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就……突然就走了。苏问,我该怎么办,我不会打理家业,我做不好的,我会把家业都败光的,我害怕……”钱永荐怔怔的,像是不敢相信这个现实,双眼看着空中都涣散了。
“伯母尸体呢?你安顿好了吗?”苏问见他这个样子,顿时觉得头疼。
他虽然重情重义,看钱永荐是认识的人,多帮了他一把,但是他可没想给自己找个累赘。
钱永荐似乎想赖上他了。
苏问把视线从钱永荐身上移开,他觉得他是时候要离钱永荐远一些了,免得给他一些错觉。
钱永荐听见苏问问话,“怎么安顿?我不会,苏问,你肯定知道,苏问你帮帮我,我给你做牛做马,不,我给你做妾都可以!”
钱永荐直接扑向了苏问。
苏问听见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不察给他抱住了腰,挣脱不开。
“你这是干什么!松开!”苏问万万想不到,钱永荐会来这一套。
“我不!你答应我吧,只要你帮我,钱府送给你也行……翼王肯定不会好好待你的,你肯定需要给自己找后路,这就是个机会啊!你帮帮我……”钱永荐抱着苏问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都不肯撒手。
苏问被他整得怒了,这人怎么这般无耻!
“你给我松手,不然我给你把手给剁了!”苏问觉得自己的腰被他抓得生疼,出声威胁道。
钱永荐却笑了起来,“你不会的,你不会这样对我的,你那么善良,肯定会帮我的对不对,你答应我,我就松开。”
苏问正准备唤箫骐,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楚涵渊大步走了进来,径直就把钱永荐的双手折断,扔出门去。
苏问只听见咔擦两声,身上一轻,就被楚涵渊搂住了。
楚涵渊手一碰到苏问的腰间,苏问就倒吸了一口气。
楚涵渊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苏问本来还挺生气,现在看楚涵渊比自己更生气,自己就委屈了,“谁知道钱永荐突然发什么疯,我疼。”
楚涵渊见苏问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出去对着箫骐吩咐了一些事情,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瓶药酒。
“趴床上,我给你擦。”楚涵渊轻声说着,带苏问走到床边。
“可是……”钱永荐怎么办,他刚刚看楚涵渊下手可不轻。
楚涵渊皱眉,“不用理他,我让箫骐去处理了。先把药擦了,不然明天更疼。”
“好。”苏问见楚涵渊坚持,也就到床边把外套脱了,撩起里衣,露出有些青的腰肢。
苏问这一看才发觉钱永荐下手真的狠,这根本就是往死里掐他才做得到了。
楚涵渊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就知道那姓钱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谁一见面就搂搂抱抱,恐怕觊觎苏问已久。这会母亲去世,来苏问面前装可怜。
一时之间,楚涵渊眼里满是乌云,隐隐还能看见其中闪电,骇人得紧。
苏问不敢说话,这钱永荐是他自己惹来的祸患。
他还以为自己运气真好,一出京城,到江南第一天就遇到了故友。
如今看来还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拥有一个强大的母亲,一个曾是泼皮的弱势父亲,钱永荐到底还是长成了一个无能的纨绔子弟。
时间过去那么久,他不应该再把以前的印象留到现在。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每个人都在往前走,而只有你一个人留在了过去,还对过去念念不忘。
苏问想着,眼里就有泪水。
他仰起头不想让泪水流出来,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流泪。
他忍不住想得更多。
时过境迁,不是说笑的。
凉州还是那个凉州吗,还会是他想回去的那个凉州吗……
“啊!”突然腰间穿来一阵疼痛,苏问忍不住惊呼出声,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也给激得流了出来。
苏问觉得这也太丢人了,擦个药也能哭出来,带着一丝哭腔道,“你轻点。”
楚涵渊皱着眉朝他看过去,他感觉没用多大力气啊。
结果看苏问竟然流泪了,以为自己真的用得太大劲了,轻声哄道,“这伤必须揉开,你忍一忍,我待会轻点。”
“嗯。”苏问几乎是用鼻音回答的。
楚涵渊本来有万般怒气要发,见苏问这副惨兮兮的花猫样,瞬间哑火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有些刺鼻的药酒味在空气中蔓延。
苏问一时只能感受到楚涵渊的手沾着药酒在他腰间的炙热感,凉凉的药酒也去除不掉的炙热。
苏问突然脸有些红了,他觉得楚涵渊的手很大,骨节分明,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感觉到他每一根手指里藏着的脉搏跳动……
楚涵渊看着苏问白皙的背部多了几道伤痕,他满眼都是心疼。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会,苏问怎么又受伤了。
哎,还是不能让苏问移开他的视线。
楚涵渊帮他擦完后面,手探到了他肚子上按了按,还往上探去……
“你干嘛?”苏问瞬间瞪圆了,撑起半边身子看向楚涵渊。
楚涵渊一脸坦荡,“看看你还有没有伤。”
“哦。”苏问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自己坐了起来,撩起上衣看了看,确定没有,又放了下去。
抬起头向楚涵渊看去,楚涵渊又恰好转过身把药酒重新盖好,拿到桌上放着。
苏问看他有些僵硬的身形,挑了挑眉。
看来也不是他一个人……
楚涵渊也不是无动于衷……
楚涵渊当然不是坐怀不乱,他只是心疼苏问的伤,克制着自己。
这会屋里还飘着药酒的味道,有些刺鼻又有些苦涩。
楚涵渊拿来件薄衫,走回床边给苏问披上,坐下说道,“钱家的事,我来查,你不要再插手了。”
苏问拢了拢薄衫,俯身窝进了楚涵渊的怀里,“嗯。”
楚涵渊自然地伸出手搂住他,小心地没有碰到他的腰,身子还往床里面坐了一些,免得苏问掉下去。
“你不要想太多,你和钱永荐那么久没见了,你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待你是应该的。更何况你现在可是翼王妃,如今他的母亲去世,自己也没有本事,肯定是想来攀附你。你莫要被他扰了心神。”
苏问埋着头嗯了一声。
楚涵渊看不清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自己说的妥不妥当,心里有些急,恨自己嘴怎么这么笨,没学点能哄人的。
“他不值当你如此难过,你就当他是个路人,路边的阿猫阿狗,你救过,就够了,你总不能救他一辈子。”
“别难过了,你还有我,我肯定是会保护你的。他这般伤害你,我定然不会放过他,等事情查清楚,我就把他剥了挂城墙上……”
“噗。”苏问忍不住笑出声来,以前都是他哄楚涵渊来着,这回倒过来,没想到楚涵渊还挺会说的。
苏问抬起头,冲着楚涵渊眨了眨眼睛,笑道,“拜托,这里是江南,又不是边塞,还能把他剥了挂城墙上吗。”
“你想,我就做。”楚涵渊嘴角含笑,温柔地看着苏问。
他们两现在的距离很近,近到苏问能从楚涵渊眼里看到自己笑着的模样。
“你就不怕……别人觉得你残暴?”
“不怕。”楚涵渊肯定回答道,转而又觉得不太合适,补充道,“只要你不觉得就好。”
苏问突然想使坏,“哦?那如果我觉得呢?”
楚涵渊没回答,在苏问额间落下一吻。
“那我也食之如饴。”
凡你所想,我万死不辞。
“你把钱永荐扔哪了?”苏问看着这空荡荡的钱府,有些意外。
“让箫骐看着他,免得他瞎跑出什么乱子。”楚涵渊语气不虞。那小子还是别给他们添乱的好。
“钱家以后怎么办?充公?”苏问唏嘘不已。
楚涵渊帮钱永荐把钱府都拿回来了,钱永荐自己根本保不住,交给钱永荐,真的没几天可能就要不被吞,要不被官府查封。
“唐旭婳在打理,她挺有兴趣的。”
如果唐旭婳在这里,肯定要反驳楚涵渊。她哪里有兴趣帮这小小钱家打理家产,她还想回九霄当她皇女。
苏问点点头,他觉得这样安排挺好的。
苏问跟着楚涵渊进了后院,又拐进了一间屋子。
这屋子帘子是深绿色的,系绳是红色的,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两个雪白的瓷器放在两旁。
这应该就是钱母的房间。
这钱家,除了钱母没人能有这品味了。
床上放着的就是钱母的尸体。
苏问想上前查看,楚涵渊忙阻止,“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楚涵渊本来不同意苏问来的,他想把事情办完再告诉苏问,可是他拧不过苏问,只好带着他来了。
“为何?”苏问隔着楚涵渊看了看钱母,没看出什么问题。
楚涵渊思忖一会,有些事情瞒不过苏问的,还是说了,“她可能是中蛊,毒性未明,贸然靠近太危险了。”
“你怎么知道?那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干看着吧……”苏问明白楚涵渊的顾虑。
他从书上了解过蛊这种东西,苗疆特制的药虫,有奇效。虫能生肌肤,治骨疗伤,也能置人于死地,噬咬血肉,腐蚀物件。
苏问相信楚涵渊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如果真是蛊,那又是哪里来的蛊,钱母又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我之前见过一人跟这状况相似。此事不急,叶生朝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再看。”楚涵渊实在不放心让苏问去碰钱母。
他之前近距离检查过王肖然的尸体,当时叶生朝在旁,现在叶生朝不在,他又不通医术,如果出了意外,那都是他不想看到的局面。
“……那我们来这干嘛?”苏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既然早有打算,那还不快说。
楚涵渊接收到苏问的眼神,立马对身后跟着的小厮吩咐道,“把丫鬟叫来。”
“是。”
楚涵渊笑着对苏问解决道,“先问问看。”
“好。”苏问四周望了望,拉着楚涵渊在圆木桌子前坐下。
没一会,小厮就领着两个丫鬟来了。
“大人。这两位就是钱夫人的贴身丫鬟,春生,秋怡。”
苏问朝那四个丫鬟看过去,这两个丫鬟长相都一般,没什么特点,穿着一样的嫩绿裙子。
苏问一恍神,还以为她们都长一个样,仔细看才发现,这夏生看着很是腼腆,秋怡就大方很多。
“你们谁来说说,当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第一个发现的?”苏问注意到,春生特别紧张,手里抓着块帕子,像是在害怕。
“是我……那天我当值。”春生怯怯地开口道,手里的帕子捏得更紧了,指尖都在发白。
“当时我就候在一旁,少爷拿了腕补汤来,恰好夫人午睡起来,就责骂了少爷两句,少爷和往常一样受着。结果,夫人突然就晕了过去,就,就……”春生说到这,泪水就流了出来,忙用帕子掩着眼擦拭。
苏问觉得有些奇怪,疑点太多了,一时之间又无从问起,想了一下,问起了另一件事,“钱夫人之前有得过大病吗?”
春生闻言愣住了,像是突然被惊动的林中鸟儿,紧张地好几次微张嘴想说话,张开嘴却没声,又闭了回去。
“有过一次,而且还病了很久,刚开始说是风寒,后面呕吐不止,吃不下东西,大概有小半年吧。”这会开口的是秋怡,她神情比春生自然多了,“也就是那半年,钱夫人和张赖皮和离了。”
“张赖皮是钱永荐父亲?他原来的名字就是这个?”苏问觉得这钱父的地位着实低下,连一个府中丫鬟都可以直接称呼为张赖皮。
“是。他是被镇上姓张的家人捡到养大的,但人家张家也不缺儿子,对他也不怎么上心,他还以为自己很厉害,整日在街上混。再后来他跟着朱县令混了几年学堂,认识了钱夫人,就成亲了。”
秋怡这张嘴叭叭叭就说了一通,苏问可以肯定,这是个会私下讨论主子的人。
苏问想到妄图蒙蔽他的店铺老板,现在不怎么相信秋怡的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秋怡闻言笑了,“奴婢自小在这里长大,六岁就被卖给钱家当丫鬟,钱公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里的事没奴婢不知道的,翼王妃尽管问。”
苏问看了眼楚涵渊,楚涵渊正在看着他,根本没听他们说话的样子,嘴角抽了抽,继续问道,“钱夫人怎么看上张赖皮的?”
“哎呦,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其实有说钱公子不是张赖皮的,是钱夫人跟……”秋怡说到这顿了顿,往床上望了望,权衡了下继续道,“别的男人的,让张赖皮入赘只是看他好掌控。当然,这也就是谣言,奴婢看来,根本没有这回事。而且钱公子也长得有几分像张赖皮。”
紧接着她还小声补充道,“性格也像。”
苏问觉得这秋怡有意思,竟然知道这么多。
丫鬟这类人如果背叛主子真的是最危险的存在。
“其实钱夫人应该是喜欢张赖皮的,当时张赖皮是好几条街的恶霸,谁见了不要跑,生怕被他讹上。偏生他运气好,是跟着朱县令到府上见到钱夫人的。夫人以为他是个书生,还是见解与别的书生不同那种,怕他郁郁不得志,就经常对他多加关照。”
“这一来二去,不就看对眼了吗。”秋怡说到这,语气不由地带上了讽刺,“张赖皮也是会装的,当时一面装着书生,对钱夫人百般温柔,出了这钱府大门就作恶,还真的以为我们这些人不知道了。”
苏问莫名觉得有些心梗,真的跟钱永荐有点像,“没有人提醒钱夫人吗?”
“提醒有什么用?那不是一头扎进去了,几十头牛可能都拉不回来。当年钱老爷子专门给张赖皮送了十二头牛,让他不要再来纠结钱夫人,谁知道他把牛收下了,还继续找夫人,根本没用。夫人还感动得非他不嫁了。”
“秋怡……你少说点……”春生似乎听不下去了,想让秋怡别说了。
秋怡见春生这副模样,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别装了,我比你大那么多,现在钱府也要完了,你那点东西就不用再兜着了吧?”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攀上张赖皮,想着想做姨太太呢,真是不要脸。你就只能骗骗钱夫人和钱公子,你可骗不到我。”
春生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羞,不敢看人,低下了头。
“……”苏问惊了,他也没问什么吧,这秋怡一下子倒是解开了他很多疑惑。
“张赖皮,现在在何处?”苏问转头看向楚涵渊。事情是楚涵渊帮着解决的,他应该清楚。
“箫骐说被扭送官府,关了起来。朱一筳会看着办的。”楚涵渊对钱家的恩怨没有兴趣,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蛊是谁下的。
楚涵渊看向了秋怡,“钱夫人的病怎么治好的?”
秋怡被翼王的眼神吓得一愣,缓了一会才说道,“朱县令请来了个江湖郎中,说是特别灵,就给治好了。这……奴婢也看不懂,那人就让我们煎了几副安神的药,夫人就好了起来,想来高人总有些技艺不能示人。”
“你错了,那安神的药是朱县令让我们抓的,那郎中没喊我们抓。”春生抓到秋怡一个破绽,就立马反驳道。
秋怡想了下,确实是这样也不恼,“对,那郎中没喊我们抓,就跟夫人单独在离间待了一会,我们两那时在帘子外面候着。”
苏问看向楚涵渊,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跟朱县令脱不了干系。
“你们二人好生待着,暂时不要离开钱府,有事还会唤你们。”楚涵渊对着二人吩咐道,带着苏问就出了钱府。
他们来的时候还是辰时,这会已日上中天。
秋天的风吹在身上虽然很凉爽,但是多了肃杀的气息,这是生命在流逝。
“还管吗?”楚涵渊出声询问道。
他其实已经想好了后面该怎么处理了,钱母的事从下面人口中肯定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他准备从朱一筳那里寻求突破。
钱府的事看起来繁杂,其实也只是因为钱永荐跟苏问关系有些特别,如果除去这一点,钱家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给钱永荐找几个能管事的人,这事就算完了。
他们私底下有什么恩怨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跟苏问也没什么关系。
苏问犹豫了,“你希望我管吗?”
“不希望。”楚涵渊没有一点迟疑,“他不是你的朋友。
他没有把你当做朋友。
你的朋友是闫绍宽,是红俏,不是他。”
苏问闻言笑着,抱住了楚涵渊,“你说的对。”
他没有必要为不真心的人伤心。
阿良到达客栈的时候,是被伙计扶着进来的。
满头的泥土,脸上全是黑炭,一条条像布料拼接成的烂衣衫,走路还一瘸一拐,撑着一根随手捡的木棍,浑身散发着恶臭,整个人比乞丐还要像乞丐。
苏问站在二楼往下看去,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去干什么了?”
他不记得自己有让阿良去做乞丐。
“王妃,你就别笑了,等我梳洗完再来跟你说。”阿良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泥泞也觉得难以忍受。
“快去快去。”苏问摆摆手让他自便。
待阿良到房里寻苏问的时候,他已经换回了便衣,整个人干净了,脸也露出来了,只是脸上莫名多了一道疤痕,从左边眼角一直蔓延到下巴。
苏问和楚涵渊正坐在案前翻看这些年江南的账本,找出了不少问题,这一抬头就看到阿良脸上吓人的伤疤。
苏问蹙眉,用手指着他脸上的伤疤,出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涵渊也注意到了,他见过很多伤痕,阿良的伤痕看着惊险极了,再深一点就可能伤到眼睛和下颧骨。
阿良有些想哭,“王爷王妃,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
苏问不解,“你不是从京城坐船来找我们吗,怎么会这么狼狈?路上翻船了?”
“……”阿良哽住了,他忘记跟苏问说了。他听从楚涵渊的吩咐走了另外一条路去探那群传说中的流民。
“我叫他去的。”楚涵渊站起来,给坐着的苏问捏了捏肩膀,“你不是问那群流民怎么回事吗?我就让阿良去查了。”
“是,是王爷让我去的。”阿良忙附和道。
苏问视线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转了一圈,眼神有些晦明难辨,“所以,查出什么了吗?”
阿良松了口气,“那些流民应该是苗疆人弄出来的,他们假扮成傲云国的乞丐,扇动一些过得不好的人加入他们,掩盖了他们身份。那些苗疆人身上都有特殊的纹身。我还打探到……”
阿良说着,把一沓泛黄的纸递给苏问,“这是我描摹下来的一些纹身样式,还有分辨蛊的方法。”
“就为了这些,小的被发现了。本来乞丐装得好好的,突然一个人问我,你怎么会写字,我就被赶出来了。”
苏问拿起这些纸看到上面的鬼画符,有些无语,“你难道不会回他一句,你这是在画画吗,这么丑,哪里看得出来是字。”
阿良摸摸脑袋,“嘿,小的不也是心虚嘛。”
“苗疆人认字吗?”楚涵渊觉得有些奇怪,“你也可以说你原来是书生,家道中落做了乞丐。”
阿良这下咽住了,顿了一下才回答道,“苗疆人不识字,他们都是画图或者打手语交流的。我,我不是假扮傲云国乞丐,为了知道得更多,我直接说自己是从苗疆来的……”
苏问用惊奇的目光看向他,“……你胆子很大啊。”
这什么都没有摸清楚,就敢装苗疆人。
阿良憨笑,“王妃过奖了。我小看了这些苗疆人。我想着这毕竟是在我们傲云国地盘上,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一群流民,肯定没什么功夫,我再怎么样也逃得出来,谁想他们还挺厉害的。”
苏问瞥了他一眼,还怪得意的,手中这堆就真的是鬼画符,太难辨别写得是什么了。
苏问见楚涵渊还伸着头就着他的手看,便问道,“看得懂吗?”
“……”楚涵渊没说话,眼神有些无辜。
得,这也是看不懂了。
苏问看这纹身都大同小异,区别不大,也可能是阿良太急了,真正的纹身没能仔细描摹下来。勉强辨认了几种蛊,头有些疼,“你还是把这些拿下去再重新写一遍吧,不然你给我们讲讲也行。”
“啊,好。”阿良认命拿回纸,准备下去重新写一遍。
苏问等阿良出去后,转过头对楚涵渊说道,“阿良带回来的情报很珍贵。蛊不是每个苗疆人都会的。会蛊的人必然在苗疆内部有一定地位。养成一只蛊的要求太高了,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楚涵渊停下手中动作,颔首道,“我其实早有目标了。”
“楚涵文?”苏问觉得不太对。
“很接近了。”楚涵渊笑了,“既然怀疑他,那他身后那位嫌疑更大。”
苏问联想这些年皇帝对皇后的反应也很奇怪。皇帝对皇后表面上宠爱,却把静心宫分给了柳妃。
傲云国历任皇帝向来都觉得后宫唯皇后处是静心之处,默认一般会把静心宫留给皇后做偏殿。
不知其中是否有别的深意。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苏问觉得这涉及太多事情了,仅仅凭借他们二人,未免有些艰难。
“一开始就很确定他们有问题,只是……人轻言微。”楚涵渊脸上没了笑意,走到窗户,望向了苍白的带上灰色浅调的天空。
苏问也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现在不是了。你可是傲云国战神,怎么会被这种事情击败?”
楚涵渊脸上浮现一丝苦笑,很快又消失不见,苏问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楚涵渊紧了紧手,反手握住了苏问的手。
他前世就是败在这种事情上的。
他一向不屑于争论这些事情,他以为他翼王身份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但事实证明这还远远不够。
他还是没有自由,他还是不能尝到幸福的滋味。
他还是被那些人玩得团团转。
“你还记得王肖然吗?”楚涵渊突然正色道。
“记得,你的部下,感觉挺久没见过他了,箫骐不是跟他关系挺好的。”
楚涵渊帮苏问撩起一撮被风吹起的碎发别到耳后,“他死了。他是楚涵文的人,被我发现以后不久就死了。他的尸体里发现了蛊。于是我派叶生朝去苗疆求医。”
“怪不得你那么肯定此事跟苗疆脱不了干系。”苏问挑了挑眉。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楚涵渊勾起唇角笑了,“叶生朝应该快回来了,希望他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会的。”苏问轻笑答道。
这日,苏问和楚涵渊还准备去拜访一下这位朱县令,朱一筳。
这人自己就跑来了。
苏问打量了一下这位褒贬不一的地方官,五官端正,有些方正的脸上满是正气,衣服和袖子平整得惊人,不像是奸恶之人,更像太学那些古板的老学究。
苏问浅笑着迎接他,“朱大人,这是……”
朱一筳淡然一笑,“特来为翼王和翼王妃解忧。”
苏问挑挑眉,眼里有精光闪过,“哦?我们怎么不知我们有什么忧愁。”
朱一筳缓缓叙来,“当然是钱家之事。想必翼王和王妃最近在为此事奔波……下官这里有一笔交易,想与二位做。”
苏问故作沉吟,眼神瞄向了楚涵渊。
楚涵渊这才开口道,“说来听听。”
朱一筳抬起手合拢在胸前,微微弯下腰,俯下头祈求道,“下官知道钱母所中蛊的原因以及太子在江南的部署,如若王爷能助下官脱身,让下官辞去官职,下官必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王爷。”
“你不想做官了?这是为何?我记得你之前写过一篇《江南论调》很是有意思,你是有抱负的人,你难道甘心就这样离开朝廷?”苏问惊讶了,朱一筳这样有心为国的官员算少见的了。他之前虽然怀疑过他的品行,但现在看来他整体还是做得不错的。
朱一筳闻言笑了,“王妃说笑,下官自是不甘心的。”
“那是……”苏问迷惑,他不明白朱一筳意思。
“你想另投明主。”楚涵渊用手背扣了扣桌子,“你怎么肯定本王会用你。”β方火曰共氺林示区
朱一筳一听,这是有戏,喜不自禁,“下官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苏问见这两人是决定做交易了,便问道,“你先说说钱母是怎么回事。”
朱一筳心情好,事情说的也快,“钱母的蛊本是要下给张赖皮的。”
朱一筳此言一出,苏问就感觉右边眼皮跳了一下。
右眼挑祸,真是听到了秘辛。
朱一筳还在继续说着,“当时下官原本真的觉得太子不错,便听信太子的话,想帮太子把钱家的家产,特别是那几张地契给拿过来。
于是下官找到钱夫人,钱夫人自然是不同意,后来下官就找上了张赖皮,本以为他是个有主意的,也许能把这件事办得漂亮,没成想他却做出了抛妻弃子的事情。
那钱夫人见实在拧不过张赖皮,寒心的同时又对张赖皮旧情未忘,就一边装病,一边询问下官能不能有两全的法子解决此事。
下官当时已经后悔了,早知道做这种事情会让他们夫妻两闹得这么难看,下官说什么也不会去做,下官也是真的当他们恩爱夫妻。
这事,下官在太子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隔天太子就派来一人说能助钱夫人挽回张赖皮的心。
下官也是第一次见到蛊,那人把两只蛊装在瓶子中交给钱夫人,告诉她,只要她服下大的一只,小的一只让张赖皮服下,张赖皮以后便只爱她一人。”
“张赖皮身上也有?”苏问担心道,“他最近在牢里可有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