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反派去说书—— by张师兄在上
张师兄在上  发于:2023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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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姜朝允许男人纳妾,妻子不得阻拦,但平心而论,哪位女子哥儿看到曾经和自己海誓山盟的夫君纳妾,能真的大度不妒,坦然接受,便是没有那么深情谊的夫妻,看着丈夫纳妾,心里也总会有些不快的。
但,为之奈何。
所有人看着宁景,等他作答。
宁景眼眸沉静深邃,认真看着那位夫人,道:“暂不提卓文君,这位夫人对司马相如最后悔改这一行为,有何评议呢?”
夫人眼中不屑闪过,张口就想激烈批判,但目光触及到宁景那双眼眸,却不由静了一下,汹涌激荡的心绪莫名得到抚慰。
她知自己今日被戳到痛楚,行为举止多么似个蛮不讲理的泼妇,可谓丢尽脸面,难看至极,但宁景看她的目光里,却是认真与尊重,没有丝毫对她行为的不耐烦,亦或鄙夷。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沸腾的怒意,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道:“知错悔改,勉强算个男人。”
顿了顿,她又含枪带棒讥讽道:“总比某些做了此事不知悔改,还不承认自己绝情,把错处怪与女人哥儿身上的狗男人好!”
这话瞬间把在场一些男人刺激到,纷纷对她怒目而视,但夫人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是出了一口痛快气。
宁景轻轻一笑,道:“是极,司马相如最后能回心转意,与卓文君再度琴瑟和鸣,白头到老,是因为他本人尚有良知,所以他才能被一首《白头吟》唤醒悔改,反之,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就不是司马相如,也不会有这个故事。”
夫人闻之一愣,在场其他人也是若有所思。
司马相如回心转意,其一是感于卓文君深情,其二,难道不是因为司马相如此人能知悔改么?
若换了陈世美,怕就没有这个《白头吟》浪子回头的故事,而是一则杀妻的事故。
自然,这只是粗略一比较,不能较真,若仔细类比起来,司马相如和陈世美面临的诱惑不同,抉择也不同,一人主要是变心,另一人更是为了富贵,不能相提并论。
场中的人不是傻子,自然听出宁景话里之意,不少因故事郁结于心的夫人夫郎忽然感觉拨开云雾,连思想都轻快了些许。
是啊,不是他们的深情挽回不了丈夫,而是丈夫根本就没有回转之心,他们何必于此磋磨了自己。
刚刚和夫人争辩的男子嘴唇动了动,似有话欲言,到最后还是没有出声,臭着脸转身,挪着凳子离那夫人远一些。
还有人嘀咕道:“景先生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尚有良知,莫非不回头就是没有良知了不成?”
嘀咕之人旁边另一位潇洒打扮的年轻男子笑道:“不然呢,司马相如抛弃卓文君就是没有良知,既许山盟海誓诱佳人放弃荣华富贵追随而去,就要回之以一生深情,不然便是满腹才华,也枉为君子。”
夫人神色平静下来,看向宁景的眼神里带上感激,她一直局限的就是丈夫变心,却被人嘲笑是她不够贤德痴情,才挽回不了丈夫,如今宁景这个故事和一席话,却是彻底开导了她。
她刚想坐下,却是福至心灵,又提问了一句,道:“那敢问景先生,若司马相如不曾回头,卓文君当如何做?”
宁景微微一笑,声音轻而坚定的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他不再多言,夫人脸上却是豁然开朗,行了一礼,缓缓坐回位置上。
若宁景还在华夏现代,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绝对会回答:“握不住的骨灰,就扬了吧。”
然而,他在姜朝,话就不能如此说。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却是含糊了过去,各人听之理解也不同,可以理解为与丈夫决断,也可以理解为试试挽留丈夫,毕竟这句话就是出自白头吟,下文就是挽留之意。
如何选择,则看个人了。
至于这位夫人的选择,日后宁景有过耳闻,和离倒是没有和离,只是把家中财产牢牢把持,把入赘变心的丈夫和小妾身无分文赶去了乡下,眼不见心不烦,美美的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夫人坐下后,场中静了一会儿,其他人也大略知道每首曲子背后应该都准备了一个故事,纷纷仔细打量起曲子的含义。
《山有木兮》,《桃花扇》,《春不晚》……
“景先生,小女子斗胆一点,便点那一首《春不晚》吧。”
“善。”
《春不晚》这首曲子,宁景配的却是萧史与弄玉之典故,只是他细微添加了自己的一些设定,变成萧史仙人动私情,与弄玉两情相悦,最后一起修成正果,夫妻二人乘龙乘凤,化神仙眷侣而去。
这个话本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多感情波折,结尾又如斯浪漫,配上曲子,倒是令人颇为神往。
之后,听客们又一连点了四首曲子,到这时他们突然发现,除了第一支《白头吟》情节较为有争议,其他的竟是清一色甜到心里的曲子和话本。
如那《小城谣》,未婚的女子哥儿们真是听了心中甜丝丝的,还起了点点跃动,若是再不小心和旁边俊逸的男子对上视线,那脸就红个彻底。
而那男子则一收折扇,含笑,拱手一礼。
不知不觉间,茶楼里本来莫名的针锋相对的气氛荡然无存,反而似有一股春风吹满堂,撩来片片桃花,落于心湖间。
花朝节第一场登台结束,宁景和听客们告别,在众人目送下缓缓离去,消失在珠帘后。
听客们一个个议论着今天所闻,光听那些曲子,都觉得今日不虚此行,心里那个舒畅,还莫名感觉甜滋滋的。
短短时间,这些曲子和故事就被人口相传,风靡玉周城,被人们争相吟唱,连路边小童都会哼两句。
一股春风就如此猝不及防吹拂过玉周城,吹走戾气,拨动春心。
不少人借着这春风去向花朝节上相识之人倾吐心意,倒是不小心促成许多姻缘。
而那些正在四处挑拨,想要抗议花神选举让男子参与的两波人突然发现,城中的浮躁之气莫名被平复了下来,出入男女哥儿大多成双结对,粉色泡泡快要直冲天际,忙着去踏春赏花听书听曲,根本没几个人附和他们的挑动之言。
他们大为不解,不过几首曲子几个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影响怎会如此之大?
就在这样的古怪氛围里,两天花神城选过去。
玉周城得出来的票选里,前十中九位是女子哥儿,只有那位胡闹的少爷勉强挂在了第九,但因其人被老爹揪着耳朵跪祠堂去了,后续无力,被踢出局是迟早的事。
至于那位第一个上榜的男子潘怀兴,也争不过,被排挤在十名开外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人们也不觉得意外。
那两波激进的男人们以及女子哥儿们也认为理应如此——男人,就不应该登上百花榜!
前者以男子登榜为耻,后者以男子为耻。
现在挑动不了人们抗议起来,他们居然神奇的达成了共识,一起去捧那些女子哥儿,大把投入百花令,提升他们的排名,竭力把男子的牌子挤下去,不想挂在上面丢人现眼/膈应人。
他们的举动仿佛顺应“民意”,只见女子哥儿的票数蹭蹭往上涨,代表男子的蓝色令牌逐渐淹没人群,不见踪影。
眼见还有一天城选就结束,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玉周城应是出不了男花神了,有人惋惜,有人狂喜。
第三日,人们照例拿着百花令过来投给自己看好的人,却有人猛的一声惊呼,“吴先生怎的在榜!”
“白先生也在,还有江先生,沈先生,踏雪楼的明先生也在,我的天!”
“啊,奴家看到洛先生了,快快投给洛先生!”
“姊妹哥儿们,景先生的集花箱在这儿,快来投啊!”
只见一众粉色令牌下,仿佛起了一阵蓝色海洋,竟是一众说书先生的名讳的令牌,几乎把玉周城所有说书先生都囊括在内。
许多人怔愣片刻后,场面爆发一阵骚动尖叫,争相举着百花令,往喜爱的先生的集花箱投去!
等消息传到望春楼时,四位说书先生正在枫园喝茶闲聊,一听消息,一个个差点把茶喷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宁景:别吵了,给你们注射恋爱脑(* ̄︶ ̄)

“胡闹!谁把某报上去了!”
白先生止住咳嗽, 擦擦嘴角,半分羞恼半分无奈,最后却是失笑摇头。
其它三人也是如此, 但不过一会儿,众人也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被县令赶鸭子上架了。
百花榜上现在没有男子名列前排,但县令他们既然敢提出男花神的理念,那定然是要实现的, 不然就是有悖初衷。
宁景曾想过他们可能会暗箱操作,扶持一两个男子进入前十, 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 应该也是在防着某些人故意捣乱打压,若是最后一天再杀出一两匹黑马,这样就较为稳妥合理。
但他没料到, 县令, 竟然是把这一步棋,压在了他们这些说书先生身上。
实在是, 又一步妙棋!
在此之前,不是没人想把他们这些说书先生报上去,但这事若不经过本人同意, 到底有所冒犯。
因就目前看来, 举荐女子哥儿登榜是慕其颜色, 倾其风姿,才举其为花神, 但男子被举荐登榜, 可不是去出风头, 反而像是去丢脸, 所以也没人把喜爱的说书先生推举上去,但在私下却难免偷偷议论比较过。
据传景先生、白先生、洛先生、沈先生、明先生,还有一位样貌非常好的董先生呼声都非常高。
至于吴、江、楚之列,前两位则是年纪大了,胡子都大把,头发花白,当花神委实是不合适,后面的则多少被人觉得人品微瑕,不足以举荐。
众说书先生本来以为这次花朝节没他们什么事了,结果万万没想到,却是在这里把他们给用上了。
不过县令用他们来走这步棋真真是恰到好处,他们说书先生本身就自带名气,上榜后,就算票数突飞猛进,也能解释的通,总比平白拉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人上榜前十,一眼假来的好。
众人无奈的叹口气,但转念一想,也释然了。
若他们是独自上榜还感觉挺羞耻的,现在一起被摆上去,谁也逃不了,反倒无所谓了,就是领头之人怕是会颇有压力,几乎就是内定的男花神人选了。
吴先生回身问报信的小厮,道:“票选如何了?”
小厮恭敬道:“回吴先生,刚刚小的看到时,景先生一骑当先,快入前五十名了,其后是白先生,洛先生,明先生,以及沈先生,还有您。”
众人默默看向宁景。
宁景放下茶杯:“……”
白先生以扇遮笑,状似安慰道:“没关系,就剩一天时间了,没准入不了前十呢。”
然而这话也就是个安慰,县令敢走这步棋,那铁定是要抓两个说书先生顶入前十,甚至这两人基本可以等着去坐花神辇车游街去了,票数上去是迟早的事。
白先生以扇子拍着手心,一抹暗光自眼眸中一闪而过,嘴角噙了一丝笑意。
吴先生看了白先生一眼,后者回视,目光意味深长向宁景瞥了一下,吴先生眉头一动,脸上若有所思。
宁景感觉到两人的目光,一股不妙之感顿生。
这两人不会……
今天早上是白先生的场,下午吴先生,晚上江先生,宁景休息,所以开完“早会”后,宁景可以先回家,而他今天也有事,柳静秋要入学,他得去送送。
婧院给学子都安排了寝舍,学子可以自由选择住不住,但婧院地方偏远,若是不坐马车来往,步行过去都要半天,不是富裕的人家都会选择住宿,而外地学子基本都是住宿。
柳静秋倒是能每天有马车接送,但他念着柳鱼璃等人,自然也想过去一起住宿舍住一段时间。
左右宁景也不是每天回宁府歇息,他尤其一个人独守空房,不如跟自己的小蜜友们一起体验快乐学院生活。
这点,宁景也是赞同的。
宁景没有急着离开,他在三楼房中听了一会儿白先生说书,见后者就正常说着书,也没有做出奇怪的举动,看时候不早了,这才将信将疑离开了。
他回到家时,院子里,石大壮正在锯木头,宋如赋刻成花朵样式,三个小孩就忙着贴新鲜的花瓣,制作出一枚枚百花令。
这些天因选花神之事,家家户户都做起了百花令,有人是为了投给自己喜欢的人,更多的人则是拿来贩卖。
百花令制作不难但要精细,按照官府发放的样式把木头雕刻成一个个小孩巴掌大小的薄薄的花朵形状牌子,然后在上面粘贴上新鲜的花瓣,做成一朵逼真的花,若是粗制滥造的,就算是废票,不会被计入。
而做好的百花令,就可以直接拿去投票,也可以卖给收百花令的人。
美人总是不缺人追捧的,那些富家少爷为了把自己喜欢的美人捧上高处,就需要大量的百花令,他们不可能亲自做这种东西,但舍得砸下大把银钱收购。
有需求就有市场,现在百花令市场价是五至十文钱一枚,普通人家每天光靠做这个,就能有个几百文钱收入,花神庙外清一色都是卖百花令的小摊子。
宋如赋等人也是凑这个热闹,这些天没事就带着孩子做百花令,赚了的钱就带孩子们去买好吃的好玩的,大家伙儿简直恨不得选举再多几天,让他们再多赚赚这个银子。
宁景看着那些百花令,若有所思,他唤来石大壮,道:“大壮,你且去花神庙外看看百花榜,那景先生和白先生相差多少票,回来说与我听。”
“好嘞,老爷,大壮这就去!”
宁景又对宋如赋道:“这些百花令你数一下有多少,全卖给我,此外你再出去收购一批百花令,全投给那位白先生。”
宋如赋道:“好的,老爷。”
宁景给了宋如赋一个钱袋子,里面有十两银子,可以用来购买百花令,然后全投给白先生。
要不是宁景如今囊中羞涩,他高低给其他几位先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但可惜他买了房子没钱了。
只能苦了白先生,谁让他的票紧挨着宁景,估摸再加把劲儿,就能顶上去。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首任男花神这个福气还是给白先生吧。
交代完这些事,宁景陪柳静秋收拾好东西,牵出马车,送他去婧院。
难得柳老太也想跟着去看看,也不知是出于想看看传闻中的婧院,还是单纯想送孙儿去上学,亦或两者都有。
宁景也得空闲,干脆将三个小孩也带上,驾着马车往婧院而去。
一路行人颇多,有和宁景一样送人去婧院的,也有已经送完了人回程的。
正值春日,路边桃李盛开,柳枝抽芽,湖水荡漾。
临近婧院正门前,几人就下了车,宁景把柳静秋的包袱背上,他这里只装了衣服书籍等物,被褥前两天就搬进去了。
“听说今日男子也能进去,前些天都不能。”柳静秋道,搀扶着柳老太慢慢往大门走去。
宁景点点头,这座婧院可能是南燕州唯一的一所,自然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里面都是女子哥儿,放了男人随意进出,极易出事。
今日是婧院正式开学之际,才特开这一天,也让男子们有机会看看这婧院到底有何不同。
而若是脑子糊涂了想闹事,两旁值守的官差和巡逻的敦夙大长公主的凤卫军可都不是吃素的。
宁景跟着进去转了一圈,里面布局和他在青山学院的类似,一簇楼阁庭园尽在绿湖高木之中,阁楼宫殿,清幽雅致。
据传,婧院内共有殿宇书堂二百四十余间,其中包括御书院、明华阁、知音楼、先贤祠、纪圣祠等。
课程内容也包含了书经礼乐御,全面发展,请来的先生也都是南燕州甚至外州有名有学识的夫子,也具是女子哥儿。
青荷先生本也在手邀夫子之列,可他拒绝了,于他而言在哪里教导女子哥儿都一样,不需要慕那些虚名。
而且,他开设的私塾可以一直培养新的好苗子,再送去婧院进学,大家努力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等安顿好柳静秋,宁景才带着柳老太等人回了宁府,此时已经是申时。
石大壮和宋如赋也具是回来了。
“老爷,那个,那个景先生他上去了!白先生差了他好多好多好多!”石大壮掰着手指头数,眉头紧皱,明明别人告诉了他数字,但他就是记不住。
宁景一顿,看向宋如赋,后者回道:“我已按老爷说的去做了,今天许是因为众多先生上榜,百花令供不应求,十两银子才买了八百个百花令,也全部投给白先生了。”
“那现在什么情况?景先生排在多少?”
石大壮道:“第十!”
宁景:“……”
一番打听后,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前脚离开望春楼,白先生后脚就搞小动作!
白先生先感谢了一番听客们对他的厚爱,可他自愧难以担任花神,让诸君不要给他投票。
然后,他话一转,大肆吹捧起宁景,从宁景讲的话本一路夸到他这个人,用词之夸张亲密,恨不能夸宁景放屁都是香的。
最后,鼓动所有听客,把对他的喜爱寄托给宁景,都去给宁景投赠百花令!
白先生的票数本来就紧追宁景,这下票数转移,直接给宁景半天推挤进了前十。
听说,吴先生下午登场后,第一件事就是效仿白先生。
宁景:呵呵。

“是极,是极,墙角桃花开的正艳。”
宁景皮笑肉不笑看着吴先生和白先生风马牛不相及的聊天, 一个谈天一个夸花,看天看地看花,就是不看他。
江先生捻了一颗草莓送进嘴里,义正辞严批判他们道:“哪有人如你们这样敢做不敢当,实在有失气魄, 像我,我就敢认, 景先生, 我昨晚也干了效仿白先生之事,还让我徒弟也干了。”
宁景微笑,“那在下岂不是还得感谢一番江先生, 不如奖励你一朵小红花吧。”
虽然不知奖励小红花是何意, 但江先生还没昏头到以为宁景在夸他,嘿嘿一笑, 道:“花倒是不需要,花神却需要景先生来胜任,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 胡子都大把了, 当这劳什子花神拉出去遛街不过徒惹人笑话, 这种事还得是景先生来,别的不说, 景先生龙虎之姿, 身体倍儿棒, 别说出去游个十二天, 二十天都不再话下,不像我们,三步一喘,不行了不行了!”
“对对对,我这腿走两步就打哆嗦,还得是景先生行!”
“余这两天也颇感觉发虚,许也是上了年纪。”
“就是就是,老夫这腰哦,我家夫人都说不中用了。”
“江先生,大可不必把这个也说出来。”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谁说说书先生不会唱歌,这不就是一台好戏,戏名,三坑一。
宁景哼笑了一声,玉折扇一压,挡住江先生摸草莓的手,道:“既然江先生体虚,这种凉物就少食,以免身体受不住,还有吴先生与白先生也是如此,为了你们着想,这一盘草莓,在下就独自笑纳了。”
江先生一愣,面露苦涩,谁不知这草莓金贵啊,也就望春楼主每年能弄来一些给他们这些正牌说书先生过过嘴瘾,连客卿先生都吃不到。
江先生没啥爱好,独独喜食这酸甜之物,就坐下这么一会儿,宁景就没见过他停嘴。
但是到底是他们坑宁景在先,宁景开了这个口,他们也不好意思抗议,白先生摇头一笑,道:“给你给你。”
江先生收回手,咂咂嘴,似在回味,他眼神一瞥,想起一件趣事,道:“说起这选花神之事,我等都避之不及,唯独那楚先生倒是上赶着,听闻还砸了不下百两银子,可惜止步十名之外,落选了。”
“他上赶着选这个作甚,莫非是想出风头?”
“才百两银子就想出这个风头?余昨天给景先生就花了不止五百两之数,才一下冲进第十,他区区百两丢人现眼。”白先生不屑道,突然发现其他三人看着自己,有些讪讪,展扇掩面。
江先生摇头,神色微微认真,道:“据我昨天观察,发现踏雪楼几位先生对这事皆是挺积极的。”
宁景一顿,眸光一闪。
若说只有一个楚先生积极,那还能用他个人想做花神出这个风头解释,若四个人都如此,这事情就不简单。
只这事情昨天才发生,明先生还没有传信过来,也只能先等一等,过两天再问问明先生原委。
接下来三天就是四城联选,就在今天一早,各城的花神庙前就已经挂出四城选出的四十名预备花神,以及各自目前的票数。
排在第一的赫然是玉周城的榜首,也是玉周第一美人,苏家的小小姐苏淑。
第二则是永安城的玉扶公子。
第三是玉周城的第二,上官家的大小姐,上官辞。
至于宁景,排在了十九。
而四十人里,女子有十八人,哥儿十五人,男子仅有七人,这个数目不算多,但已然不少了。
据宁景打听,除了每个城里被赶鸭子上架的说书先生,唯溪水城有一位男子是直接被推上榜的,传说是溪水城第一美男,其姿态仪态之美,连女子哥儿都比不上。
而其目前全排名在第四,看来男花神必有这人。
四城联选热烈进行,之前的票数不会作废,而是基于此继续比拼,这一次不仅是这四十名人之间较劲,更是四个城市之间的比拼。
似乎是为了刺激人们,也为了给人们传递最新消息,这次榜单半天一换,几乎可以算实时更新了,四城这么远的距离,也不知是如何快速互通消息的,只能说官府自有官府的办法。
现在的百花令才算真的供不应求,在这样紧张热闹的氛围下,
“你一票,我一票,景夏花神妙!”
“你我不出力,景先生何以立!”
“文者称雄,武者称霸,唯我景夏,雄霸天下!”
宁府书房里,柳静秋念着这些口号,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宁景无奈的用玉折扇点了点他的头,也是由得他去。
这些天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口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不仅宁景有,其他人的更多,如“风流人物看今朝,十二花神出玉周!”,还有“三月桃李醉春风,苏淑笑立百花从!”。
只能说,喊口号这种事,从古到今,从不缺席。
今天已是四城联选最后一天,中午榜单已经更替过一次,第一名依旧是玉周城的苏淑,其票数一骑绝尘,后面的人望尘莫及,据传这位背后之人身份极不简单,行事也是霸道无比,别人是收购百花令,此人直接搞垄断,玉周城半数的百花令都被这人抢走,投给了苏淑,现在第二名连苏淑的车尾气都闻不到了。
目前十二名里,玉周城占了四个,宁景排在第九。
排名这么高不仅是基于宁景自己的人气,更多的是这些天与他相熟的说书先生们各个都来为他拉票,众多先生拧在一起捧一个人,影响力可想而知。
而且,宁景虽然没有什么一掷千金的少爷捧他,但是他有富婆啊,那些常来听他说书的夫人夫郎们还真不差钱,要不是玉周城的百花令供不应求,宁景的排名还能再提一提。
不过,第九,目前来看,已经稳了。
宁景也是无所谓了,若无意外,他明日就得过去集合,和其他十一人一起开始为期十二天的四城巡游。
在此之前,他得先处理一些事情。
他拿来两封信看起来。
其一是明先生寄来的,果然那天之事不简单,他们踏雪楼四位先生具是得了踏雪楼主授意,争一争这个花神之名。
明先生猜测,这极可能是背后之人的主意,他们也不知其意,只能照着,不过他们三个只做做样子拉了拉票,只有楚先生还砸钱了,后者似乎真的也有想出风头的想法,亦或者是心动花神的那些奖赏,这就不得而知了。
宁景看着信想了一会,这里面事情有些复杂,极可能牵扯了后方两党相争,他也插手不了,索性放在一旁,暂不去理会。
第二封信是柳和宜寄来。
柳和宜先是恭贺宁景入选花神,他似是一点不意外宁景就是景先生这件事,这让宁景觉得自己这马甲真是四处漏风,离被扒下来也不远了。
柳和宜提的是乔娇娘的事,二月二十八晚,乔娇娘差点被侮辱。
那晚乔娇娘奶奶突然发狂往外跑去,一家人皆是出门寻找,乔娇娘一人落了单,被他们村子一个流氓痞子拉去草垛里,差点玷污了,幸得暗卫及时赶到,把乔娇娘救了下来。
虽然没有真的坏事,但事后柳和宜询问过暗卫,两个暗卫也是纳闷,他们可是正统暗卫出身,便是跟踪保护皇亲国戚也从未失手,偏偏差点在乔娇娘这里栽了跟头。
据他们回忆,当时莫名就追着另一道“乔娇娘”的身影跑了,也不知是不是天太黑,他们没有察觉出来。
直到电光火石之间,暗七直觉不对,冲上去一看,他们一直跟着的人竟然是乔娇娘的妹妹,而真正的乔娇娘已然不见了。
所幸他们侦查本事一流,发现不对后迅速返回,敏锐的寻找蛛丝马迹,在一处荒无人烟的草垛里救下了乔娇娘。
当时乔娇娘的衣衫快被全褪,人被男人两巴掌扇的失了神,只有嘴里还在低呼着救命。
柳和宜只要一回忆起这个,就觉得汗毛倒竖,若当时暗卫们迟来片刻,命运就会被重新拨动回“正轨”。
宁景将信合上,深呼吸一口气。
太险了。
当初他本想自己亲自过去看看,可家中之事耽搁,加上路途遥远,又有柳和宜和将军暗卫盯着,想也无事。
况且,他一个普通人,过去了能有将军暗卫作用大么?
若是将军暗卫都失手了,宁景基本就觉得这事无回转余地了。
命运不可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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