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兄可有什么打算?”宁景问道,他们都心知肚明,冉书同不可能再去学院,他现在既然来见宁景,那就是打算一起离去,也不知他有何盘算。
冉书同吃着包子,眼中有些黯然,道:“暂时没有安排,我也不能呆在家里,如果爹娘知道我不能继续读书了,怕承受不了,我想还不如先去外面找个营生,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看向宁景,道:“想来宁兄也是与我一样吧?”他知宁景早就被逐出学院,但那天在车局遇到时,正好是他们以往回去的日子,想来宁景也不打算把这种事告诉家里人知晓,所以才在玉周城呆着,如往常一样往返。
宁景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如今在玉周城望春楼跟着吴先生学说书,以后打算以此为生。”
“说书?”冉书同略略思索,道:“也算个不错的营生。”但随即他眼神黯淡下来,他还不知道找个什么差事做呢,他还欠着宁景不少银子,之前的二十两和之后宁景垫付的药费,林林总总三十两。
虽然魏家乖乖送来了二十两,但他爹娘身体还需要不断吃药养着,那钱宁景也没让他急着还,但毕竟欠着债,冉书同心里对赚钱很是急切。
宁景看出他的心情,轻笑道:“万事急不来,冉兄先随我回家一趟,随后我们再一起去玉周城,你我皆是有学问在身上的人,还怕寻不到活做?实在不行,在街头支个摊子,我在旁边说书,你给别人写写书信,也能赚几个子。”
他说的洒脱,冉书同有些被感染到,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二人用过饭,就收拾行李准备去车局租车回和安村,宁景来时就背了个小包袱,回去大包小包提着,冉书同也帮忙拿了不少东西,不由疑惑的打量了两下。
“这是何物?”他看着桶里的八爪鱼和波龙好奇道,虽然他生活的村镇离海边并不是很远,但海鲜运输十分困难,这种活的海鲜普通百姓压根见都没见过。
宁景笑道:“这可是好宝贝,冉兄可是有口福了,等到了我家,我亲自下厨,再备上好酒,我们兄弟好好喝上一杯!”
冉书同眼睛一亮,笑道:“那书同就不客气,希望到时候宁兄家人不嫌我叨唠了就好。”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颠簸,直到夜色降临才回到了和安村。
此时村子里只有几家人点着烛光,大部分人家漆黑一片,舍不得点灯,聚在一起,赏月纳凉。
宁景带人走到自家门口,这次他没有傻乎乎从篱笆栏闯进去,而是高声喊道:“娘,夫郎,我回来了!”
院子里本来漆黑一片,闻到声音两个烛光亮起,门被打开,迎出来两个人。
伴随着小奶狗的汪汪声,院子里打开,烛光照亮整个院子,宁何氏身上披着一件衣服,看模样是睡下了,听到动静又起来了。
其身后就是柳静秋,他举着烛火,身上衣着整齐,橘色的灯光下眉目温润如画,三只小奶狗都聚在他脚下,一起看着门外的人。
“你说说你,怎么次次大晚上赶路回来,多危险啊,怎么不在镇上住一晚,也花不了几个银子。”宁何氏嘴里絮絮叨叨,让宁景进来,随后才看到后面还有一个人,“这位是……”
宁景笑道:“这位是孩儿同窗好友冉秀才,娘,待会把书房的榻子收拾出来一下,冉兄这两天住在咱们家,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玉周城。”
“宁伯母,嫂嫂,在下冉书同,多有打扰了。”
他们手里都提着东西,冉书同只能口头上见礼,颔首低眉。
一听他就是那个被抓紧大牢的当事人,宁何氏和柳静秋不由都打量了他两下,发现这人还挺一表人才,看着像个正派人物。
“好,娘这就去收拾出来,你看这孩子来还带一堆东西,多不好意思啊~”宁何氏偷笑着,伸手就去接冉书同手里的东西。
这倒让冉书同不自在,因为他手里大部分是宁景的东西,他只买了两份点心过来,当见面礼。
宁景看他尴尬,只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把东西给宁何氏,其他不用多说,后者会意,就让宁何氏将东西都拿走,并不多解释。
柳静秋看宁景手里也拿了很多东西,还提了一只水桶,也连忙过来帮忙提。
宁景怕他细胳膊提不起重的东西,把两包干货给他拎着,然后几人将东西搬到厨房,暂且放着,明天再来整理。
柳静秋正把东西码放整齐,就瞥到烛光下墙上有一个张牙舞爪的影子靠近自己后脑勺,连忙转头看去,顿时吓得一个尖叫。
“啊!”
宁景举着波龙哈哈大笑,拉住差点仰头摔倒的柳静秋。
柳静秋稳住了身体,知道是宁景故意吓唬自己,不由哼了一声,抿起嘴,有些委屈不满。
“这……这是何物,怎的长得这么奇怪?”还有点吓人。
宁景将波龙放在地上,斗几个试探着想扑上来和波龙大战三百回合的小奶狗,轻笑道:“哪里长得奇怪了,夫郎见过河中的小虾米么?这其实也是虾米,只是大了很多,所以它叫,大虾米。”
“大虾米?”
柳静秋仔细想了想,确实和河虾长得有一些相似,所以这样叫好像也没错,但他总感觉有股说不清的奇怪,尤其是触及到宁景眼中的一抹坏笑时,他心里有一股浓浓被捉弄的感觉。
“夫君在骗人。”他一字一句肯定的道。
宁景一本正经道:“夫君哪里骗人了?夫君只是在骗一只小猪。”
柳静秋一愣,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捂脸把自己埋掉。
在他们打闹的时候,冉书同默不作声整理好东西,悄悄离开厨房。
他回头看到烛光下两个靠在一起笑闹的影子,感叹宁景和夫郎感情真好,但同时心里有股不是滋味的感觉,大概就是走在路上被人平白无故踹了一脚的感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冉书同:真的,我走的好好的,宁景突然一个滑铲塞我一嘴狗粮QAQ!
翌日,宁景睡了个懒觉。
清晨的风已经带上一丝秋意的清爽,从半阖的窗户吹入房中,卷起床帐轻舞。
宁景鼻子动了动,但扰他鼻子的那个毛茸茸的东西不罢休,依旧随风拂在他鼻尖,让人睡不安稳。
他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就看到一根头发随着风不停在他鼻尖撩拨,他都快打喷嚏了。
宁景摇摇头,伸手拨开那缕头发,那头发是柳静秋的,倒不是对方故意捉弄他,是那头发自己调皮了。
柳静秋还睡得沉,侧躺着,脸对着宁景,头轻轻贴着他的肩膀,两只手蜷缩在胸口,微微贴着宁景的手,这个睡姿似乎格外有安全感,像婴儿侧卧,显得很乖巧。
宁景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宁何氏也没有叫他,估计是想让他好好休息,而指望柳静秋叫他起来更不可能,睡得比他还香,看样子不叫起来,还能睡。
其实再睡一会也无妨,但肚子饿了,该起来觅食了。
宁景轻轻起身,坐在床边开始穿衣服,而没了他这个热源,柳静秋眉头皱了一下,过了会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
“起床啦,我先去倒好水,你穿戴好过来洗漱。”宁景穿好衣服,边说边往外走。
柳静秋低声嗯了一下,门被打开又关上,他懒懒的挤到宁景的枕头上,又闭目养神了一会,才慢吞吞起床。
等他穿戴好到院中的井旁准备洗漱,就看到倒好水的面盆旁奇怪的东西。
他拿起那个长了毛的竹片,有些不解,正好宁景挽着头发过来,看到他这个迟疑的样子,笑道:“这是牙刷,我在城里淘回来的好东西,旁边筒子里的是牙膏,你沾一点牙膏,然后刷牙,不需要用盐水,会舒服很多。”
宁景握着他的手沾了一点黑糊糊的牙膏,然后让他含了一口水,吐掉,举着牙刷在口中轻轻刷动。
这是他在溪水城花大价钱买的,一个牙刷就要五百文,那一小筒牙膏更是花了一两银子,说是材料里有珍珠、中药,能美白牙齿,保护口腔,还能让人呵气如兰。
宁景也不知道有没有说的那么好,但刷在嘴里确实有股清爽的薄荷味,比盐巴水漱口舒服多了。
柳静秋感觉嘴巴里一股子薄荷的味道,还有微苦的中药味,刷久了居然还有白沫,刷完牙后竟然感觉很神清气爽,残留的一点困意也烟消云散了。
早饭是稀饭,煮鸡蛋,包子,还有新鲜的豆腐脑,这又是柳安川送来的,顺便还送来了一小坛子酸豆角,切了一小碟子出来,酸酸脆脆,特别下饭。
吃过早饭后,宁何氏和手帕交一起到地里忙活,宁景三人就在家整理带回来的干货。
他这次几乎把溪水城那家店的货搬走大半,带回来的干货有干贝、鱿鱼干、哈蜊干、蛏干、干鲍鱼,虾皮、海带、紫菜,还淘到一包椰子干,四个椰子。
光是买这些东西就花了他八十多两银子,可以说非常舍得,其实宁景骨子里是个吃货,但他是有条件时就享受,没条件时怎样都能将就,简单的说就是好养活,不挑嘴。
怕这些东西放置不好返潮,宁景特意把家里腌咸菜的大缸清洗出来,晒干后底下铺了一层干草,又用棉花隔开,才把那些干货用布包好,分门别类放置,上面还押着个石盖,等要吃时打开石盖拿出来泡好了炒菜。
柳静秋也没见过这些海货,宁景担心自己不在家他和宁何氏也不懂怎么弄了吃,就每一样打开拿出样品给他介绍,比如干贝,泡好了炒菜吃,剁碎了做酱也好吃,鱿鱼干可以煲汤,海带泡好了可以直接凉拌,也能煲汤等等。
他一边介绍一边每样拿出一些,准备中午就做给他们尝尝。
宁景记得菜园子里是种有青椒的,便想去摘一些回来炒菜。
说来也奇怪,这个世界文化匮乏,但食材丰富,像什么西红柿,辣椒,番薯、土豆都有,不过番薯土豆这两种现在还没有出现,这可以算是主角金手指之一,过不了多久就被柳和宜在山林间找到,之后会做起烤番薯,炸土豆片。
将干货先泡着,宁景和柳静秋就挎着小篮子一起去地里摘菜,路上正好遇到柳安川。
“宁老弟,你也是去买牛肉的么?”
宁景一愣,道:“买牛肉?”
柳安川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不知道,笑道:“相仁叔家那牛老了,今儿就要宰了吃肉,我娘让我去买几斤上好牛肉回来,顺便多买几根牛骨头回去煲汤,给一家人补补哩!宁老弟你要是也要买,就和咱一起快点去,不然好肉都被别人挑走了!”
牛肉在古代可是稀奇玩意儿,好不夸张的说一个人一生能尝到牛肉的次数都有限,吃到这玩意除了有钱就看缘分。
普通人家牛老了,要宰牛,得先上报村长,做好记录,得了允许才能宰,不然私自宰牛严重可是要被拉去坐牢。
好不容易遇到这好事,宁景自然不愿错过,正好他晚上想做个海鲜烧烤,再整个牛肉串那岂不是得美上天?
于是只能让柳静秋一人去摘菜,宁景则和柳安川一起赶着去买牛肉。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宁景竟然和柳和宜撞了个正着,后者看到他脸色很不自然,拉着旁边的女人就低着头离开。
宁景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看向那个女人,一愣,眼中暗芒略过,那女人,可不正是乐娘子么?
乐娘子约莫十七岁,肤白貌美,体态纤细,一身白色麻衣,乌发盘起做妇人打扮,鬓边插着一朵白色小花,显然是一副为人守孝的模样。
姜朝是不需要为亡夫守孝三年的,甚至丈夫死了马上再嫁都行,但要是妇人哥儿决心要替丈夫守孝,也可以做这种打扮,为期三个月,甚至更久。
柳和宜会接近乐娘子,宁景一点也不意外,在原书中,乐娘子因夫婿亡故被赶回村子,没多久又被叔叔一家逼迫嫁给一个瘸腿的老光棍,但危机时刻被柳和宜救下了。
柳和宜心中有愧,不仅帮乐娘子暂时打发了叔叔一家人,还将她带到店里做工,给她丰厚薪资,处处照顾她,而在柳和宜的帮助下,乐娘子独自抚养起孩子,摆脱了极品亲戚,建起自己的小家,最后度过灾年,还开了个自己的小店铺,活的还算不错。
现在由于宁景的影响,柳和宜提前一步接近了乐娘子,哪怕当时他强说他不心虚,乐娘子的下场是她家人逼迫的,涂格也是自己的选择,和他无关,但到底他还是内疚害怕了,所以他来赎罪了。
“宁秀才和安川也来卖肉了啊?也是巧了,还剩下这几块好肉,你们两要是要就赶紧都拿去,给个五百文就行。”
宁景看去,那家主人果然没说错,还真是几块上好的牛臂肉,他自然没有问题,当即掏钱给人家,买下两大块好肉,花了三百六十文。
柳安川舍不得买那么多,只买了一块好肉,又挑拣着买了不少下水,花了一百多文。
看在宁景秀才郎的身份上,主人家又白送了他们几根大骨头,让拿回去煲汤喝,几人一边称肉一边闲聊,才知道刚刚柳和宜过来把半边牛肉都买过去了,说是想拿到城里去做成烤串卖。
“柳和宜家这烤肉生意越做越好了,我上次去他家铺子坐了会,他给我上了一盘肉,那滋味确实美极了,肉足,调料也香,我吃一口下去,险些把舌头都吃了!这不怪别人生意火爆,赚钱呐!”卖牛肉的主人家回忆道,还砸吧了两下嘴,看来确实很怀念那个味道。
宁景被他说的也有些勾起馋虫,书中柳和宜确实是做饭的一把好手,手艺一绝,吃过的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走卒,个个叫绝。
以前看书的时候,宁景就有点疑惑这得多好吃啊,现在穿越过来了,虽然两个人目前还不对付,但他觉得若有机会,尝尝手艺不是不行。
买好了牛肉,宁景就回了家,柳静秋在他前面就回来了,此时已经把泡好的东西捞出来,分门别类放好,只等宁景来一展他的厨艺。
宁景做不了复杂的花样,将扇贝肉和鲍鱼、蛏子肉一起伴着青椒炒,用紫菜、鸡蛋、虾皮做了个蛋花汤,里面还加了点墨鱼干,放了点碎肉,海带泡开后切成丝做了个凉拌菜,混着早上剩下的酸豆角十分开胃。
由于柳静秋三人第一次碰海里的东西,宁景担心会过敏,就让三人小小尝试了一点,等都没有反应才继续吃。
宁何氏不懂什么过不过敏,尝了一口后感觉鲜甜无比,直接大口吃起来,宁景皱眉看着,过了会感觉她也没有什么感觉不对,反而不停夸好吃,便就不管她了。
虽然他的菜样简单,但柳静秋三人都是第一次吃这种海里的东西,只觉得美味无比,和陆地上的肉类到底是不同的。
这干货尚且如此,宁景还带回来一水桶的鲜活的,说晚上烤着吃,顿时一个个就非常期待起来。
下午的时候,虽然已经八月份了,但太阳还是炎热,宁何氏也没有出去做工。
午休过后,宁景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井边开始处理那些海鲜,其他几人看着有趣,一个个围过来看他处理。
也不知是不是从众心理,到后来不仅家里几个人看,还有邻居家的也过来看,连篱笆外面都站着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一半睡着了……
“那怪东西还有两个大钳子,怪凶猛的!”
“何婶子不是说这是她儿子从海里逮回来的稀罕货么?”
“嚯?宁秀才还会下海啊!”
这村里谣言传的快,没一会儿就到处有人说宁景在海里逮了一桶怪物回来,要当众降妖除怪。
等那些看热闹的村民跑过来,宁景已经把波龙,八爪鱼处理好了,砍了竹子过来做竹签。
这里铁制品还是比较贵重,没有铁签,担心待会儿竹签被烧断,只能尽量削的宽一些,然后把东西串起来。
除了海鲜,还串了牛肉串,猪五花肉,青椒,玉米粒,黄瓜等,整整齐齐码好了一堆,便开始架火,等烧出碳火就可以烧烤了。
宁景忙着的时候,冉书同帮他一起砍竹子,柳静秋则在洗菜,宁何氏抱来柴火,听宁景说的先搭起一个长长的土台子,然后在中间烧起火,直到下面烧出一堆碳火。
他们这边弄得热火朝天,不少村民围在旁边看热闹,闲聊,还有小孩走过来问宁景讨要波龙的壳子,宁景将肉都剃下来,把壳给他们拿去玩。
这些小孩像得到了珍宝一样,举着波龙头欢笑着奔跑开来。
柳静秋把青菜洗好了放在一旁,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静秋~静秋~”
他回头看去,眼睛微微亮起,走过去道:“鱼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美貌哥儿,皮肤白皙,容貌迭丽,一身海棠色的衣衫,手腕上戴了个细细的金镯子,眉心坠了一块镂空玉石,正好露出那一点猩红孕痣,显得惊心动魄。
他招手示意柳静秋过来,眉眼弯弯,嘴角带着暖暖笑意。
这人名为柳鱼璃,是柳静秋的好友,以前两人还一起在私塾念书,交情匪浅,算得上是另类的“闺蜜”。
柳鱼璃家以前是村里的富户,现在一家人已经搬去了镇上住,只有祖父一辈还在村子里住,所以他们偶尔也会回村子一趟。
柳鱼璃拉住柳静秋的手,细细打量着他,眉宇间有些心疼难受,道:“你这怎么回家一趟就成了亲,我还盼着你还回学堂呢,现在你不在学堂里,我也不想去念书了。”
柳静秋眼神晃了一下,垂首笑道:“哥儿年纪到了就应该成家了,你家还让你去念书是好事,你万万要珍惜,不要说不读书的事。”
柳鱼璃自然知道这话是对的,他也是说个气话,便努了努嘴,目光挑剔的看向院子里的宁景,道:“他就是你夫婿?你就嫁到这样的人家了?连个全青砖小院子都没有,你怎么能吃这种苦 ,你奶奶也愿意你嫁过来?”
他忿忿不平,想当初他和柳静秋二人并称岑溪私塾双美,便是城里的哥儿姑娘都比不过他们体态风流,一人清冷如兰,一人似春花烂漫,不知多少镇上的城里的青年公子偷偷过来相看。
曾经柳鱼璃还开玩笑,等他们都谈婚论嫁,就一起嫁到城里相近的人家,没事还能互相走动,等日后有了孩子,还能结个娃娃亲,流传一段佳话。
可惜,不过短短半年就物是人非,柳鱼璃再听到柳静秋消息时,才知道他不光彩的嫁给了同村一个秀才,还闹出各种不好听的传闻,说是过得很不好。
柳静秋见他嫌恶的看着宁景,大有开口大加批判的架势,连忙拉住他,道:“我夫君是村里唯一的秀才郎,虽然现在家中清贫,但他对我很好,日子慢慢过总会好起来的,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鱼璃以前不是最喜欢这句话的吗?”
柳鱼璃哎呀一声,道:“你就会拿我的话堵我,什么无价宝有情郎的,难道不能两者兼得吗?一定就要嫁个没钱的有情郎才叫两情相悦?我就是替你不值,但是你要是觉得嫁的还可以,那我也不说什么了,省的你难做人。”
他看向院子里,道:“你们家这是在做什么啊,那些东西是何物,我怎从未见过?”
柳静秋将他带到一边,笑道:“那是我夫君从溪水城带回来的东西,说是海里的新鲜物什,夫君说要用来烧烤了吃,等待会做好了,我拿一些给你。”
柳鱼璃看他一眼,又看了眼一直偷偷打量他们的宁何氏,凑过来小声道:“你就这样拿给我,你婆婆也乐意啊?我瞅着她不像个好人,你要是为难,就别拿给我,不然你被婆婆责骂了,我心疼你。”
柳静秋轻轻一笑,眼中闪过暖意,他平素不爱和人打交道,唯独和柳鱼璃交好不是没有原因的,柳鱼璃说话直率,但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十分为朋友着想,每次说话都熨帖到人心里。
“不碍事,我和夫君说一声,他肯定同意。”
柳鱼璃听出他话里的笃定和信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埋头串东西的宁景,了然道:“我知道了,你们家就是你夫君向着你,婆婆可能不是个好的,但夫君体贴你,是不是?”
他一笑,道:“这样也好,夫子也说,咱们哥儿女子在家中的地位看夫婿,夫君若是爱护,那公婆都得给个面子,若夫君轻贱,那这辈子就算完了,还不如蹲大牢去。”
他们私塾的夫子其实是个哥儿,但饱读诗书,为人尊敬,在镇上开了个私塾,只收附近的哥儿女子去读书,平日里除了教他们识字,也和他们聊这些家长里短。
不过这些道理,有人说夫子教的好,也有不少人骂夫子离经叛道,教坏这些女子哥儿了。
柳鱼璃聊起这个不由掩面一笑,柳静秋也被他逗笑,两人凑在一起像一朵并蒂双花,让旁边的人总忍不住投去目光,暗含赞叹。
冉书同本在帮宁景串东西,目光总也忍不住看向凑一起笑的两人,看着看着手里的竹签都快串到自己手心里去了,幸亏宁景眼疾手快拉住他,不然得把自己手心捅个窟窿。
冉书同连连道谢两下,才凑过来,低声问道:“宁兄,你夫郎旁边那位哥儿是谁家的,可……”他眼神有些飘忽,素来清高的书生竟有些羞赧。
“可有婚配?”宁景直接戳穿他欲问的话,看了眼那边,笑道:“应该没有吧,那位哥儿我也不熟,不过冉兄你看他那身打扮,家中不说非富即贵,应该也是娇养长大的哥儿,想娶回家,不容易。”
不是他看不起冉书同,这位虽然学富五车,是以后的状元郎,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个连学院都去不得的穷酸书生,人家哥儿就算和他看对眼,家里估计都不会同意。
这就是错的时间遇到了想相伴一生的人,为之奈何。
冉书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思虑了一会,苦笑一声,埋头干活,不再看去。
宁景也有些唏嘘,冉书同比他还小两岁,现在十八正好年华,不过因为家中清贫,他又一心读圣贤书,就一直没有婚配,不然他就算家里穷,但好歹是个秀才郎,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总会有姑娘哥儿乐意倒贴嫁给他。
这好不容易铁树开花,还开到了娶不起的哥儿身上。
宁景也没办法,他虽然知道冉书同日后会是状元郎,但他不可能以此去帮冉书同说亲吧?
去告诉人家哥儿父母,冉书同日后肯定高中,不高中他宁景去吃粑粑,所以请把哥儿许配给他?
这样搞得好像他宁景有那个大病。
渐渐的天色暗下来,宁景把院子门大开,在中间围了一块地烧起篝火,中间架了一口大锅,里面煮了鲜美的牛骨头汤,还放了虾皮,海带,墨鱼干。
村民们闻着香味凑过来,宁景就每人舀上一大碗给他们,便有人干脆端着一碗饭过来,让他浇上汤,来个汤泡饭,美滋滋吃起来。
宁何氏看着心疼,但架不住宁景乐意,便只能拿碗连喝三大碗,恨不得把汤里的料都舀走,然后听旁边妇人夸宁景大气,一时又心疼东西又被夸的飘飘然。
宁景架起火把肉串烤的滋滋冒油,把仅有的几个扇贝和生蚝放了粉丝蒜末烤着,波龙肉和八爪鱼串着烤,撒了辣椒粉,配着小葱,那香味随着夜风轻轻飘开,简直整个夏末的夜晚都是这股海鲜烧烤味。
不少村民都聚在这块,目光火热的看着宁景手里的串,见他烤好后装在一个盘子里,端到院子的一角,柳静秋和柳鱼璃正坐在那里,一人手里还捧着个椰子。
宁景拉过一个凳子,把烤串放在凳子上,递给柳静秋,笑道:“你们先吃这个垫垫肚子,我再去烤些肉串,待会再拿给你,要是感觉辣了就和我说,我少放些辣子。”
柳静秋轻轻点头,目光柔软看着宁景,神情像他脚边蹲着的小奶狗一样乖巧,宁景最受不了他这样乖巧的样子,全然信任的目光让他感觉自己就是对方的天地,全部。
宁景揉了下他的头,然后对看着他们的柳鱼璃礼貌点头,便离开了。
柳鱼璃咬着嘴里的竹管,这是宁景削了小竹子制作的吸管,用来喝椰汁刚刚好,便一人给他们开了一个,让他们坐在这里边喝椰汁边等烤串。
“静秋,你这夫君看着是挺好哈~”柳鱼璃有些别扭的道,要他贬一个男人他能词不带重复的骂,但柳静秋的夫君目前为止看着是挺好的,两人感情也蜜里调油,他也不好说人坏话,况且他这还吃着人家东西呢。
柳静秋笑了一下,分了两根烤串给他,两人早就被香味香迷糊了,现在吃到嘴里,顿时好吃的说不出话,眼睛都要冒星星了。
“静秋,你夫君,还真是那个!”这下,柳鱼璃完全被吃的折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老冉,你要老婆不要!
冉书同:……
宁景先把家里的人投喂饱,又备了一份,准备让人送到柳家去。
就算上次闹得不愉快,之后柳家人就像当柳静秋不存在一样,不理不问,但说到底还是柳静秋的娘家,不可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说出去不好听,让柳静秋也难做人。
刚刚宁景遥遥看到柳二哥柳安简在对门处晃了晃,似是想过来,但是犹豫了会儿还是走了,应还是拉不下脸过来。
宁景摇摇头,挑拣出一部分干货,又烤了些串,准备一起送过去。
却说柳安简晦气着脸回了家,抖了抖腿上的泥,把锄头一放,准备洗手吃饭。
他看了眼饭菜,出乎意料的丰盛,一桌子的菜,还有一道烧鸡和猪肘子,本来因为吃不到宁家烤串而郁闷的心情顿时美妙起来,柳安简喜笑颜开道:“这是有什么喜事不成,做的这般丰盛?”
他婆娘端出来一盆鸡蛋汤,道:“大嫂娘家哥儿弟弟来了,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得好好招待一番?索性这些鸡肘子都是大嫂出的,我就下个厨,咱们都跟着沾沾光,吃点荤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