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呈越爱去哪去哪。
他要上班了。
电梯开门得很快,似乎刚刚就在楼上停着。
郁筠快步走进电梯,将alpha甩在了身后。
在电梯门合上时,他转过身,门缝缓缓合拢,将宋呈越的脸一点点地遮住。
神经病。
郁筠愤愤地想。
郁筠走后,宋呈越在原地呆站了一会,才俯身抱起仓皇乱转的错错。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了勾猫猫的下颌,眸子里的水意仍未褪去。
半晌,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抱着猫转身回了房间。
关门声响结束的那几秒后,楼道里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有些鬼祟。没过一会,安全通道有点积灰的大门被推开,宋惠宁探出了一颗脑袋。
他似乎宿醉未醒,带着厚重的眼袋以及蜡黄的脸色,只扒着门东张西望,像是要确认什么。
“宋惠宁!”有人在楼上叫道,“你干嘛啊,叫你过来玩,刚一出电梯就往下跑?”
“唉哟,你他妈小声点。”宋惠宁回头瞪了一眼。
他的目光收回,扫过紧闭的两扇门,半晌后,露出了点奇怪的笑容。
“怎么不结婚了?”他嘟嘟囔囔,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不结婚了,那可是好事啊……”
郁筠从下楼开始,心里就憋起了一股火。
从合上的电梯门里消失的、宋呈越意味不明的脸,总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两天,每当郁筠以为宋呈越放弃挣扎时,宋呈越又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给他一个赤裸裸的惊吓。
今天宋呈越又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郁筠看到了今天自己的日程——他下午要去J大,看和明盛合作的项目进展。
郁筠深吸了一口气,眼不见为净地关掉了日程表。
中午饭点前,陈书烨发来了有关那位杨金花女士的信息。
杨金花是杨正琦的堂妹,两家关系从前一直不咸不淡,只是逢年过节会来往,平时几乎不见面。
而杨正琦的母亲确诊癌症后,杨金花便来了两次。一次是和她的父亲——也就是杨正琦的大伯;一次则是她自己来的。
她第二次出现的时间,离杨正琦前来自首,只差两天。
这正正好的时间差,以及在警局登记簿上看到的名字,让郁筠几乎确信,让杨正琦在那场宴会上做出如此出格举动,并且在自首后刻意提到宋呈越名字的人,绝对是她。
那这件事会是宋呈越做的吗?
郁筠犹豫了一下。
不。不会。
虽然宋呈越这一波轰轰烈烈的掉马,让郁筠成功地发现他伪装的柔弱下藏着什么样奇怪的面貌。但不论怎么想,这件事都不应该是宋呈越做的。
就算宴会上宋呈越也算是得利者……他也犯不着到最后费尽心思,让杨正琦来反咬自己一口,凭空引起郁筠怀疑。
所以是谁?
郁筠皱眉,下意识地用钢笔的笔帽笃笃地敲着桌面。
在轻微有节奏的声音中,他飞快地思考着。
杨金花的社会关系和宋呈越八竿子打不着,甚至和那些与郁筠自己有矛盾的人也几乎毫无干系。
她就是一个普通的白领,在某家小型公司当销售。最近和同办公室的未婚夫准备结婚。
杨金花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着痕迹地完成这一切?
并且,除了这些基础的信息以外,郁筠几乎找不到其他任何细节上的内容。
杨金花好像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
来看守所探望杨正琦,也只是随手为之。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阻力?
郁筠下意识地有些怀疑宋二伯。但表面上杨金花和他并没有任何可能联系上的方式,郁筠也无从验证这种怀疑。
暂且没有什么线索,郁筠叫来了陈书烨。
“可以试着接触一下杨金花。”郁筠对她说,“重点留意一下,她和宋呈越以及……宋恒陈的关系。”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工作上的。”
“明白,郁总。”陈书烨点头。
她看了下表,问道:“郁总,您的午餐那边已经送过来了。请问您现在是……”
“让江扬拿过来吧。”郁筠按了按太阳穴,“我现在吃。下午的事情,你跟我一起去,记得准备好。”
“好的。”陈书烨应下。
午饭还是那家郁筠常吃的私房菜馆送来的外卖。
郁筠揭开盖子,闻到里面传来的食物香气。
他在进食方面并不如何挑剔,拆开筷子便吃了起来。但吃着吃着,他却觉得有些奇怪。
前几天他也点的是这家私房菜馆。都是那几种菜,但尝起来的味道,怎么和今天的不太一样?
郁筠又不信邪地吃了几口,只觉得哪哪都不对。
这家店换厨子了?
他的心里冒出些奇怪的不详预感。
但这不详预感只是出现了一瞬。
郁筠真的不太记得具体的口感——他一向不在意这些。
他只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同,压根说不上到底是因为什么。
新厨子的手艺还不错,他吃得倒也很愉快。于是,他便放弃追究这件事情,对付着把午饭搞定后,折回休息室睡午觉。
他梦到了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乱七八糟地构筑在一起,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炫目得过分晃眼的画面让他不太安稳,然后——
他便在窗外轰隆隆的雨声和风声中醒了过来。
总裁办公室在顶楼,层高很高。休息室的小窗没有关严,雨啪嗒啪嗒地打在铁皮窗框上,风穿过缝隙发出尖利的声响。
郁筠的脑袋发出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把脸,才看清窗外黑压压的天空,和窗边地毯上晕开的一大片深色水渍。
下暴雨了?
他按了下眼皮,从床上翻起来。
可当他看清窗户底下的场景时,头就更加疼痛了起来。
睡觉前还是晴空万里,于是郁筠就随手将换下来的衬衫和外套搁在了窗边的椅背上。
但天公不作美,此刻,除了湿透的地毯,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也浸了个透彻。
真倒霉。
这几天就没有一件顺心事。
郁筠捏了捏眉心,烦闷的心情达到了一个顶点。
他明白,这衣服是暂时不能穿了。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一点半,而出发的时间是一点四十五。这个时候让江扬送一套衣服上来当然不现实。
不过好在休息室的衣柜里大概还有几套备用衣服……
郁筠拉开衣柜,翻出了一套尺码合适的深灰色的西装,但衣柜里的衬衫却只剩下了一件。
他拎出来比划了一下,只见衬衫的长度直接盖到了大腿根。
怎么会有这件衣服?
郁筠先是短暂地茫然了下,而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这不就是宋呈越的衬衫吗?!
郁筠还能清楚地记得衬衫出现在柜子里的原因。
那是在他们的状态可以说是纠缠不清的一个月里的产物。
某些时刻,秉承着及时行乐的思想,他们曾经在休息室里做过一次。
具体的理由郁筠忘记了。那时宋呈越衣冠楚楚,而郁筠的衣服早就在混乱之际被扯得一干二净。
郁筠下意识地想让宋呈越和自己一样,可宋呈越少有地使了坏,始终没让郁筠如愿。到后来,郁筠也随他去,一直胡闹到下午三四点钟。
只是,那天晚上有一场饭局。临到出发前,宋呈越才发现自己的衬衫被弄脏了。
那天郁筠让江扬打了个飞车,好歹是给宋呈越拿到了可以换的衣服。
只是,从那件事以后,宋呈越就很是乖觉地在休息室里放上了自己的衬衫备用。
郁筠赶走宋呈越后,宋呈越当然没机会再来休息室,这件衬衫便还是保留到了现在。
郁筠无言以对地看着它。
十五分钟的时间,用吹风机将从头湿到尾的衣服吹干显然不现实。
穿宋呈越的衬衫这种事情,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很荒谬。
他们算是分手了吧?也许甚至连分手都称不上。这个时候穿宋呈越的衣服,显然是一个很离谱的行为。
可是不穿,他该怎么让江扬在十五分钟内弄到能穿的衣服呢?
一点四十五分时,郁筠准时到了楼下。
陈书烨已经将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的过道,郁筠一言不发地钻进副驾,扣好了安全带。
“郁总,走吗?”陈书烨偏头问道。
“走。”郁筠应了声。
他动了动身子,像是坐得有点不舒服的样子。
陈书烨看了他一眼,却只看到他和往常一样穿着西装和衬衫,衬衫扎在腰带里,勾出纤细漂亮的腰线。
她便收回了目光。
郁筠不着痕迹地瞥了陈书烨一眼。
她没发现什么。
在休息室内时,尽管有所犹豫,但郁筠还是选择了宋呈越那件衬衫。
肩宽和长度不太合适,郁筠便将下摆藏进了裤腰里。经过一番整理,从外表上看来,应该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
漆黑的轿车穿过茫茫的雨幕,停在了J大生科院大楼的停车场里。郁筠拉开车门,以一个不会暴露不合身衣服的姿态,故作平静地走了出来。
刚站直身子,他就看到停车场里低矮的车顶间,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
是宋呈越。
这个果不其然出现的家伙,穿了一身郁筠从来没见过的深黑意式西装。
那黑色在灯下显得极深,像是要将所有的光都吸进去一样。
他站在不远处,目光似乎是在淡淡地逡巡着,气质卓然。
很快,宋呈越的目光便触及到了刚刚下车的郁筠,便立刻笑了。
他柔和的笑容中和了西装的冷肃,让郁筠恍惚间又看到了先前的宋呈越似的。
只不过,这柔和的笑容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秒,宋呈越的笑意便沾上了些许古怪。
郁筠忍不住想皱眉。
他笑这么奇怪干什么?
宋呈越其实也只是笑了那么一下。
看似奇怪的笑容很快收敛,宋呈越几步上前,开口道:“小筠。”
郁筠并不是很想和他说话,沉默了一会才例行公事地打了个招呼:“宋总。”
对于这的确生分的称呼,宋呈越似乎有些委屈地眨了下眼。
郁筠直接挪开眼神,眼角余光看到宋呈越刚刚还有些委屈的表情瞬间就消失了。
好像搭起来的戏台子没有观众,他也没必要装下去一样。
一行人向楼上走去。
宋呈越的身后跟了个戴着眼镜沉默寡言的助手,看起来似乎是alpha。郁筠没见过他,多看了几眼。
那助手发现了郁筠的眼神,整个人僵了一下,后退一步,让宋呈越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干嘛?
郁筠懵逼,他有些不太理解这人的动作,但也不好过多评价人家的生活,只淡淡地收回眼神。
一行人上了楼。
楼上,徐教授和庄教授已经在等候二人的到来,负责项目的程玉阳和纪然也跟在两位教授身后。
简单寒暄了几句,徐教授就领着他们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似乎简单地收拾过一番,台面很是干净。郁筠打量了一下,却发现一旁的置物架上,摆着一本笔记本。
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本子,J大校园超市里就能买到。但本子的封皮上却写着一个郁筠很是熟悉的名字。
‘覃微微’。
他的本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这个实验室并不是全封闭的,先前他们也没有签署严格的保密协议。郁筠皱了下眉,在心中暗暗记下这件事,准备一会找两位教授谈一谈。
“现在的实验非常顺利,”徐教授开口,他的脸上有些笑容,“这次让您二位过来……是出现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并没有对宋呈越的身份置换表示疑问,只是心照不宣地默认了这个事实。
“您讲。”宋呈越在徐教授面前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微微颔首认真倾听着。
“我们合成了一种新的化合物。”徐教授说,“它对信息素的稀释能力超乎想象。”
“具体数值如何?”郁筠的眉头一皱,认真地问道。
“我们使用omega标准信息素进行了实验。”徐教授用尽量简洁通俗的语言解释道,“它可以将20%浓度的标准信息素稀释至11.23%,和先前市面上的强效抑制剂药效对比,已经到达了它60%的水准。”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郁筠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这不是一件小事。
他从前也和不同的研究小组接触过,那些人研制出来的东西,要么就是原先强效抑制剂换汤不换药的产品,要么对信息素的稀释能力聊胜于无。
现在,有这么一个相当于宋家强效抑制剂60%效果的东西,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郁筠心下盘算着,偶然一抬头和宋呈越的目光相对。
两人的眼神交错,郁筠先是看到了一丝诡异的复杂意味,而后那情绪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相同的凝重。
对视间,郁筠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们明白了彼此的意思——这件事,绝对需要谨慎处理。
既然要谨慎处理,那么他们私下就得好好讨论讨论。
抛开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仅仅以处理公事的态度来看,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得在离开J大前想到一个处理办法,并且和徐庄两位教授达成共识。
至少郁筠是这么想的。
他心照不宣地和宋呈越一同找了个安静的楼梯间时,也是如此认定着。
——直到宋呈越开口为止。
“小筠。”宋呈越收敛笑意,用认真而探究的眼神盯着他,问,“你穿的是……我的衣服吗?”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郁筠大惊。他忍不住想瞪宋呈越,但为了保持体面,他便压着声音反问道:“你在想什么?我没有穿你的衣服!”
宋呈越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
他也不说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目光从郁筠的衣领上划过,而后有些委屈地眨眨眼。
“好吧,”他看似退步,“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你没穿吧。”
郁筠额角跳了跳。
“……说了没穿!”他深吸一口气,避开宋呈越的眼神,欲盖弥彰地强调了一句,便试图转移话题,“这件事,你怎么看?”
“哪件事?衣服吗?”宋呈越继续眨眼,满脸无辜。
“能不能好好说话!”郁筠终于是生气了,他压低声音,语带怒意,“说了没穿就是没穿,能不能正经一点?”
“好吧好吧,没穿没穿。”宋呈越举手投降。
他神色一收,终于开始了正题:“徐教授和庄教授的发现的确很有用。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让他们好好整理出一个严格的报告,并且让相关人员签署保密协议。”
“是。”郁筠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参与项目的成员都必须签署,并且后续研发一定要对无关人保密。”
“现在这种新化合物对人体的危害性还没有定论。”宋呈越严肃地摸了摸下巴,“这方面的实验也需要跟进……得再找人。”
“看看徐教授他们这边能不能同步做吧,或者问问他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介绍。”郁筠思忖了一下,补充道。
“没错,”宋呈越笑了笑,“一会吃饭的时候和他们商量一下吧。”
郁筠对上宋呈越看起来很正经,但怎么都有种意味深长感觉的笑容,不由得偷偷咽了下口水。
他真的很少碰到这么尴尬的事情,虽然方才对话时尚且保持了平静,但心情仍是七上八下的。
他试图思考自己到底是在哪里露了马脚,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衬衫明明好好地在裤腰里扎着,西装也很合身,宋呈越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边想着,郁筠一边随口应声:“嗯,可……”
说到一半,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突兀地将他的话打断。
“我知道,”那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但那两个人真的太离谱了!”
郁筠和宋呈越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是纪然,那个来自庄教授课题组的、负责项目的博士生。
两人不约而同地噤声,安静地听着纪然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
“你晓得吗,”纪然似乎在抱怨,“那个程玉阳,他能力的确很强,跟他合作得也很顺利。但你猜怎么着,他总想着把他们课题组那个omega带进来!”
他说得义愤填膺:“那个人,我真的服了。我对omega真没什么偏见,但他真的很拖后腿。连试管里的液体也能倒一次撒一次,上次那边公司的人来参观,听说他还把试管摔了。我实在是不明白这种四肢发育不健全的人怎么考上研究生的,考研能不能加个体测啊?”
他又停了下,才说:“我知道,我知道当然不能加体测。但是他真的很离谱哎。”
“关键你猜程玉阳怎么着,他跟我说这是他师弟,没什么实验经验,带他来历练历练。但他来了有什么用啊,只能拖后腿!”
郁筠抬起头,看到瓷砖上映着楼上那个显然是怒气未消的博士生的身影。
“我就不信徐教授没有跟他说过,这次的项目很重要。”纪然愤愤地推了下安全通道的门,砸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他天天搞个拖油瓶来算什么事?我还听到他俩聊天的时候说,想向徐教授提意见把他加进项目组里来……这不是纯属扯淡吗!”
郁筠感觉到有温热的呼吸掠过他的发顶,他回头,便看到宋呈越站在自己的身侧。
宋呈越指了指楼上,然后不着痕迹地拉了下郁筠的肩,后退一步。
郁筠一下子就明白了宋呈越的意思,向后躲进了楼梯间的拐角,以免被纪然看到。
“而且你知道吗,这人还有个男朋友。”也许是因为在议论私事,纪然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这人男朋友脑子有毛病……有一次来学校找他的时候,还不管不顾地想翻我们的实验报告,质问我这是给谁做的工作!”
“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他的声音又克制不住地拔高,“大清都亡了,摆出那副模样,真当自己是个皇上吗?”
“算了,不提那些烦心事了。”他说着说着,换了个话题,“明天出来玩吗,教授给我放了两天假……”
后面纪然又聊了几句别的,便挂断电话离开了。
郁筠听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才从拐角转了出来。
他盯着纪然消失的方向,表情若有所思。
“周靖言还来过?”宋呈越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听他说,大概是的,”郁筠的表情不太好看,“他知道了这些,过不了多久,宋家应该也会知悉。”
“那倒不一定。”宋呈越摇了摇头。
“他最近不是被赶出来了吗?”他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强调似的说,“就在我们挑订婚戒指的时候。”
“现在还没回去吗?”郁筠避开了尴尬的话题,问道。
“没有。”宋呈越哂笑一声,“大概周家和宋家都不知道这回事。但藏也藏不了多久。”
“是。”郁筠点头。
他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舔了下唇,便转头对宋呈越说道:“走,不等了。去和徐教授他们好好谈谈。”
没有等到晚餐时,郁筠和宋呈越直径前往了两位教授的办公室。
在听二人说明来意后,徐教授表示了理解。
“我明白项目对你们公司的重要性。”他说,“你们这边可以拟好合同,我会约束好我的学生。”
“那谢谢两位教授了。”宋呈越微笑道,“项目的保密性非常重要。除了签署保密协议的人以外,任何人都不能接触实验有关的内容。”
他的微笑很是柔和,但谁也没办法忽视他温和模样下的告诫之意。
“没问题。”徐教授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保密协议等内容很快便被确定了下来。
宋呈越没在穿衣服这件事上纠结,反倒是很知趣地放弃了这个话题。
像投其所好似的,他认认真真地配合着郁筠的工作,态度十分良好。
而正因为这些不可抗力,郁筠这些天一直都不得不和宋呈越见着面。
有时清晨一推门,门口就是抱着猫的高大alpha。Alpha装出一副偶遇的模样,抓起猫爪爪向郁筠扬起一个温柔和煦的笑容。
烦死了。
郁筠总想。
那件衬衫被他丢进了衣柜最深处,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拿出来穿的机会。
他只想这件事快速地在自己的记忆里被遗忘掉,成为一个不痛不痒的、不提起就想不起来的普通事情。
该有的、不该有的,都应该结束掉。
只是宋呈越阴魂不散,不仅在家门口,一些应酬以及宴会上,总能和鬼魅一样出现。
他礼仪优雅,说话挑不出错处。这些日子,随着他不时地出现在各类社交场合,那个被抢夺遗产的小可怜摇身一变,就变成了明盛的宋总。
当然,也就成了多方议论的对象。
——包括郁筠和他的婚约。
大概只有狗血小说敢写这样的剧情。
原本只能依附于他的未婚夫,如今却成了他的合作对象。剧情太过离谱,以至于许多人都等着看他们两个的好戏。
有人说,也许郁筠曾经磋磨过宋呈越,现在要伏低做小讨好他;
有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小心身边的某个可怜无害的小白脸,哪天就变成霸总,荣耀归来,打脸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
这些,都是靳羽迟告诉郁筠的。
郁筠对此很是一言难尽。
又是一个夜晚,又是一次晚宴。
郁筠也是在陈书烨记录的行程表中想起来这场晚宴的来头——某个合作伙伴太爷爷的九十大寿。
他拿着陈书烨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向那位年事已高,神志不清地瘫在轮椅上被打扮得分外喜庆的老爷爷;并向站在老爷爷身边,笑得意气风发的中年alpha客套几句后,便找了个地方,安静地等待宴会的结束。
他想偷闲,但别人不允许。
宋呈越这家伙,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端着香槟杯,施施然地从门口出现。
郁筠看着宋呈越得体的笑脸。
他一进门就毫无顾忌地向郁筠的方向走来,但半途被上前攀谈的人拦了下来。
露出进退有度的微笑,宋呈越顿住脚步,开始应付前来拉关系的人。他应酬的时候看起来很是游刃有余,身体的每一个线条好像都在说,他就是是个完美的演员。
宋呈越从前装那副柔弱、谨小慎微的模样,也挺真实的。
郁筠看着,在一旁默默地想。
他这边也有人上来攀谈。不过郁筠心情不佳,只随意地和几个上来攀谈的人聊了几句。
不过,他心里正盘算着事,便听到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从身侧忽然传来。
“郁先生。”
那是一个颇有磁性的男声。郁筠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身材高大的alpha向郁筠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扬起嘴角微笑。
“你好。”郁筠礼貌地点了下头。
Alpha的笑容变得随意了几分,他的肌肤偏古铜色,笑起来的模样得体中带着些许野性。
“久仰大名。”他主动地伸出手,“我叫蒋易升,C市人。”
这人在报出自己名字时,带了点傲气。郁筠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但态度也很平淡。
他伸出手和蒋易升相握:“久仰。”
他倒确实知道这人,这人的爷爷是一个很有名的企业因为家族历史比较久远,因此也积累了不少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只不过,在他们双手相触的时候,郁筠好像隐隐感到了个诡异的、针扎一样的目光落在他们触碰的地方。
蒋易升因为郁筠的回应而笑容更浓。
他的握手点到即止,简单有力。在郁筠感觉到不适前,便抽了回去。
“我在C市的时候,爷爷就和我提过你的名字。”蒋易升淡笑道,“他曾经夸赞过你,说你比alpha还要优秀。”
郁筠也回了个笑:“真的么,那就麻烦蒋先生替我感谢一下蒋总了。”
他的态度礼貌但平淡。蒋易升并没有如何不满,只引导着话题转向另一个方向:“不知道郁先生方不方便,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他的眉梢轻挑:“我们也有涉及抑制剂领域的想法,也许能和郁先生交流交流。”
郁筠面上没什么变化。
但他清楚蒋易升家的公司主要做的是娱乐业,和抑制剂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句话明眼人一听就能发现不对,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如果蒋先生有这方面的想法,那自然乐意之至。”郁筠便如此回应道。
“那就加个微信吧。”蒋易升却是直接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早有准备似的解锁屏幕,点了几下,便将二维码亮在了郁筠面前。
对方这么直接,郁筠不好拒绝。
就当做扩展社交面,也无不可。
他便也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但手机刚一抬起来,郁筠的面前就迅速地掠过了一只手。
那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住了摄像头,让郁筠的扫码界面一片漆黑。
“怎么没听说蒋老先生有涉足抑制剂行业的一声?”宋呈越的声音闪现般地出现在郁筠身侧,“我记得蒋老先生曾经和我们明盛聊过很多次,还承诺过优先考虑我们明盛呢。”
看到宋呈越的那一瞬间,蒋易升的脸色变了变。
“宋先生,好久不见。”他一瞬间换上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爷爷最近年纪大了,有时候喜欢承诺一些这样的事情,你知道的,都当不了真。”
“是吗?”宋呈越笑意很浓,“那蒋老先生夸小筠,也是随口一说的,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