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秋微讶,手上动作一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宁何氏嘴里尖酸挖苦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想一想宁景说的那一木盒的银子,硬生生尬笑出来,道:“米洗了没关系,煮了粥中午吃,我们早上吃面条,我听说你也爱吃面条,正好再拌点咸菜,那滋味美得很。”
柳静秋被她的反应弄得浑身不自在,以往一直有宁景在他们中间周旋,现在那人一不在,他和宁何氏说话都感觉无所适从,比两个陌生人还不如。
但他青涩,宁何氏却是人精,她泼辣刻薄是没错,但不代表她傻,相反正是懂人情世故,她才会如此做派,不然她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怎么守得住家业,还把孩子供上秀才呢?
她笑着接过柳静秋手里的活,将人赶出厨房,还道:“你一个刚嫁人的小哥儿会做什么,快些出去,你就将自己好好梳洗打扮着,待会娘想进城一趟,你便跟我一起去吧。”
柳静秋整个一胆战心惊,便是宁何氏打他,也比现在这个笑面虎的样子好,起码一个明着坏,一个是暗着算计,后者肯定图谋更大。
越想越是令人不安,柳静秋突然感觉宁家就是狼窝虎穴,让他光是站着都感觉如坐针毡,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明明,宁景在家的时候,不是如此……
柳静秋心神不宁的吃完早饭,便被兴冲冲的宁何氏拉去村口坐车进城,以往宁何氏是舍不得坐车的,来去一趟可是四文钱,她辛苦去镇上城里卖卖山货都只能赚个几十文,有时候遇到运气不好,十文钱都难挣。
但是只要一想这钱是花的柳静秋的,她心里就舒坦了,再一想那一木盒的银子,她当即决定要坐车。
而上车时,宁何氏眼珠子一转,又起了心思,故意直接坐进去,也不提给钱的事,柳静秋垂着眸子,默不作声给了钱,然后上车。
等到了城里,许久没有这样轻松进城的宁何氏简直神气四射,往日她哪次不是挑着山货进来,到的时候累的气喘吁吁,现在却一身轻快,从牛车上下来时,那慢吞吞、施施然的模样,像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今天是坐车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刚刚在路上,宁何氏还真的挑起过帘子,对路上走路过来的人问他们怎么不坐车,车上还有位置,轻快极了。
这模样,真真是一言难尽。
柳静秋心里叹一口气,跟在宁何氏后面,看她想干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逛了点心铺,布庄,时鲜店,杂货铺等地,零零散散买了大堆东西,柳静秋手里已经提不下了,宁何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两只手满了,就夹在咯吱窝下,恨不得用嘴提。
而逛了这么久,买了这么多东西,宁何氏没有出一文银子,都是柳静秋掏钱。
宁何氏看在眼里,心里笑开了花,对柳静秋不停的夸,这次倒是有一分真心实意了。
其实这是宁何氏和好姐妹商量出来的招,既然明着叫柳静秋拿银子不好,那就变着法让他给家里花银子不就行了?
吃的,用的,穿的哪个不花钱?
宁何氏不怕柳静秋推拒,只要他敢拒绝,她就直接往地上一坐骂他不孝顺婆婆,他一个年轻哥儿要脸皮,不怕他不就范。
现在柳静秋这样识相,也省的她用招了。
两人逛到快过了饭时,才想到找一个地儿用饭,便随便进了一家饭馆,将东西放在一旁,准备吃点东西。
宁何氏问了小二有什么吃食,就毫不犹豫点了两个肉菜,又要了一个汤,至于青菜她还不爱吃,就让小二下去了。
自始至终,柳静秋都没有说一句话,神色淡漠,若是宁何氏问他如何,他就点点头,偶尔会道一句:“都听娘的。”
这令宁何氏更加满意了。
而在吃饭时,宁何氏哼哧哼哧旁若无人般大快朵颐,引得旁边的人不由侧目,待看到柳静秋时目光停留了一下,然后才转开。
柳静秋夹了两口菜吃着饭,耳朵却悄悄立起,听某处传来的议论声。
“和安村那个秀才……非礼别人夫郎……”
“果真?”
“还能有假?听说还强迫了一个哥儿,还把人娶回去了,把人哥儿嫁妆都霸占了!”
“朗朗乾坤,竟有人做出这种事!怎么没人报官啊?”
“这哪有人敢说,人家哥儿也要声誉,直接嫁给他了,而且人家是秀才郎,见官不跪,真到了衙门,谁吃板子还不一定。”
“那倒也是,只是这人也忒不要脸了,你可知这秀才郎叫什么?”
“好像姓宁,叫什么不清楚,但是现在都传遍了,等会儿我去打听打听。”
柳静秋眉头蹙起,往那边看去,是两个不认识的人,不是村里的。
这事,怎么传得到处都是了,而且真真假假,夸大其词……
他心里想着事,吃完饭又乖乖把饭钱给了,然后又陪宁何氏走了走,才又坐车回去。
一路上,宁何氏见人就夸柳静秋孝顺,给她买这些东西,直要把柳静秋高高捧起,让他以后不好拒绝继续给家里拿银子。
柳静秋也没有反驳,只看着他表演。
一直到回了家,宁何氏欢天喜地放置买来的东西,柳静秋回了房间。
他坐到床边,将袖子里零碎的银子拿出,从床头摸出一个荷包,倒出几枚银锭子。
他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抿了抿唇,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这个荷包里总共有十两银子,是宁景离开前给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宁何氏:我真机智。
宁景:啊对对对
第15章 众人凑钱
柳静秋不知宁景给自己这个荷包是为何,那是临行前夜,宁景忽然塞入他手里,道:“该用就用,别舍不得。”
他摸出来里面是银子,而且数目不小,又惊又疑,不知道宁景想做什么。
他不是贪图自己的嫁妆么?怎么还反给他银子?
莫非是打着以小套大的想法?
他的嫁妆确实比十两多得多,他有娘留下的一些嫁妆,另外柳老太把多年攒下来的银子首饰都给了他,林林总总价值二百多两,这事除了他和柳老太无人知道。
怀璧其罪的道理柳静秋明白,这些银子是他立身的根本,就算被宁景休了,他也能靠这些银子过得很好。
而在和安村,普通人家能有个几十两银子就乐开花,家境富裕的也不过二三百两,他一人就足以抵过别人一家,如果让人知道他有这么多银子,肯定想方设法来抢夺,到时候银子能不能保住另说,性命都有危险。
那一晚他摸着那个荷包一夜难安,等宁景走了后,他将自己的银子翻出来仔细核对。不能怪他多疑,而是他担心这十两银子是宁景从他藏银子的地方拿出来,又想用在他身上施以小慧谋夺更多。
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他也承受不了带来的后果。
但是直到柳静秋将所有银子清点了,才发现,宁景是真的另外给了他十两银子,还让他想用就用。
这让柳静秋一下心里五味杂陈,还有一丝羞愧。
莫非真的是他错怪了宁景?
可是,他曾经和宁何氏说了那样的话,也确实有过强逼他交出嫁妆的举动……
柳静秋有些迷茫,宁景到底想干什么?
今天宁何氏的用意,柳静秋也看出来了,他知道以宁何氏的性子,若是不如她意,今天怕是难以善罢甘休,索性他这里有宁景给的十两银子,随便她买,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柳静秋也想好了,若是宁景回来看到他用了银子责骂他,那这人肯定就是打着以小博大的心思,装个样子罢了,大不了他把银子还给他,以后对这家人更加提防,等之后看看有没有机会逃离。
若宁景什么也没问……
柳静秋抿了抿唇,到时候再说吧。
这些宁景自然不知道,他只是了解宁何氏,知道就算他说的再好,宁何氏当时也答应了,落到实处肯定变卦。
所以,他才另外又给了柳静秋十两银子,这样就算宁何氏耍什么心机,柳静秋也不会吃亏。
宁景也是真想让这俩人好好养养,吃点好的,穿点好的,他宁景不可能说连个家都养不起吧。
宁景回了学院三天,其他学子也陆陆续续回来,清冷的学院热闹起来,也有人邀请宁景一起出去聚聚。
对于这种社交,宁景不会拒绝,他从来不做那种自矜身份而不去和人来往的事,多认识一个人他消息来源就广泛一分,而且多一份人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
只是连着赴了两次约,宁景就发现原主结交的人几乎都是些酒肉朋友,一群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书生聚在一起夸夸其谈,满脑子臆想今后金榜题名,美娇娘在怀,但据宁景所知,在场的人基本都是脑袋空空的草包,和原主一路货色,在学院不思进取,只想讨好富家子弟,做别人的狗腿子。
今儿个做东的人是他们这伙人里比较有身份的人,名唤齐鹤来,其父举人出身,在衙门领了个主簿职位,听说和他们的一位夫子是同窗好友,所以平日里周围的人都以齐鹤来马首是瞻。
原主和这人倒是有几分交情,不过这交情说来可笑,原主有个表妹长得娇俏可人,也是个想飞上枝头的人,看不上村里的小子,托原主认识了齐鹤来,做了这人的侍妾,也因着这层关系,原主算得上齐鹤来的头号狗腿。
宁景没有做人狗腿子的喜好,全程默不作声吃菜喝酒,不动声色听他们交谈,以期听到些有用的东西,但这些人聚在一起不是聊那个楼里姑娘俏就是谁家哥儿长得好,三句话不离开□□里的事,有个别人说的尤其猥琐,偏偏还能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诶,宁兄今儿可是有心事?怎都不见你谈谈你的高见?”
有人看向宁景,往日里他是最喜表现,讨论这种事也极为放的开,今儿个倒是沉寂。
宁景微微一笑,心里有些无语,他想起第一次进原主书房时在桌上看到的几本书册。
那书册就放在左上角,随手可拿的位置,书的边角都摩挲的起毛卷起,可见是平日时常翻阅。
当时他还挺好奇,就顺手拿来一翻,一下人就顿住了。
有图有配文,竟然是传说中的……
宁景当即就把那一摞书找了个隐蔽地方藏起来,心里也了然,难怪原主学问不好,整日在书房看那种书,脑子都撸出去了吧,还有个鬼的心思学习!
可怜宁何氏,要是她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被原主买了这种东西,会不会当头撞死?
这些书可不便宜,市面上禁止售卖,原主脱人辛苦弄来,一本价格就花了一两多,这些加在一起,十来两银子都有了。
不仅如此,原主还向同窗炫耀过这些书,还一起传阅过。
那些人见宁景没有说话的欲/望,就没有硬拉着他聊,又过了一会,不知是谁起的头,谈及夫子寿辰将近,就想一起凑钱给夫子送礼,这事齐鹤来也十分赞同,第一个站起来大声道:“师长如父,待我等恩重如山,夫子生辰,你我若不表达一二实在说不过去,不若如此,我等凑一笔银子,当天给夫子送上一份大礼,如何?”
他话一出,其他人纷纷赞同,饭局散了后,齐鹤来几人就相约去给夫子看礼物,本来邀请宁景一起去,但被推拒了。
“这个宁景,最近倒是寡言了,也和我等不亲近了。”有人嘀咕道。
另一人突然嗤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听说他回去这一趟已经成亲了,而且……”
几人凑近,一阵低语,顿时有人惊呼,道:“果真如此?!”
“那还能有假?而且你们看他现在穿的是不是比以往体面风光多了,我看八成如传闻中说的那样,将夫郎嫁妆霸占了!”
“强行污了人家哥儿清白将人娶到手,还抢人嫁妆,婚后还非礼良家夫郎,啧啧,没想到宁景这般孟浪。”
齐鹤来一直没有说话,眼睛一转,看向那个喋喋不休说得起劲的人,道:“你说他霸占了夫郎的嫁妆?”
那人道:“是啊,听说那夫郎本是他们村数一数二富户的哥儿,长得也是顶出色,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踏破门槛求娶,最后却被宁景强行娶了去。”
那些人还在可惜那么个漂亮哥儿便宜了宁景,齐鹤来眸光一闪,随即笑道:“走,趁着天光大好,去为夫子好好挑选个礼物,方能体现我们一番心意。”
宁景无心理会这些人,他绝对下次他们再喊他,他便抱病不去赴约,有这时间,他不如想想接下来将哪个话本默写出来。
他有意《欢天喜地七仙女》,这个故事可以分成七个单元,将七仙女的故事做成一个系列,十分有利于他初期说书积累人气。
说实话卖话本比他亲自去说书来钱快得多,他大可把故事都卖出去,幕后拿钱就行了。
但是,他所知晓的故事迟早有被他卖尽的一天,赚来的钱也有数,但他若是自己说书,就算后期自己没了故事,但是他有说书这门技术,还有积累起来的人气,那时候再买别人的话本来说,就能靠此吃一辈子的饭。
这就是鱼,和授渔的区别。
而且宁景有一种直觉,扬名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
他不确定扬名天下对他担心的那事有没有帮助,但与其犹豫,不如先行动起来,等事情发生了,就知道有没有用了。
就在宁景潜心将七仙女的故事默写出来时,有人敲响他的房门。
宁景打开门,是那群狐朋狗友里的一位,姓赵名群,和原主并称齐鹤来两大狗腿之一。
赵群也没有和宁景卖关子,直接在门口和宁景说明来意,原是为了夫子生辰礼凑钱来的。
宁景思考了一下,也很爽快问每个人出多少银子。
赵群比了个五。
宁景眉头微蹙,平心而论,单个人这个数他觉得高了,也不知道这些人想送什么。
“大家都出这个数么?”他问道。
赵群点点头,看着宁景。
宁景颔首,回身进房,没一会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赵群。
赵群笑了一下,对他一拱手,道:“宁兄爽快人,某到时候肯定在礼单前面为宁兄留名。”
宁景回礼,道:“有劳。”
言罢,赵群离开了,他一路回了齐鹤来房间,将收来的钱袋子交给后者。
齐鹤来将钱袋子一一拆开,将银子用一个盒子装好,而除了宁景的,其他人钱袋子倒出来的不过二三两,只有宁景的是五两。
“倒都是乖觉。”齐鹤来一笑,道。
赵群脸上谄笑,道:“齐师兄说话,他们哪敢不听,一个个都是麻溜拿钱,不敢耽搁一下。”
齐鹤来轻笑了一下,抓了两枚银子丢给赵群,后者连忙惊喜接住,连连拜谢。
“那宁景也没有推拒么?”
赵群恭敬回道:“没有,一个不字都没有说。”
齐鹤来颔首,眼睛一抬,暗光闪过,道:“那便好,你明儿再去各处一趟,就说想买的东西被人抢了先,现在只能换一样买,每个人再交五两,至于宁景……”
“让他拿二十两出来。”
第二日,宁景就再次见到赵群。
“二十两?”宁景皱眉,心里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慢慢流露出一缕为难,道:“宁某家境贫寒,怎拿的出如此多的银两。”
赵群却是一笑,道:“宁兄自谦了,谁不知道宁兄出手大方,且尊师重道,这次师长大寿,想来谁也没有宁兄上心,区区二十两银子,想来问题不大。”
宁景注目赵群一会,出乎意料的道:“不,问题很大。”
“啊?”赵群没想到他这样反应,一时有些错愕。
宁景既然看出了问题,也不想和他多说,只道:“这些钱宁某拿不出,那五两是宁某力所能及最大的心意,望老师不嫌弃。”
言罢,他将门一关,不想再多说一句。
门外赵群吃了一个闭门羹,不由气恼,道:“宁景,你那些事我们都已知晓,你乖乖把银子送上来大家都给你留一个面子,你不要不识好歹!”
然而不论他如何大呼小叫,房内都没有声音传出,见此,赵群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宁景听到他离去,想了想,也打开门出去,找了几个那天相聚的人交谈几句,一圈下来,他已经知道事情大概了。
果然,其他人都只交了二两银子,有人也故意多交一些孝敬,但没人像他一样一交就是五两,现在还来管他要二十两。
真把他当冤大头了。
不过赵群说的那些话宁景也留意到了,显然这些人知道了什么,以为拿到他的把柄,想以此要挟他。
宁景想到那些流言,想来也应该传到学院了。
这些天他托人去打听事情从哪里传来,可惜他现在一没有人脉二来钱财也不足,打听到的消息少,只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不过他也从中得到了一个重点——别人都知道他和柳静秋成亲不光彩,婚后还试图强迫一个哥儿,但是这个哥儿是谁却没人知道。
人就算想造谣,也会下意识把自己摘除出去,宁景并不能由此完全断定是柳和宜做的,但也相差不远了。
若事情如此发展下去,他还是会走上原剧情的道路,被逐出学院,名声扫地,以至无人接纳,穷困潦倒。
宁景眸光闪动,仰头看向碧蓝的天空,一只孤鸟长空翱翔,既然无法改变僵局,不如破而后立,另辟蹊径。
晚间,宁景的房间迎来了齐鹤来,随行的还有赵群。
宁景脸色如常,自然的请二人落座,倒了茶。
齐鹤来端起茶盏轻吹了一下,闻了闻,漫不经心道:“清香盈鼻,色泽清浅,好茶。”
赵群跟着喝了一口,道:“是比以前的茶好了不止一筹,”随即又谄笑道:“还是不如齐师兄那里的上好龙井。”
齐鹤来抬了抬手,止住赵群的溜须拍马,看向默不作声抿茶的宁景,道:“想来宁师弟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现在所有人都交上了银钱,只宁师弟这里一直拖着,让礼物买不成,实在耽搁了大家的事,若是这礼物再被人抢了先,下次要交的钱,说不准就又要翻倍了。”
赵群也跟着帮腔,道:“是啊,宁景你一个人耽误我们所有人孝敬老师,到时候老师不高兴了,你担当得起吗?”
他们看着宁景,这一番话把责任直接推给了对方,按照以往宁景的性格,肯定极力驳斥,或是被他们压的不敢造次,交出钱财是迟早的事。
今天还是齐鹤来亲自来的,宁景从来对他言听计从,所以两人说完话就老神在在等着宁景就范。
然而,这次他们注定失望了。
宁景放下茶盏,神色淡淡,哦了一声,道:“礼物不是每个人出同等的银钱一起购买吗?唉,怪宁某家境贫寒出不起多余的银子,各位若是荷包充裕,就再平摊一下每人多出个一两,礼单上也不需要写我宁景的名儿了,至于宁某给的那五两,就当孝敬老师的一点小心意。”
这俩人进来先是说他的茶比以前的好,暗喻他还有银子买新茶,又将耽搁买礼物的罪名怪到他头上,话里话外不过逼他快点把二十两银子交出来。
先不说二十两不是小数目,单就这二人特意针对他,宁景是不可能给的。
况且现在他们敢一气要这么多,有一就有二,只要他这次给了,马上就有新借口找他要更多,像蚂蟥一样死死咬住他,直到把他吸干。
听他如此说,赵群一拍桌子,喝道:“宁景你不识好歹,我们特意给你个机会在老师面前表现一番,你不感激就罢了,还和我们装样子,你怕是不知道你做的那些肮脏事我们都知晓了吧?要不想我们捅到老师那里去,你就乖乖听话,不然有你好看!”
宁景闻言一下笑出声,道:“这个机会给你要不要?”
见这两人一下被噎住,宁景又道:“宁某我行的端坐的正,自不怕那些流言蜚语,两位若要告老师,去吧。”
他摆了摆手,做出送客的姿态。
齐鹤来看了他一会,见他满不在乎,心里对那些流言也不信了几分,不过他信不信无所谓,流言真不真也无所谓,他要的不过一个借口。
“宁景,你真不在意?”他沉声道。
宁景勾勾唇,笑而不语,其意已经很明显了。
当一个人破罐破摔的时候,就没有什么能威胁他了。
简单而言,宁景,他摆烂了。
剧情不是要“宁景”这个人物走上这条路吗?
行,他走。
齐鹤来冷哼一声,睨了宁景一眼,拂袖离去,赵群也跟着离开了。
第二天,天未亮,宁景就背着行李离开了青山学院,让他等着被人奚落嘲弄,那是不可能的,他先收拾收拾去城里住着,看看情况,如果真的如剧情走向一样,那他就不回去了。
宁景这边面临的情况,柳静秋自然不知道,但他这些天留意到那些流言越发甚嚣尘上,还有小童编成曲儿唱起来。
这不禁让人担心,过两天宁景会不会就出现在话本里,成了那欺男霸女的丑角了。
这天柳和宜难得从城里回了村子,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经营自己的店铺,推出数道招牌菜肴,其中尤以冰镇果汁和麻辣烤串最受人欢迎,毕竟炎炎夏日夜晚出来撸个串喝点酒水,比什么都快活。
他回村子是想来招两个帮手过去,现在生意火爆,人手就不够了,他想着林家的人一直帮他诸多,现在生意稳定,说什么也要拉他们家一把,把林婶子和林小水带去做工,多给开一些工钱。平日里他想直接给银子人家一直推拒,这次可拒绝不了了。
然而,柳和宜刚走到家门外,就迎面遇上了一个人,柳静秋。
柳静秋一身蓝色轻衫,墨发用同色的发带高束,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十几个新鲜的桃子,还带着绿叶,看样子是刚摘下来的。
柳和宜一顿,目光不由细细打量柳静秋,见他衣着干净,身上也没有伤痕的迹象,整个人神色淡淡,清清爽爽,看得出生活的还不错,和当初在柳家时一样。
柳和宜心里诧异,这怎么可能?
他深知宁何氏的性子,她根本不会把儿媳妇当人看,这样的夏日只会把人赶着到处干活,地里,山上,河里,不会让人歇息一下。
若是什么活都没有,她都要给你制造一些活干,比如把灰倒在地上,然后把人揪来痛骂一顿说他怎么干的活,好像辱骂欺压儿媳,就能体现她的权威,以此获得快乐。
柳静秋能这样体面,莫非是柳老太又往宁家送东西了?
柳和宜想到此,眼神暗下来,后牙咬紧。
明明都是柳家的哥儿,柳老太何其偏心!前世他被宁家母子磨砺至死,都不见柳老太过问一句,现在轮到柳静秋了,就如此委曲求全。
柳和宜一语不发盯着柳静秋,后者却一拐路,走到他面前。
“吃桃子吗?”
柳静秋递过来两个桃子,柳和宜看了一眼,心里异样感升起,一股意味不明的滋味蔓延开来。
“不吃,谢谢。”
他们虽都是柳家的哥儿,但平日里交流很少,柳和宜有做不完的活,柳静秋不是去学堂念书就是跟随在柳老太身边,而且柳静秋从小寡言少语,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今儿,倒是反常了。
柳和宜垂下眼眸,心头突然浮起一抹不安,像自己做的事,好像被人看得清清楚楚一样。
突然,他听到柳静秋低声道:“以后不要做那种事了,终究于你名声也有损。”
柳和宜一顿,猛的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柳静秋回望他,清清淡淡的眸子像看透一切,脸色却很平静,他道:“哥儿名声何其重要,何必做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柳和宜藏在袖子里的手抖了一下,脸上却很镇定,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有事先去忙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人一把拉住袖子。
“我知道。”
柳静秋平静的道:“我知道那晚有人扶我进房间,也知道,有人将宁景扶进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柳静秋敏锐的感觉到抓住的那只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他眸光一动,目光审视的看着柳和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和宜没有回头,声音平静的道。
柳静秋淡声道:“你我心知肚明不是么?”
“自从一年前你落水醒来,整个人行事就不同以往,而且总带着某种很明确的目的。”
“三个月前,宁景从学院回来本是想向我提亲,这事我早便知道,奶奶知我不愿,就让我先出去躲一躲,没想到路上我看到你拦住了宁景,之后他便再不提向我提亲。”
“我本以为是你想嫁给他,但是你却当众拒绝了宁景,转头嫁给了涂格,让宁景落了颜面,之后……”
“那晚其实我没喝酒,我从来滴酒不沾,是有人往我茶里加了东西,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但是扶宁景进来的是你,我看到了。”
柳静秋走到前面,认真看着柳和宜的脸,试图从他神色中找出一丝不对,“我知你从小就不忿我得家人偏爱,你让我嫁给宁景报复我,我也认了,但是你三番四次想害宁景,是为了什么?”
“那次所谓的强迫,也是你自导自演的吧?还有现在甚嚣尘上的流言,也是你在传出来的对不对?”
“你就这么想让宁景身败名裂?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柳静秋语气平静却字字珠玑,像刀子切入柳和宜心口,迫得他不由后退一步。
柳和宜脸色发白,定定盯着柳静秋,他自以为做的隐秘,没想到全被人看在眼里,柳静秋确实猜到了很多东西,除了不知道他重生。
柳静秋靠近一步,眼睛盯着他,道:“我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