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色反应—— by霁成欢
霁成欢  发于:2023年0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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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远,丁米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径直回去树荫下坐好。
房车里,江朔一只手撑着下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去里面睡一会儿。”阮非说道。
“别啊,再聊会儿嘛。”江朔趴在桌上,“你在看什么?”
阮非举起手里的书。
“《厚黑学》?”江朔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在看什么《演员的自我修养》。”
“不像是我会看的书?”阮非笑。
“不像,”江朔摇摇头,拍了拍脸,“哎哟,不行,我真的快睡着了。”
阮非想起来,“村里有一家杂货店,里面有冰激凌卖,要吃吗,我去给你买。”
“冰激凌?”江朔眼睛一亮,随即迟疑道,“不会都是什么可爱可吧?”
“没有,”阮非被他逗得笑个不停,“我看到还有梦龙。”
江朔对这种地方的小杂货店会出现梦龙这件事抱有怀疑的态度,但冰激凌的诱惑实在太大,他还是起身,催促阮非带他去看看。
“我去就行了。”
阮非合上书站起来。
“走走呗,我怕你回来我都睡着了。”江朔过去推开车门。
热气卷着黄土涌进来,他挥了两下手,慢悠悠地晃下车,站在车前伸了个懒腰。
远远地,陆邵坤就看见并排三辆房车,其中一辆车门突然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人。
瘦高,白皙,热得蔫蔫儿的,站在那里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身上穿着的戏服收紧,印出胸口纤薄的肌肉轮廓。
不是他的小狗是谁?
看到陆邵坤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周悦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个陈导拍戏就拍戏,收什么手机,搞得想见见人都得千里迢迢跑这么一趟。
想到这里,周悦不禁为接下去的七、八个月心生惆怅。
制片观察着陆总的脸色,用眼神示意身旁副导,默默后退准备闪人。
周悦准备和他们一起离开,就在这时,树荫下忽然窜过来一个人,丁米神情惊慌失措,看了眼房车的方向,又看向陆邵坤。
这一惊一乍的举动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丁米满脸通红,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像根棍子僵硬地杵在半道上。
陆邵坤的眼里只有江朔,周悦瞪着丁米,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房车上又下来一个人,站在江朔身边,而且十分自然地转身关上了车门。
“嘶——”
江朔用胳膊肘蹭了蹭腰那儿。
“怎么了?”阮非低头看过去。
“你帮我看看这儿,是不是破皮了?我怎么觉得这么疼呢?”江朔抬起胳膊。
阮非撩起他的上衣,“哪里?”
“这儿。”江朔摸了摸肋骨下面的位置,两个人头挨着头,看起来十分亲密。
“没有,”阮非仔细看了看,“这么多淤青。”
江朔叹了口气,和他肩并肩,慢慢朝村子的方向走,“冬天还行,夏天吊威亚真是要命——”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远,陪在陆邵坤身边的一群人个个噤若寒蝉。
陆邵坤的视线落在丁米脸上。
丁米浑身一哆嗦,惊慌地低下头,“陆总——”
“去把他叫过来。”陆邵坤说。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感受到一股凛冽的寒意席卷而来。
作者有话说:
真的快了!!

第59章
“真有梦龍啊?”江朔一脸意外,从冰柜了里拿了一根出来,“不对,为什么是繁体字?”
和阮非对视一眼,两个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拿这个吧,奶油冰砖,小时候的味道,应该不是假的。”阮非帮他挑了另一个出来。
“欸,这个我也吃过,这么多年包装居然都没变。”江朔说着,绕去旁边的柜子,对着满满当当的货架皱起一张脸。
“找什么?”阮非走过去。
江朔挑了半天,最后拿起一包达利圆胖胖小面包,“算了,就这个吧。”
两人拿了冰砖和面包去付钱。
“这种冰砖当然要夹面包吃了,可香了。”江朔说。
阮非失笑,“你吃吧,我一吃,明天立马胖三斤。”
“怎么会?”走出杂货店,江朔拉着他坐到路边,撕开一袋面包,把冰砖夹进去,“来,尝尝,就一口没事的。”
“真的不要,”阮非摇头,“我比你大这么多,新陈代谢都慢了,现在可是一吃就胖。”
“也就五岁,还好吧,”不过拍戏时确实需要保持身材,江朔也不强求,他自己都不敢多吃,于是只是张嘴咬了一小口,顿时幸福得眯起眼睛,“这个胖胖小面包,味道还可以欸!”
阮非看着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丁米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江哥!”
江朔纳闷地看着她,“怎么了?慌成这样?”
丁米看了眼阮非,喘着粗气说道,“江哥,陆总来了。”
话音落下,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江朔没去看阮非,低头哦了一声,心脏在喉咙口剧烈跳动。
他怎么来了?
虽然知道阮非肯定对此毫不知情,但江朔依然感到心虚,在这一刻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那一年,他和阮非彻夜聊着对演戏的热爱,说好要一起奋斗成为最好的演员,然后在顶峰相见,他自认为这些年的努力对得起当初的誓言,然而如今阮非依然寂寂无名,他却终究是走了捷径。
耳边传来阮非充满困惑的声音,“陆总?”
丁米看着江朔,忍不住出声催促,“江哥。”
“几点了?是不是该回去了?”江朔站起来,面包里的奶油冰砖融化,流到手上黏黏糊糊。
他把剩下的一半丢进小店门口的垃圾桶,“走了阮非哥。”
阮非坐在原地,“你先去吧,我回房间拿个东西。”
“哦,那,那——”江朔想说晚上见,挠挠头,最后只是朝他摆了摆手,转身和丁米快步离开。
江朔走后,阮非一只手摸上胸口,感受到自己狂乱的心跳。
地上有一块滴落的奶油,被江朔无意中踩了一脚,显得脏污不堪,他盯着那处,目光呆滞,久久难以回神。
江朔匆忙换上衣服回到剧组,陈律正带着萱姿在陪陆邵坤说话。
江朔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有过去,转身找了个角落坐下,有路过的群演叫他的名字被陈导听见,陈导扭头叫了他一声,江朔才起身走过去。
“陈导,你叫我。”江朔知道陈导和制片他们早就知道了自己和陆邵坤的关系,但剧组是拍戏工作的地方,他心里十分抗拒陆邵坤出现在这里,更别提阮非也在,于是看着陈导,假装没注意到陆邵坤的存在。
“陆总来了,还不赶紧打个招呼?”陈律觉得挺有意思,没想到这个江朔有点手段,还懂得欲擒故纵,难怪把陆邵坤吃得死死的,千山万水也要过来看一眼自己的心肝儿。
制片和副导站在旁边,后背汗水淋漓,还没找到机会同陈导说刚才发生的事,只能惴惴不安地看着。
陆邵坤看着江朔,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周围全是人,面对他目不转睛的盯视,江朔的眼神有些躲闪,突然,陆邵坤抬手,在他的嘴角轻轻揩了一下。
“偷吃也不知道擦嘴。”
话音落下,制片和副导的头皮顿时炸了!
完了完了,明天这电影的男主角还能不能有了?
江朔被陆邵坤出格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扫了眼周围,对上陈律促狭的目光,顿时难堪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这人跑到剧组里来发什么神经!
“抱歉,我去补个妆。”江朔逃命似的跑了。
还害羞。陈律觉得好笑,正准备打趣两句,回头看到陆邵坤的眼神,顿时一愣。
陆邵坤盯着江朔落荒而逃的背影,幽沉的目光犹如淬了毒汁般,翻涌着浓稠的黑。
一整个下午,江朔都有些心不在焉。
万一他和陆邵坤的关系在剧组里传开,阮非知道后,会不会对他感到失望?
失望是肯定的。江朔难过地想。
他要怎么跟他解释?
说是为了还清家里几千万的巨债?以阮非的性格,肯定不会对他横加指责,甚至会试着去理解,但江朔过不了自己这关。
债明明已经还清,而他如今拥有的资源,依旧是陆邵坤给的。
一边信誓旦旦喊着要离开这个男人,一边却依旧接受着他带给自己的利益,演着陈导电影的男主角,将那些比自己更加优秀的人挡在身后,一想到这里,江朔就感到无地自容。
下午,陈导特意放慢了拍摄进度,还将最难的一段打戏挪到了之后几天拍摄。
江朔吊着威亚在房檐上来回奔跑,身轻如燕身姿潇洒,挥剑时动作干净利落,拍完一场,便和对手演员站在那里认真对戏,陆邵坤远远看着,十指交叉放在交叠的腿上,指尖点着手背,好整以暇的模样仿佛猛兽看待唾手可及的猎物,眼里酝酿着令人瑟瑟发抖的恶意。
周悦踩着高跟鞋回来,“陆总,咖啡。”
陆邵坤接过去,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
周悦在心里叹口气,忧愁地看了眼远处还浑然不知的陈导,心想但愿陆总今晚能够适可而止。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江朔收了工,去化妆间卸掉妆发,慢吞吞往村庄的方向走。
阮非今天在另一个组拍摄,沿路上没看到人,江朔回到自己房间,进门前先探头朝楼上看了一眼,见陆邵坤不在,不禁松了口气。
“江哥,陈导刚才叫人准备了好多酒菜,说一会儿去他那里,请大家吃顿好的。”丁米进门后说。
江朔郁闷地鼓了鼓嘴,想想就知道肯定是因为陆邵坤这尊大佛来了,心里不情愿,但是又不得不去,洗完澡换好衣服,半个小时后,他闷闷不乐地出现在陈导的院子里。
这房子比江朔的还要大,好像是村长的家,此时院子里摆了几张圆桌,主创人员和一些重要演员都在。
所有人都在忙着敬酒,江朔环顾一圈,在主桌看到陆邵坤的身影,视线一转,没看到阮非,于是找了个距离主桌最远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
演员表排名三十号开外的某位演员,筷子上的排骨啪嗒一声掉在了碗里,惊讶地看着他们理应坐到主桌的男一号,“江哥?”
江朔笑嘻嘻地给他倒了杯果汁,“来,喝橙汁。”
“……”
江朔一进门,陆邵坤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小东西今天的行为一反常态,果然有问题。
想起中午看到的画面,陆邵坤磨着后槽牙,不禁在心里冷笑。
胆敢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室,现在还敢无视他的存在。
好,很好。
这是要造反了。
江朔刚喝了口果汁,周悦随即出现在身后。
那小配角正受宠若惊地和男主角说着话,两个人一问一答聊得十分开心,冷不丁注意到周悦的身影,抬起头对上她重重打量自己的目光,顿时头皮一麻。
周悦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江朔,眉毛一横,压着嗓子吼起来,“你干什么?去主桌!”
江朔吓了一跳,坐立不安地看了眼周围。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陆邵坤的特助,见状纷纷投去窥探的目光。
江朔手里抓着筷子,很是烦闷地低下头。
陆邵坤到底想干什么?疯了吗,非要在剧组里搞这些?
事到如今,瞒肯定是瞒不住了,周悦心想再难听的流言蜚语你也得给我受着,你今晚要是哄不好陆邵坤,把这几个亿的项目搞黄了,老娘就亲手宰了你!
周悦咬牙切齿,破天荒不顾及形象,抬脚用力踹了下椅子,“快点啊!”
“你慢慢吃。”江朔又给那位演员亲切地夹了块排骨。
感受到周围涌动地暗流,那人战战兢兢端起碗,“谢、谢谢江哥。”
看着那人哆哆嗦嗦地啃完那块排骨,江朔深吸一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起身走向主桌。
“陈导。”他在陈导身边坐下,隔着陈导就是陆邵坤。
陈导一下午看这出戏看得是津津有味,猜想这两人八成是闹了什么矛盾,一个眼巴巴赶过来哄,偏偏还要端着大老板的架子,一个则在闹别扭,死活不肯搭理,真是有趣极了。
“还不快给陆总敬酒?”陈导看热闹不嫌事大。
江朔倒了两杯酒,起身走过去,“陆总。”
陆邵坤沉着脸,没动筷也没说话,偏偏就不去接。
周围看热闹的眼神越来越多,江朔知道陆邵坤这是故意要教训自己,但他心里实在憋闷,也就举着酒杯一动不动。
现在估计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他们的关系,江朔站在那里,面对那些逐渐由惊讶变为嘲弄和不屑的目光,头一回如此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那么的不堪。
再多的光环和荣耀,只要他一天是陆邵坤的情人,就永远无法在这个圈子里真正地挺直腰杆。
江朔站在那里一声不吭,陆邵坤余光看见他隐忍的模样,心里一动,骤然抬眸,冰冷的视线扫过整个院子,将那些窥探嘲笑的目光逼退得一干二净。
陆邵坤已经作了决定,明天一早就把人带回去。
果然不能把这小东西放出来,才一个月心就野成了这样,要真留他在这地方待上大半年,到时候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既然这样,现在就暂时放过他,明天回去后再好好收拾。
陆邵坤心情烦躁,正准备接过酒杯,院门口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江朔手一抖,手里的酒就这么翻倒在桌上,酒杯滚落在地,哗啦一声碎成几瓣。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朔心跳如雷,阮非一愣之后,却是立刻看向他身边的陆邵坤。
陆邵坤惊怒的视线顺着江朔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让他顿时打了个寒颤。
然而没等他抬脚进门,一只手突然从后面将他一把拽走。
“晨哥?”阮非惊讶地看着制片。
制片停下脚步,打量他今晚这一身精致的装扮,满脸不可思议地把人往外拖,“我忍你很久了!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是不是以为贴着江朔就能拿到什么好处?那他妈是陆邵坤的人!”
制片将他抓回他的屋子,用手指着他,恶狠狠地警告道,“你这个角色有的是人能演,再给我惹事,立马给我收拾东西滚,听见没有!”
破旧的房门被哐啷一声重重甩上。
制片急促的脚步声朝着陈导的小院远去,阮非站在原地,一束狭长的月光透过门缝落在他半边脸上,被照亮的右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前方,眼底幽沉似深渊。

陈导倒仰着看了一眼,立刻指挥几个工作人员去收拾。
江朔刚要蹲下就被几人拦住,丁米急急忙忙拿了扫帚过来,把地上的碎片迅速清扫干净。
江朔孤零零地站在一边,能感觉到陆邵坤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冰冷如刀,恨不得将他撕成两半。
制片人一进门看到这场景,愣了一下,赶紧过来,“怎么回事儿?”
“碎了个杯子。”说话那人很小声,说完朝江朔努努嘴。
估计是因为中午的事被陆总收拾了。制片人心领神会,越过江朔对陆邵坤关切道,“陆总您没事儿吧?”
陆邵坤收回目光,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直线,显然心情差到了极点。
“没事。”
酒杯砸了,像是故意的,江朔知道自己今晚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但能躲一阵是一阵,实在不想再在这地方待着,于是弯腰假装去捡地上的碎片,趁机将手指在碎片边缘用力蹭了一下。
血珠渗出来,他嘶一声,起身后用力甩了几下手。
“呀,江朔的手流血了!”随即有人说道。
他看一眼手指上的伤口,“一点小伤,我去处理一下伤口,马上回来。”说完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急急忙忙出了院子。
陆邵坤狠狠瞪着江朔逃离的背影。
他认出了刚才那个出现在门口一瞬间,随即又被人强行拉走的男人。
中午的画面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联系上江朔助理那慌慌张张做贼心虚的样子,陆邵坤黑着脸,眼底的阴霾如寒夜冬霜冰冷刺骨。
所以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就只有他还被蒙在鼓里?
“江朔——”收在桌下的手用力攥紧,陆邵坤顿时怒火中烧。
小东西居然真的敢背着他在外面偷人。
制片人叉着腰,正满脸烦躁地检查地上的碎片,一抬头,猛地看到陆邵坤的目光,顿时天灵盖发麻,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头顶贯穿全身。
今晚有人要有大麻烦了。这是他脑子里冒出的唯一想法。
寂静的乡村小路,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丁米追了上来,“江哥!”
江朔将手指含在嘴里,回头看过去。
“你手怎么样了?”丁米着急忙慌地过来,抓住他就把他往住的地方拽,“走,我带你回去包扎一下。”
江朔现在怎么可能回去,一想到刚才陆邵坤那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的眼神,顿时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事,一点儿小伤而已,一会儿血就自己止住了,你快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他笑着给她看自己手上的伤口,心想能苟一会儿是一会儿。
“你去哪儿啊?”丁米还是拉着他不肯撒手。
“喝酒了,我散散酒气,马上回去。”江朔说。
“哦,”丁米这才放开他,“天那么黑,别走太远了,我回去等你江哥。”
江朔朝她摆摆手,转身沿着小路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刚才阮非哥突然被制片拉走,也不知道看见什么没有?只是敬个酒而已,可能也没有——
想到这里,江朔转而苦笑一声,还有什么好自欺欺人的,现在估计大半个剧组都知道了他和陆邵坤的关系,阮非哥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江朔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抬头对着月色,他轻轻叹了口气。
陈导的电影,票房一向有保障,等他把这部电影好好拍完,他和陆邵坤,怎么也该彻底两清了,回去之后他就和陆邵坤摊牌,要是陆邵坤不肯放过自己,哪怕就是熬,熬过剩下的三年合约,他也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山里的夜有些凉,江朔低头抱住膝盖,周遭树影晃动,他的眼前浮现出刚才小院里那一张张嘲弄不屑的面容,最后定格在阮非温暖的笑脸上。
心口揪着难受,他揉揉眼睛,沮丧地将脸埋进了腿间。
晚上九点,陆邵坤在众人的簇拥中踏出院门。
陆总今晚住哪儿这个问题无需多问,刚才江朔匆忙离开,大伙都当是急着回去准备伺候金主,自然识趣地不会送得太远,一群人站在门口叠声冲着陆邵坤的背影,等人走远,便赶忙互相催促着转身进去。
周围寂静无声,嘈杂的说笑声飘出小院,在身后的稻田间浮动。今晚陆邵坤喝了不少酒,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酒气,走路时脚步略显沉重,周悦不敢多言,心神不宁地带着他往江朔住的地方走。
倒也没多远,就几分钟的路,就是远远看过去,屋里的灯似乎暗着,见状周悦不禁皱了下眉,谁知就在这时,旁边树荫下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几位保镖当即面目一凛,快步冲上前阻拦。
“干什么?”
陆邵坤抬起微醺的眼眸,冰冷的目光随即掠过去。
阮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陆总。”
七、八年前,他也算是青柠力捧的小生之一,只可惜当年出于道义站错了队,最后被公司高层抛弃,沦落到了至今几乎无戏可拍的地步,最红的时候,机场接机的粉丝能将通道挤得水泄不通。
或许顾临升不出现,他也就这样一直演着话剧,在一些三流网剧里打打酱油,寂寂无名地过完演员这一生,可是偏偏顾临升出现了,告诉他原来还有另一种可能。
一个江朔早早做出了选择,换来如今如日中天的可能。
为什么不呢?他明明比江朔更有天分,江朔的戏,一开始都是他教的啊。
这不公平。
阮非其实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是不甘心的。可他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似乎只要表现出来,就会显得自己更加碌碌无为。
所以现在,他也要做出选择了。
尽管已经三十二岁,他的模样依然不错,化个妆,换身衣服,还有几分当年力捧小生的风采。
陆邵坤缓缓眯起眼睛,声音里透出寒意,“是你?”
心脏猛烈地撞击胸腔,阮非挺起胸膛,朝他露出一个练习许久的微笑,“陆总,要去我那里坐坐吗?”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陆邵坤以为自己听错了,微醺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阮非紧张得手指都在颤抖,脸颊微微泛红,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随即被尽责的保镖伸手拦住。
“陆总。”他又轻轻叫了一声。
陆邵坤突然笑起来,忍不住再次打量眼前的男人。
真是有趣。
阮非没看到他眼底流淌的恶意,只觉得那笑容似乎饶有兴味,顿时多了几分勇气,不禁无视那些保镖警告的目光,抬脚朝陆邵坤走去。
几位保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回头看向陆邵坤,见他没有阻拦,甚至还微微笑着,于是撤到了一边。
“陆总。”阮非站定在陆邵坤面前,用充满仰慕的目光凝视着他,抬起颤抖的指尖,轻轻戳在他的胸口来回撩拨,“去我那儿坐坐吧。”
陆邵坤垂眸看着面前斗胆包天的男人,漆黑的寒夜吞没了他眼中的阴冷与嘲弄,叫人分不清那笑容中包裹着的刺骨冰冷的别有深意。
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他兴致盎然地想,那就让小东西自己看看,看看自己勾搭上了一个什么样的货色。
“我有个更好的提议。”于是他柔声细语道,明明听着温柔至极,却叫一旁的周悦心底发寒。
几步外,周悦眸光一闪,扭头看向别处,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阮非眼睛一亮,声音顿时激动地颤抖起来,“陆总?”
陆邵坤冷冷地收回目光,微醺的双眼望向江朔的屋子,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他可真是期待。
“跟我来。”
没想到一切竟然如此顺利,阮非惊喜万分,立马跌跌撞撞跟了上去。
“江先生。”
坐在石头上的江朔浑身一哆嗦,回头看到两位保镖站在自己身后,“……”
三更半夜,荒山野岭,干嘛非要站在他后面开口,吓死人了!
“陆总请你回去。”保镖木着脸传话。
就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江朔认命地站起来,跟在他们身后慢吞吞往回走。
远远就看到屋子二楼亮着灯,知道自己今晚肯定不会好过,江朔整个人丧眉搭眼的,重点是一会儿遭了罪还得他去哄,简直没有天理。
明明是那家伙莫名其妙跑过来,闹到现在整个剧组都在看他笑话。
想到这里,江朔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飞路边一颗石子。
听到动静,一位保镖回头看过来,不知为何眼神里透着古怪。
江朔不禁纳闷地回看他两眼。
推门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江朔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正准备上去迎接狂风暴雨,肩膀上突然一沉,居然被保镖抓住,一把摁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江朔一头雾水,抬头看过去,就见那保镖面无表情,手掌牢牢摁在他的肩上。
“怎么了?”
“嗯——”
二楼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江朔瞳孔一缩,整个人瞬间呆滞。
“嗯——”
那深刻着屈辱与绝望的痛苦记忆再一次涌了上来,江朔猛然间回神,开始在椅子上剧烈地挣扎起来,“放手!放开!让我出去!”
可那保镖的双臂犹如铜墙铁壁,将他牢牢钉死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二楼江朔的床上,陆邵坤一身西装革履,冷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男人。
阮非满脸羞红,陆邵坤手里捏着一只钢笔。
楼下的大门开启又合上,听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陆邵坤漠然的眸光微微一动,脑中浮现出中午这人在房车前撩起江朔衣摆的画面,眼中顿时寒光迸现。
他猛地用力,笔尖狠狠一戳,阮非发出一声痛呼,身体当即蜷缩起来。
楼下随之响起一阵剧烈的躁动,陆邵坤听到江朔在挣扎,在嘶吼,于是将笔尖动了动,冷声命令,“继续。”
阮非痛得满头大汗,急促喘息几声,听话地躺回去。
楼上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江朔发了疯似的挣扎,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个恶魔般的男人。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江朔恐惧又愤怒。
为什么要来剧组做这些,为什么连这片最后的清净之地都要夺走,为什么要这么咄咄逼人!他已经足够卑微,他只想好好演戏,难道也有错吗?
陆邵坤抽出钢笔丢到一边。
阮非期待地看着他,紧跟着,看到陆邵坤接下去的举动,瞳孔骤然一缩。
“陆总!”
“啊——”
那声陆总,让江朔的挣扎瞬间停止。
整个人如坠冰窖,他失神地望着地上一处脏污,片刻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向二楼的方向。
那是……阮非的声音?
不可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阮非哥?
楼上传来呜咽的哭声,充斥着惊恐以及身体在床板上剧烈挣扎的翻腾声。
“陆总,不要——”
“啊!”
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江朔猛地闭上眼睛。
眼前的世界骤然一片漆黑,他仿佛坠入到地狱中无处可逃,最终再也无法承受般,江朔浑身颤抖着将腰深深弯了下去,痛苦而又绝望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作者有话说:
《火力全开》即将更名为《焰色反应》不要迷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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