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要我说,这人各有命,我家瑞雪就是天生嫁去城里做少君的命,不像某些人,就算聘礼都快进门了,还不是嫁给了村里的破落户?现在就算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也没用,就别起那些不要脸的心思了!”
她们一唱一和讥讽的起劲,骂柳鱼璃他不痛不痒,但扯到柳静秋却让他火冒三丈,眼睛红得像兔子,急得要扑上去咬人了。
柳大嫂二人扳回一局,相视一笑,得意洋洋,恰在这时,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从我家门口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该死的输入法,才发现把柳静秋打成柳静音了!
今天还有一更,晚上发,这个补昨天的,才赶出来,不好意思QAQ!
第45章 讲什么理
那声音本应该是温柔如玉,现在却冷冽似寒潭,本来嘈杂的场面在这个声音响起后顿时一静,不由纷纷回头看去。
宁景扶柳静秋坐在一旁,一甩大袖,冷着脸走过来,他身量极高,比常人都高了个头,再加上这些日子营养补得充足,身板去了单薄,变得挺拔修长,走过来时给人的压迫感,心气都不由低矮了三分。
“滚出去。”他冷冷道,目光扫过有些忐忑的三人,刚刚柳大嫂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宁景又不傻,自然听出她在映射柳静秋。
对于柳静秋过去的事,他不会去计较,但不容许有人明目张胆讥讽嘲弄他。
柳大嫂气短了一下,面对宁景她莫名有些惧怕,这很奇怪,明明宁景既没有恶语相向,也没有动手的意图,但她却感觉到危险,仿佛暴雨来袭,乌云压顶的威压感。
这就是气场压制。
宁景前世虽然是个闲散的公子哥,但毕竟久居高位,举手投足之间都自有一股雍容气度,让柳大嫂这等乡野村妇见了不由自惭形秽,平白就感觉自己低人一等了。
但柳大嫂虽然心虚气短,却也不愿在人前退缩丢了面子,便还想捡起长辈的架子,强撑着道:“宁景,我可是你大嫂,你凭什么叫我滚!”
宁景淡淡一笑,笑中不带一点暖意,道:“我敬你,你才是我大嫂,我若不认你,你算得了我什么人?”
“这里是我家门口,你无故在这里犬吠半天,指桑骂槐,莫非以为我宁家无人?看在我夫郎面子上,你现在带着人马上滚远点,我便不计较,若惹急了我,后果怕你承受不起。”
他的语调平淡,语气甚至算得上温柔,但句句都是威胁。
柳大嫂心头莫名颤了一下,指尖抖了抖,她很想大声嘲讽回去,指着宁景鼻子骂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有种真的让她看看什么后果,别光会嘴上说说,吓唬人谁不会啊!
但是,她不敢。
柳大嫂有种莫名直觉,宁景真的有办法整死她一家子。
虽然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宁景会用什么方法整他们,但心里还是胆怯了。
她突然想起周豪,当时事发她没有在现场,但是之后听说了事情经过,也不由暗惊宁景手段的狠辣,偏偏在他刚开始提出“石刑”时,没有一个人在意,还觉得惩罚太轻了,暗笑宁景大题小做,但是之后周豪的惨状众人却有目共睹。
宁景就像一只懒散的狼,不声不响,慵懒随性,有时候看起来还很温和,但只要有人触及他的领域,他便会暴起伤人,一击毙命。
这样的人但凡招惹了,就得时时提防,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埋下暗棋,让对手不得翻身。
柳大嫂嘴唇抖了抖,咬牙道:“宁景,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们这些女人哥儿算什么本事,莫非以为我们家都没有男人吗?你对我这么不客气,到时候我男人来了就找你算账,你别跪着求饶!”
宁景哼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俗话说娶妻娶贤,大舅哥本是个明事理的人,和宁某连襟和睦,可惜中间出了大嫂这样的人物,看来注定要冷了关系,今天大嫂带人来我家门口闹事,大舅哥若不给个交代,以后就不要怪我宁景不认这门亲戚。”
柳大嫂浑身一颤,这宁景是直接把搅事精的罪名扣她头上了,什么娶妻娶贤,她带人闹事让宁景和柳大之间关系冷硬,这事传出去,别人都要指着她脊梁骨骂她作,这么大岁数白活了。
陈瑞雪见此,忍不住站出来道:“宁秀才,你说话也要讲个道理吧?什么是我们闹事,明明就是你夫郎和柳鱼璃蛮不讲理,强要我答应带他们去听风楼吃蛋糕听书,太不要脸了!你就算是他夫君,也要讲点道理吧,不能这么偏袒他们!”
柳大嫂的手帕交也道:“就是,宁秀才你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应该知道帮理不帮亲,是要讲道理的!”
宁景轻轻一笑,神色莫名,道:“道理?”
他目光瞥向陈瑞雪,带着不经意的轻蔑,“你既然知道我是静秋的夫君,就应该明白,我现在站在这里,就不是来讲道理的,我是来给他撑腰的。”
宁景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品德高尚的好人,道理是什么?他帮亲不帮理,不好意思。
别说今天的事是陈瑞雪先来找不自在,柳静秋和柳鱼璃只是反击过去,故意顺着陈瑞雪吹的牛把他架起来让他下不了台,就是真如陈瑞雪说的,二人强要他答应带他们去听风楼消费,宁景都不会在意。
只是,柳静秋不会是这样的人,他从来都是个知进退不强求的人,也不爱麻烦别人,自尊心极强,不可能真的提出这样的请求。
再说了,不就是去听风楼吃吃蛋糕喝喝奶茶听个书嘛,柳静秋若真的想去,和宁景说一声便是,就算如他们所言,请私塾一众同窗前去,也不是什么事,用得着强求陈瑞雪和那个所谓的贾少爷?
“你、你……”
陈瑞雪被他的话堵的气息一滞,一双眼睛气的通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偏偏他还想不出反驳的话。
宁景太过理直气壮了,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啊,他是柳静秋的夫君,站出来自然是来偏袒柳静秋的,用得着和他们讲劳什子道理。
周围的村民有人不由暗赞一声,这才是保护妻子的好丈夫,这不比妻子和别人闹了矛盾,结果站出来指责妻子,对别人低头哈腰赔罪的丈夫可靠多了?
有这样的男人在身后撑腰,老婆走出去步子都敢大踏步了,就是有底气!
篝火旁,柳静秋看着宁景的背影,目光怔愣,火焰的倒影在他眸子里跳动,仿佛暗合了心脏的鼓动。
从这一刻他知道,他身后一直有个人站着,这个人会无条件偏护他,当有风雨侵袭过来时,会将他护住,将风雨挥退。
宁景对这个眼角眉梢处处都在模仿柳静秋的哥儿实在没有好感,这个赝品伪装的清冷透着一股子矫情味道,让他看了就心烦。
柳静秋的清冷是一种温柔没有棱角的淡泊,宛如一池秋水,带着秋意的寒,但将手放入水中,却能感觉到水流穿过指尖的温柔,渐渐还有了暖意。
“你什么你?”宁景看着陈瑞雪,目光不善,道:“莫要以为你是个哥儿我便会让着你,我打人从来一视同仁,当然,我不会动手打你。”只是默默在小本子上记了一笔,而已。
宁景看了周围一眼,有些威胁的话还是不要当着众人的面说,不然以后陈瑞雪出了点什么事别人都要推他身上,当然,那意外可能十有八九就是他在背后捣鬼,但这不能白白给人把柄不是。
“今晚的事,我日后会登门造访,找你们家男人聊聊,至于你们,宁家不欢迎,要么自己走出去,要么我亲自赶人。”
宁景负袖而立,挺拔修长的身影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高大压迫,柳大嫂咬咬牙,拉着陈瑞雪一声不吭走了出去,全程臭着脸,看也不看旁边一眼。
她手帕交见状,也只能灰溜溜跟着退走,她本来就是为了捧陈瑞雪才站出来帮腔,后者可是和城里少爷说了亲,交好了日后说不定能帮她儿子在城里找个好活计,自然得巴结着。
经过这一闹,热闹的篝火晚会也散了,不过时间本来就不早了,睡意上来,大家也就各回各
不过今晚看了这样一场好戏,也值得他们津津乐道好一段时间了,而且今晚宁景的表现太出乎他们意料,不少妇女哥儿对他大为改观,不论其他,就说他站出来无条件偏袒夫郎,这就是她们羡慕不来的事!
谁不希望自己丈夫能如此帮着自己啊!有理没理另说,夫君如此偏护就让他们心里熨帖,这样的男人,才值得托付终身!
突然之间,村里妇人哥儿都好羡慕柳静秋了!
值得一提的是,当晚就有好多男人被家里婆娘夫郎揪着耳朵问,若今天自己是柳静秋,你像不像宁秀才那样偏护我?
男人们苦不堪言,只能苦笑着点头说,帮帮帮!
当然,也有瓜皮还试图和婆娘理论,说如果你有道理我就帮,没有理还是巴拉巴拉巴拉。
真是气的他家婆娘牙根都痒了!
而宁景到了床上,又查看了一下柳静秋的脚踝,确定确实没有肿起来,才放心下来。
“想带朋友去听风楼玩儿吗?”宁景将柳静秋的脚放进被子里,轻笑问道。
柳静秋一愣,脸上微红,摇摇头道:“没有的事,只是故意那么说,想刁难一下陈瑞雪……”他的语气低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让宁景知道自己还有那么坏心眼的一面。
他其实不是个闷声吃亏的人,只是平时不想计较,不放在心上,就没有反击回去,导致一些人以为他是软柿子好欺负。
柳静秋就像兔子,急了还是能狠狠咬人的。
宁景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脸,道:“想去也没事,这件事交给我,过几天给你回信,让你和朋友好好一起玩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久等啦!
让一群哥儿女子齐去茶楼,这种事史无前例,至少平遥城没有发生过。
茶楼这种地方默认了哥儿女子不能单独前往,便是他们想独自进去,也会被侍从拦下,委婉劝退,这是茶楼不成文的规定。
普通人家的哥儿女子可以由父兄或丈夫带进去,富贵人家的哥儿女子若是想一起听书,可以直接请了说书先生上门,就和戏班子一样,给他们说上一场,然后离开。
所以,在此之前,并没有哥儿女子聚众前往茶楼的事。
宁景心里有几分盘算,请说书先生回来说上一场书也不是不行,价钱他也出得起,可是在家里听书哪有茶楼的氛围,既然要玩,就玩得尽兴。
这件事急不来,首先得让柳鱼璃回去告知同窗,看看有多少人想去,宁景也好把具体人数报给苏先生,然后进行安排。
这来来去去得耽误不少时间,毕竟这里没有电话或vx,大家通知一声,迅速就能统计好。
而他这次回家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本准备明天就动身回玉周城,这件事可以先去信一封给苏先生,商量一二。
带这些女子哥儿进去,自然要在二楼雅间里,不然这么一群年轻女子哥儿在一楼,不知多引人注目,那些女子哥儿被人围着打量也会感觉不自在,所以位置一定要在二楼,用屏风遮挡别人视线。
他先问问苏先生这事可不可行,如果可以,他就下个月回来带上这些人一起去听风楼玩一趟,若是不行,就请了说书先生找个地儿摆台子,为那些哥儿女子说上一回书。
甚至宁景觉得,下次回来,说不得自己都能亲自上台说书了,还用不着别人。
思及此,宁景收回思绪,低头看下旁边的柳静秋,此时对方已经睡着了,身体贴着他的手臂,两只手虚虚抓住他的袖子,头不知何时靠在他肩头,暖暖的呼吸拂在他的衣袖上。
本来以前睡觉还好好的,最近越来越粘人了,现在睡个觉都要抓住他袖子,宁景觉得再过段时间,这人不得直接睡他怀里啊?
想到那个场景,宁景叹了一声,还能咋办,迟早的事罢了。
于是,他手一捞,直接侧身环住小夫郎,脸贴着那人的头顶,嗅着淡淡发香,闭目睡去。
第二日。
金阳照入房中,清风拂过床帐,宁景悠悠转醒。
他出了一会儿神,眼中的睡意消去,便轻轻抬手,放开柳静秋,起身去穿了衣服,然后轻手轻脚走出去。
直到他关了门,床上的人还睡得很沉,只是身边没了心安的味道,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往宁景的枕头挤过去,直到枕在宁景的枕头上,感受到熟悉的气味和余温,才舒展眉头,继续睡了。
宁景走到厨房,宁何氏正在准备早饭,今天这个时间其实比往常都要晚,按以前华夏的时间,若平时是六点起来,现在已经七点半,而在此之前,宁景并没有听到宁何氏叫他起床,而是默许他们睡懒觉,还相应把早饭都做晚点。
这种默默的行为让宁景察觉到了宁何氏的一些改变。
三只小奶狗见了宁景出来,从院子的四面八方跌跌撞撞跑着围过来,在他脚边攀爬踩踏。
这些天宁景没事就和它们逗一会儿,喂喂饭,这些小家伙十分好收买,现在已经完全认宁景做父了,这不一大早看到“爹”,连忙过来嗷嗷待哺。
宁景心情十分好的逗弄了一会小狗,才拿了牙刷牙膏去洗漱,宁何氏见他拿的东西,道:“景儿啊,你这个牙膏牙刷的,娘用着还是有些不习惯,还是用盐水漱漱口就好了。”
宁景昨天也教她使用了一下,但宁何氏已经习惯了盐水柳枝,说句实在的,在村子里也就讲究一点的人家才嚼嚼柳枝清洁口腔,一般的人直接盐水漱漱口,还有人直接清水,一边漱口一边喝水。
“您看着来就行,不习惯就不用。”宁景无所谓的道,他不会因为自己觉得牙刷牙膏好就强迫别人和他一样使用,每个人习惯不同,而且柳枝盐水也能清洁口腔,只是味道他受不了,宁何氏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宁何氏看着井边洗漱的宁景,又看了看他房间的方向,心里有些复杂。
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人活到她这个岁数,许多事情很容易就看得明白。
若说之前宁景偏袒柳静秋,她只觉得是因为宁景想要柳静秋的嫁妆,图他的银子,但是昨晚发生的事让宁何氏意识到,自己儿子可能是对柳静秋上心了。
昨晚他们争吵时,宁何氏就在旁边看热闹,反正火没有烧到她和儿子身上,她都不在乎,还和手帕交笑柳鱼璃泼辣,连柳大嫂三个人都不是对手,直到宁景站出来维护柳静秋,宁何氏才觉出不对劲。
旁边的人都向她称赞她儿子有担当,疼夫郎,羡慕她家里和睦,甭管那些人话真话假,宁何氏心情却复杂难言。
她想了一晚上,觉都没有睡好,最后还是觉得,只要儿子喜欢就好。
宁景就是她的全部,若是宁景觉得好,她也就觉得好,以前她肆意作践柳静秋不过是觉得儿子不喜欢他,那家里多个人也不过就像多了一匹牛马,使唤着干活就成。
但现在不一样,宁景看重柳静秋,把他当做夫郎,那她自然也就认了这个儿媳。
以后对待柳静秋,不能再如之前那样了。
这是宁何氏内心的想法,也是她早上配合改变时间的原因,只是这个宁景不知道,他只隐晦感觉到宁何氏心境变化,似乎是朝着他希望的样子迈进了一些。
饭快做好时,宁何氏突然提起一件事,让宁景大为皱眉。
“将柳鱼璃说给表哥?”宁景险些笑出声,他甚至都想敲开宁何氏脑瓜子看看她都在想些什么异想天开的主意。
“不是儿子说话难听,娘您觉得表哥哪点配得上柳鱼璃,人品,家世,样貌?他哪点拿得出手?”
柳鱼璃的相貌不输于柳静秋,两人气质不同,但毋庸置疑都是顶好看的哥儿,就连宁景这个从华夏来的男人都觉得,他们二人就是男人的外表都能称得上一句漂亮。
确实是漂亮,不带一点娘气,就是单纯的好看,便是以姜朝人的眼光,两人都是哥儿里顶尖的那一类,能以农村哥儿的身份嫁到城里当富贵人家的少君,实现阶级跨越的好看。
这样一位哥儿,是他那个所谓表哥能肖想的?便不提其他,前面还有个冉书同都心动,想求娶呢。
只是冉书同十分有自知之明,连上去搭讪的举动都没有,毕竟不娶何撩。
宁何氏却不这么认为,不赞同道:“昨晚他那个泼辣劲村里人可都看到了,这样一个哥儿谁敢娶回家啊?遇到个性子软的男人,家里还不得让他反了天!这样的人,娘觉得就你表哥能降服,你表哥别的不说,力气大,要是这小哥儿不听话,直接压住绑了,教训几顿就服软了——”
“娘!”宁景突然喝道,打断了宁何氏的话。
他目光冷冷看着她,直把人看得心虚气短,讷讷不敢再开口。
“这种话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表哥的婚事也早让您不要插手,若娘您执意要帮他骗娶一个媳妇回去,就别怪儿子翻脸,做出什么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的事。”
“您也别妄想去做违背那些哥儿女子本意的事,下药,强迫,造谣,败坏他们的名声迫使他们不得不嫁给表哥,这些手段您肯定想过吧?”
宁景字字句句咄咄逼人,目光睥睨着宁何氏,直把人看得脸色发白。
宁何氏嘴唇蠕动了两下,欲言又止,那些手段,她确实想过。
她哥哥那个儿子什么德行她自然知道,想正常娶到一个不错的媳妇难如登天,偏偏她还放出话大包大揽。
作为一个女人,她自然知道怎样可以毁掉一个未婚女子哥儿的清白,迫使人不得不“便宜”嫁出去,也只有如此,她那个侄子才有机会娶到手。
说句不好听的,她儿子也是如此才能娶到柳静秋不是?
她确实想过复制宁景和柳静秋成亲的路,让她侄子和柳鱼璃凑成一对。
宁景声音冷漠平静,“儿子今天就告诉您,这些事都违反姜朝律法,若娘敢如此做,儿子就大义灭亲将这事捅到官府去,到时轻则坐牢,重则流放!”
“当然,儿子不会让娘去吃这个苦,娘错儿代为受过,到时候就让儿子坐牢去吧。”
他说完,拂袖离去,独留宁何氏一人傻傻站在原地,连锅里煮面的水已经沸腾翻涌都没有反应过来。
宁景走出厨房,没成想居然在拐角看到负手站立,背对着他的冉书同。
冉书同一身灰蓝色布衫,看着天穹,有几朵阴云飘来,遮掩住天光,天色似乎一下黯淡下来,不知时辰了。
离得如此近,那些话冉书同自然听到了,他回首看了宁景一眼,微微勾唇笑了笑道:“宁兄,借一步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宁景你就是自己想抱着夫郎睡,还故意说夫郎迟早要在你怀里睡!大猪蹄子,坏心思多的很!
宁景:—。—
宁景随冉书同走到院子外的一颗树下,晨风拂过,青绿树叶沙沙作响。
冉书同回过身,忽然十分郑重的向宁景一揖,深深躬身一礼。
“宁兄正义高洁,小弟实在不该以小人之心度之,请宁兄受下小弟这一礼,原谅小弟妄意揣测。”
宁景微愣,随即轻笑摇头,抬手虚虚扶他,道:“冉兄说的哪里的话,你有何错,若换别人听到这样的话,也多是以为宁某会和母亲是一路人。”
冉书同却摆首,直白的道:“其实我刚刚听到伯母那些话,确实气愤,想着若是宁兄也是如此想法,我就……”他闭了口,但话里的意思两人都心领神会。
若宁景真是那样的人渣,冉书同说什么也要凑钱出来还了宁景的恩情,从此之后不再往来。
当然,宁景之前还帮他摆脱牢狱之灾,救了他爹娘,这个恩情他也会记得,日后若有需要定当全力回报,但是他不会再和宁景有多余的交涉,他还会去提醒柳鱼璃小心这一家子。
可是宁景如此义正词严,反倒让他感觉羞愧,为自己恶意揣度宁景,不信任他的人品。
宁景不以为意,轻轻一笑,如果刚刚他有稍微附和宁何氏的话的意思,哪怕一点点,都能让冉书同对他嫉恶如仇,敬而远之,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可是没有这个如果,宁景不是那样的人,他的三观和人格不容许他做出这种行为举动。
这和之前与宁何氏一唱一和假装要哄骗柳静秋嫁妆,还故意让他听到不一样,那可以称之为“善意”的谎言,一方面哄骗宁何氏,让她消停下来,善待柳静秋,一方面让柳静秋对他们有防心,别傻乎乎把嫁妆交出来。
宁景记得原文里,最后柳静秋嫁妆还是拿了出来,可惜没有细写缘由,只知道柳静秋交出了嫁妆,之后就被柳家放弃,被宁家母子作践,然后灾年步了柳和宜上辈子的后尘。
突然,宁景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
他记得文中提起过,柳静秋是在柳老太离世后才落得那个下场。
算算时间,应该是明年冬天,柳老太便会辞世而去,那之后,柳静秋将没有靠山,自然任人拿捏,只能用钱讨好丈夫婆婆,换的片刻善待。
宁景思及不久前,柳静秋曾回去看望过柳老太,当时就是因为后者身体不好,才回去一趟,结果因只给柳老太买了东西,没买给宁何氏,还被打了一顿。
他不在家的日子,也不知道柳静秋有没有回去过,目前柳老太身体如何了。
宁景思虑着这些,暗暗记在心上,准备有机会询问一下柳老太的身体情况,如果能想办法避免一下明年柳老太逝世,让她多活几年,柳静秋想必也是开心的。
那一次宁景附和了宁何氏的话,欺骗了宁何氏和柳静秋,这一次却不会应和,如果他假意顺服宁何氏的主意,她是真的会去做这种事,到时候她如果得手,就是害了柳鱼璃或者其他哥儿女子一生!
所以,宁景坚决的驳斥了宁何氏的话,并且晓之以害,警告了宁何氏,让她绝了这个心思。
这事被冉书同听到却是意料之外,所幸也无大碍。
宁景想着事情,却听到冉书同话语一转,道:“不过刚刚听了伯母那些话,小弟突然一时之间想通了一些事情。”
“嗯?”宁景疑惑看去,不明白他听了那些损阴德的话还能明白啥道理。
冉书同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看着远方的屋舍,长叹一口气,道:“鱼璃公子于我是天上明月,我既然高攀不得,就应该远远欣赏,这本是我之前的想法。”
他侧目看了一眼宁景,后者回了一个询问的目光给他,示意他接着说,他便继续道:“我觉得我不应该肖想他,我没有这个勇气,便觉得别人也应该如此,可今天听到伯母说的那些话,想来宁兄那位表兄也应该是高攀鱼璃公子不得,可现在他都敢试上一试,我冉某为何不能?”
“冉某不才,也有秀才功名在身,虽然现在家境贫寒,但冉某至少有一技之长,也能搏一搏未来。”
“我说这个话的意思,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是对鱼璃公子不敬,而是,我想试一试,拼搏一下,让自己能配得上鱼璃公子,能站在他面前,堂堂正正娶他进门,给他好的生活。”
冉书同目光深邃,轻轻道:“吾心悦君兮,当珍之,重之,爱之,我不想错过他,此前十八载,我曾遇人千千万,却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动心,而人生短短几十载,能心动几次呢?我觉得,我应该去试试。”
气氛一时安静,只余清风吹拂,落下一片半青半黄的叶子,秋天不远了。
宁景忽然一笑,温润的声音道:“是极。”
他与冉书同比肩而立,看着远处青葱山林,道:“冉兄想过去别的州城入学吗?既然南燕州有豺狼虎豹,但他们的爪子也伸不到别的州城学府里,冉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不应该埋没了这份学识,若冉兄愿意去,所用钱财宁某可以支持。”
冉书同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目光黯淡下来,道:“多谢宁兄好意,然家中父母病重,只有小妹一人,冉某不宜远游。”
他也是一腔苦涩,前程和孝道本就难以抉择,偏偏在这种时候,他遇到了想相伴一生的人,却没资格站在对方面前。
世事如此,为之奈何。
但宁景眸光却一闪,微微笑道:“此事不急,也许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宁景转身向院子走去,声音飘来,“冉兄,先吃饭,然后收拾一下,今儿我们就要准备回玉周城了。”
两人回去,宁何氏已经做好早饭,只是她似是心事重重,情绪低迷,把碗筷摆好,自己默默回了房间,关起了门。
柳静秋刚刚起床,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眼宁景,目光里有疑惑和担忧。
“你盛一些给娘送去房中,没什么事。”宁景轻轻一笑,道,然后继续吃手中的清粥。
柳静秋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宁景既然如此说,他照做便是,便点点头,盛了一碗面条,上面铺了肉丝,拿了两个煮鸡蛋,又装了一小碗咸菜酸豆角,放在托盘上,给宁何氏送去。
吃完饭,柳静秋帮着宁景收拾行李,特意把这些天连夜做出来的两件衣裳给他装上,一件青色一件白色,青色上绣了竹叶,又以银线勾勒荷花暗纹,看起来清雅温润,带着点点华贵,十分符合宁景的气质;白色这款却是以金线勾勒暗纹,领口袖子衣角处都绣了点点祥云图案,整体看起来既不夸张,又十分风流精美,宁景白色衣服少,也不知穿上这件该是多么俊美倜傥,风采照人。
这两件衣服料子用的颇好,刺绣是柳静秋一针一线绣的,他绣工极好,便是翻过来看里面,针脚也丝毫不凌乱,和正面几乎一样,足可见他功底。
为了赶出这两件衣服,柳静秋几夜都没有睡好,油灯都燃尽几盏,终于现在能装上,让宁景带去学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