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寄知道,能让顾商无聊地等那么久,就足以看出后者心里是有把他当朋友的。
不重要的人,十秒钟都是奢望。
下班后,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饭店,许寄道:“方圆十里就这家店好吃些。”
顾商:“黎听呢?”
许寄说:“我俩聚一聚为什么要喊上他?我先让他回家了。”
味道的确不错,两人点了瓶好酒,一边聊一边喝,比海量还海的许寄突然想起什么:“你是不是酒量不太好?”
顾商点了点头,他道:“没事,和你喝酒可以喝醉。”
中途他起身去洗手间,一出包间就撞上了一个人。
不是他醉了,他那时还没喝多少,是对方醉了。
顾商下意识眉头就皱了起来,一抬头愣了下。
宋其亭一脸迷茫,撑着墙壁的手臂肌肉明显,“嗯……嗯?顾、顾副总?”
顾商看到隔壁包间打开的门里,A其余四人和两名经纪人齐齐望过来,他刚想绕过宋其亭去洗手间,后背又被扶住了。
许寄:“怎么了?我听到声响就出……啊其亭,好巧,你们也在这?”
成钦出来将喝醉的宋其亭缉拿归案,同许寄说了几句,然后不知怎么的,顾商也莫名其妙地被拉进了A的包间里。
江堰袖子挽到肘间,正抽着烟。
怎么能让两个老板站着,经纪人站起,顺带把没跟着站的江堰也扯了起来,连忙让服务员多加两把椅子,“顾副总,许总你们先坐。”
在电视、手机上看、隔远了看都不觉得A五人原来有这么大只,这下靠近了站着,压迫感一下就出来了。
明明身高没有差很多,可骨架与肌肉组成的体型大了不止一点。
许寄笑着拒绝:“不了,我和顾副总在隔壁,原来今天你们问我哪里好吃是准备今晚来啊。”
顾商以为他们还要聊一会,便侧身对许寄道:“我去洗手间。”
他在离门口最远的位置,一一经过离开时手指好像勾住了什么,但没在意。
放完水,顾商细细洗着手,不出意外的,眼前被一道阴影覆盖住,一股烟酒味,不用抬头看镜子就知道是谁,臭死了。
他熟视无睹,慢条斯理地擦干手指,想往外走。
江堰没有反应。
哪知就快要接近门口时,江堰突然喊他的名字:“顾商。”
顾商的手腕被拉住,整个人的身体随着力道往后一靠。
江堰走急了几步,现在痛得有些直不起腰。
顾商同江堰的力度对抗,他面无表情:“你要是让我碰到厕所的墙,我会杀了你。”
江堰顿了顿,思考两秒后,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顺势抱住了,他下巴托在顾商的肩膀上,轻声道:“……顾商,我好疼。”
应该是在说受伤的那里,顾商后知后觉的,江堰应该喝醉了。
可下一秒,江堰在他耳边继续说:“我讨厌你……我恨死你了。”
顾商的手指那一刹那紧了紧,他冷笑一声,一把将人推开了,“滚。”
江堰又拉住他。
公众场合拉拉扯扯,顾商冷眼看他,漠然道:“放手,你想上热搜我不想。”
江堰忍住了疼,他说:“我不在乎。”
顾商扯了扯嘴角,“说得好听,门是自己锁上的?”
江堰想了下,“只是,不是现在。”
顾商懒得跟江堰掰扯,他威胁般地看了眼江堰的裤腰下方,在上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看到江堰的表情立刻染上了痛苦。
他一字一句:“虽然我有使用你的想法,但我他妈现在没兴趣,滚开。”
打断他阴郁想法冉冉上升的是他的手机铃声,一看,是何今安。
不方便接,也不想接,顾商挂掉了。
可何今安一改往常的听话懂事,再次打过来。
越是这样,顾商越是烦,明明可以联系秘书,要是紧要事,秘书会立刻联系他,却偏偏要打到他手机上来。
铃声戛然而止,洗手间恢复了安静。
“跟了整整七年,”江堰忽然道,“都得不到顾总一丝温柔与留恋,看来我这个两年的的确不配。”
顾商最厌烦江堰拿以前说事,明明是他做错了!这番话顿时激化了顾商心中的火气,他拂开江堰的手,阴狠道:“你自然是不配,滚。”
手贴着裤缝线晃了晃,江堰没有再追上来。
他呆呆地在洗手间站了好一会,才被男妈妈成钦捡了回去。
明天是难得的休息日,大家都有点喝多了,现在的A每人都有了自己的住处,不再住在宿舍,经纪人一个个地将人送回去。
好在几人住得比较密集,都顺路,最后只剩江堰,在通往千灯湖唯一的那条桥上,经纪人蓦地说:“诶,前边那辆不是许导的车吗?”
江堰没有睡着,他迟钝地睁开眼看了看,好像是,一辆白颜色的车,在挺前面的。
经纪人开到停车场,没想到的是,又一次碰上了停在电梯口前的白车。
面都碰上了,经纪人自然要打招呼,车窗打开,“许导,这么巧啊?”
许寄点了点头,说,“我刚把顾总送回来,你这是……”
话音刚落,江堰旁若无人地拉开车门,下了车,站定。
许寄一愣,霎时脸色有些古怪,“你和顾商住在同一个小区?”
等等,千灯湖是一栋一个停车场,还是同一栋?
江堰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懂,他盯着许寄,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
但也只有几秒,许寄感觉自己的脸侧闪过一阵风,眼前一晃,一回头,江堰冲了进去,只留一个背影。
许寄:“他这是喝醉了吧?”
经纪人尴尬地笑了笑:“哈哈是的……”
酒精从喉咙反上来,江堰呼吸急促,跑得很快,果然,他看到了大堂的电梯门开着,顾商刚刚刷上了卡。
顾商被这股动静惹得抬起眼,他皱起眉,摁下加速关门的按键,却压根挡不住全力奔跑的某人,他仿佛被车撞了一般,双脚甚至稍稍离地,被人勒着腰直接从电梯中间拽到了边角。
顾商感到了一点离心力,他腰侧烧灼般地一痛,“你发什么疯…!”
电梯门合上了,开始上升。
江堰箍着他,不让他去取消或者什么。
电梯门打开,时隔七年,江堰又一次“光明正大”地踏进了这里。
黑猫早就蹲在鞋柜上等着了,在触及陌生的人时瞬间变成了炸毛恐龙。
江堰完全没把它放在眼里,强制性地拖着顾商进来,手在顾商的腰胯两边流连摸索。
两人脚步踉踉跄跄的,顾商嘴里骂声就没断过,他何曾遭受过如此不随他意的事!
江堰如愿以偿地从对方的裤袋里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往地毯上扔了过去,至此,顾商所有叫人过来的法子被硬生生斩断。
他跟着记忆中的模样走了一圈,看到那个潜水池,看到嵌在台子上的平板,看到书房关着门。
没有别的小情。
江堰知道顾商的性格,不会有小情敢在顾商之后才来。
他又看到扔在洗碗池里没洗的玻璃杯,桌子上放着咬了几口的欧包,几个沙发靠枕掉在地上。
再一联想许寄那番话,江堰的瞳孔在眼眶里颤抖了下,涌上一股反胃,似乎要将喝进去的酒都吐出来,他握紧了拳头,“这是你家?”
顾商皱起眉,早忘了当初自己回答的“不是”,只觉得江堰在发疯,手机好像滚进了沙发底,猫也在沙发底,他冷眼看他:“给我滚出去。”
从重逢到现在,顾商就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好话,总是让他滚。
江堰沉默地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发怔,仿佛在消化什么。
得知千灯湖就是顾商的家并没让他开心或者什么。
七年前越亲密,他就越痛恨。
顾商小腿贴着沙发,紧紧盯着对方。
半晌,江堰好像又醉了,他重新抬眼看向顾商,置若罔闻地径直走过来。
越来越近,直到走进顾商的私人范围,他指尖动了动,抬手打过去,威胁:“我说最后一次,滚出去。”
江堰忽然觉得,顾商就像沙发底下那只黑猫,感受到危险时会伸出利爪挠人,但只要你不怕,这没有什么。
痛,但他不躲不避,双手捧着顾商的脸猛地亲了下去,任由顾商怎么踢怎么踹。
“唔!”
今天有拍摄,江堰妆造时喷上的古龙香水熏了顾商一脸,他舌尖一痛,竟被咬了舌头,还咬破了,有血腥味。
他忍无可忍的,用膝盖狠狠 顶向江堰的伤处。
江堰浑身一僵,控制不住的痛苦让他弯腰,可就是不放口。
顾商被含着舌尖往下带,舌根被扯得发疼,他不得不跟着对方的动作走,在心里骂江堰是咬住了就不放口的野狗。
江堰越痛就越是紧贴,可软组织挫伤的痛不是一下的事,而是源源不断的阵痛,他不一会脸就白了,鼻尖冒出了冷汗。
顾商提到半路的膝盖有一瞬的迟疑,但也只有一瞬。
江堰心理上不怕,身体却是实实在在在经历的,无法挺直腰背忍受的痛意让他捂着跪了下去。
顾商终于把舌头放回了自己口腔,伤口好像还在流血,他舔了舔,刺痛让他眉梢抖了下。
他没有理会,选择去拿第二个手机打电话。
哪知刚迈出一步,又被人从后边扑倒在地毯上,紧紧压住。
顾商真是被气笑了,有人在身下垫着,痛倒是不痛,就是觉得莫名其妙和厌烦,不懂江堰是要做什么、目的是什么、意义在哪里。
江堰忍着疼,凑到顾商耳边,轻声道:“你想睡个好觉吧?”
很重,顾商起不来,也不想同江堰说话,只冷冷看着。
江堰缓了一会,深吸一口气,直接拦腰将顾商扛起。
这动作猝不及防,顾商挣扎起来。
混乱中江堰又被踢到,他趔趄着走进卧室,反手锁了门,他将顾商扔在床上,开始脱衣服。
顾商被气得胸口起伏,他每次一情绪激动就头晕,眼前发黑,心跳加快,再加上刚刚脑袋头朝下了一会,供血不足。
江堰就趁着这段时间,爬上了床。
顾商撑着,往下瞟了一眼,难受得不行还要嘲讽一下,“起不来?”
江堰摇了摇头,抱住顾商倒在床上,低声道:“睡吧。”
衣服被撩起来,伸进了一只手,发烫的手心开始揉起他的肚子,顾商一时之间没有弄明白情况。
可江堰看起来真的没有那个意思,闭着眼睛,揉得很专心。
顾商原本有熄灭趋势的火气又一次腾地燃起来了,江堰在想什么?难道经历过那样的事后,他还以为他们能那么和谐地躺在一张床纯睡觉?不时时刻刻提防着他跑去书房就不错了!
等等……书房。
顾商醍醐灌顶,他说江堰怎么被他骂被他打也要接近他,被肆意侮辱也要进千灯湖,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Muss现在打不过正山,而A现在的后台又是Muss,归根到底,他们两个的立场从头到尾就是对立的。
思考至此的顾商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本就多疑,越想越觉得是正确的。
江堰忽的听见顾商冷哼一声,紧接着,人从他的怀里挣脱了,手一空的感觉让他的心猛地往下一坠,像被人一拳重击在心口上,像连接心脏的血管被捏住,熟悉的、经历过无数次的恐慌让他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撑起身,他就被顾商抓住领子。
顾商腿一跨,直接坐在了江堰的腰腹上。
江堰吃痛闷哼。
顾商掐住江堰的脖子,眼里燃着狂傲与怒气,“不做就他妈给我滚下去。”
“本来你就只有这一个用处,连这个都废了……”他压低身子,凉薄道,“那你还有什么用?”
江堰疼得眼前一下下闪白光,只觉得顾商动一下,他就被刀割一下,但即便如此,他也咬着牙,不止步于单单躺着。
顾商觉得对方不是喝傻了就是疯了,那模样足像是失去了理智,力道更是抱着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意味,势必要从顾商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两个人都很难受,这是顾商第一次做完毫无睡意。
江堰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呼吸都颤抖着,他却像没做够,再次磕上顾商的唇,手也精虫上脑般地摸上。
同作为男人,顾商很肯定江堰不会有任何的爽意,换做是他,可能早就疼晕过去了。
顾商这次轻而易举地就推开了江堰。
两厢对峙着,半晌,顾商看了下方一眼,骂了一声,下了床。
江堰没抓住,脱力一般地枕着床头柜,喉结滑动着,顾商肯定是去叫保安把他弄走了。
顾商在柜子里找到了另一部手机,动静不小,他三两下拨通,道:“千灯湖,来一趟。”
江堰好像睡了过去,又好像晕了过去,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得了,记忆重新连接上从一张陌生的脸开始的。
方明楚看到对象是江堰时又懵了,难道上次在御庭只是在玩情 趣?
江堰浑身都是冷汗,他迷迷糊糊想起来了,是医生,之前见过的。
医生小心翼翼地捻起,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似乎是震惊于都这样了还要上床,好半天才组织好了语言,“这……要上药了,虽然没有严重到要废的地步……但顾副总,嗯…那什么,还是……静养比较好。”
之后又给江堰吃了止痛药,留下几袋药品后,离开了。
周遭狼藉一片,此刻的安静宛如闹剧过后的冷静与沉默,江堰没有说话,只看着顾商。
顾商却看懂了,他靠墙抱着臂,扯了扯嘴角:“我只是不想在家里见血,晦气。”
一两秒后又补充,“好了就给我滚出去。”
第40章 “按摩椅。”
最后江堰还是走了,被顾商打电话喊来四个保安抬上七楼的,刚好前者也走不了了,省事了。
江堰抗拒得很,直到这刻,顾商才确定对方是真的喝醉了。
倒没有到处乱滚乱爬那么离谱,就是面无表情地暗自用力,让保安抬不动,用力到侧颈青筋突起。
清醒时的江堰哪会做那么幼稚的举动。
保安深感疑惑,都集体喊“一二三抬”了,场面一时之间有些滑稽。
只有顾商发觉了不对劲,喊了两个回合,他忍无可忍地扇了江堰后脑勺一下:“少他妈丢人。”
喝醉了的江堰一根筋地只有一个目标,他不肯走,经过门口时趁乱握住了顾商的手腕。
顾商猝不及防被一扯,跟着走了好几步,他皱起眉,抬起手臂,一根一根地将江堰的手指掰开。
可掰开一根,另一根又重新握上,反反复复。
顾商烦了,想拿把刀砍了江堰的手算了!
最后是一个保安过来帮着掰,才成功让力道消失,只余留在白净皮肉上的五个红指印子。
江堰在那头乱喊:“顾商。”
顾商冷漠地甩上了门,彻底隔绝了声音。
他捂着胃慢慢蹲下,晚饭吃下的东西在肚子里翻滚,想吐。
咪咪探头探脑地打量,终于敢出来了,走到顾商身边蹭蹭,却被顾商打了一下头,骂道:“没用的东西。”
顾商蹲了好一会,胃下坠的感觉才稍稍减缓了点,他很累,却不困,是精神上的疲惫。
主卧的床单已经不能看了,他来到别的房间,跪上床的瞬间被痛醒了,他低头看过去,只见自己的膝盖一直到大腿外侧,都有不同程度的刮伤,正往外冒着小血珠。
可能是在客厅打斗的时候刮到茶几边角了,顾商随意地抹掉,在心里想江堰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黑猫跟着跳上床,踩上顾商的枕头,找了舒适的位置趴下。
顾商拉开床头柜,里边放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药板,好一些只剩下几粒,他眯着眼分辨,拿了两颗生生咽下去。
随后直接往黑猫身上枕,吓得黑猫“喵”了一声发射蹦走,没一会又重新跳上来,试探地挨了挨顾商的手臂,蜷缩着躺下了。
顾商借着药力勉强睡着了,但反反复复地醒。
早上七点,客厅的自动喂食器“哒”地一声吐出猫粮。
黑猫立马清醒,猛然用顾商的肚子借力往外冲,仿佛晚了一秒就要饿死。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昨天晚上开始,顾商的胃就一直不舒服,托黑猫的服,他这下是吐了个一干二净,反而好受了一点。
胃里空空的,也不想进食,他重新回床上躺着,膝盖上的伤口发出阵阵刺痛。
迷迷糊糊到十点多,许寄按照约定来了电话:“起来,去看中医。”
顾商恹恹的:“不想去。”
“顾商,”许寄用肩膀夹住手机,倒车入库,“下楼。”
顾商叹了一口气,起了。
许寄把一个饭盒递过去。
顾商拿过,“这什么?”
“黎听做的三明治,你尝尝。”
顾商很给面子地打开,吞拿鱼三明治,用料十足,无论卖相还是味道,都赶超外边卖的,但他实在没有胃口,只咬了几口就再也吞不下了,还因鱼的腥气更反胃了。
一进店面,药味扑面而来,好不容易压下的恶心又涌上来,顾商直接干呕了下。
老中医摸着顾商的脉,神情逐渐凝重起来,说的是白话,“后生仔,你的脉太虚弱了。”
“饭唔食,觉又唔好训。”
“脾胃虚,肝硬,血少又稀,凝血功能差。”
“系唔系成日觉得颈渴,饮咗水都唔见效,反而仲渴?”
“一到晚黑有冇心跳得特别快?情绪容易低落失控,身体容易出汗。”
“内分泌又失调。”
老中医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大堆,哪哪都有问题,还说胃有点毛病,要去医院拍片看看。
顾商听不懂,只看向许寄,后者一溜听下来,觉得顾商现在还活着真挺幸运的。
许寄翻译:“命不久矣。”
顾商:“?”
现在的中药有不用煲熬的了,像冲剂那样,直接用热水冲开即可。
明明只开了十日的药,份量却像别人开了一个月似的。
然后又硬拉着去了医院,果然检查出来胃炎、胃溃疡和胃部消化功能紊乱,又是好一袋药。
“岑青不在,真是没人管你了啊。”许寄说。
顾商反驳:“我有在吃饭,阿姨一日三餐都有煮的。”
吃不吃得下就是另一回事了。
似乎是担心自己早死,接下来顾商还真规规矩矩地吃了两天药,可意外总比计划来得快。
第三天要开早会,散会出来已经十一点了,错过了第一次吃药时间,第四天又因下午要去外边监工,错过了第二次吃药时间,再后来总有各种不可抗力因素影响,外加身体好像好了点,渐渐的那堆药开始养灰尘了。
许寄有打电话来督促,但顾商心虚得很,又不想让对方失望,只“嗯嗯”回答着。
江堰也挺久没来发疯,可能是那天清醒过来后察觉到自己的丢脸失态。
阿姨最近老家有事请假一个星期,顾商昨晚一晚没睡着,心脏跳得很快,砰砰的声音撞击着耳膜,他起床时起猛了,眼前一黑,栽在床上没了反应,好一会才爬起来。
他没什么胃口,嘴里泛着苦味,从桌子上拿了一颗糖塞在口袋里,打算待会吃,免得又低血糖了。
秘书发消息说在楼下等着了。
顾商拿上文件出了门,电梯上的数字从六缓慢降到一,他皱着眉,扶了下栏杆,有些头晕,眼前的一切都灰蒙蒙的。
殊不知门一打开,他有点被吓到,脚步顿了下,心脏狂跳起来,后背顿时浮了一层虚汗。
江堰戴着顶黑色鸭舌帽,靠着大堂的柱子,不知在干什么。
顾商恢复了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走过。
藏在鸭舌帽底下的眼睛抬了抬,江堰伸出手。
“别碰我。”顾商挥开对方的手,动作大了点,他咽下反胃。
怎么回事,怎么今天那么晕,他握上大堂的玻璃门把手,同时手腕也被握住了。
顾商忽的感觉到了下坠,下巴好像嗑到了什么,牙齿咬到了舌尖。
江堰瞳孔一缩,猛地托住对方的下巴,才没让顾商嗑上把手的角。
下一秒,他被推开。
顾商蹲在地上,开始干呕,可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有酸水,混乱中他好像被扶着,借力重新站起来时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实际只过去了十几秒,顾商却像昏迷了一天,他看到了亮着的数字七和刺眼的白色光,好累,于是他又闭上了眼。
长期没有睡眠,于是身体开启保护模式,被迫让主人晕过去,“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顾商是实打实感到了自己的虚弱,他还以为自己就这么猝死了。
他转了转头,看到了一根透明的管子从上一直垂到下边,顺着视线,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背上贴着胶布。
顾商发了好一会呆,才意识到自己在打吊针。
可周遭的环境并不像医院,越看越眼熟,直到他侧向右手边,正正对上了俯视他的猫猫头。
顾商又被吓了一跳,一阵心悸。
雪人的鼻尖都快怼到他脸上了,好奇地点来点去。
顾商知道这是谁的家了,他抬起手,雪人挠了他一下,之后跑走了。
不疼,没伸出指甲。
雪人是只老猫了,跑起来左后腿好像有点瘸。
顾商深陷在枕被里,他好像闻到了肥皂味,很神奇,明明过去了那么久,身体还是自动将七年前的味道对上了,自顾自地感到熟悉起来。
清爽的肥皂味包裹着他,一点一点将他喷在衣服上的木香香水蚕食殆尽,这还不够,还要黏在顾商的衣服上。
顾商从小睡的东西就贵,身体被养得挑剔,这张床却没觉得不舒服,他摸了摸床垫的侧边,摸到了突出的品牌logo。
果然,同一个牌子的床垫。
七楼同他家的格局一样,他主卧的房间也是江堰的主卧,他看到江堰的阳台没有封,外边一大片粉色的东西,像花。
还有……
顾商的目光蓦地定住了,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大块头,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
上边的皮都掉落了些,还有猫挠过的痕迹,不过不难看出,保存得很好。
那是七年前,江堰送他的那台按摩椅。
但顾商记得很清楚,千灯湖的垃圾点不收这么大的物件,于是他给了一千块给打扫的工人,帮忙运到五公里外的垃圾场丢掉。
第41章 “你该求我。”
盯着那张按摩椅发怔,或许是床被太软,或许是放空了脑袋,顾商的瞳孔渐渐有些涣散,毫无防备的,又睡了过去。
中途醒了一次,迷迷糊糊的,他脚趾抽动了下……好像有人在摸他的脚腕。
他没有睁开眼睛,很累,头像塞了铅块,晕晕乎乎的,肚子也难受。
因为瘦,所以他脚腕突起的那块骨头很明显,那人用大拇指指腹绕着内侧的那块骨头按了一圈,四指抵着外侧的那块,似乎在丈量他骨头的粗细,力道不重,轻轻的,仅仅陷进去一点皮肉的程度。
来回按揉了一会,摸到了脚侧,那里遍布着蓝紫色的血管,又酸又痒,他的皮肤很白,血管一直向上延伸到小腿。
手便也跟着往上摸,抚过跟腱,划过小腿肚,托起膝弯。
没有捏,只是不厌其烦地摸着。
顾商能感觉到自己的裤子掉到了膝盖处,柔顺地堆叠着,可是他今天穿了条布料硬挺的西装裤,不应该是这种触感……
不知道了。
被摸得很舒服。
手有继续往上的趋势,顾商随着本能打开一点腿。
江堰垂着眼,仿佛都能听见顾商命令的语气:“给我好好按。”
他毫不留情地用力掐了一把,顾商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头,但没有醒。
睡着了比醒时乖多了。
顾商睡得不知天昏地暗,仿佛过了十几个小时。
这下是彻底睡饱了,身体到点了似的将他弹出梦境。
五感从麻痹状态中恢复,他重新堕入现实,身体是躺着的,睡得久了,四肢发软地提不起力气。
顾商睁开眼,眨了下,意识到现在是夜晚。
不饿,但肚子咕噜咕噜地乱叫着,肠子在里边翻滚。
他抬起手,吊针已经被拔去。
视线的同一方向,原本白天坦坦荡荡敞在那的按摩椅此刻被一张大毯子盖了个严严实实,毯子厚,显现不出按摩椅原本的形状。
要是顾商白天没看到,压根联想不到这是那张按摩椅。
窗帘也被拉上了,如今清醒了,顾商总感觉,他在哪里见过那些粉色的花。
腰酸背疼,他再躺不下去,下了床,裤腿“唰”地一下垂到地上,将大半脚背遮住,只露出脚趾。
顾商低头,看着这条已经挽起的灰色运动裤和长到大腿的白T,明明他不算矮,有个一米八出头。
他大致看了下这间主卧,摆在中间的床,一个被雪人挠得破破烂烂的懒人沙发和角落的大高个,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毫无人气,仿佛只是平时回来睡个觉。
门外静悄悄的,像是没人在。
他原来穿的衣服搭在懒人沙发上,顾商过去拿起,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摸向外套的口袋,六楼的房卡果然不见了!
虽然书房上了锁,但他睡了那么久,江堰真有这个心去偷资料,喊个人上来撬锁也早搞定了。
顾商表情阴沉,快速换完衣服后打开了房门。
一股米饭的香味顿时迎了上来,江堰在厨房,闻声回头,视线缓缓落在顾商的衣服上。
顾商目光冷冽,质问道:“我房卡呢?”
本就没抱希望顾商能给他好脸色看,江堰关了火,走到桌子旁,拿起房卡递过去。
顾商抢过,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进我家?”
想不到顾商一醒就跟他发火,江堰垂在身侧的手蜷成拳,也扯了扯嘴角,“怎么,家里藏了人,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