了一下。
江朔偏开头,陆邵坤嘴唇蹭到他的脸颊,随即不满地啧一声,抬手勒住他的腰,将人用力搂进怀里,“好了,知道你委屈,行了吧?”
怀里的人拥有着让他熟悉的触感和温度,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分明心里开心得要命,偏偏还要板着脸跟他置气,陆邵坤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染上几分笑意,觉得这个样子还挺可爱,于是低头在他耳边轻笑着哄道,“想要什么,我补给你还不行?”
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他偏头看向江朔的眼睛,“最近公司在南岛那边开发了一片新的别墅小区,改天我让周悦给你发几套,你自己挑一挑?”
江朔脸色古怪,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陆邵坤猜中了他的心思,仿佛就等这一刻,反手捏住他的鼻子晃了晃,一脸得意地笑道,“那里的别墅面积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搬过去。”
江朔惊讶地抬头看过去。
陆邵坤趁机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偷到香,眼睛眯起来,用虎口掐住他的下巴,“这回满意了?”
说着,嘲弄似地,眼神像是在看被戏耍了的小丑,挑眉问,“这星期过得如何?”想起那天早上江朔朝自己大吼大叫的样子,陆邵坤又记恨地在他腰上用力拧了一把,语气也是恶狠狠的,咬牙切齿道,“给你长点记性,下不为例,听见没有!”
江朔无言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人的心到底是什么长的。
在他眼里,是不是除了他自己,别人的死活,别人的感受,通通都轻如尘埃?
见他目光哀切,陆邵坤不禁皱起眉,眼里隐隐冒出火气,“受欺负了?”
这个疯子。
江朔满心疲惫,伸手将他推开,陆邵坤不由分说把人抓回来,“真受欺负了?”
“陆总。”江朔偏头避开他的纠缠。
“听话。”陆邵坤不耐烦地命令,低头凝视他雪白的脖颈,忍不住低头轻嗅,“别闹。”
其他的事慢点再说,现在惦记了这么久的人终于又到了怀里,陆邵坤早就有些按耐不住,从光滑的脖子吻到颈窝,最后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江朔身上温暖熟悉的气息。
手摸下去,陆邵坤的声音透着哑,“去洗澡。”
江朔的身体微微发着抖,竭力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和厌恶,“陆邵坤,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阮非的下场?”
陆邵坤兴致正高,搂着他不停亲吻,甚至都等不及他去洗澡,随口漫不经心地问,“谁?”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闹,阮非的演艺事业就算是彻底完了?
而你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果然,江朔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其实在看到陆邵坤再次出现在这里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白,阮非不过是又一个他用来向自己展现那变态控制欲的牺牲品罢了。
那些这段时间给予阮非的恩宠,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甩在他脸上的巴掌,时刻提醒他不过是陆邵坤脚边一条狗的事实。
这一刻,江朔心如死灰,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尽管和阮非已经形同陌路,但就当是偿还他当年的恩情吧。
三年来,他一次又一次的身不由己,为过许多人、许多事,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痛苦绝望。
强忍着内心的厌恶,江朔主动搂住陆邵坤的脖子,开始热烈回应他的亲吻,陆邵坤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一把火点燃,将他捞起来,低头深深吻住他的嘴唇。
江朔的脸埋在枕头里,陆邵坤把他挖出来,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和枕头上的灰白痕迹,不禁一愣,下意识停了下来,“疼了?”
江朔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陆邵坤脑袋嗡的一声。
这一个多月他真的太想了,只有江朔,才能让他心潮澎湃,身体里面永远像是有团火在烧,怎么也烧不尽,让他恨不得就这样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陆邵坤猛地俯身,两只手用力抱住他的腰,低头在他后背上亲吻。
陆邵坤掰过他的脸,深深吻住他,勾出他的舌尖,尝那久违的滋味。
“宝贝——”
江朔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抓在床上的手慢慢收紧成拳,紧跟着被陆邵坤不满地含住舌尖,用力嘬了一下,发出轻响。
吻了一会儿,陆邵坤突然放开他,凝视着他的眼睛。
“宝贝——”
凝聚的汗水从下巴滴落,陆邵坤抬手抚摸他的脸,江朔猛地闭上眼睛,眼泪瀑布般从脸颊滑落。
陆邵坤最喜欢看江朔哭,不禁对着他的耳朵,再次清晰而又动情地叫了一声宝贝。
呼出的热气灌满耳蜗,陆邵坤一声又一声唤着他宝贝,江朔失神地望着面前雪白的墙壁,一只手撑着墙,将额头抵上去,冰冷刺骨的寒意顿时让他打了个哆嗦。
陆邵坤抱起江朔,故意撩拨着,吻着他,抱他下楼走进浴室。
进了浴缸,陆邵坤打开热水。
“这就不行了?”陆邵坤在他耳边笑他。
江朔反手勾住他的脖子,沉默地抬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升腾的热气缠绕着他们,陆邵坤紧紧拥着江朔,和这些年一样,不断索取,一次又一次,永不知足。
作者有话说:
他听到了,但是已经晚了。
明天。冷静。
江朔挣开陆邵坤,汗湿的额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摩挲,鼻间细细抽着气。
柔软的发丝贴在肌肤上有些发痒,陆邵坤两只手托着他的腰,将人往上弄了弄,偏头亲他的耳垂。
耳垂冰冰凉凉,被他含住,用牙尖扯来扯去。
江朔浑身散了架,强忍着小腹的酸痛,咽了口口水,抬头看向陆邵坤。
“现在知道难受了?”陆邵坤抬手抹去他额角的汗水,揶揄的语气中带着点得意,“刚才还要这么多次。”
江朔脸颊酡红,眼尾擦着抹粉,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排珍珠般的泪珠,陆邵坤盯着他的眼睛,忽然一抬下巴,在那上面亲了亲,嘴唇感受到那片温软的湿润。
“哪儿疼了,帮你揉揉。”
说着,抱着他翻了个身,手摸到他的小腹,打着圈缓慢揉起来。
揉了一会儿,陆邵坤笑着问,“是不是没弄干净?还是你吃胖了?”
屋子里充斥着挥之不去的麝香,陆邵坤搂着他躺在二楼床上,身上盖着的薄被下氤氲着浓郁的湿热,江朔几欲作呕,偏头避开他的吻,咬着嘴唇,轻轻叫了声陆哥。
“这么难受?”陆邵坤皱起眉,“明天带你去宜城的医院看看。”
搂着陆邵坤的手臂轻微地颤抖着,就像这些年已经练习过无数次那样,江朔在脸上熟练地扯出一个讨好的笑,靠回到他肩上,一遍一遍温顺地叫着陆哥。
陆邵坤喜欢他这么叫自己,更喜欢他乖巧听话的样子,见状不禁勾起唇角,手掌抚摸着他的小腹,低头贴住他的唇轻笑,“小东西。”
这才是他的小狗,他陆邵坤的小狗。
江朔观察着他的脸色,觉得时机成熟,开始慢慢跟他解释起来。
“陆哥,”他垂下眼睛,一副老实认错的姿态,“我和阮非真的就只是朋友,我和他就是当年,我刚出道那段时间,他帮过我不少,教会我很多东西,我最开始的戏,都是他教的,他其实人真的很好。”
陆邵坤不知道在不在听,低头揉着他的肚子,脸上面无表情。
江朔看看他,语气越发小心谨慎,“他现在,资源一直挺一般的,所以我就想,是不是能帮帮他?或者说,上次的事,我们就算了,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陆邵坤转过脸,表情带有一丝疑惑,“谁?”
江朔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阮非。”
陆邵坤反应过来,眼中的疑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深谙,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语气充满了不悦,“你说那个贱货?”
他将这两个字说得理所当然,江朔看着他,眼底瞬间变得一片灰冷,“陆哥。”
陆邵坤皱起眉,一只手掐住他腰上的肉,惩罚地用力拧了一把,“明天我就叫人让他滚,以后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听见没有?”
一句轻飘飘的话,陆邵坤轻而易举将阮非彻底打入了地狱,在这个圈子,他或许是走错了这一步,只不过错的是选择了你陆邵坤!那晚遭受的羞辱,难道还抵不过他犯下的错吗?江朔的心里一片悲凉,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他的眼里永远只有他自己!
而他和阮非又有什么区别?看看眼前这似模似样的温存,江朔只觉得满目荒唐。就像陆邵坤那天早上说的,在他眼里不过都是不值一提的贱货罢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是陆邵坤的情人这件事上,只要陆邵坤一句话,就能将他这些年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
从他当年选择跪在陆邵坤脚下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江朔,只是一个任人玩弄的物品。
深深的无力感吞没了江朔,手臂滑落,他空白的面目犹如枯竭的土壤一片荒凉,陆邵坤不满于他沉默的态度,警告地反手拍拍他的脸,冷声质问,“听见没有?”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江朔心想。
这虚伪的、蚕食着梦想和人心的圈子,这毫无尊严的、一次又一次身不由己的曲意迎合,他通通受够了。
“陆邵坤,”江朔直视他的眼睛,“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陆邵坤一脸莫名其妙,打量他的眉眼,“你怎么了?”
江朔推开他起身,视线盯着床单上一处脏污,分不清那是谁的,或许是陆邵坤的,或许是他的,又或许是一个星期前,阮非留下的。
好脏,真的好脏。
江朔的身体微微发抖。
“陆邵坤,我不想再做你的狗了。”牙齿打着颤,他轻声说道。
闻言,陆邵坤脸色一变,眼中迸射出怒火,一把抓住江朔的肩膀,将他扯向自己,“为了那个男的?”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和他只是朋友,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江朔猛地挡开他的手,扭头狠狠瞪着他,“不要用你肮脏的思维去看待所有事情!”
“江朔!”陆邵坤难以置信,“你发什么疯?”
“我没有!”江朔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陆邵坤,我受够了,我要离开你。”
江朔偏过头,半边脸随即高高肿起。
陆邵坤掌心震得发麻,惊怒不已地看着他,收紧的声线中裹缠着几欲爆裂的怒火,“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脸颊鼓了鼓,江朔抬手擦去嘴角流下的血,一掀眼皮,眼底释放出冷冽的光芒,“我早就这么想了,陆邵坤,我要离开你。”
陆邵坤被他眸底的冷光深深刺痛了双眼,一把掀开被子下床,“我看你是彻底昏了头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没有!”
下一秒,江朔被他猛地扑倒在床上,陆邵坤掐住他的脖子,指着他咬牙切齿,“江朔,我不知道你在这破剧组里待的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又在跟我发什么疯,我现在通知你,明天就跟我回去,以后你也别想再演戏,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别墅里待着,哪儿都别想再去!”
江朔被勒得难以呼吸,目眦欲裂,愤怒地瞪着陆邵坤,从喉间艰难地挤出破碎的语句,“我没有发疯,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陆邵坤,我要离开你。”
陆邵坤抬手又是一巴掌,“你再说一遍!”
江朔另一边脸也高高肿起,但他不肯屈服,死咬着牙关,“我要,离开你。”
他眼里的决绝是如此刺眼,如同凛冬的寒霜刮过双眼,陆邵坤猛地闭上眼睛,谁想眼底竟是一片灼热。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小狗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就不该让他出来,就该把他关在家里,哪里都不许他去!
“是谁?”陆邵坤睁开眼睛,眼底一片血红,“是谁怂恿你的?”
江朔冷笑,“没有人,是我要离开你。”
“陆邵坤,这些年,我当你的摇钱树,当你的狗,当你发泄的工具,我受够了——”
我真的受够了。
哪怕粉身碎骨,这次他也要离开这个男人。
陆邵坤猛地放开他,江朔歪倒在床上剧烈咳嗽,下一秒,耳边一声凌冽的风声呼啸而来,只听一声带着皮肉绽开的鞭声,江朔瞳孔一缩,两只手抓住床单,霎时痛得青筋暴起!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陆邵坤手里抓着皮带,扬手又是一鞭子,照着江朔光裸的背脊抽上去。
一鞭下去,雪白的皮肤上随即出现一条深红色的宽边淤痕,与之前那条并列,触目惊心。
两鞭过后,江朔已经痛得满头大汗,回头愤怒地看过去,“陆邵坤,我不欠你的!”
陆邵坤动作一顿,顿时怒不可遏,举起皮带狠狠挥下,“你欠不欠我,不是你说了算!”
这一鞭,让江朔的背上登时绽开一条血痕,血流下来,流在十分钟前,他们还在亲热温存的床上。
这一幕看得陆邵坤眼眶滚烫,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随着江朔的背上出现一条又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他的心口也像是被撕裂了,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可他不能停,他要打断那坚硬的脊梁,打到他求饶,打到他再也说不出要离开自己的话为止。
难道对他还不够好吗?
陆邵坤内心恼怒,他把最好的资源都给了他,将他捧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他吵着要演这部电影,不也让他来了,现在才过去一个月,竟然说要离开他?
“翅膀硬了是不是?”陆邵坤的神情骇人至极,真像是疯了,拼命挥出手中的皮带,“不知好歹的东西!”
弥漫的血腥味盖过了麝香,片刻的停顿,屋子里只留下两道急促的喘息声。
“陆邵坤,”江朔面色苍白地趴在床上,“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离开你。”
破空声袭来,江朔痛得面容扭曲,死咬住牙,硬是一声不吭,仿佛只要发出一丁点声音,就是对陆邵坤的示弱。
抓着皮带的手不断颤抖,骨节泛着青白,勒得掌心阵阵钝痛,看着江朔决然的背影,陆邵坤恨不得当场将他打死。
“行,那我今天就打死你,”他冷笑出声,“真以为我不会是不是!”
“离开我,离开我你连个屁都不是,还敢离开我!”
屋子里充斥着呼啸的鞭挞声,一声紧过一声,听得人心惊肉跳,江朔趴在那里,已经痛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目光死死盯住一处,里头燃着一把冷冽的火。
打到一半,陆邵坤走过去,抓住他的头发,一把将他拎起来,“说啊,不是要离开我,有本事继续说!”
江朔浑身是血,已经被打到奄奄一息,“陆邵坤,我要,离开你——”
“你就是死,都只能做我的一条狗。”陆邵坤在他耳边,起伏不定的阴冷气息如同恶魔,落入他的耳中。
江朔轻笑一声,漠然地闭上眼睛。
陆邵坤将他丢到地上,“有本事你今天就这样爬出去!”
夜色中的小楼,尖锐的鞭挞声接连不断。
凌晨四点,陆邵坤摔门而出。
侯在附近的保镖立刻行动起来,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周悦被惊醒,迷茫地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赶忙起身跑了过去。
夜色中,陆邵坤的脸黑沉如墨,但又和往常不太一样,周悦假装没看见他通红的眼眶,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橙黄的幽光散发出让人不安的气息。
她低头让到一边,“陆总。”
几位保镖很有眼力见地背过身去。
陆邵坤的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望着漆黑的田埂,左手抚摸着右手掌心,那里被皮带勒出一道极深的痕迹。
深吸一口气,他冷声命令,“联系机场,立刻安排飞机回申港。”
周悦面露迟疑,正准备开口询问,便听陆邵坤道,“飞机上,安排几个医生。”
周悦不动声色地倒吸一口冷气。
“明白。”
周悦快步跑开,拿出手机,急促的话音随着风声断断续续飘来,陆邵坤闭了下眼睛,心跳和心绪一样无法平息。
他用力攥拳。
想要离开他,门都没有。
江朔趴在床上,整个人像是浸在血泊中,身下的床单被血水浸透,变成可怕的深红色,空气中的味道令人作呕,他试着动了动手肘,随即一股尖锐的痛感顺着移动的部位激窜向全身,让他痛得发出一声闷哼。
陆邵坤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转动眼珠,视线落在椅背上,那里挂着几件衣服。
男人愤怒咆哮的狰狞面庞在眼前浮现,陆邵坤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过他,江朔知道自己必须逃,他不能留在这里,留在这里的下场就是被陆邵坤抓回去,然后永远关在那栋别墅里。
后背上大腿上撕裂的伤口渗出血液,他努力撑起上半身,强忍着剧痛,慢慢往椅子那里挪动。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很轻,被他在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中捕捉到。
“江哥?”丁米抓着手机,蹑手蹑脚上楼来。
这一刻,江朔无比难堪,无力地倒下去,试图去拽旁边的被子,然而已经晚了,头顶传来一声惊呼,丁米看到他的样子,震惊得倒退一步,后背拍在墙上,捂住嘴,双目圆睁。
“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