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皮子一动,抬眼看见奚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那样子实在是漂亮极了,也不是昨日见他的那样冷冰冰的客套模样,是在关心他。
突然想起了他表姐张艳艳。
那日他表姐夫不小心摔了一跟头,张艳艳也是这样的表情。
这想法一出来,肖坤浑身麻了似的,仿佛一股电流通了七经八脉,一瞬间醍醐灌顶般的抓到了什么苗头。
村里比外边跟封闭了,根本没有见过男人和男人的事,他这一瞬间突然冒出了一个惊天的想法——
如果奚容是他媳妇就好了。
这个离谱的想法像是把他魇住了似的。
这个想法如此的莫名,又是如火热的岩浆、凶猛的江海一般瞬间将他淹没,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样有什么不对,会有什么后果,脑子里已经想象出了另外一种画面。
每天回家奚容都在家里等着他。
像昨天那样,开门的一瞬间奚容坐在他的床上迷迷糊糊的看着他。
他的心的软了,身上所有的疲倦全部被祛除,那股子劲儿又回来了似的。
就像他麻木的人生里突然出现了美丽的鲜花和彩色的天空,他的未来和一切变得有所期待。
又或者是奚容跟着他来地里,他在这儿搭上一间遮阳的屋子,里面放在水喝食物,奚容什么也不用干,就在屋子里玩耍,等他干活歇息了,洗给他递来了水瓶子。
他拿着水瓶子咕噜咕噜一口喝下,通体舒畅。
他此前对于婚姻完全没有任何期待,也没有准备和谁过一辈子,就那么劳苦一生一捧黄土掩盖在烈日下是他的归宿。
根本没有对未来有任何规划。
但现在他好像有了。
他要把房子好好盖一次,盖得平整又漂亮,盖得舒服又干净。
有好几间屋子,还给奚容做个大柜子放衣服,做个上好的桌子供他写字。
还要有干净的水,好吃的米饭。
如果每天有肉就好了。
田里的避阳小屋子也要舒舒服服的,在里边打盹儿看书都行,累了就在里面睡上一觉。
每天早上先去北河挑一桶干净的水背着,他干了活满身是汗不怕把奚容给熏坏了,他要洗得干干净净才进屋子。
他闷头闷脑的蹲在地上,突然说话了。
“你的宿舍太远,过两天我把屋子整顿一下,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出工干活近,”
奚容只当他说说, 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肖坤的家里就三空房间,锁了一间,还有自己一间, 再就是厨房了,房子又小又挤, 家徒四壁,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住。
他其实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 但两个人还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
肖坤家是远离黄土凹村落的,他家里十里湾才一公里左右,而且到十里湾的路从他们家走是很好走, 奚容也认得这段路,他要是住在这儿是再方便不过了。
因为知青宿舍修得不太好,冬日里多苦寒, 也有人活活冻死过, 很多知青和农民关系好了, 是可以借住在农民家里的。
肖坤只提议那么一下, 奚容也只当他随便说说。
他目前是盼着上海那边的音信, 这段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肖坤没得到奚容的回答也没有气馁,而是开始默默的修建房子。
锁住的房间是父母住过的,因为父母过世了, 那房间就变成了一间杂物房。
每天出工回家,总是留奚容吃了饭,奚容干了活有工分, 自己领了米也给肖坤带,他在肖坤这儿吃饭, 的确吃了他很多东西。
村里很是清苦, 肖坤每日都能炒出最好吃的菜, 那饭菜不知道怎么做的,即使是挖的野菜,炒起来也相当好吃。
有时候一大盘菜稍微放些腊肉,有时候是在农地里抓到了兔子。
总之奚容在他家里吃饭,根本没有苦过。
早餐还给他带红薯,一日三餐几乎都在他这儿解决,奚容想着索性要回上海的,这些日子的工分基本全给了肖坤,嘴里说是和他搭伙吃饭拿工分抵,实际上是想多多少少报答他一点。
肖坤没有说话,只默默拿着。
每天吃完饭天已经黑了,那几日地上湿不好走,后来地上干爽了,奚容渐渐的也能自己走着回去了,但每次肖坤都来送他,第二天一大早也来接他,十里路对于奚容来说还是太长,肖坤那心像是长着奚容身上似的,奚容要是累了,他马上就知道,立马说要背他,奚容久而久之就有了点依赖思想,每次肖坤背他也不推脱了。
肖坤送了奚容回家,就在家里敲敲打打修修补补,奚容来的时候总是黄昏,他的视力在晚上没有肖坤好,每天肖坤家里的细微变化他没有那么敏锐的感知到,只知道干净整洁了不少。
肖坤把房间弄得整整齐齐,还自己做了个大桌子和两把椅子。
他小时候曾在村里一个木工家里当个学徒,做这些东西的手艺是在的,他做得用心,那椅子桌子全部做得平平整整干净利落,还在细微处认真调了花。
也不是每日出工,每周是有一天休息的这天,肖坤凌晨四点半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背着背货架就去乡里赶集去了。
他今天要买的东西特别多。
这天的集市特别热闹,肖坤在集市上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买棉被的地方,那卖棉被的姐姐认得他,见他在他那儿挑挑选选半个小时了还没决定,就问:“大坤啊,你要啥,姐帮你挑挑?”
肖坤在黄土凹是有点名气的,闷不吭声的,你不问他就不答,那大姐心想肖坤学了他母亲的本事节俭得很,他家里的被子估计盖到死也不换,现在他的眼睛盯着她店里最软和的大棉摸了好几下,脚也不挪。
大姐怕一天那手把棉被摸脏了,于是就和他说话。
本来以为问问他就走了,没想到肖坤说话了,“这被子多大?冬天盖着软和不?”
听他说这么长的话实在不容易,大姐也是奇了怪了,就说:“软和得很,这被子足足两米宽,别说一个你了,两个你都能盖上,这可是人家结婚办喜事买的好棉被,你说能不好吗?”
她这么一说,竟然看见肖坤笑了,肖坤说:“那就要这个。”
大姐一下子也笑开了花,“我这货是从供销社正规拿的好货,大坤你放心,姐绝对不坑你,被套枕头要不,姐给你挑挑。”
肖坤点了点头。
这一阵仗买下来,足足花了一块五钱,肖坤那背货架用背得满满的,大姐见他买了这么多东西,忍不住的问:“大坤,跟姐说说,是不是有什么苗头了?”
这男人老实巴交的,成天闷不吭声,瞧着也吓人,对人都是板着脸,听说脑子也坏,从来没有给姑娘个笑脸,他是长得好力气大,但架不住那性格沉闷,村里都传出他摔傻了,因此没什么姑娘愿意嫁给他,他自己也不开窍,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去努力过。
如今二十三了,自己突然来集市上买棉被,看起来是有点苗头。
他一般是不笑的,那大姐仿佛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惊奇,竟见他又带着点儿笑意,“还早呢。”
大姐啧啧两声,说了好几句喜庆的话,这才把人送走。
他买了棉被又买了些漆,家里的桌椅板凳是弄好了,但是要涂上漆才能保存久一点。
再买了些日用品,甚至还买了牙刷。
洗脸的毛巾买了两条,又给自己买了身体面的好衣衫,挑挑选选,逛到了早上九点,终于看到了件顶好的衬衫和裤子。
他记着奚容的身量,和老板杀了价,两块钱拿了下来。
这身衣服比棉被还贵了不少,这么多钱的支出,不说是他一年的支出,少说也是大半年了。
今天确实收获颇丰,东西好好背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捆得扎扎实实,便启程回家。
乡镇的赶集地离十里湾有五十多公里,多是不好的路途,因此每回来带些大件的东西都很吃力。
村里有人有马,但肖坤家没有,只能背着。
东西对于肖坤来说一点也不重,轻轻松松就能背起来,他脚程快,下午太阳还没下山就回到了家。
他把棉被好好的收了起来,桌椅板凳,还有新做好的床仔仔细细上了两层漆。
这天的天气好,外面晾着完全不成问题,他还搭了个小棚子,另外做了个小杂物间。
他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好了,准备给奚容住,父母那间房就把自己的床搬过去,东西置换一下。
窗户买了新的半透明的尼龙纸层订好,整个房间亮堂了不少。
过几日等油漆的味道散了,就可以搬进来住了。
奚容这几日也没有闲着。
他每日都盼着上海那边来信,等啊等,等了几乎二十天了还没来信。
于是又写了一封去问情况。
那天杨胜也去寄信,见奚容也来寄信,便说:“你也寄回家?寄给谁?”
奚容淡淡的回答:“寄给我妈。”
“哦。”杨胜说着,眼睛一直看着奚容,带着点儿炫耀的意味,“你知道我寄给谁不?”
奚容说:“不知道。”
杨胜说:“我寄给我哥。”
奚容知道他的确有个有权势的哥哥,杨胜在学校的时候老师都对他多有照顾,吃穿用度都不是平常家的孩子。
他的哥哥位高权重,想必很快就能把他弄回去。
杨胜似笑非笑的说:“我哥那边有办法让我回去,他手里有名额。”
奚容眼皮跳了一下。
他知道上面有些人手里有名额,可以让部分知识青年回去,但是名额很少,一般只能把至亲的人弄回去。
奚容抿着唇不说话,听着杨胜又说:“我让我哥把我们俩都弄回去好不好?”
说着是“好不好”,实际上是写了信明确的告诉了他哥,他想要奚容和他一起回去。
要他哥务必把奚容一起弄回去。
来的时候就写了信,前几天收到了信,信里还骂了他,说让他多吃点苦好才对的,别和不三不四攀附权势歪心思的人混在一起,这回再次写信,措辞更加诚恳。
还表明了态度,要是奚容不和他一起回去,他也不回。
杨胜说:“我信里写好了,说让我哥把我们一起弄回去。”
奚容愣了一下,又想着自己应该能凭自己的本事回家,用不着他,他们家里说不定还以为他攀附权势呢,往后回了上海可能还要看人脸色过活,于是说:“我自己能想办法,不用管我。”
但这封信一寄回去,又是石沉大海,杨胜的信却回来得很快。
杨胜打开信一看,已经能想象他哥那冷冰冰的样子。
而此时此刻他大哥杨克的确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坐在办公椅上,拿着杨胜的信冷冰冰垂眸。
“小少爷还在坚持要那个奚容和他一起回去?”副手是跟着杨克一路爬上来的,对他们家家事很清楚,知道杨胜磨磨蹭蹭就想把那奚容一起捞上来。
还威胁说要是奚容不回来,他一辈子就烂在北大荒。
杨克冷冷的看着信件,一把给撕了。
“小胜心思单纯,这个奚容是他的大学同学,才上半个月的学那嘴上就只挂着这个人的名
副手说:“查了查,奚容背景很简单,母亲是纺织厂的,妹妹在文工团,但有些人偏偏一门心思歪着,不知道给小少爷灌了什么迷魂汤……”
杨克看着信说:“我也只有两个名额。”
如果多出名额,也不是不能给奚容,但是他只有两个名额,一个给他弟弟,一个是……
“人查到了吗?去了哪里?”
副手冷汗直流,“只知道是下了乡,但是下乡的人太多了,陆先生的去向目前还没查到……”
常年不苟言笑的禁欲上司突然开了窍,听说是有次去报社对某个青年一见钟情了。
在这个年代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惊世骇俗的,但是达官贵人们、那个古老的贵族和商贾,养男宠的大把,许多富商的姨太太也是男人。
杨家是几百年的世家,不说杨克如今混得很好,就算是在家里做个闲散少爷,养个男人也无伤大雅。
可那人如风如烟,杨克就见过一面。
那天他往报社有点事,下午五点半,报社没什么人,进去的时候眼皮一跳。
正见到有个漂亮青年在写东西。
要背笔直,整个人如玉似的美丽洁白,知书达理,谈吐甚佳。
他看了一眼青年工位上的名字,写的是“陆君兰”。
那可真是如兰如竹般的君子。
那日天气暗沉,报社里也并不亮堂,只有几玻璃窗透过来的光,他进来的时候脚步并不响亮,那青年也许是写东西太认真了,一时间没有发现他。
垂着眸,像一副画一样,冷冷清清漂漂亮亮的,电影明星都没有他好看。
整个人在发光似的。
杨克不小心弄出了动静,一下子青年就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比天上的星辰、湛蓝的大海还要美丽,本来是像安安静静的画、优雅的兰和挺拔的松竹,眼睛看过来的一瞬间鲜活了。
世上任何贵重的珍宝都没有他好看。
那天突然下起了暴雨,青年还给了他一把伞。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恰巧是他弟弟大学开学的日子,他连杨胜开学都没去,只去报社还伞了,一问,说陆君兰出差去了。
再过不久,听说陆君兰去了其他报社,一路问下去,听说又是相应号召被下放到乡里。
连在哪个乡下谁都不知道,人海茫茫的,只一直在打听。
他手里只有两个名额,一个是给他弟弟杨胜,一个是留给那只见过一面的陆君兰。
怎么可能给弟弟口中那个奚容?
副手说:“小少爷又来信了,怎么回?”
杨克冷哼一声:“先让他吃两个月苦头再把人弄回来,至于那个奚容,别说没有名额,就算有也不管他。”
他心想,不知道是什么人,本事好大,竟然让他弟弟如此上心,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就让他烂在那北大荒,也绝了杨胜的心思。
虽说信件是石沉大海了, 但奚容这段时间没怎么吃苦。
每日去十里湾已经被肖坤背习惯了,奚容体力不行,只能把工分应给尽给, 村里发下的米粮大多数给了肖坤,奚容知道这段时间肖坤对自己多有照顾。
他力气是大, 但没人规定力气大就要多干活,奚容每次去田里开荒, 几乎没有摸过锄头,顶多是浇浇水种种地,奚容干得慢, 肖坤也从不说什么。
中午晚上都是吃肖坤的,奚容有时候也带些发来的干粮,但不好吃, 肖坤做的好吃多了。
他不仅做吃了, 家里时不时有干净的水, 好几次奚容都在他这儿洗过热水澡, 他洗过澡一般都要换洗干净的衣服, 因此干脆放了套衣服在肖坤这里。
“这,可以放这里。”
肖坤的家里属于家徒四壁的,奚容都不知道把衣服放在哪里, 那日放衣服的时候,肖坤突然把另外一扇关着的门打开了。
奚容当时也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那间关着的屋子是个杂物间,打开一看居然是间上好的大屋子。
里面的柜子、床、桌椅板凳都是崭新的, 涂了上好的油漆,还雕了花。
肖坤打开柜子示意奚容把衣服放在那儿。
奚容:“这不太好吧?”
不仅是家具是崭新的, 窗户朝向采光等等都是最好的, 而且地也是更为平整, 还铺了木板子。
那地板剃得光滑如新,奚容都不敢踩上去。
里面还放了新编织的草鞋。
这屋子一看就是不像寻常,像极了婚房。
村里这样的婚房已经是顶级了。
不管是哪里,婚房都是忌讳放别人的东西的,现在那婚房空空如也,正等着另外一位女主人入住,连肖坤也是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奚容怎么好意思把衣服放在那里。
肖坤洗好了手脚,把脚上的水汽擦干净,然后小心翼翼的换上屋子里的草鞋,这才进了屋。
“容容,进来。”
奚容杵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屋子里还有另外一双干净的草鞋,恰恰是奚容脚的尺码,肖坤已经躬身把鞋子拿了过来放在了奚容的脚边。
奚容终于脱下自己的鞋子穿上了草鞋。
他穿了袜子,鞋子也很干净,因此并没有先去洗脚,房间里因为铺了地板,所以比外面的地要高一点,奚容穿上鞋子进去,稍微有点儿拘谨,似乎知道这间房很特殊,因此小心翼翼的生怕玷污了哪里。
他抱着自己的衣服也不愿房进衣柜里,“不用那么客气,随便找个地方放就行,在你这里洗澡已经够麻烦你了。”
几乎衣食都在了这里,就差住在这儿了。
奚容决定回上海之后好好写一篇文章赞扬肖坤,赞扬十里湾,表示这里民风淳朴。
但让他一直待在这儿是不行的。
肖坤一双狭长的眼睛看了过来,“不麻烦。”
他指了指衣柜,“这里就很随便。”
他说话的时候总是自带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奚容才是松手,肖坤已经把奚容的衣服捧了过来,整整齐齐的叠放在衣柜里,然后做在没有铺被子的床边,对着奚容笑了笑,“这儿给容容睡,你中午可以在这而打个盹。”
奚容比起在上海来说,每天确实是很幸苦,但是一比起肖坤,他根本一点也不算什么,每天就浇水种菜,那开荒的地几乎全部是肖坤去做,肖坤还给他在玉米地里搭了个小棚子,让他时不时去那儿歇歇。
这片地虽然是开荒的,但是玉米是肖坤种的,他有时候会摘些玉米,让奚在小棚子把玉米粒一个个弄下来,留着晚上炒玉米粒或者晒干了磨成粉。
肖坤就在地里牛马似的干活,奚容就算在这里玩、走过去都赶不上他,人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一下子又不知道从哪里出没了,扛回来一大桶水。
他可不是一桶两桶的挑水,没次把水弄回来都是一大木桶,那种木桶是足足能装十小木桶。
奚容在这儿是看不见河流的。
这个位置离肖坤家不过是一公里,路也平整,肖坤那力气至少有千斤重,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扛起了水桶。
这水桶里的水清澈见底,可以喝也可以洗澡。
奚容的洗澡水一般是这样烧来的。
本以为十分容易,直到有一天奚容跟了过去,没想到竟然要足足走上十五六公里。
那天手工收得早,肖坤说去打点儿水,奚容说也去。
肖坤就扛着那个大桶去。
奚容以为很近,再远也不过三四公里,没想到竟然比黄土凹到十里湾都还远。
木桶也十十分重,奚容走这么远的路一般是要肖坤背的,但这一次一点也没有说话。
好在走得慢,脚也走习惯了,奚容的脚没起水泡,艰难的走到了目的地。
居然到了北河下游。
北河的上游是小兴安岭支流,因十里湾这一单多是平原土地,一眼望去是一望无际寸草不生的土,奚容以为这一带根本是没有山峰树木的。
没想到北河这两边已经有了森林。
到了那地方,奚容已经是累的不行了,他气喘吁吁的瘫坐在草地上,肖坤手脚灵活,竟然在不远处摘了些野猕猴桃给奚容吃。
那猕猴桃鸡蛋大小,甜得要命,肖坤给他打了两壶山泉水,奚容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总算回了点力气。
肖坤在奚容不远处摘一些野菜,那双眼睛十有八九是在奚容身上。
奚容的脸红扑扑的,浑身都湿透了,像是水洗了一半的湿,从单薄的衣服里看见玉似的皮肤。
来了这么久竟然一点也没晒黑,虽然是每天给他戴着帽子的,但他真的是一点也没黑,只是一晒皮肤会泛红,好在没有暴晒,要不然他是会脱皮的。
刚刚喝了水,唇色粉嫩殷红如樱桃似的又像吸饱了水分的花瓣,等着人来采摘。
那实在是太漂亮了,肖坤愣愣的看了好几次,手中的野菜都忘记了菜摘。
身上狼狈得很,但又是那么漂亮,出了汗,那一身皮肉鲜嫩无比,软软的坐在草地上,真是软得不行,那一截细嫩的腰肢半遮半掩的,他那双大手几乎就能握了全。
才是看了不过几下,奚容突然惊呼:“大坤哥,你又流鼻血了!”
肖坤耳朵瞬间红透了,他捂住鼻子转了个背,慌不择路般的,一股脑跳到了河里。
奚容比他小三四岁,一开始还“肖坤”“肖坤”的喊全名,后来问了年纪,有知道村里的小辈都这么喊,就改了口。
但他和别人喊得不一样,调子软软的,像江南的细雨,如唱了一曲婉转多情的琵琶调似的,那几个字的调子和拼音仿佛在他舌尖上起伏跳跃,而后才到了肖坤的耳朵里。
光是听着,让人心口都酥了。
那河说深不深说浅不浅,那一个地方正好是个小水塘,肖坤一跳进去就不见了踪影。
奚容跑过去一看,才看见他闷在水里不出来。
他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了,有些焦急的喊:“大坤哥,你怎么了?”
才喊了一声,肖坤就从河里冒出了头。
这会儿才知道这水深不到他胸口。
他往河里出来的一瞬间,像河中凶猛的野兽。
他五官长得棱角分明,一双狭长的眼睛总是露出非比寻常的野性,他鼻梁高挺,五官深邃,头从河水中出来的一瞬间像是传说中凶猛的鲛人似的。
这一刻有些慑人。
仿佛要扑过来把奚容抓进河里似的。
奚容愣了一下,见他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流鼻血了,但还是关心的问,“大坤哥,你没事吧?”
肖坤摇头说:“没事,只是有些上火。”
上火也不该穿着衣服跳河吧?
奚容刚想说他怎么穿着衣服就跳了河,他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闷头闷脑的脱,还告诉奚容,“洗澡,顺便洗个衣服。”
他脱衣服的时候,身子是藏在水下的,但那河水清澈见底,奚容能看清他上半身。
之前穿了汗衫,只能看见他手臂。
干活的似乎几日鼓起,一看就是力气很大。
如今脱了衣服一瞧,那浑身上下的肌肉流畅度简直完美至极。
这个年代其实并不流行这样的身材,人们喜欢肥头大耳富贵相,至少村里是这样的,肖坤这样一身的肌肉,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模样,他们认为力气人很蠢,牛似的劳苦命。
但这种体格的肌理分布、力量的彰显到达了某种高度,是力与美的结合,就算是在这样审美的风潮下,依旧会觉得好看极了。
那是雄性强大的象征,他的肌理走向堪称完美,动起来像头大豹子似的,山上下来的野兽都要畏惧他几分。
他在河里仔仔细细的洗澡,还扯了河边几片也在揉碎了往身上擦,对奚容笑着说:“这个叶子香。”
每次都用这个也是擦擦,身上稍微香一点,接近奚容的时候仿佛更匹配了一些。
奚容在岸边看得流口水,他现在还是很热,见肖坤在河里洗得那么舒服,也忍不住想下河洗洗。
“你那边水深吗?”
肖坤摇头说:“最深不就是这里了。”
才到肖坤胸口。
奚容一边脱鞋一边说:“那我也去洗洗,先把衣服晾着。”
现在太阳还没下山,衣服是河里过一遍拧干了就是树上挂着,不一会儿就能吹干。
肖坤愣愣的看着,只见奚容那双白玉似的小足已经从鞋袜里出来。
在奚容眼里两个人都是男人,没什么见不得的,他脱了鞋袜而后就脱了上衣和长裤。
那白玉似的皮肤和漂亮的身体露了出来。
只穿了个底裤,蹲在河边洗衣服。
第248章 漂亮知青8
奚容想先把衣服和裤子洗了晾晒着, 趁着大太阳天有风,在洗澡的时候晾晒干了。
他根本不知道防备什么,别说在村里了, 就是在上海他也没见过多少世面,他是个埋头读书的书呆子, 笔杆子行天下,毕业后准备在报社工作, 因此高中毕业的暑假就去了报社实习。
上流社会的人没接触过多少,读书一般在纺织厂旁边的学校,从小到大他都特别受老师和同学的欢迎, 母亲教过一些男女大防的东西,所以奚容对于女孩子一般都保持着距离。
没教过他和男人保持距离。
但上海也没有一块在澡堂子洗澡的习惯。
这是见那河水清悠悠的,心里痒痒的, 正好是热, 就想下河洗。
他也曾在河边洗过澡, 只要是水不深就没问题。
他的皮肤在阳光下如玉似的, 刚刚从十里湾到北河这边走得也累极了, 气喘吁吁的,脸色红,关节出是些微的粉, 整个人鲜嫩漂亮得不像话。
虽不是肖坤那样肌理流畅大块头的身材,但他也是纤细颀长,那肢体和比例着实是女娲的杰作。
弓着身、弯着腰在河边, 那一段腰肢更加细嫩,往后一看, 能看见圆润漂亮的凹陷。
肖坤喉结滚动了好几下, 口干舌燥的连忙闷在水里喝了好几口水。
他躲的远远的, 生怕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干出什么可怕的事,但又怕奚容弓着腰在洗衣服。万一栽进水里没人捞着,于是不远不近,就蹲在奚容跟前等着他下来。
下来的下来的时候也不敢碰,怕奚容发现他的丑态。
奚容没有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河水哗啦啦的流,连肖坤那么粗重的呼吸都没有发现。
他洗好衣服就把衣服挂在树上晾晒着。
甚至还将肖坤草地上那身衣裤捡起来放在树上挂着。
他去晾衣服的时候有离河远了点儿,肖坤不自觉的在河里游着,跟着他的方向,总是在他最近的地方。
好贤惠。
他从河里往岸边看去,只见奚容一件件的在帮他晾衣衫。
那纤细雪白的小手居然碰遍了他那脏衣服,还仔仔细细打开了才放在树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