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宁景一直挡在前面,白先生就能在后方安然无忧。
可是,如此一来,宁景必然引来守旧派最猛烈的打击,将自己置身险地,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这是一步险棋。
但这不完全是险,还能得到不可估量的好处,就如宁景目前获得的这两个身份和荣耀,以及日后这个身份能带给他的无数好处。
若是宁景能在守旧派的攻击下保全下来,这些好处将永远是他的,他还能走到更高。
距离县衙处精彩的一幕已经过去了五天,六月也到了末端,天气已经炎热的无法言喻,可是,天空还是滴雨不降,艳阳高挂,赤灼着土地。
南燕州本是多水之地,现在一些洼池小溪都已枯竭,土地干裂,农民需去大河或井中大水浇灌,保住庄稼。
“这天气真真是炎热,也不知何时才能下一趟雨,算一算,已经三个月滴水未降了吧。”吴先生走进房中,感受着里面四角放着冰盘,散发出来的清凉之气,顿感一阵舒心,他卷起竹帘,对外道:“快快端进来,莫要化了。”
房中的三人看过去,宁景放下笔,笑道:“吴先生带了何好物过来,这般珍贵小心的模样。”
江先生道:“是啊,还特意叫我等过来等着。”
吴先生一边让侍从端着一盆盆用干净白棉布盖着的东西走进来,一边笑道:“自然是夏日能解暑的好宝贝,还是我一位老友提前告知我的,外面还没得卖,我们先尝尝鲜。”
白先生闻之来了精神,放下手里的书卷,笑道:“那我等要好好尝尝,不能辜负了美味。”
等侍从把东西放好,在众人的注目下,白棉布被揭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奶白色的小雪山,在其上有的铺就了一层金黄色的粉末,有的是绿色的细粉,还点缀了桃子李子雕琢而成的小花,摆了一颗颗剥了壳的晶莹荔枝肉。
雾白的寒气飘在上空,小雪山微微融化,奶白色的水珠顺着从山顶滚落,有的凝结在半山腰上,有的流到了山脚下,从上而下看去,雪山宛如绽开的一朵纯白花朵。
宁景眸色一动,没想到吴先生带来的好物,竟然就是酥山。
这个方子他交给婧院后,他们就在忙不迭的研制起来,做出来的成品因为隔得太远,也没有送来给宁景尝尝,但宁景也知道他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正打算租赁一家小店专门售卖。
至于为什么不放在婧院开设的酒楼贩卖,而是不想让人将二者联系到一起,而且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以免被一网打尽。
“此物倒是精致,叫何名字?”白先生眼睛一亮,赞道。
吴先生微微一笑,看向宁景,道:“此要问景先生了,老友和我说,此物自华夏而来。”
顿时,其他二位先生都看向宁景。
宁景笑了一下,抬手介绍道:“此物名为酥山,是华夏唐朝时期发明的一种绝佳解暑美味,曾有诗人赞曰‘非固非絺,触皓齿而便消,虽珍膳芳鲜,而苏山奇绝’,说的便是此物,苏山便是酥山。”
三位先生细细品了品这句话,虽然还没有吃到东西,光凭描写他们似乎都能想象到此物的美味。
江先生突然提了一个没智商的问题,道:“那如何吃呢?”
宁景瞥他一眼,眸中玩味一闪而过,轻轻吐出一句话:“抱着啃呗。”
江先生一呆,用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看着宁景。
白先生适时的接话道:“我等自然用勺子,江先生就抱着啃便好,实在不行用手抓。”说着,他拿起盘里放着的银勺,分给宁景和吴先生。
吴先生也笑道:“江先生你选一个去旁边抱着用手抓吧。”
江先生:“……”
没理会江先生的抓狂,宁景尝了尝酥山,果然是入口即化,通体凉爽,口感和冰淇淋类似,但是又略有不同,吃着更清爽,而且奶香味十足。
那层黄色的粉末是炒香的黄豆粉,里面还有酥酥的花生碎,核桃碎,以及各种干果,而绿色的则是抹茶粉,茶香纯正,似还掺了薄荷粉,吃进嘴里更是清凉无比,甘中带了微微苦味,却是让味道更加丰富了。
配着的水果也都十分新鲜甘甜,造型更是好看,放在手边,便是不吃都十分雅致悦目,而且能感觉一阵阵清凉气袭来,令人浑身舒爽。
这酥山做出来的效果,令宁景感到惊艳,不比他前世见到的各种冰淇淋差,足可见婧院等人的用心。
其他先生对此也是赞不绝口,连连询问宁景和吴先生,将在哪里售卖,他们定要带着家人前去品尝,还打算给他们一些忠实听客送上一份。
他们这些说书先生,也是有自己的头号听客的,场场到场,打赏也是不手软,一来二去,自然就彼此熟悉了,是说书先生和听客的关系,也是好友,有好东西了,都送上一份,以表心意。
吴先生道:“此事我老友也不能确定,也许是不便告知,还不如问问景先生,是否知道一点内幕,好悄悄告诉我等,放心,我们绝不外传。”
江先生道:“放心,我就只告诉我夫人。”
白先生道:“放心,江夫人会告诉全城的夫人夫郎。”
江先生瞪了白先生一眼,白先生毫不在意微微一笑。
宁景不由失笑,道:“此事其实我也不知,等我有空就去问问。”
他正巧明天要去婧院一趟,也好顺便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开店,店在哪里。
而他们今天聚集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尝尝这个酥山,而是白先生的话本终究是难藏锋芒,影响带起来了。
其一,如白先生这样的说书先生,每说一个话本,过不了第二天,这个话本就会出现在各位话本先生手里,他们就会研究起这个话本有何独到之处,能被白先生选中,然后试着创作。
话本先生和说书先生本就像甲乙方一样,话本先生想将话本卖出去,卖出高价,自然要迎合说书先生的选择。
其二,则是白先生这个话本的后劲终于上来了。
前段时间华夏话本《武则天传奇》太过劲爆,上来就砸一个女帝,再加上岚、宸二帝秘史,把人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了,而等这股女帝风稍稍平息下来后,白先生的话本就迅速被人们发现。
而那个话本只要一读,就仿佛被刻进了骨子里,那种感同身受,是别的话本给不了的,常常午夜梦回时就想起话本中描写的一段段,心里久久无法释怀,忍不住起身去翻看史料中关于那一段的记载,然后陷入沉思。
若是……若是能改变一下就好了。
街头巷尾开始有人讨论起这个话本,有人赞扬有人驳斥,还有人久久不语。
那个话本的热度就像一点火苗茁壮起来,以星星之火卷起燎原之势。
然后,各种类似的话本如雨后春笋,一一冒出,送入了各位说书先生手中。
现在,他们在这里就是讨论这些话本的。
“还是逍遥先生敢写,这主人公徐傲直接夺取三军,手握兵权,这天下他说二没人敢说一,皇帝也得给三分薄面,别说改变政令,就算颁布了都能给撤回去,看时倒是十分痛快了,可是逍遥先生敢写,我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去说这个书啊!”江先生看着手里的话本,苦笑道。
宁景闻言,笑了一笑,江先生这个话本是他一直交好的话本先生逍遥先生送来的,讲的故事颇为大胆。
其主人公徐傲和白先生的不同,乃是一介武将,行事大胆霸道,直接夺取天下兵权,权倾朝野,在这样之下,皇帝都得看其脸色行事,所以最后,自然是改变了政令,没有出现那么多悲剧。
这毫无疑问是一篇极度的爽文,也是一篇大逆不道,足可去吃公家牢饭的文。
隐喻雍帝,藐视皇权,哪怕逍遥先生为了避嫌,架空出来了一个朝代,连皇帝的名号也变了,但是明眼人还是能看出,他就是在隐射雍帝。
而且,这种权臣题材的话本,在姜朝本来就是个敏感话题,逍遥先生这是两个点都踩了,真真是敢写,说他一句胆大包天都是轻的。
可他敢写,江先生不敢说啊。
江先生道:“幸好逍遥先生还只给了我,他也是看得起我,我平日是胆大,还说过造反的话本,可那是纯瞎编乱造,就图个乐子,他这个能一样么?”
“我得去劝劝他,万万不能再拿给别人看,不然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就够他吃一壶。”
不过,说是这样说,看着这个好话本不能说出去,与人分享,江先生也是万分可
当说书先生的好像都有点分享欲过盛,讲话本时,也是把自己喜欢的故事分享给喜欢自己的人,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宁景瞧他一脸肉疼,笑道:“实在舍不得它被埋没,不如你推荐逍遥先生拿去‘玄坤书馆’,谈好价格,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江先生闻言,眼睛一亮,道:“是了,我怎忘了这一遭!”
玄坤书馆是一个特别的书馆,没人知道它背后之人是谁,只是在南燕州每个城市,都有其存在,而它售卖的书籍更是了不得。
简而言之,它什么书都敢卖!
大到皇家秘史,小到各种小黄文,只有它没有的书,没有它不敢卖的书,它甚至还有一条隐晦的生产链,只要给的起价格,客人想看什么书可以进行定制,专门写符合客人喜好的,但是之后这本书也会进入书库,和其他书一样售卖。
在这样的经营下,不得不说,玄坤书馆就是很多人的心头宝,是他们心爱的粮仓。
但是这样卖违禁书,玄坤书馆自然不敢堂而皇之开店,固定在哪里,被人抄家,所以他们的售卖方式就是——街头售卖。
雇佣一批培训过后的“贩书人”,乔装打扮后在街头卖书,而人们要找他们,就要注意他们带的“暗标”,那是他们专门用来标明自己身份的信物,而且每过一段时间,这个信物还会变一变,就算有人想逮他们,都不好逮。
只能说,玄坤书馆从上到下,都又大胆又鸡贼,在这般经营下,他们有什么书不敢卖呢?
他们的书卖的比书馆的还贵上许多,但供不应求,利润如此大下,哪怕被抓到了,关进去吃一阵子牢饭出来,他们还敢卖。
而宁景为什么知道这个,一来,原主可是玄坤书馆的忠实顾客,热衷购买各种不能说名字的颜色书籍,二来,前段时间,他们还曾和玄坤书馆做了一笔交易,那岚、宸二帝的秘史,就通过玄坤书馆售卖,传播出去的。
逍遥先生这个话本在玄坤书馆的所有书籍里面,实在算不得大胆,就算直接把皇帝的名字改成雍帝又如何,便是改成当今皇帝睿帝又如何。
江先生想明白了这个,心情就舒畅了,又开始挑挑拣拣其他的话本,不时向宁景等人参考一下。
他们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最近关于穿越雍帝时期的话本多了起来,听客们也特意打了招呼想听,他们自然要满足,不止是望春楼,其他茶楼的先生也是如此。
可是,这类话本太容易隐射皇室,一不小心讲的过火了,就得被抓去吃免费饭,只能把话本拿到一起,互相参考给意见,然后进行修改。
宁景帮着他们出主意,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话本,解决了齐鹤来,他自然要重新回来说书,而且为了稳稳拉住守旧派的注意,他现在越高调越好,就算过火了,也会有人给他兜底。
这可随了宁景的意,他早前选话本,都要顾虑种种,现在总算可以大胆了。
于是,他手一敲案,直接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字:盘点华夏十大帝王。
他承认了,他就是为了炫耀他华夏伟大英明的祖先。
每次宁景讲述历史人物时,心中总是难掩自豪, 也许姜朝人以为他在讲故事,但他知道自己是在展述一位真实之人的传奇一生。
而宁景也不仅仅是炫耀,他也是为了进一步加深女帝的影响。
十大帝王,自然少不了武则天,她不仅是华夏唯一的女帝, 她的丰功伟绩也足以她排列其中,实至名归。
其实在姜朝大肆吹捧他国帝王, 这一点很危险, 说不好听就是蛊惑民心,别有居心,是主动把把柄递出去。
但是, 宁景现在就不怕这一点, 他只管张扬,出事有人背, 背不了,拜拜就拜拜。
当然,这也只是笑言, 宁景还是有分寸的。
和众先生告辞后, 宁景回家休息了一夜, 他夫郎前天假期结束,回了学院, 他只能独守空房。
而独守空房不如睡书房, 宁景在书房呆了一晚上, 整理好自己准备的东西, 一大早,就坐马车去了婧院。
等到了婧院,已经到了巳时,婧院里学子正在早读,朗朗书声回荡半空。
婧院门口依旧有四个官差把守,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是严盯打量,等看到宁景走过来时,愣了一下,有些慌张的站起身,主动向宁景见礼,旁边的护卫门童一样连忙见礼。
“宁院长。”
宁景微微一笑,道:“诸位好。”
这次宁景进去不需要再等人来带,直接放行,毕竟现在玉周城谁不知道,宁景可是婧院的荣誉院长。
宁景没有急着去见柳静秋,而是去了彭漱玉处,和她商议一些事情。
彭漱玉这次接见宁景不在半山腰处,而是一处竹林雅间,除她外还有两人,一女子一哥儿,正是婧院的两位副院长。
宁景进了雅间后,众人依次见礼,然后落座。
本来,宁景成为荣誉院长,应该有一个正式的仪式,焚香祭天,正立名分,但是这些都是虚的,不如直接当众给他授封来得震撼。
至于补,也不用,宁景懒得麻烦。
这也是两位副院长第一次见宁景,其实他们心中对于聘请一位男子做荣誉院长也是颇多疑惑,心里也有些不服。
荣誉院长名义上,比他们地位还要高一些,而他们两人能胜任副院长一职,都是多年来在外为女子哥儿奔波请命,教化他们,才得到这个荣耀。
他们也知道最近婧院名下产业在准备的酥山,冰粉,以及在准备种植的红蓝花都是宁景提供的方子,确实帮助了婧院摆脱了资金方面的问题,但是在他们看来,这一点其实并不是很紧要,就算要感谢,也不足以用荣誉院长之位。
所以,宁景是凭什么?
彭漱玉给了宁景一个眼神,宁景也是意会到了,她特意把两位副院长喊来一起商议,就是想要让宁景折服这二人。
本来直接拿出活字印刷术,这二位副院长就能乖乖闭嘴,毕竟活字印刷术和酥山冰粉之流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事物,足可当作婧院的定海神针,他们自然无话可说。
但是活字印刷术目前还在实验中,不宜被太多人知道,彭漱玉又实在小心,便是两位副院长也没有透露,打算等着有了一点成色就,再告诉他们。
所以现在,就要让宁景自己出手,让这二位副院长心服口服。
宁景笑了一下,也没有因两位副院长脸上隐隐的打量和挑衅而不快,他也不需要特意向他们展示什么,只要按部就班,把自己准备拿出来的东西摆在他们面前,公道自在人心。
宁景拿出一沓整理好的书册,每一册只有薄薄几页,多的也不过十几页,他站起身,递给其他人看。
彭漱玉率先拿过几册,垂眸看去,带着灰调的眼眸微微一动。
只见,书册上赫然写着:七十二行之木匠。
她再看下一册,七十二行之采药人,七十二行之裁缝,七十二行之行走商……
两位副院长也是发觉了不对,一册册看去,最后两两相视了一眼,眼中具是惊异复杂。
那为女子的副院长名为席宓儒,率先开口问道:“敢问景院长,这些书册是做何用?”
她心里隐隐有猜测,还有所顿悟,只是需要宁景来给个答案。
宁景笑道:“诚如各位所见,这是我这些时日以来,让人调查到的所有女子哥儿目前从事以及可以从事的职业。”
彭漱玉的眸光闪动,异芒一闪,几乎是瞬间,她明白了宁景的意思。
而果然,宁景接着道:“婧院于教导学子学识道理方面,在下无可指摘,只是在下以为,学院除了教导他们如何去追求理想的同时,也应该教导他们,如何于这个世间养活自己,拥有一门谋生的手段,任何时候能让自己靠本领吃饭,而不是出卖尊严。”
“这也是在下提起的‘增学’之策。”
增学,增加学子学习的科目,比如拥有一份养活自己的本领。
两位副院长沉默了一会,叹息一声,宁景确实不用向他们证明什么,他能说出这一番话,他就是真心实意为婧院的学子考虑过。
其实,这点连他们自己都忽视了。
在姜朝,女子哥儿嫁前在家最多做些针线活,替家里做些农活,吃用大多靠父靠兄弟,而嫁后就是相夫教子,丈夫在外干活养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个家庭让女子哥儿出去做活养家,而且外面也极少有女子哥儿能干的活。
比较常见的女子哥儿能做的活,也就绣娘,媒婆,或去给富人家当丫鬟等,有些找不到活的,就挑拣山货去卖,勉强糊口,而说的难听的,有些女子哥儿赚的多了,还会被人嚼舌根,说其赚的钱不干净。
没有人仔细教过他们如何去独自营生,在经济都被男人掌握时,女子哥儿能有多大的主权。
而宁景想要教他们的就是,去独自营生,掌握经济,不再依靠他人。
这七十二行是宁景调查过后,整理出来的在姜朝适合女子哥儿做的职业,其中有一些职业是女子哥儿现在就在从事的,还有一些如木匠、猎户都是男子在从事,或许有人会觉得这些行业怎么能让女子哥儿去从事,而且太过脏累血腥。
但是,宁景不觉得,这些职业再脏再累,总比被迫去卖身换钱,倚栏卖笑好,再说,没准就有女子哥儿能做这一行,尤其是有些哥儿的体魄,可不输男子。
而只要有可能让女子哥儿从事的行业,宁景都罗列其中。
只是,若真的教导了女子哥儿这些,他们有心去从事这些职业的话,不可避免就要和男子进行竞争,到时候又是一番风波,而这些,都需要慢慢来。
而不得不说,宁景也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凑齐七十二行。
凑齐之后,宁景又派人去细细了解这些职业,从事改职业需要什么技能,需要什么体魄,从事后要做什么,于哪里接活,其中的技巧,他等一一记录在其中,尽可能让学子了解这些职业。
毕竟,就算对某个职业感兴趣,也要看自己能不能胜任,有些事情不能勉强,比如一位娇小力弱的姑娘想从事屠户,结果连刀都拿不起,那不是搞笑么,所以关于这类职业,宁景都标注了需要体强力壮者。
另外,宁景还贴心的在后面摘取了一至二个该职业的日常从事小故事,比如布庄的导购侍从,如何介绍客人卖布料成衣,遇到客人的刁难,如何机智回应。
由于他惯常讲话本,写出来的情景小故事也是惟妙惟肖,趣味十足,让人不知不觉间,觉得有趣的同时,对这个职业有了更深的了解。
彭漱玉和两位副院长把书册一册册看下去,没有一点不耐,只觉得越看越有意思,不知不觉对比自己,觉得自己能从事哪些行业。
宁景也不急,等着他们观阅讨论,偶尔喝一口茶,为他们解答一下疑问。
见他对每一个职业都如数家珍,彭漱玉等人更明白,宁景这是用了十足的心思,是诚心为婧院学子考量,心中也是感动,两位副院长对此也是心服了。
彭漱玉想了想,道:“景院长,恕我冒昧,请你办一件事。”
宁景无不可,笑道:“院长请说。”
“请你,为我们婧院学子,以及夫子,共上一堂课,教导这七十二职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啵啵
堂鸣金响后, 学子三两结伴,从教室往外走去,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着。
“下午荣誉院长要给咱们讲学, 你们知道吗?”
“哎呀,早知道了,我们夫子说每个人都要去,不得缺席。”
“不知道会讲什么,不如去问问柳静秋?”
“那么好奇做什么, 等到时候就知道了。”
柳静秋身边围了几个人,一起往膳食堂走去, 这些人都是他交好的同窗, 没有什么顾虑,直接问道:“静秋,你知道景先生要讲什么吗?”
“是啊, 给我们透露透露呗~会不会是给我们现场说书啊!”
“那可太好了, 上次休假去望春楼,没有听到景先生说书, 奴家实在遗憾。”
柳静秋含笑摇摇头,却是没有说话。
他其实知道宁景要讲什么,因为宁景收集那些资料的时候并没有隐瞒他, 还征求了他的意见, 更是在家让家里几个人轮流试了试。
比如, 那他,宋如赋, 石大壮分成三个体魄力量标准。
他毫无疑问是哥儿里力气偏小的, 如猎户, 屠户这种职业他去做只能是个笑话, 连木匠都费劲,只能做做动脑子或手巧的活计,如绣工,卖粉妪,夫子,体力活最多做做采药人,如果能说会道,脸皮子厚,还能去当媒婆。
说到这个的时候,宁景还笑闹着将一粒西瓜籽粘他脸颊上,笑称“媒婆痣”。
而中等力气就是宋如赋这种,一般的体力活都能做,不输于普通男人,所以如走货郎,厨子,工匠都行,而且手也巧的话,那前一种哥儿能做的活基本也能做,那能选择一下就多了许多,是非常好生存的,现在能在外面干活的女子哥儿也多是这种人。
最后一种就是如石大壮这种,体格力气都远胜普通人,便是一些强壮的男人都不如他,那当猎户、屠户,护卫都能胜任,最不济搬工都是可以的,但这种人有一个缺点,大多数不太灵巧,似乎上天给了他们力气就拿走了一部分其他的东西,所以他们的选择其实是没有第二种人多的,但是只要想找活还是能找到的。
这只是宁景根据他们三个人的力气初步划分出来的,仅供略做参考,具体还是要看个人。
而且,他们家年轻女性太少,宁景对女孩子的具体力气也不了解,一般来说,女子比哥儿还是有些差别,力气标准都要再降一些,那柔弱的女子能做的活就更少了。
宁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想起前世一个调查研究,表明女孩子力气确实是比不上男孩子,但是脑力更发达,更适合做管理工作。
但现实是很多管理类的领导位都是男人在把持,女人能管理的,常见在家中。
总而言之,有理想的职业模式,但是不适用于现实。
最后,宁景精挑细选,总结出来了七十二个职业,尽量把能概括的都概括进去,如果以后还有新的职业适合,也会添加进去。
柳静秋对于宁景提出的增学也是十分感兴趣,并且觉得这确实是婧院教学的一个短板,更往大了说,姜朝还没有哪个学院教过学子这些东西。
他直觉今天会上一场非常有意义的课程,心里期待万分。
也,非常自豪。
众学子用完午饭后,浅浅休息了一下,一直到申时,日头没有那么晒,才一个个走出屋子,跟着大部队,往讲坛处走去。
婧院的讲坛位于婧院西南方向,有九亩地大小,足可容纳三千余人,日常有重大节日则会在此讲会祭拜,偶尔有大学士到访婧院,也会在此讲学。
只是目前为止,也只用过一次,学子们都把这处草地当成散步读书之地。
学子从四面八方而来,到了现场发现场地早已准备好,四周摆放了数盆凉水解暑,草地上隔不远就放了一个大棚用以遮阳,草地上摆放着一个个软垫,旁边还有侍从准备了大桶的冰水或酸梅汤,可供学子免费畅饮。
这样的布置,让一些本来埋怨大热天把人拉出来讲学的学子心中怨气一消,纷纷结伴去占座,讨论起待会儿荣誉院长的讲学。
而到了这时候,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大概要讲什么了。
“听说景先生是要教我们怎么干活呢~”
“干活?学这个做什么?”
许多学子不解,他们大多数家境富裕,从小到大别说干活,连碗筷都没有洗过,身边都有奴仆伺候,唯一一次干活,可能就是半个多月前被婧院坑了一把,拉去乡下割稻子。
他们身后有家族存在,只要家族在一日,干活这个话题就不会落到他们身上,就算嫁了人,也都是去别的家族当夫人少君,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管理家族的产业,这样也就够了。
在他们看来,宁景若说教他们什么大道理,那当然是没有问题,毕竟宁景知道那么多的华夏话本,每一个都足够发人深省,开化他们的思想。
可是,宁景不教这些,偏偏插手“干活”这个话题,他们不能理解,还有人觉得宁景这是在哗众取宠。
不说他们不解,贫寒人家的女子哥儿同样也是一脸懵,还有人心中嗤之以鼻,更有人直接开口言道:“景先生是何人,他要教我们干什么活?他知道稻子分几种吗?他会割稻子吗?他知道山间哪些野菜能吃吗?”
这话有些带刺,但也确实是这个理,连仰慕宁景的那些女子哥儿都无法反驳什么。
柳静秋随柳鱼璃等人坐下后,就听到旁边几个扎堆的学子叽叽喳喳议论宁景讲学的事,而且语气中颇多挑刺不屑,不由侧眸看去。
那几位学子虽然同样穿着学子青衿,但举手投足间带了一股乡野之气,哪怕他们竭力学着那些小姐公子的做派,也依旧掩盖不住那股野蛮粗鄙,这种气息柳静秋很熟悉,就是乡间妇人夫郎独有的感觉。
毫无疑问,这几位学子都是出身贫寒,侥幸入了婧院的那批人。
而这时,他们正对宁景要教学的事指指点点,不时发出讥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