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容头顶两位嫡姐。
大姐奚宝儿年十八, 已嫁给了状元郎成婚并育有一子。
二姐奚珍儿年十五, 上半年刚成婚, 乃是大皇子侧妃。
奚容是大房唯一男丁,但他出生不久母亲便因病去世,大房无妾室,父亲也未曾续弦,那可是宝贝似的宠着奚容。
但奚父少有来东苑看望奚容,因奚容容貌和母亲十分相似,父亲每每见之都悲痛不已,过去几年偶尔偷偷来看,如今时间慢慢流逝,悲痛也慢慢淡去,本想把孩子接到膝下亲自抚养,但朝中事务繁忙,有时还有夜宿翰林院处理要务,实在无法亲自抚养。
但又担忧奚容一个男孩子,身边都是些妇人,久了会娇宠跋扈,便想寻个人伴着。
又因奚容从小到大身体不好,八字先生说是英年早逝之相,如此才让人找了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又能伴随左右多一份阳刚,又可以替少爷挡灾。
命理之数,玄之又玄,本是做不得真,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嬷嬷冷笑:“这小贱奴才来府上两天,竟想方设法勾着主子,少爷宝宝,您可千万别听信了他。”
奚容突然发了脾气,“爹爹都说他是我书童了,本该贴身伺候的,难不成还要偷懒?!”
张嬷嬷眼见着小少爷要发脾气了,连忙“小祖宗”“小祖宗”的喊,“小祖宗哎您别发脾气了,可疼在老奴心里,嬷嬷是见他也年纪小,怕做不了什么,可把您磕着碰着,你吃饭要哄睡觉也要哄,他哪儿能办得到?”
支魈突然说:“奴才办得到。”
张嬷嬷瞪了他一眼,“说谎话可是要挨板子的!”
奚容说:“我不管,反正我要他!”
小少爷已经确定的发了话,支魈便真的要做贴身的小书童伺候少爷。
张嬷嬷不过是个下人,违背不了小少爷的意愿,只能暗搓搓的盯着,找支魈的错处。
但也是奇了怪了,支魈跟着小少爷,小少爷竟然愿意吃饭了。
也不要哄,有时候还自己吃,两个人神神秘秘的,丫鬟婆子们都跟着跟着就跟丢了,豆大点的两小孩,一眨眼就不见了,起初还吓得到处找人,到有了几次就知道他们在躲猫猫。
思来索去也不知道支魈用了什么法子,但不过八岁,还真的有点本事。
支魈没用什么法子,几乎什么都没用,乖乖巧巧规规矩矩陪着奚容的身边。
其实也不用做什么事,陪着吃饭睡觉。
饿了便吃,困了便睡,是人的本能,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
奚容不饿不困,爱玩弄下人,他成天无事可干,便是闹来闹去,唯有觉得这个有趣。
支魈听话是听话,但并不无趣。
他会的事许多,编竹篮,做草蜻蜓这类哄小孩子的玩意早就熟练,自小只能拿这些去卖 ,他若做不好便没饭吃。
小少爷不吃饭便带着他玩。
两个人蹲在大朵的花从中,支魈闷头闷脑的蹲着,从草丛里扯出狗尾巴,一会儿就编了只小兔子,把奚容哄得眼睛都看直了。
“哇!是兔子!”
瞧着手很粗,编起小玩意却格外的细致,那小兔子憨态可掬的,毛茸茸的栩栩如生,在阳光下、在手中随时风微动。
奚容惯来都玩些精致的玩具,从来没见过这样小兔子。
支魈露出个憨厚的笑容,将那小兔子放在指尖递给奚容。
仙童一般的小少爷两眼放光,已经被小兔子吸引住了,连忙去拿。
“你怎么会这些?!”
支魈说:“奴才从前跟着父亲学的,会的可多了,还有小兔子小猫,什么都会,少爷若是喜欢,奴才日日给您做。”
奚容拿着小兔子便是爱不释手,支魈又做了好几个小兔子,几个小兔子在一块可以玩过家家,两个小孩一个扮演大灰狼,一个扮演小白兔,当然还有大捕头。
奚容一手一个兔子是小白兔,一手是捕头兔子,支魈只能是作为反派的大灰狼兔子。
最终大灰狼兔子被捕头打得落花流水,小白兔成功获救。
奚容骑在支魈身上揍了他两下,“叫你坏!”
小团子一样的小少爷身上软乎乎的,白玉似的手一点劲儿都没有,打人的时候一点也不疼,但支魈非常配合,连忙求饶,“不敢了不敢了,大灰狼不敢了,再也不敢做坏事了!”
奚容开心得笑哈哈,作为奖励还有还要支魈帮他做一个大宝剑打坏人。
支魈连滚带爬在草地上任由小少爷欺负,突然间捂住肚子痛苦的皱起了眉头。
虽是个下贱的奴仆,但府里已经没有同龄的有趣小孩,自打支魈来了之后奚容开心多了,这下子以为自己把人打坏了,焦急道:“我是不是打死你了!”
支魈差点没有绷住笑出了声,但是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孩,只虚弱的说:“奴才天生饭量大,这会儿可能是饿坏了。”
奚容连忙说:“那你快点去吃饭,可别饿死了!”
个子小小的,还试图把支魈拉起来,支魈连忙自己爬了起来,和奚容一块吃饭去了。
下人吃饭的屋子是一张大桌子,就在厨房不远处,环境当然是没有小少爷精巧的客厅榻上那么好,七八岁的奚容浑身雪白,像个奶团子似的坐在大大长长的高凳上,坐上去,下巴刚好都桌子,小小一只特别可爱。
下人们见小少爷来这种地方都一顿手忙脚乱,但是奚容早就下了命令,“不准管我!”
下人们虽然不管,但是依旧是有些拘束。
小少爷竟然陪着支魈来吃饭。
支魈的碗简直比脸还大,打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再打两个酱菜和一份豆芽,拿着碗就坐在奚容旁边吃。
支魈也没有多高,顶多比奚容高那么一寸,这还是来到奚府才长的个子,原来瘦骨嶙峋的小小一只,进了奚府干了两个月的活,竟长了个子,最近跟着奚容喝了些羊乳,又长高了。
那个头如雨后春笋般往上蹿,身体也壮实了不少。
端着那比脸还大的饭就这么大口的吃,酱汁伴着饭两口就吃了一小半,吃得奚容都咽口水。
“这么好吃吗?”奚容咽了咽口水,“给我也来一碗。”
金贵的小少爷吃的可是上等的食物,一盘盘摆的极为精致,汤头用料都是讲究,连盘子一个都能顶奴才们一条命。
这些都是主子们剩下的边角料做的,少爷怎么能吃。
支魈把头从碗里抬起来,“奴才的饭菜没有少爷的万分之一好吃,只是奴才身份低微,身体粗,什么都能吃。”
奚容哼了一声,肉嘟嘟的脸板起,“少啰嗦,本少爷就是要吃!”
支魈听他意已决,连忙把饭放下,问厨子要了个崭新的碗,好好用滚烫的开水洗干净了再打了最好的饭,因为奚容一定要吃支魈吃的那些菜,如此厨子也不敢违背,只打了两大勺酱肉和一小勺豆芽。
一碗粗饭初见雏形,除了碗小一点,肉多一点,和支魈的没什么两样。
一口吃下去,味道十分的重,但伴着饭还算下饭,见支魈吃得那么香,不自觉也多吃了一点。
平常要哄一个时辰才能吃一小碗饭的小少爷,这会儿跟着个下人竟然吃了一大碗饭,甚至因为酱汁对于奚容来说太咸了,而支魈又再添饭,也跟着添了,如此几乎是吃了两碗饭,直把肚皮吃得圆滚滚的。
比赛似的,见支魈放了碗才放。
一顿下来直吃得满脸通红,路都走不稳。
在外面玩了两圈,已经是昏昏欲睡了。
支魈带着他回去睡觉,丫鬟婆子们见小少爷白白嫩嫩乖乖巧巧的可爱极了,特别想抱在怀里哄哄,可是小少爷竟然准时要午休了,如此几个丫鬟连忙铺好床和被子让小少爷暖烘烘的睡觉。
奚容迷迷糊糊躺在榻上,生怕这玩伴不见了,喃喃的喊:“支魈......”
支魈连忙应着,“奴才在,在您脚踏上陪您睡。”
就算是小少爷的脚踏,也必然不同凡响,长长的一张是和榻同等的长度,小孩躺上去是绰绰有余的。
垫上一张大羊毛毯子,比下人睡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支魈说:“少爷睡起来,奴才陪您玩躲猫猫。”
奚容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终于是安心睡了过去。
没想到这一觉睡到了酉时,睡起来脸红扑扑的,浑身都很烫,居然是上吐下泻生病了。
支魈也慌的不行,连忙喊道:“大夫!快去请大夫,少爷病了!”
慌慌张张请了大夫,丫鬟婆子都围着,连奚老爷都来了,紧张的坐在奚容床边。
支魈站在人群之外,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他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泡得湿透了。
小少爷躺在床上被大夫诊治,旁边的丫鬟都一副担忧的模样,甚至有几个丫鬟已经心疼哭了。
玉雪娃娃一般的小少爷细软的头发被汗水沁透般半干半湿,脸颊上是发烧的红晕,一会儿吐一下,屋子外传来了煎药的苦腥味。
揣摩小少爷的行为和想法,陪着少爷玩、希望他好好睡觉吃饭,长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往后他能长久的陪在小少爷身边。
哪里知道小少爷会生病。
那是顶尖娇贵的少爷,皮和肉、内里外里,从上到下连头发都和他们这样低贱的奴仆不一样的,他们吃得了的东西少爷怎么能吃?
他错了,真是大错特错,自作聪明的带着少爷吃饭,竟然把少爷吃坏了。
本是身体弱极了的小少爷怎么再生病该怎么办?老爷都愁眉苦脸,更有丫鬟婆子都在哭。
大夫喂了药之后,奚老爷终于来处置他了。
老爷站在支魈跟前,一脚就把人踢出了大门。
“下贱坯子!你给容儿吃了什么?!”
支魈跪在地上,那一脚踢得极重,他从被踢过去的远处爬到了老爷的跟前,急忙问,“老爷!少爷好点了吗?还有没有救啊!”
奚老爷给了他一个大巴掌,“你还有脸问!”
支魈说:“都怪我!哄着少爷吃我寻常吃的饭,没想到把少爷吃坏了!我错了老爷,是我不该啊!我能、我能做什么您告诉我,我真的对不起........”
他声音小小的,安静的哭了起来,“你快告诉我,少爷好点了没........”
“我真的想知道.......”他清楚的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少爷,村里的人说菩萨保佑可以换命,便将我的命换给他吧。”
他重重的磕了个响头,看起来虔诚无比,小小的身子缩做一团在发抖,不断的愧疚自己给少爷吃了坏东西,恨自己没有想全这些事。
可他也只有八岁而已。
第102章 少爷的贴身书童4
而后是少不了一顿打, 大人都受不住的十大板子下去、那是能要命的刑罚。
再好的奴仆不过奴仆,一旦触犯到了主子的利益被打被杀是基本准则。
心尖上的小少爷因为他生病,没有直接诛杀, 但打十大板已经算是下来死亡通知单。
许是见那么小的孩子,打板子的没下得去手, 也许真如管家说的一般命大命硬,大刑下来竟然还有口气在, 把人仍在柴房里自生自灭,原本以为过两天要去收尸了,没想到第三天管家打开门一瞧, 竟然见他还在张口说话。
因为支魈弄得少爷生了病,当初把支魈带回家的管家也罚了三月月钱,本来是心生责怪, 想是人死了一席凉席卷着丢去乱葬岗。
可没想到人还没死, 还在问话。
支魈问:“少爷......好点了吗?”
那万千宠爱的少爷有上等的大夫、最好的丫鬟婆子、有亲人疼爱, 可他呢, 被打了十大板子, 没有伤药、也没有东西吃,却在问少爷好点了吗?
真是蠢。
可他的命如此硬,管家总觉得这孩子将来大有出息, 他这劲头和愚忠说不定将来能成为府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管家。
管家膝下无子,两个女儿已出嫁,动了把人收为义子的心思。
不声不响, 也不告诉支魈像知道的事,请了个二流大夫给他治了伤。
那大夫一看这伤势心惊胆战, 这小孩伤得太重了, 再晚一步便没了性命, 可他却一声不吭的仿佛不会疼一般,一双招子格外明亮,碰到伤口顶多皱下眉头,像是有什么执念支撑他活下来一般,稍微松口气人就没了。
管家心里知道他是想知道少爷的病情,这个念头如此的根深蒂固,幸好是没有告诉他,要不然可能撑不到这一刻。
如此在床上养了七八天,也吃了些好东西,元气渐渐回来了,瞧着已无大碍。
只是浑身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至少要一两个月才能好。
管家终于告诉他,“少爷已无大碍,病已经好了,只是还不能吹风。”
支魈如同松了一口大气,浑身虚脱了一般,像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当天晚上发起了高烧,第二天快病死了。
那管家觉得他好没出息,之前那么重的伤都挺过来了,如今见少爷已经好了,自己这条命不要了似的。
管家冷笑:“死了便死了,别丢人现眼了浪费我银子给你治病,活活用了我半两银子救了你性命,如今倒好矫情的紧。”
支魈没什么反应,管家又阴阳怪气的说,“反正少爷身边的贴身奴才多得是,多的是人抢着干这活儿,往后少爷长大了也记不得你,你便是死了,也是害少爷病一场,没出息的东西!”
说着也不管他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了明白,当天晚上在被窝里悟出一身汗,自己在床上躺了两天便好了,下了地就能干活。
毕恭毕敬的给管家磕了个响头,他心里透透的,不用管家亲自说,自己便认了再生父母,“您是我大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支魈将来要有一口饭吃,永远也不会忘记您的救命之恩。”
管家心里舒坦了,这聪明人太省心了,不用说多话就知道要做什么。
如此支魈便认了管家做义父。
因犯了错,只能做个下等奴仆,每日做些粗活,见不到金贵的主子们。
但是这人着实不像一般人,竟问管家要了些书自己开始学认字。
管家哪里有空闲学什么东西,也认不得几个字,认得自己的名字,认得算账的字样,再认得一些寻常的字已经的大半辈子的学识。
支魈来问,不到两天就把他的学问学光了。
往后就自己拿了字典,半本破书一路研读,白日里跟着大人干活,晚上借着灯油看书,自己攒了些钱,到了休息日便往外跑,一本本书往家里带,大半年的收集了一箱书。
有一日,突然放下书本,又问了怪问题,“义父,我想买些医理药膳的书,为什么买不着?”
“这写东西可是人家的绝技,是吃饭的本事,哪里是你这种小子要学就能学的?大户人家里的大夫都是受人尊敬,厨子分三六九等,会药膳的是上等,这些本事藏得好好的,是独门绝技。”
管家当年是跟着老爷的贴身奴仆,因为救过老爷的命,如此能一直当着管家,他什么本事也没有,当管家也管的不太好,庸庸碌碌,是老爷的恩义让他荣耀至今。
可支魈太不一样了,他聪慧过人,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这才几岁,就想把世间的本事吃透。
管家觉得他能成大事。
因此他要什么东西,能帮上的都帮着。
再说了,那小孩心思通透极了,从来不问他办不到的事,什么都是举手之劳就能办到的东西,却让他玩出花似的。
光说打扫庭院卫生,从他这儿要了大夫的活,还要当厨房的小工。
几乎是两头讨好,这边和几个医理学徒混熟了,在厨房做事也卖力,样样都是清楚,洗菜装盘子,洗碗端锅,什么都清清楚楚,不用老师傅喊,用起来跟自己手脚似的,那厨师见他的确能干,年纪虽小,却能当个小工头似的。
有什么也放心交给他。
他还能问些东西。
年纪小,看起来是好奇,师傅乐于解答。
而且在厨房办公,偶尔可以吃上点心,主子们不要的食物也能吃,支魈把东西收起来拿去给学医的学徒们吃,一来二去还能帮他们整理下医书。
学这样学那样,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管家觉得他可能是咽不下那口气,少爷身边那帮丫鬟婆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当时跟少爷玩得那么好,可因为犯了错只能做个下等的奴才。
也许还是想待在主子身边,谁不想呢?
主子可是这府里的天。
但是若是跟不了少爷也是有出路的,府里的几个厨子都觉得他不错,想让他跟着一块学着,往后给主人们做菜。
厨子又比一般的下等奴仆好得多,但是单纯的厨房做事的不行,那是又苦又累,每天跟着油烟,十几年肺就不行了。
东苑那边是对他下了绝对的□□,他连进都不能进去。
如此过了一年半,竟是一眼都没有再见过少爷。
少爷住在内宅最好的东苑,和奴仆活动的这些地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金贵的小少爷足不出户,听说身体不太好,家里是不让出门的。
那日是个艳阳天。
夏日的午后,府里大多数下人都去纳凉了,支魈在西山边种了些花,趁着大太阳去除草。
据说烈日下除的草不容易生根的。
本来是平平常常的一天。
突然听见有孩童哭闹的声音。
支魈眼皮一跳,跟过去看,竟然看见了小少爷在树上哭。
那玉雪团子般的小少爷一年过去竟没什么变化,没怎么长高,身体也很瘦,但那可爱的软嘟嘟的脸蛋倒是养得好,白白净净,又因夏日里热,脸颊红扑扑的更可爱了。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在树上瑟瑟发抖的哭。
树底下站着一名身穿皂色华服的男孩操着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像个小娘们似的还吃奶,跳不跳啊?不跳我可走了,往后不带你玩了!”
那男孩十岁左右,身边还有两名十几岁的少年武夫。
这边还站在一个快要哭了的少年。
看穿的衣服应该是奚府的下人,但是衣服料子要好一些,应该是奚容的近侍。
一定是他走了,少爷身边的新人。
那奴才想爬上树去把奚容抱下来,但男孩身边的侍卫竟然嚣张得直接去把人踹开,根本就是逼着奚容自己跳。
甚至还嘻嘻哈哈:“容容求我,求我就上去接你,要不我可就走了?”
奚容终于哭了起来:“我要告诉我父亲,告诉他你欺负我!金钟宝,我讨厌你,我要让我爹罚你.......”
他边哭边凶:“小九!快去找人,没用的东西!”
小九连忙去找人,谁知道金钟宝身边的侍卫一把将小九按在了地上,并不准他去叫人。
这下子完全绝了小少爷的希望,根本没人去帮他,只一个人在树上哇哇大哭起来。
那树并不是很高,但是对于小孩来说简直高到吓人,奚容往下一看,觉得自己要是跳下去简直要摔死。
金钟宝来的两名侍卫在树下守着,像恶犬一样盯着他,仿佛他要是有轻举妄动就要把他揍一顿。
左右求助无门,金钟宝恶劣极了,他要奚容认输,可奚容偏偏不认。
如此只能僵持不下。
但树上好可怕,万一不小心跌下去不死也要残废,金钟宝装模作样演了好几次扔下奚容不管,反过来又嘲笑。
“我可真走了?”
正在这时,突然有个人,手脚极快,两名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就爬上了树。
真是像猴子一样灵活,奚容还没看清是谁,人就到了他身边抓住了他,他往后一看,居然是好久不见的支魈。
金钟宝瞬间怒了起来,冷冰冰的盯着支魈,“你是谁?竟敢坏本少爷的事?想死是不是?”
甚至把气撒到了两名侍卫身上,给他们一人踢了一脚,“没用的东西!那么多银子养你们,连个贱奴都看不住!”
支魈说:“少爷别怕,奴才带您下去。”
奚容简直怕得要死,支魈来了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连忙抱住了他,一边哭一边说:“你可一定要带我下去,再把金钟宝教训一顿!”
支魈没有丝毫犹豫, 抱着奚容就从树上跳了下去。
他身板也不过是个孩子,跳下去的时候把奚容护得好好的,搂在怀里包着, 即使碰到了地也碰不着奚容。
到底是带着个人,跳下去重心不稳在地上滚了一圈, 但是娇贵的小少爷一点没碰着。
金钟宝简直气得要命,一声令下就让侍卫去打支魈, 他跑过去把两个人分开,奚容跌跌撞撞起来,见金钟宝来了, 咬着牙根把人推了一把,滚在地上和人扭打起来。
奚容个子小,又矮, 而金钟宝已经十岁半了, 从小吃牛乳长大, 继承了他父亲的大块头, 才十岁已经比奚容高了大半个脑袋, 力气也很大,半推半就被奚容推在地上打,小小的奚家少爷又轻又软, 跟小猫似的,打起人来跟挠痒痒似的,挠的金钟宝哈哈直笑, 笑得东倒西歪,笑够了便把奚容翻身压在地上, 学着纨绔们恶劣的笑, “竟敢打小爷, 奚容,我今天要你好看!”
白花花的小粉拳被金钟宝按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奶声奶气凶巴巴的,“有本事打死我,打不死我我今天和你拼了!”
金钟宝身边的两名侍卫乃是武术世家出身,从小就习武,身上有些功夫,几个回合就把支魈打得鼻青脸肿,他们应该有十来岁了,个头本来就比支魈大,还会武功,力量悬殊根本是单方面的碾压。
但支魈身上有一股狠劲,本来以为打倒了又站了起来,远远看见奚容被按在地上欺负,不知哪里来的劲儿,竟把其中一名少年按倒在地,像只野兽般跑了过去,一把将金钟宝推开了。
咬着牙狠狠的给了金钟宝两拳。
金钟宝本来并不是要真的打奚容,这么娇贵的小少爷他可不敢打,打坏了赔都赔不起,就是要给他个下马威,谁叫他一口一个“金钟宝”喊着他的全名,连表哥都不喊。
就是要他服气,要他往后像个小跟屁虫般的跟着自己做自己的小弟,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贱奴竟然敢坏他的好事,还敢打他!
金钟宝大叫起来,“杀了他!快杀了他!”
那拳头如钢铁般打在他脸上,疼得他眼冒金星,打了两三拳才被侍卫拉开。
金钟宝从地上爬起来哇哇大哭,“快把这个贱奴杀了!”
眼见着那侍卫已经拿出刀子了,奚容连忙拦在支魈身前,“我看谁敢!他是我的人,谁动了他我要他死!”
大户家的小少爷还是有点气势的,虽然看着软乎乎的像只奶团子似的,但是他有实打实的权利,两名侍卫瞬间有了点投鼠忌器。
倒也没有一定要杀人,但是必须把人教训服气了。
金钟宝擦了一把眼泪,暗暗骂自己的侍卫没用,一边去抢刀子。
“一群孬货,我来!”
金钟宝可是主子,打杀一名奴才,他姑父不会追究什么,要是真罚,也不过是打打手心做做样子。
奚容见他过来了,吓得要命,正巧这会儿又下人来了。
“干什么?”
定睛一看,是少爷和表少爷在打架,已经动了刀子。
两个高大的粗仆连忙过去制止,把刀子给抢了。
已经有人去禀报老爷。
.......
奚老爷按了按太阳穴,“怎么又打架了?”
这回不是奚容哇哇大哭来告状了,这回连金钟宝的脸都被打肿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憋着气不哭。
他没说话,奚容倒先告起了状。
奚容告状像是拿住了他爹的命脉,先是哇哇大哭,哭得上气不喘下气,眼泪哗啦啦的流,像个肉锥子似的把他爹心疼得要命。
奚老爷就算是平日里板着个脸,也忍不住把人抱过来哄,但是眉头依旧拧着,“哭成这样怎么把话说清楚,那我先问表哥了?”
奚容深知金钟宝的劣性,怕他恶人先告状,连忙收住了眼泪,一边哽咽一边说:“金钟宝欺负我.......”
奚老爷脑袋发疼,“怎么这么没礼貌,表哥都不喊,喊钟宝儿全名了?”
奚容大声的控诉,“他把我骗到树上,那——么高,要我跳下来,我差点摔死了!”
金钟宝连忙说:“姑父!我不是,我让人在下面接着的,我就是想吓容容.......”
奚容说:“谁要你接,你接得着吗?我的书童来接我,你非但不让,还要打我,呜呜呜呜呜呜容容好疼啊呜呜呜呜呜呜,容容要被金钟宝打死了,爹爹快给我请大夫........”
娇贵的小少爷可以说是在场的唯一没有挂彩的,金钟宝根本没有打他,就是笑嘻嘻的吓唬他,奚容又哭又闹,说是被打了,这可要把他冤死,差点把他气到哭。
奚老爷早就知道奚容的秉性,知道他是装的,便咳了一声,问起了金钟宝。
“钟宝儿,你说,脸上被谁打的?”
金钟宝刹那间浑身杀意,指着支魈说:“是他!这个贱奴偷袭我,好卑鄙的下贱坯子,要不是他偷袭我怎么被打成这样?!”
奚老爷这才一看,竟然看见了支魈。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了,竟然长大了不少。
上回是罚了板子,但听管家说竟然没死。
如今在做下等奴役的活,没想到又牵扯到了奚容。
奚老爷皱眉,“支魈,你自己说。”
支魈被打得更惨,鼻青脸肿额头还流着血。
但人却很镇静,跪在堂下,“奴才的确打了他。”
他结结实实磕了个头,“他欺负小少爷。”
话也不多说,也没有狡辩,老老实实承认。
奚老爷却是信了。
从上回能看出,支魈是个老实实干的孩子,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说谎,要他死便死。
倒是个忠奴。
奚老爷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威严的说:“把支魈拖下去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