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来,如果不是他提起,其实姜游已经逐渐快忘记这两个同学了。
姜游就是这样,像太阳一样热烈开朗,不自觉地吸引其他天体,身边的朋友一浪盖过一浪,还没来得及为分别伤感,就有新人积极地补上。
真要算下来,磐石一般永远坚定地留在姜游身边的,也不过一个他而已。
陈柏青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他垂下眼,又缓和了口气,“文修涵跟我承认过喜欢你,韩嘉后来也谈了男朋友。这两个人当时就是对你心怀不轨,只有你自己看不出来。”
他瞥了姜游一眼,扯松了自己的领口,明明是冬日的夜晚,他想起这曾经的旧事,却觉得心浮气躁。
姜游在对面沉默着,像是被震惊得无话可说,但那一双被月光浸润过的眼睛,又惊诧地打量着他,像是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小肚鸡肠。
陈柏青自嘲地笑了一声。
其实他也觉得挺没意思的,都是陈年旧事,姜游自己都记不清了,他却还在耿耿于怀。
他盯着地上乳白色的月光,像是自暴自弃,又低声说道,“后来我总是查岗也是这个原因,我总觉得我一个不注意,你就要被别人拐走了。但我这个人,吃醋也不会直说,只知道训你别不务正业,你大概只觉得我烦吧。”
姜游抿了抿唇。
他跟陈柏青确实为这个争论过不少次,但他只以为是陈柏青不支持自己的爱好,是陈柏青嫌他不够上进。
可原来,是吃醋。
“你这可真是……”姜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今晚的信息有点爆炸,他一时间大脑都有点宕机,好半天才想出两字,“别扭。”
他窝在沙发的扶手旁,抬眼看着陈柏青。
为了今天的喜宴,陈柏青打扮得如同王子一样英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革履,每一根线条都透露着英俊与优雅,他随意地站在宴会厅里,哪怕只是无心地低头与人交谈,也像一幅被定格的画。
可现在,月落星稀,陈柏青靠在沙发上,头发有几缕散乱地垂下,单腿踩在椅子上,手搭着膝盖,神情里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郁闷。
他看着不太像王子了,只是一个过分英俊的染着烟火气的普通人。
姜游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开心。
他忍不住嘴角弯了下,他把自己团得更紧了。
他把脸贴在膝盖上,像一只有点害羞的小虾米,咕哝一样轻声问,“你真的有这么在意我吗?”
陈柏青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他本性里确实有着别扭又执拗的一面,心事都埋藏在汪洋大海的深处,最好永远都不见天日。
可今天,明明他是想好好审一审姜游分手的原因,现在却自己被人抽筋拔骨。
他隐匿的情绪都明晃晃地晒在月光下,像一本摊开的书,让他有种青天白日被剥开衣衫的不适。
但他对上姜游期待的视线,还是没有继续隐藏。
他说:“我介意得要死。”
姜游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陈柏青本来绷着脸,但几秒后,像是被感染了,也笑了一声。
他把姜游从沙发那头揽进了自己怀里,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像一对互相取暖的兽类。
已经快半夜两点了,但两个人谁也没想从露台下来。
玻璃瓶里的水果茶已经彻底冷了,苹果的香气却好像还停留在空气里,墙上贴着的大红囍字在月光下折射出金属的光泽。
姜游脸红扑扑的,是刚刚被陈柏青亲了好几下,他低着头,在看陈柏青手机,是陈柏青主动的,说跟他交个底。
“wooo。”
姜游发出很没见过世面的声音。
陈柏青几张不同的银行卡上,好多个0啊,他粗浅数了数,对陈柏青简直肃然起敬。
救命啊,他在跟老姜拿生活费,陈柏青已经能付得起房子首付了。
陈柏青淡淡道,“我全部积蓄都在这里了,也算是,老婆本吧。”
姜游唰得抬起头。
陈柏青有点不自在,他习惯了默默做事情,特地拿出来跟姜游邀功还真是……不太适应。
他说,“我进大学以后之所以忙成那样,又要顾学业又要搞兼职,是因为我想尽早经济独立。”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难得有些迷信,不是很愿意把那句话说出口。
但他又不得不说。
因为他无法保证这不会变成将来。
他说,“万一哪天我们的事情突然被家里发现了,你爸跟我妈,把我们扫地出门了,我总得养得起你吧。”
陈柏青高中起就有这样的规划。
倒不是他那个时候就笃定姜游一定会喜欢他,可他也会有白日做梦的时候。
他想,万一呢?
万一姜游某天开窍了。
他总不能委屈了这个娇气的小混蛋。
曾经姜平海给姜游提供的一切优渥的条件,总不能姜游跟了他就没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本来就是个工作狂,非但没觉得辛苦,还每天都很有动力。
结果攒着攒着,他快把老婆攒没了。
姜游只觉得像在听天书。
他呆呆地看着陈柏青,心情大起大落,像在坐过山车。
他听见陈柏青对他道歉,“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不应该瞒你这么久,但我不说只是不想给你压力。”
姜游想,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很有压力。
陈柏青怎么这么会赚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已经慌张地开始思考自己卡上的余额了,完蛋了,他目前除了两把吉他和一万块的兼职费,好像没什么属于自己的资产了。
他还玩音乐,还要出唱片,还动不动旅游,赚钱的路子没几个,烧钱倒是很会。
这么一想,他简直惶恐,觉得陈柏青找了他真有点家门不幸了。
但陈柏青好像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姜游的眼睛四处乱看,心事全写在了脸上。
陈柏青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他抬起手,捏了捏姜游的脸,像他高中时最喜欢做的那样。
“你什么都不用做,现在这样就很好,”陈柏青说,“你在我身边,我才有生活的意义,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伟大了。”
露台上无处取材。
陈柏青看来看去,还是只有窗台上一朵半开的玫瑰花,曾被姜游从花廊上摘下来,插在了他的胸前。
他捏着这朵玫瑰花,又别在了姜游的胸前,然后捧起姜游的脸,在姜游的嘴上轻轻亲了一下。
“跟我复合吧,姜游,”他说,“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的。”
姜游最终还是没忍住,哭了个稀里哗啦。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闪闪发光的宝藏,他的兄长,竹马,他的陈柏青,参与过他所有年少时光,又牵动了他每一分心弦的人,在跟他说一辈子。
“好,好啊。”他抽抽噎噎地答应了。
第43章 :度假
半夜三点,陈柏青和姜游不得不回到楼下,明天他们一家还要去隔壁省度假,总不能真的在露台上过夜。
下楼也不过就几步路,两个人的房间也只有一墙之隔,姜游却磨磨蹭蹭地靠在房门上,不是很愿意进去。
露台潮湿,陈柏青的头发经过一天散乱了不少,有几缕垂在眼前,黑色的西装罩在手臂上,站在门边望着他,眼神温柔。
姜游心里莫名有些痒。
他望着自己二次上岗的男朋友,不怎么害臊地提议。
“要不……我们亲一个再睡?”
陈柏青笑了一声,欣然同意。
两个人躲在房门后亲了个昏天地暗。
姜游不住地往陈柏青身上拱,像个过分热情的小狗,毫无章法地在人身上乱蹭。
陈柏青被他蹭得火气直窜,却又顾忌着楼下就是父母,不敢动作过火,只能死死按着姜游的腰,把他抵在门上。
两个人都是年轻气盛,又是刚解开了长久的心结,恨不得融进对方的身体。
好半天,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姜游无力地靠在门上,眼神朦胧,胸前一起一伏。
他笑着问陈柏青,“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俩也总躲在我房间接吻,就去年寒假的时候。”
陈柏青当然记得。
门外就是来姜游家拜访的亲戚,隔着薄薄一层门板,甚至能听见楼下说笑聊天的声音,家里还有捣蛋的小朋友跑来跑去,随时都可能有人上来他们房间。
他一贯克制冷静,那时候却也像中了邪一样,不顾场合,甚至不顾体面地与姜游厮混。
现在也一样。
他明知道他应该放姜游回去休息了。
但姜游只穿着白色的衬衫靠在他怀里,眼角微红,像一枚鲜嫩欲滴的桃子,亟待采摘。
他只需看姜游一眼,心头的欲望就如塞上的野火,愈演愈烈。
陈柏青埋首在姜游肩膀上,声音有些懒洋洋的,“还是得买房子搬出去,不然每次跟你亲近一下,都像在偷情。”
姜游闷声笑了一下。
但他又收敛了点笑意,半真半假地逗陈柏青,“还搬出去呢,你先想想搬走前怎么交代吧,咱俩这关系,出柜会被打断腿吧?”
苏阿姨倒是温温柔柔,从来都不会动武。
他爹可就不一定了。
但他说完又有点后悔,这样花好月圆适合调情的气氛,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陈柏青却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揍就揍吧,”陈柏青轻声道,他想,真有那天也是他应该的,偷了人家的宝贝儿子,挨顿打已经算便宜他了,“真有事我扛着,你记得溜快一点。”
两个人又磨蹭了半小时,姜游才不情不愿地打开房门,放陈柏青出去,像盘丝洞里的妖精依依不舍地送别唐僧。
这一晚上,姜游只睡了四个多小时,第二天醒来却精神奕奕。
他们今天要开车去隔壁的省会梧城,姜平海在那儿一个有着依山傍水的庄园定了别墅,带全家去度假,也算是他和苏芳华度几天蜜月。
姜平海一边开车一边对姜游说,“其实我是想跟你苏阿姨去新西兰度蜜月的,但是她说大过年的,不想跑这么远了,就在这附近玩几天得了,不过以后你跟柏青有机会还可以去。”
他对自己的新西兰之旅还念念不忘,很有点惆怅。
苏芳华在旁边笑了笑。
她温温柔柔道,“新年开头,你公司里有许多事情要忙,就先不去了。等到柏青和游游毕业了,我们还可以全家一起去旅行。”
“说的也是,”姜平海又乐了,“也挺有纪念意义的。”
姜游根本没听他爸都在说些什么。
他坐在后座,身上搭了一件黑色的外套,靠在陈柏青的肩上,像在闭目养神。
可是外套之下,他的小拇指却与陈柏青的手指勾在一起。
时不时的,他的小拇指就在陈柏青的掌心里轻轻挠一下,换来陈柏青带着警告,却有些心浮气躁的一瞥。
姜游盯着陈柏青的侧脸,非但不收敛,还有些洋洋得意。
但他得意没一会儿,又很没有良心的,近乎埋怨地看了他爸一眼。
其实他还挺喜欢全家一起出来旅游的。
但在这一刻,他很不孝地想,他爹是度蜜月了,能不能放自己儿子也去小聚一下,这种刚跟男朋友复合的大好时刻,他一秒也不想待在家长眼皮子底下。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唉声叹气。
但很快,姜游就发现,他悄咪咪的祈祷,似乎被哪路神灵给听见了。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开车到达了目的地,梧城近郊的山庄。
停好车以后,姜平海就去确认住房,但他预订的明明是一套四室两厅别墅,但是前台查找订单后,却说是一套A区的蜜月套房和一个C区的顶层行政房。
“这……搞错了吧,”姜平海有些懵,不太确定地看向陈柏青,“我们定的是一套家庭式别墅啊?”
他没有参与订单,只负责掏钱。
因为陈柏青与这个度假区的老板儿子是同学,他就把这事情交给了陈柏青,对方还因此给打了个折扣。
陈柏青面不改色,装模作样地翻了下订单,“不好意思,叔叔,我看了一下,是我订错了。”
他诚恳地道歉,“现在是这边的旅游旺季,已经没有多余房间了,这两间还是我同学特意留的,没办法改了。要不这样吧,我们四个就分开住,本来我跟姜游也是要单独出去玩的,晚上就不吵你们了。大家都在一个山庄里,有事情也不怕互相找不到。”
姜平海一想也行。
他扭头去看苏芳华,“你觉得呢,是一起还是分开?”
苏芳华笑笑,“那就这样吧,住哪里都一样。他们两个男孩子自己住还要自在点。”
但她又有些奇怪地看了儿子一眼。
知子莫若母,陈柏青可真不像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倒像是……故意的。
陈柏青全当没接收到亲妈的视线,他微笑着给前台的工作人员递出自己和姜游身份证,“麻烦帮我们登记一下。”
姜游溜溜达达跟着陈柏青进了C区,他俩的房间在11楼。
刚刚在大厅的时候,他还给他爸和苏阿姨表演了一下依依不舍,好像十分舍不得这全家团圆的大好时光。
他爸还有点感动,已经开始打开手机,“那要不我再看看别的地方……这边的能退吗?”
姜游一秒收起虚伪的眼泪,“不了不了,我跟我哥两个人玩也挺好,跟你们中老年旅游路线不一致,大家有事漂流瓶联系吧,你多带我苏阿姨去逛逛,给人家买买礼物,我们先走了。”
他提上行李箱,拉着陈柏青就一溜烟跑了。
姜平海:“…….”
他愤愤收起手机,跟苏芳华吐槽,“这小没良心的,就喜欢他哥,装什么装。”
到了顶层的行政套房,姜游把行李箱一扔,哇哦了一声。
陈柏青特意定的海景房。
虽然是冬天,但是梧城比他们家温度要高不少,外面更像是秋季,阳光底下,海面波光粼粼,这里虽然是顶层,但也就十楼的高度,姜游从窗边往外探头,只觉得像是伸出手就能碰到海面。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房间,是大床房。
姜游默默扭头,只见房间正中里就一张大床明晃晃地摆着,靠着床边倒是有一组沙发,但显然不适合一个成年男人安睡。
这司马昭之心,真是昭然若揭。
姜游不由想起了上一次他跟陈柏青因为一场大雪被困在酒店的场景。
那好像也是一个顶层的酒楼房间。
他当时正跟陈柏青闹别扭,看陈柏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发报机一样一顿输出……然后就被陈柏青按着草了一顿。
十分野蛮,简直令人发指。
可如今想来,当时的争执难过,陈柏青的强势凶狠,都像这烟雾一样淡去了,剩下的只有一片桃粉色的旖旎。
姜游靠在玻璃窗上喝矿泉水,看陈柏青温柔贤惠地把外套从行李箱拿出来一一挂好,他的视线不由在陈柏青下三路逡巡了一圈,脑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表情十分飘忽,又十分色色。
今晚就他和陈柏青两个,灯光一关,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海面,星光触手可及,这夜色这么好,不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都对不起陈柏青处心积虑换的房间。
但他想着想着,又想起点别的。
昨晚上光顾着和陈柏青互诉衷肠了,他被陈柏青难得的剖白与告白搞得七荤八素,上头又亢奋,眼泪汪汪地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能跟陈柏青闹分手呢,都是他不好。
但是一晚上过去,他发热的大脑冷静了三秒,突然想起了自己跟陈柏青分手的另一个原因——
陈柏青这孙子,既然爱他爱得要死,当初为什么不愿意碰他啊?
一年里他俩就睡了三四次,一个巴掌就数得完,说出去像是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大学生吗?
这正常吗?
谁听了不得觉得他们中肯定有一个人羊尾!
姜游的目光又变得愤愤不平起来,恶狠狠剜了陈柏青一眼。
反正阳wei的绝对不是他。
陈柏青收拾完了行李,正想问姜游要不要出去走走,对上这样的目光,不由奇怪道,“你怎么了?”
姜游呵呵哒一声,不是很想理他。
陈柏青只当姜游又老毛病发作,不作两下不高兴,他习以为常地牵过姜游的手,“好了,走吧,下去转转,这附近就是景区,我做了攻略。专门来带你玩的。”
姜游不情不愿地被拖着往外走。
他气哼哼地想,你都不稀罕跟我搞亲密运动,谁要和你手牵手。
没情趣的东西。
但他抽了两下,没抽动,又只能算了。
姜游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电梯下行的时候,他就又跟没骨头一样靠在陈柏青肩上。
电梯的门上映出两个人的倒影。
他跟陈柏青今天穿了一模一样的黑色卫衣,还是苏芳华给买的,两个人都身高腿长,比例绝佳,只是他比陈柏青稍微矮一点,这样靠在一起,像是情侣装。
他拿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还给陈柏青看,得得瑟瑟地摇着尾巴。
“咱俩是不是看着就像一对?”
陈柏青扫了一眼,又把他往自己肩上搂了搂,“不是像,咱俩就是。”
梧城靠着海,气候湿润,这里跟姜游老家不一样,生活节奏一直慢悠悠的,冬天了也不算寒冷,道路十分干净,沿着海岸线走走,随便拍张照,都跟风景画一样。
姜游对出来玩一直抱有极高的热情,路边卖的,景区玩的,店里吃的,就没有他不想尝试的。
于是处处踩坑。
陈柏青只不过是低头研究了会儿某位诗人故居旁边的石碑,一转头就发现姜游已经蹲在路边跟小贩讨价还价买纪念币。
姜游一脸虚假的精明,“不行,100太贵了,80。”
小贩痛心疾首,“怎么有这样会讲价的客人,你是在要我命,哎算了算了,80给你好了。”
陈柏青还没来得及阻止,姜游就刷得一下掏出手机,滴得一声,80到账。
小贩把纪念币往姜游手里一塞,迅速溜走,又去找下一个冤大头。
陈柏青头疼地捏了捏鼻梁,走过去捏住姜游的后颈。
姜游转头看肩陈柏青,还高高兴兴跟他献宝,“看我刚买的,我还砍价了,砍掉了20。”
这回轮到陈柏青呵呵了。
“我听见了,”他冷静说道,“这个纪念品在官方店里卖50。”
姜游如遭雷劈。
陈柏青把姜游从地上拎起来,抓进去参观故居,冷酷无情地宣布,“从现在开始,不允许离开我视线一米范围,再让我看见你买这些花里胡哨的,我就扣你下学期零花钱。”
姜游委委屈屈。
但80块的纪念币还在手上,又只能委委屈屈地应了。
不过说归说,参观完了古建筑,陈柏青又特地带姜游去看歌舞表演。
这不是常规的景区演出,是某位著名的舞蹈大家正好巡演到此。
陈柏青对这些一向敬谢不敏。
他没有多少浪漫细胞,也不喜欢音乐歌舞,要是在古代,他没准就是痛斥靡靡之音的迂腐文人。
但姜游喜欢,他就买了中心区的票。
陈柏青靠在座位上,所有人都沉浸在表演里,舞台上灯光一打,水波潋滟,美貌多情的神女与年轻俊朗的渔夫生死离别。
可他的视线一直在姜游身上。
姜游睫毛轻轻眨着,注意力全在舞台上,灯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的,像一池星河倾泻在此。
他坐得笔直,却又会跟着音乐稍微晃一晃,剧情演到跌宕起伏的地方,他就小小地跟着抽一声气。
陈柏青忍不住笑了下。
他想起小时候文艺汇演,姜游也是这样在台下看的目不转睛。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下姜游的脸。
姜游正沉浸在演员如泣如诉的歌声里,被碰了一下也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陈柏青,有点懵懵的。
“没什么,”陈柏青笑了笑,“只是觉得你比表演有意思。”
看完演出,时间已经很晚了,吃过晚饭,陈柏青和姜游在海边散步,看见有那种出海的游轮,两个人也登上去。
他们站在甲板的前端,海风迎面而来,微咸潮湿,天空像一块漆黑的幕布,幕布底下,人群热闹嘈杂,还有人在甲板上跳舞,端的是人间烟火气。
姜游靠在甲板上,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陈柏青帮姜游拨了下眼前的碎发,轻声问,“你今天开心吗?”
姜游在拆冰淇淋袋子,是他刚刚拿草莓奶油蛋糕跟一个姐姐换的。
“开心啊,”他理所当然道,大概因为嘴里的冰淇淋很甜,说话也甜滋滋的,“我就喜欢去没去过的地方,还是跟你一起,当然开心。”
“那就好。”
陈柏青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声道,“我好久没有这样陪你出来了。其实去年,我就打算等寒假带你出去玩一趟,但当时我还不确定有没有空,就没说。”
他顿了顿,“……再后来,我们就分手了。”
好在兜兜转转,阴差阳错,他们还是没有走散。
陈柏青又道,“以后我还会陪你去更多的地方,国内国外,山上海边,哪里都好。等我俩退休了,我就陪你环游世界。”
这就是陈柏青式的甜言蜜语了,谈不上多么温柔缠绵,像千百年不曾撼动的山峦,平淡又克制。
但只要说出口,他就一定会做到。
姜游眼睛弯了弯,“那我要去巴黎看王尔德。”
“好。”
海风里,借着夜色掩映,他们交换了一个奶油味儿的吻。
回去的路上,陈柏青去给姜游买啤酒和零食。
姜游溜溜哒哒,在路边发现了一个粉色的自助贩卖机,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什么零食贩卖机,但是再定睛一看。
“哦豁。”
姜游吹了声口哨。
这里面放着的才不是什么巧克力热咖啡,而是各种套套,光明正大地竖在路边,生怕谁看不见似的。
姜游眼睛转了转,他鬼鬼祟祟地往旁边看了看,很好,陈柏青还没回来。
他迅雷不及掩耳,掏出手机付款,哐哐哐下单了一堆,一股脑地塞进了背包里。
姜游抱着这一包“赃物”跟着陈柏青上了电梯。
他从小演技不行,干坏事的时候满脸写着心虚,就差把做了什么写在额头上。
陈柏青拎着啤酒,狐疑地看了姜游好几眼。
他刚刚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姜游往包里塞什么了,现在姜游站得离他远远的,背包抱在胸前,视线跟他对上一秒,就立刻扭到一边。
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陈柏青奇怪道,“你刚刚买什么东西了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姜游就像被踩了尾巴。
“关你什么事,”姜游哼哼道,“我爱买什么买什么。”
陈柏青挑了挑眉,十分肯定姜游心里有鬼。
但看姜游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问。
可能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纪念品吧,陈柏青头疼地想,多半是又被坑了,所以不敢告诉他。
但是一个多小时后,他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进了房间,姜游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他喜欢的足球队的足球赛,但他支持的队伍不给力,3-0,惨败,全场的球迷愤怒得差点想打架。
要是以前,姜游肯定也要在电视机前跟着嚷嚷。
但他今天却没什么反应。
他喝了两罐多啤酒,没有醉,但是脸颊却有点红红的,电视机里嘈杂一片,球迷们还在愤怒地声讨,他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柏青。
陈柏青已经洗过澡了,穿着浴袍坐在旁边,侧脸轮廓分明,一只手撑在桌上,从敞开的衣襟里可以看见结实的胸膛,性感得一塌糊涂。
姜游莫名咽了下口水。
他扯了扯T恤,像是有点热,扇了两下,含含糊糊道,“我去,洗澡了。”
陈柏青在看手机,头也没抬,“好。”
姜游不由瞪了他两眼,磨磨蹭蹭站了起来,但他进浴室之前,又飞速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和背包,分别拿了一样东西,做贼一样带进了浴室。
陈柏青在回教授微信,根本没注意。
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哗啦响了半个多小时。
姜游又慢吞吞吹了二十分钟头发,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刚刚喝得酒劲儿全上来了,他都快晕倒了。
他又站了两秒,最终还是心一横,打开了房门。
陈柏青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电脑,电脑的蓝光映在他清冷深邃的脸上,看上去禁欲又冷感。
姜游走了过去,坐在了陈柏青面前的桌子上。
陈柏青只觉得眼前一暗,他抬起头,正对上姜游羞愤的视线。
姜游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和热意,他用的洗发露是白茶的味道,很淡,但在这一分热气的蒸腾下,却显得暧昧又勾人。
他比陈柏青要清瘦一点,明明是一样的白色浴袍,在他身上却好像大了一号,他被裹在里面,像一颗即将被从蚌壳里启出的珍珠,温润透亮。
姜游在陈柏青的注视下,手指僵硬地解开了身上的浴袍。
他坐在陈柏青的桌上,明明像一尊圣洁的雕塑,雪白干净,却又像不知羞耻的妖物,在勾引路过的端肃书生。
陈柏青靠在椅背上打量着姜游。
屋子里很暗,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一点冷光,他的脸被这一点冷光映着,天山雪一样冰冷,有情也像无情。他伸出手指,挑住姜游脖子上那一条细细的黑色丝带。
只有半指宽,柔软的丝织品,上面有暗色的花纹,扣得稍微有些紧,像是要勒进雪白的皮肉里。
这最下面还有个绿色的小坠子,水滴形的,一晃一晃,那阴影正好落在姜游的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