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容隐约在光线里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轮廓。
瞧不见是什么样,和前几日虚无缥缈的空气一般的魂魄不一样。
像是变成了更可怕更强大的鬼。
这一刻奚容毛骨悚然。
听说厉鬼会吸人阳气,这几天对他又亲又抱,是不是要把他的阳气吸干了,让他死在这里?
当下吓得要命,这回明知那鬼怪在身边,也不管不顾的大喊挣扎,往门口逃跑。
可是门又打不开了。
突然间听见门外人的声音,奚容终于大喊大叫起来。
已经完全不管陌生男人为什么会在他家里,只想快点被人救出来,否则他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会被厉鬼吸干的。
外面的人算是可以,竟然一下子就开了门,甚至也不像周二郎一样被鬼上身。
只是奚容回头一看。
一瞬间看见周锋郎就站在黑漆漆的房间里。
周围很暗很暗,他如在黑雾中露出一丝轮廓。
并不想恐怖电影里面满脸苍白双眸发红的厉鬼,他如生前一样,一身古铜色的黑皮肤。
只是样子和气质像变化了般,生前的剑眉星目变得阴郁狭长,一双眸子是野兽般的金色,更像古老神话里野兽化作的精怪一般。
冷冰冰的看着他们这边,也许是畏光还是如何,却也是不过来。
可旁边的人都好像看不见他似的。
“现在还冷不冷?”
奚容总算听到了除了周锋郎以外别人的声音,恍恍惚惚如做梦一般,终于打量起了眼前的陌生男人。
“你、你是谁?”
男人连忙说:“我、在下许英,是王爷从京城派来的铺头,王爷可惜周壮士年纪轻轻......就派在下来查查是否有什么隐情。”
他话音刚落,奚容连忙抓住了他的袖子,“大人、大人!你快查查我,大郎不是我害死的,你让他别缠着我了,我好怕.......”
美丽的未亡人哭起来更动人了,一双手纤细雪白,指尖透着红色,漂亮得像晶莹剔透的玉一样,瞧着可能是冷得厉害,让人忍不住将他漂亮的手握在手心里暖暖。
可他什么也没做,门口已经传来男人暴怒的声音——
“你这贱人,想干什么?!”
周二郎拿着一条草鱼和两块豆腐,刚从菜市场回到家,没想到一进门便看见那道貌岸然说来查案的狗屁捕头,把他漂亮嫂子搂住了!
他明明锁了门的,这贱人居心叵测,竟然把门撬开了!
周二郎怒气冲冲的,先是把菜挂在门口的钉子上,然后用力把许英推开,连忙去看奚容。
“容容,你有没有事?他有没有对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猛然睁大的眼睛。
奚容外面披着一件暖和的大衣,这件俨然就是许英的,而里面是单薄的素衣。
单单一件,领口能看到清楚。
是没有扣起来的大衣遮挡不住的,脖子和锁骨上,是一枚枚鲜艳的吻痕。
周二郎这一瞬间简直要爆炸了。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揍了许英两拳,许英也不甘示弱,才一会儿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奚容手足无措的站在堂屋的,茫然的喊道:“二郎、二郎,不要打了.....”
劝架也没有什么气势,柔柔弱弱的喊两声,想去拉架,差点被碰到了。
周二郎眼疾手快,连忙去扶着奚容。
他的脸被狠狠揍了两下,怒气未消,却也怕奚容被碰到,只能站在奚容身边,指着许英的鼻子骂。
“你给老子滚出去!”
全然没有读书人的样子了。
奚容隐约猜到这个人可能是玩家,而且会查案,最好是让他告诉周大郎真相,这样就不会缠着他。
奚容连忙说:“这位壮士是大官,是王爷身边的人,不能赶人走。”
周二郎气得简直心梗了,见奚容还帮那男人说话简直要气哭,一下子就红了眼睛,有些委屈的说:“他这登徒子对你做了这种事,你竟然还帮他?”
奚容愣愣的,“他做了什么?”
周二郎瞧见他脖子上暧昧的吻痕,满脸通红,又是怒气冲天,支支吾吾大半天,终于把那些羞耻的话说了出来,“你瞧瞧你、脖子上,可是被那贱人亲成什么样了!!我真是、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奚容愣了一下,轻轻解开许英给他裹上的衣服,低头看见锁骨上暧昧的痕迹,他抬手,连纤细雪白的腕子上也有。
这地方离房间里近,里面那只厉鬼可是醋坛子成了精,一丁点风吹草动可是要搞死人,奚容怕他听见了,晚上又拿他出气,连忙解释说:“不是的、不是,奴家在房间里,谁也没碰过,全是大郎亲的,没有别的人。”
周二郎和许英听了这话也是愣住了。
周大郎分明是死了。
怎么可能来作弄他?
许英和周二郎相互看了一眼,那眼神几乎是一模一样,既怀疑对方又怀疑里头藏了人。
这一瞬间几乎是默契十足,奚容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高大的男人已经进了房间。
屋子里很香。
奚容吓得连忙喊了起来,“你们干什么?二郎,你疯了!?”
周二郎找得相当的快,又麻利又仔细,还一边和奚容好声好气的解释,“我怀疑有坏人在藏在哪里,容容先别生气,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坏人倒是没有,但是厉鬼却是有一只。
两个阳气十足的男人进了屋,屋子里仿佛也亮堂起来了。
已经瞧不见周锋郎刚刚的身影。
但是奚容知道他在这里。
屋子里更冷了,周二郎都中过两次招,却丝毫不知道有一只鬼。
而许英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进的灵异副本,按照逻辑只能是人。
某个男人藏在屋子里,把那想念亡夫想念得魔症了的美丽未亡人骗得团团转。
伪装成他死去的亡夫,在房间里把人搂着抱着亲着哄着,漂亮的小寡夫当然愿意极了,还以为是自己的夫君回来了。
可是哪个角落都找遍了,什么藏人的地方也没有,如此只能怀疑到对方身上。
周石君眼睛是盯得狠,奚容的房间和他的宝贝似的,专门防着贼来偷,除了许英没有谁了,他只是出去买了趟菜,锁都撬了,人也抱了,身上更是有新鲜的吻痕。
不是他难道还有鬼?!
许英头一个怀疑的只能是周二郎。
每天鬼鬼祟祟的送饭说话,那房间怎么样他了如指掌,仿佛是他的所有物一般,出门都要锁着,只要是能看见,那眼睛都是往这边瞧。
在深夜、在午睡时,在任何没有人的时候,他的机会他多了。
而屋子里根本没有藏人,不是他除非有鬼!
两个人狠狠盯了对方一眼,感觉刚刚就应该把人打死,但是奚容在这里,待会儿碰着了可不行。
如此只能好好安抚一下奚容,周二郎做了顿饭,奚容终于是在房间以外的地方吃了一顿。
吃了饭,下意识的回了房间,门还没关上就想到了什么,连忙要出去。
但是手指还没碰到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容容。”
奚容的手指僵了僵,最终是放下了手。
门轻轻的关了,从里面上了锁。
奚容垂头站在门边,一会儿就哽咽起来。
“我方才不是要逃、也没有被别人碰,那个人是侦探、是捕头,我是想让他证明我没有害过你.......”
“我知道的......”
那冰冷的手又轻轻碰上了他的脸,一点一点轻轻的帮他擦眼泪。
也许是今天出了房间见了太阳,竟没有觉得那么恐怖,仿佛是周锋郎活着的时候哄他一般的,一瞬间委屈全部上来了,哗啦啦的止不住流眼泪,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那冰冷的手将他的眼泪抹了又抹,不厌其烦的轻轻的擦拭,说话也是轻轻的,低沉的,像哄唤一般的。
“是那些坏人使的坏,他们想要抢走你。”
“想把你带走,带离我的世界,让我找不到你.......”
奚容被一把搂了起来,身体腾空着,被大力气的鬼怪抱在怀里,搂着腰和膝盖,抱小孩一般把他举得有些高。
奚容哽咽两声,擦了擦眼泪,朦胧间好像看见了周锋郎的样子。
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可怕,和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又稍微显得俊美了些。
一双金色的眸子看着他,眼睛里充满的爱意。
“我不是为了吓你.......”
“我只是,很舍不得你。”
奚容哭了大半天, 哭着哭着忘记自己在哭什么了。
屋子里并不明亮,显得周锋郎像真实存在一般,既不像恐怖片里的鬼, 也不张牙舞爪的来吓唬他,呜呜两声打了几个哭嗝, 渐渐平息下来。
侧卧在床上盯着他看,道:“那为什么这么吓我?”
周锋郎根本没有吓他的意思。
刚刚能说话的时候还像畜生般没有理智, 对奚容充满了恐怖的占有欲,生怕他和某个男人跑了,反复被死前在执念困住, 借着周二郎的身体问奚容,当时妒夫般的可怕模样可能把奚容吓坏了。
后来神志渐渐清楚了些,但是不愿意用别人的身体, 他待在奚容的身边迫切的想要触碰他, 于是又能触碰了。
看不见, 却被碰着, 奚容吓得可怜极了。
他每每都忍不住去哄他。
像活着的时候一样亲吻或者拥抱, 哭的时候舔舐他的眼泪,或者抱着人哄。
他没有想吓奚容,可是奚容那么怕他。
甚至不要命般的从他身边逃开, 撞进陌生男人的怀里都比在他身边好。
他是没有办法控制,只待在奚容身边,就想和他亲近, 也见不得别人染指他,看见别的男人和他亲近, 恨不得冲过去把人撕碎。
刚才周石君和许英进来的的时候完全可以把人杀了。
他就隐蔽在黑暗中, 脆弱的人类一瞬间就能毙命。
可是奚容在这里。
又会被他吓到的。
他稍微碰碰亲亲就吓得要命, 更何况有人死在他面前。
“我.......”
变成鬼之后的思维和活着已经不一样了,他的世界的中心是奚容,他所见的、所想的都是奚容,恨不得时时刻刻挂在奚容身上,把人搂在抱着贴着一刻也不离手,亲吻当然是必须。
一天不亲简直会死一般。
“我之前刚刚变成了鬼,脑子不太清醒。”
这几句话倒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是人模人样般乖乖蹲在床头和奚容说话。
也不知是能看得见了还是说话更像个人,竟然已经不太害怕了。
看起来不太像突然伸出爪子来把人掐死的样子,也是生前温柔的模样,仿佛能包容他一切的坏习惯。
还知道自己变成了“鬼”。
奚容试探着说:“那、那你还能投胎吗?”
在人的眼里,如果相信轮回的话,最看重的就是投胎。
可是周锋郎已经变成了鬼,他的思维完全不一样,他甚至没有想过投胎这件事,奚容一说,他只有一个念头。
“容容要赶我走吗?”
这一瞬间房间又冷了下来,奚容以为这句话激怒他了,连忙要说什么。
谁知道周锋郎说的比他还急着证明自己的用处。
“我虽然变成了鬼,但是和生前一样有用,我能洗衣做饭还能照顾容容,晚上也可以陪容容睡觉,还能赶跑其他野鬼。”
奚容打了个寒颤。
真的有其他野鬼吗?
既然周锋郎存在,那就是有了,其他野鬼当然是比周锋郎更可怕的存在,至少周锋郎喜欢他。
周锋郎继续说:“再过些时日我能去外面了,便放心让人容容出去。”
“容容别怪我关着门,我是怕坏人把你抓走......”周锋郎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那是充满爱意的、无比依恋和直白,仿佛是无法离开他的小动物般,“世界上只有容容能看见我,容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联系,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真的死了。”
就是因为这一句话,奚容稀里糊涂的,又应允了他在身边。
接下来稍微没有那么怕了,甚至可以给他制定一些规则。
“不可以乱吓人!”
周锋郎说:“我往后存在哪里,容容都能看见我,一点也不会吓到容容。”
奚容说:“不能随便亲我和抱我。”
如果是有人呢?有人不小心看见他,奚容要是正在被亲吻,那怪异的样子可能会被认为变态。
周锋郎沉默了一会儿,说:“要是亲亲抱抱容容,我会先经过容容的允许,可以吗?”
没有听见奚容的回答,他又继续说话:“如果每天不和容容亲亲抱抱,我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也许会难以维持神志。”
奚容打了的寒颤,怀疑他在威胁自己,但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像。
刚刚变成了鬼不久,仿佛比不得从前那般成熟,虽是长得高高大大的样貌,却好似少年或者小孩那般的粘人和没有安全感。
奚容真是吃软又吃硬的性子,之前被吓得要命也是乖乖的听话,如今周锋郎软磨硬泡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又心软。
便说:“要、要经过我的允许,还有,不能亲得太用力,不能有被别人看见的痕迹。”
之前真是被吓懵了,还说自己被大郎亲的,也不知道周石君和许英是怎么想。
周锋郎满口答应。
当天晚上就提出了亲吻的请求。
奚容半推半就也是应了。
被吻下来的时候能看见周锋郎金色的眼眸温柔的垂下,亲吻的时候先是碰碰他的唇,冰凉的触感和此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也许是因为能看见他的样子,又安心了许多。
能真切的看见周锋郎眼底的温柔,但吻下来的时候又充满了可怕的占有欲。
把他抱着吻着,揉来揉去的,和生前不一样,碰的时候并不重,但是能真切的感受到被如何拥抱。
亲吻的时候一发不可收拾,奚容稍微朦胧间看见他狭长的眼,像可怕的野兽一样。
奚容恍惚间觉得这只鬼在吸他的阳气,要不然怎么越来越强大?可是被亲吻的时候会沉溺,可怕的鬼怪应该是会些什么迷魂术,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被抱着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照出的自己面色却格外的红润,活像他才是那吸人精气的妖精一般,浑身都散发出鲜活红润的美丽。
镜子里竟然也能看见周锋郎。
周锋郎坐在凳子上,把奚容抱着怀里,仿佛是给奚容垫上一个舒服的软垫似的,让他懒洋洋的窝在他怀里。
从身后拥抱着,低头亲了亲奚容的下巴。
“好爱容容呀.......”
这种小小的亲吻已经不需要打报告了。
周锋郎亲了两口又忍耐着,好好的帮他梳头发。
除了不太方便出门赚钱做饭,几乎什么都能干。
情绪也波动得越来越少。
刚开始那几天时常在屋里吃饭,现在已经时不时出去和周石君一块坐着吃饭。
周石君的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他们兄弟俩一块生活了一二十年,口味是非常相近,都是奚容爱吃的口味,就是花样没有周锋郎那么多。
周石君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奚容,不知道在看什么,让奚容很不自在,“二郎,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周二郎连忙收回目光,一瞬间脸已经红透了。
“没有、没什么!”
想看看奚容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痕迹,是不是有什么人占他的便宜。
但是一看就看呆了。
奚容最近更漂亮了。
整个人人水润润的,唇色红润,粉嘟嘟的,一看就是充满了甜味,仿佛是被谁亲了一般的,每每见到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周石君有些窘迫的坐得方正,仿佛在和奚容汇报一般,“我最近每天都读书到深夜,明年开春、我便要进京赶考,待我、待我金榜题名,得了大宅院,便接容容一起住,你放心,往后我都会替大哥好好照顾你........”
他话音刚落,奚容房间里突然响了一声,奚容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已经看到周锋郎站在堂屋里的阴影处盯了过来。
奚容连忙说:“我有手有脚,也能自己挣钱,云水乡就很好。”
周石君这个时候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他的手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我、我和大哥从前是流民,我们之前那般的习俗,若是兄长故去,有弟弟照顾嫂子的习惯。”
奚容这一瞬间头皮发麻,不远处的周锋郎冷飕飕的盯着,这边的周石君还在自说自话,奚容连忙糊弄道:“二郎!你如今就在照顾我,我真是谢谢你!”
周石君笑了一声,竟以为奚容这话是应允,连忙说:“那我、我马上去请媒人,请先生看个好日子,对,我昨日就看了,这个月十八就是好日子,正赶上年前!”
周石君急得连碗都没有收起来,急急忙忙往出去找媒人,但门一开,迎面就被打了一拳。
曹孔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小兔崽子原来你是这样的心思!难怪那天下手这么狠!”
周石君狠狠将他推了一把,“滚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曹孔冷笑道:“我可不是来找你的,而且容容也不是你家的人,我和他青梅竹马从小就订了娃娃亲,是你哥横刀夺爱让我们分离,现在老天爷开眼让他死了,便是让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媒人都带来了!”
他可不仅带了媒人,连聘礼都抬了过来,长长的一队人在外候着,声势浩大,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别说周石君了,就连奚容都被他气得要命:“你别乱说话!明明是你坏,你说这种话容易引气别人误会,你快出去,不然我报官了!”
他那样说,仿佛和他早有私情一般,周锋郎现在可是变成了鬼,刚才还是在屋子里的,现在已经出来站在树底下了,几乎就在奚容身边。
奚容背脊都是一股凉意,生怕周锋郎要犯什么事。
曹孔竟然还在说:“容容,当初是我不对,都怪他们乱说话乱传言,也是我的错。”他说着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是我不对,如今是老天爷再给我的机会,是我们的缘分又来了,可别听这个周二郎的鬼话,我之前就瞧着他不对劲,如今听了他的话更是怀疑,听说周大郎都到了云水乡了,竟然还是死了,怎么看怎么离奇,指不定就是这兔崽子做的恶事,他方才说什么‘习俗’?他铁定早就有了这样的心思,就差把他哥哥杀了,把你套住!”
外面走回来的许英也盯了周石君一眼。
这些人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可疑。
周石君被气得要吐血了,已经不管不顾和曹孔打了起来。
奚容根本没法子插手,只能请许英帮忙。
许英可是捕头。
如此派了些捕快来,终于平息了事态。
奚容这天过得心惊胆战,洗了澡便上床睡觉。
周锋郎破天荒的没做任何出格的事,乖乖的跟来跟去,连抱抱都是要请示一下。
终于到了床上,奚容已经习惯了,他待会儿要请示亲亲了。
但等了好一会儿还没听见他请示。
稍微侧过脸,可以看见他还乖乖的在床边杵着,但又稍微贴近了些。
他看起来有点紧张,又有些可怜的样子,像守在主人脚边的大狗一般。
瞧了奚容好一会儿,才小声的开口。
“今天、那些男人都很想得到容容......”
奚容说:“你别放在心上,二郎肯定是说的玩笑话。”
是不是玩笑话别说周锋郎了,连奚容都心里清楚。
那说得明明白白,再回想起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已经觉得要好好把话说清楚才对。
他以为周锋郎要像之前一样说些什么醋话,没想到他这次乖得很,听奚容说话,只是点头。
末了又说:“他们那样,我怕容容离开我。”
奚容下意识的回应,“不会的。”
周锋郎金色的眼睛颤了一下,浓烈的爱意被藏在阴影之下,他克制的握紧自己的手,压低声音说话。
“我想和容容更亲密一些.......”他的声音低低的,很轻,注视着奚容,又不敢看一般,“我生前看过一些书,我们是夫妻.......如果圆了房,我便没什么遗憾了。”
没什么遗憾, 就是可以投胎的意思?
意识里的红光一直闪烁,奚容并没有注意,而是在想, 周锋郎的执念是他,所以才无法投胎?
如果圆满了他的愿望, 他就能放下执念离开这里吗?
他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虽然看过一些不可描述的书和漫画,基本上都是异性。
和他的话.......
奚容打了个寒颤。
“我......”
他怎么能因为这个原因, 和一只鬼圆房呢?
奚容小声的说:“我不会。”
周锋郎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周锋郎是看过书的,就是死前不久,要说会, 他是会,也可以教奚容。
那话本如此贵重,一丝一毫的描绘, 在观看的时候已经模拟好了怎么样做让奚容更舒服。
可是奚容说他不会。
他是不会而且不愿意。
他们可是夫妻。
若是他没有意外死去, 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亲吻和拥抱, 或是圆房, 这是理所应当的。
没有哪对夫妻不圆房。
在律法上也是支持,是世俗里,世人是认可他们的。
可是奚容不愿意。
周锋郎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 他的身体已经可以在阳光下了,那光线传透过来的时候。
很疼很疼。
长发遮住了他的脸,他狭长的金色眼睛在黑暗中暗涌, 无法想通奚容为什么不愿意。
明明是他的妻子。
是不是他变成鬼了,所以害怕了?
一定是这样的。
他变成了鬼, 前不久还把奚容吓哭了。
奚容还没有适应他这个样子, 他需要变得更强、更强一点才可以变得越来越像活人。
没有人愿意和鬼在一起, 如果他像活人一样存在,是不是奚容会愿意了?
“我知道了容容,我们慢慢来,我会努力变得让你接受的。”
说话的时候又抬起头对着奚容笑,在黑暗中那一瞬间要变成可怖的厉鬼了,但是抬起头的时候,十分温和。
奚容从他金色的眼睛里看见了某种情绪,仿佛他此刻很疼,在忍耐一般。
奚容咬了咬唇,手指往前探了一点,似乎想让他过来些,外面的阳光已经从窗户里照射过来,他知道鬼被照射一定不好。
他带着指尖一动,周锋郎仿佛就知道他的想法似的,就像轻轻招了招手,听话的大狗凑了上来般。
周锋郎一瞬间就到了他跟前,在床边是没有太阳的,他终于完全站在了舒服的阴影里,又一把将奚容搂在了怀里。
轻轻的,能够感受到奚容的呼吸,能够触碰能够拥抱,却阴阳两隔。
以至于奚容不愿意和他亲近。
但是他又愿意拥抱他,仿佛在可怜他。
周锋郎喃喃说着什么,断断续续,奚容一句话也没有听懂,像噩梦中的人不安的说话,像深海中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抱得是很轻,但是这样的姿态让奚容觉得自己重要极了。
像唯一能救他的船。
耳垂被吻了一下,听见周锋郎在他耳边喃喃说话,又稍微听得清了。
“好爱容容......”
好像反复在说这句话,又好像是别的,梦魇一般的说着。
搂了好一会儿,又没说了。
安安静静的最终又听见他低低的说话,又如方才一般不怎么听清。
隐约听见他仿佛说。
“容容什么时候能够喜欢我。”
.........
这天之后周锋郎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
就连奚容也感受到了这种情绪。
他努力的克制这种情绪,每时每刻都注意着不要吓到奚容,但是当有人接近奚容的时候。
他立刻要原形毕露了。
仿佛凶悍的家犬碰上生人,难以克制的露出獠牙吠叫。
那天晚上周锋郎像往常一样抱着奚容。
他如今不那么像只没有教养的恶犬般急切的深吻、用吓着奚容的行为来表达占有欲。
每次吻都会轻轻的,克制又亲密的缠绵。
奚容在这样的缠绵中比之之前凶猛的吻更不能自已。
他的那时好时坏的皮肤饥渴症在这样的缠绵里更渴了。
那轻飘飘的接触,像浅尝即止拂过脚背的羽毛。
吻的时候让奚容下意识的沉醉其中。
奚容的意识模模糊糊的,被亲得浑身发软,还等着继续亲,突然周锋郎从床上飞到了黄粱上,冷冰冰的、冲满杀意发盯着上空。
那瓦背上,露出些许月光。
俨然能看见一只眼睛。
有人在偷窥。
........
文森在上个副本伤得特别重。
还在游戏外突然被人高积分悬赏。
他不属于任何公会,但是非常出名。
他的积分财富稳居前三。
或许武力值在几个怪物之中到了末尾,但是赚积分很有一手。
也很少受伤。
上个副本属于严重的滑铁卢,不仅没有赚到一分积分,还差点死在副本里。
本来应该好好在游戏外养伤的,但是有人悬赏杀他,不得不躲进了游戏。
选择的是难度最低的破案游戏。
他是恶人体质,毫无疑问他变成的凶手。
被传送过来的时候死者已经咽了气,他扮演的NPC名字是王宁,是个卖猪肉的。
卖猪肉的为什么杀人?
本来以为是什么利益纠纷,但是得到了记忆的文森竟然发现这个家伙觊觎死者的老婆。
记忆中的“自己”是死者夫妻两的租房的东家,看起来是个热心的好东家,又是帮忙修屋子又是送猪肉。
其实背地里是个变态。
文森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