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倒开,”圣上端着茶盏,撇了撇浮末,“朕听人说,那股流寇险些叫你送了命去,心里没暗自怪朕?”
这话说的重了,青年一凛,起身撩了袍子跪下,“臣此行,是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尽忠。臣若是享黎民供养,却不肯忧民之计,便是枉读这些年圣贤书了。”
圣上没什么耐性地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别动不动就跪,书读得多是好事,可别读成个呆子。下了朝便是一家人,用不着行什么礼。”
青年应了声“是”,却未站起身来。
“皇伯父,侄儿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圣上没应话,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目光沉沉地看向堂下跪着的青年。
青年跪得笔直,那身朝服穿在身上,尽显少年郎的身段。
青年是他看着长大的。
担心在王府里自己那位弟弟教导不善,他将人接到宫里,同皇子们一起在太学念书。每日饮食起居,一般无二。青年的功课,他还会特意命太傅拿来,自己掌一掌眼。
虽说此举原是为了替太子遴选内阁,培养可用之人。可多年下来,他视青年也如同亲子无异了。
也正因如此,他不想青年冒着仕途功名皆无的险,去蹚那样不好走的一条路。
他晾了青年一盏茶的工夫,才开口道,“你此行该受的赏,朕已命人拟好。只要你点了头,宣旨的人午时便能到王府。”
青年沉声道:“一应赏赐侄儿都不敢受,只求皇伯父开恩,赐侄儿一纸婚约。”
圣上顿了顿,无可奈何般地叹了口气,“你当真想好了吗?”
“这道旨意一旦下了,你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你父亲戎马半生拼来的爵位百年之后拱手他人,这朝中该有多少人戳你的脊梁骨?”
“一无家世,二无子嗣,凭着那点危难中生出的情分,你们又能撑到几时?”
青年静默了半晌,忽然动作起来。他弯下身去,重重地叩在地面上,再仰起头来时,眼神明澈,再无犹疑,“侄儿今日这一拜,敬谢皇伯父多年栽培之心,养育之恩。侄儿自知此举愧对皇伯父教导,然那人是侄儿心中所系,念兹在兹,再不能舍的。”
“侄儿斗胆,望皇伯父念在侄儿痴心一片的份上,成全了侄儿。”
“你啊,”圣上摇了摇头,示意他起身来,“同你父王一个样。”
“朕还记得,你父王当年也是,跪在先皇脚下,苦苦求着先皇为他和你母妃赐婚。”
“你母妃家的门第,先皇是看不上的。虽说你父王自小便被扔到了军中,但先皇对他,还是打心眼儿里疼爱的。那时早已替他看好了右相家的女儿,那姑娘生得貌美,性情也柔顺端庄,家世更是一等一的,可你父王半点都瞧不上,满心满眼里都是你母妃。”
“他们父子俩都犟,谁都不肯让着谁。最后还是朕给你父王出了主意,让他躺在床上装病,装作烧糊涂了,嘴里还要念你母妃的名字。先皇瞧着他这样子,实在心疼,只好允了这桩婚事。”
说到这里,圣上不禁莞尔,“这样说来,也亏得朕当年帮把手,才有了今日你这小崽子蹦出来,专程气朕一遭。”
青年从未听过这段往事,没料想到如今庄严持肃的圣上当年也是满肚子坏主意的小鬼,听着嘴角也不自主地噙了笑。
说罢,圣上长舒了口气,慨叹道,“是朕老了,倒是忘了,这世上做长辈的,总是要输给小辈的。朕当年明白的道理,到了你这儿,竟看不透了。”
“罢了,你自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朕不再逼你。”
“只有一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来日便有千万种苦,也只能自己咽下去。朕纵了你一次,不会再有下次。”
青年俯下身,深深拜了下去,“臣叩谢圣恩。”
这边朝堂上青年了结诸事,才松了一口气,王府小院里,他没料想到的角落里,气氛有些尴尬。
美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几乎以为自己发了梦。
这小鬼除了身高差点,其余活脱脱便是和青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便是要同我兄长成亲的人吗?”小鬼开口问道。
哦,那这想来便是王妃和青年口中所说的王府小少爷了。
虽说两人先前都数落过这位小少爷的恶行,奈何兄弟俩生的实在太像,美人对着那张同青年几乎一样的脸,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
“嗯。”美人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鬼头的脸。
小鬼头也没在意,拍了拍手道,“那你便是我的新嫂嫂了。”
“娘亲说要我待你好,从此你便是我家的人了,这个给你吃。”小少爷说着,从荷包里掏出颗松子糖,递了过去。
美人接过来放在手心端详着,晶莹剔透的一小粒,犹豫着放进口中,紧接着就微微睁大了眼。
舌尖上的甜意不同于他吃过的任何一种果子,他抿着,没含住,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没了糖的美人眼巴巴地盯着小少爷的荷包看。
小少爷瞬间懂了美人嫂嫂的意思,手忙脚乱地掏荷包,直倒了个底朝天也没能再找出半粒来。
“没啦。”他皱着脸,把空荷包翻给美人看。
美人的神色迅速沮丧下来。
小少爷慌了神,他才同娘亲保证过,要同新嫂嫂好生相处,万万不可欺负人家,转过头来就要把人弄哭了。
想象着娘亲的鸡毛掸子落到身上,小少爷打了个寒颤,决定自救一下。
“嫂嫂,外面有卖这个糖的铺子,我带你出门去买,想吃多少我们买多少,好不好?“小少爷战战兢兢地问道。
美人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跟着小鬼头便出了门。
院子里守着的小厮心里暗暗叫苦,却也不敢拦着小少爷,只好忙吩咐人去宫门口守着,待到世子爷出来便速速禀报。
美人进了京城几日,青年抽不出空来,也没能带他来市集上逛一逛。这时同小少爷走着,一路看过来,瞧什么都稀罕。
小少爷有心讨好未来嫂嫂,察觉到他的眼睛落在了哪儿,便买了那东西递过去。最后索性沿着一条街的店铺,挨家挨户地逛过去,看中什么便让包起来,店中遣人送到王府去,零散吃食两人便拿在手里,边走边吃边逛。
这样一路走着走着,小少爷在路旁遇到位友人。
许久未见,两人停下来寒暄了会儿,再一扭头时,身后的美人不见了踪影。
小少爷几乎要疯了,忙指挥手下家丁去寻人,自己也挨间铺子去寻,越找越是惶急,哭丧着脸,想到还在宫中的兄长,更是毛骨悚然起来。
万幸一刻钟后,手下终于带回了失踪的新嫂嫂。
新嫂嫂嚼着桂花糖,一脸纯然,“方才你同人说话,旁边这家铺子的老板硬要拉我进去坐坐,我去楼上逛了一圈,没什么吃的,便又出来了。”
“那家店好生奇怪,房里尽是些姑娘,衣裳也不肯好好穿,香气熏得人头疼。”
小少爷心下惴惴,认命般地抬起头去看那家铺子的招牌,采芳院三字亮的晃眼,小少爷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嫂嫂,”他握着美人的手,情真意切地开口道,“你进了这家铺子的事,连带着内里的所见所闻,万万不能告诉他人。”
“为何?”美人不解地眨了眨眼,“是因为那楼中尽是姑娘吗?”
小少爷硬着头皮解释道,“因为……因为那楼中的人,在做不好的事。”
“脱了衣裳搂在一起睡觉,便是不好的事么?”美人更加疑惑起来。自己如今同青年还未成亲,青年才殷切交代,万万不可脱了衣裳。
可日后成了亲,也是要脱了衣裳搂在一处的,那也算做了不好的事吗?
“啊?”小少爷不提防他看得如此仔细,险些要哭出来了,含混地答道,“嗯,成亲前做了,便是不好的,成亲后是无妨的。”
“这样。”美人思索了半晌,点了点头。
小少爷眼见他不再追问,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继续带着人闲逛,唯恐再丢一次,买了糖便连忙把人带回了府去。
因着今日心虚的缘故,也不敢再见兄长,只把美人送到院落门口,院门都不敢进,飞也似的逃了。
进了屋中,青年正坐在桌旁喝茶,瞧见美人进来,把茶杯撂下,微笑着冲来人展开手臂。
美人怀抱着外面买来的吃食,小跑着扑进人怀里,没留神怀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这下他又急了,在青年怀里挣扎着,便要俯下身子去够。
青年哭笑不得地放开他,弯下腰来和他一起,把东西七七八八地捡起来,垒在桌子上。
“今天同我弟弟出去了?”青年将人搂坐到膝上,温声问道。
美人忙着在那堆东西里翻找着,没有答话。
青年瞧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在他腰间虚虚拍了一记,“出去逛了一圈就顾不上我了,小没良心的。”
说话间,美人扒拉出一个纸包来,撕开了,拈了一点不知什么,塞进了青年的嘴里。
青年含着,舌尖觉出一点甜,是桂花糖。
“没有顾不上你,”美人睁着一双圆圆的眼,里面含一点笑影,又往他嘴里塞了一粒,“给你吃。”
“是桂花糖。”青年教他。
“这个好甜。”美人看到指肚上还沾着的糖粉,伸出舌尖舔了舔,微微眯了眯眼。
青年趁势捉住他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指尖,含着湿漉漉地吮了一口。
“你又咬我。”美人缩回指尖去,小声抱怨着,脸上带了点故作的娇气神色,等着人哄似的。
“比糖甜。”青年凑过去,用额头抵他,挨着了,就温柔地蹭一蹭。
“喜欢吃这个?”青年问道,“是我疏忽了,这几日太忙,等闲了带你出门去,多买些给你好不好?”
“好。”美人仰起头,答得极快,仿佛为了答谢似的,在青年面颊上亲了亲。
“一包桂花糖就收买了你,这样好骗。”青年得了亲吻,又不依不饶,要寻个错处来,同怀里的人卖个乖。
“没呢,”美人呆呆的,也不知怎样为自己辩驳,扑上去又亲在人侧颊上,急急地道,“是想要亲你,有没有糖,都想亲。”
“我不信,”青年板着脸,没让美人发觉他眼底的笑意,“除非你亲这里。”他说着,拿指尖点了点唇。
话音刚落,唇上就覆了两片柔软。
美人紧紧闭着眼,眼睫微微颤动着,明明是主动来亲人的,瞧起来倒像是受了大委屈。
青年见不得人受委屈,抬了手将那两道眼睫遮了,这才安心地反客为主,直把怀里人亲得腰肢都软了才停下。
圣上的旨意没怎么耽搁就到了王府,半日后,王府世子大婚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王室子弟娶亲原不算什么稀奇事,这遭却不一样。不仅有这位世子妃出身寒门的缘由,更是因着有传言道,这世子妃竟是位男儿身。
这在本朝都算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一时间茶楼棋馆,众说纷纭,人人都想从中挖出些新鲜事来。
小少爷同美人前些日子逛过铺子,店主人打过照面,美人那张脸自然是忘不了的,这时候合着传言,便都隐约猜到了那位的身份。
传着传着,到了后半晌,说辞就变成了世子爷奉皇命微服出巡,探访仙山,原是要求一副长生不老之法,没料想到世子爷争气,竟将那仙山上的神仙都拐带进了王府里。
说这话的茶铺老板讲得有鼻子有眼,那日青年将仙人带进王府去,王府东边忽地金光灿灿,紫色祥云缭绕,那云层绕着青年同仙人,直把人簇拥着,迎了进去。
“那神仙生得可好?当真如传闻中说的,是个男神仙?”有围着的人发问。
“我邻居的二婶子的娘家侄子可看见了,那神仙真是玉做的人,瞧着通身发光,天老爷,神仙咋会有这么好看!”
“这就是咱们世子爷的厉害了,这话本子里,皇上王爷遇见的可都是仙女,也就咱们世子爷,能带回位男神仙来,可不比那话本里的人还强!”
世子和未来的世子妃对外头的传言一无所知。
青年在准备成婚前的典仪,连同王爷王妃,忙得团团转。圣上看不过眼去,专程从宫中拨了礼官同教养嬷嬷来,给王府帮把手。
美人被特意交代过了,成亲前都不许再同青年见面,不然冲撞了喜事,可是不吉利的。
他不懂这些个规矩,但知道青年极在意,不然也不会带着自己从山上赶来这里,只为行了这个礼,立了名分,是以肯在屋里乖乖呆着。先前他同小少爷买的那一堆零嘴还在,他每日吃着,权当解闷。
闲了几日,宫中拨来的嬷嬷便登了门。这原是皇家的规矩,新妇进门前,都要被教这一遭,免得日后无知,惹人笑话。
美人这边的情形倒特殊,他身为男子,自是不用去宫里同命妇们打交道。圣上知道他长于山野间,是没经过这些规矩的,也吩咐过教养嬷嬷,随意教习即可。
嬷嬷入了王府,更是被王妃特意叫去,交代了不许给美人委屈受,不需逼他学些什么,教些基本的,随他自由开心便好。
有了先前的吩咐,嬷嬷进了屋子也不敢怎样拿乔,属实也没什么东西可讲,同美人大眼瞪小眼对了许久,最后只从袖里掏了本书册来,低声嘱咐了美人成亲前需细看琢磨,便退下了。
美人收了册子,闲来无事,边吃点心边随手翻一翻。
那册子极为精致,内里都是图画,看起来并不费力。画里是两位男子,没穿衣裳,光溜溜地抱在一处。他往后看,发觉都是如此,不过是画上两人的姿势同周遭场景变了变罢了。
他思索一会,便明白过来,这册子该是用来教自己,怎样同青年做那“成了亲有了名分后才能脱衣裳干的事”。
本着要学习的心思,他细细端详了一会,越看越觉得这画呆板,看的人云里雾里,画中人也生得不及青年半分好看,更加没什么兴趣。
画册子丢到一旁去,他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子呆,心里头想了个主意出来。
他同小少爷出了趟府,便晓得在这里想要什么都须银子来买,青年的钱袋子便搁在侧间,他去拿了,伺着院中无人,偷偷遛出了府去。
二月十二,花朝节夕,虎首值岁头,宜嫁娶。
王府里这场婚事办的热闹,妆奁聘物不知备了多少抬,使人挑着,在京城里整整逛了个圈。
青年穿了大红婚服,骑马行在队首。王府声誉向来宽和,道旁人群里有胆大的,高声起哄,吵吵嚷嚷一片。青年闻听也不气恼,只在马上笑着同人群拱了拱手。
这场景倒勾起人旧时念想,有记性好的便记起当年来,王府小世子应了科举,一举夺魁,也是如此跨着马,在京师街上游了一圈。当年笑得,委实不及今日欢愉。
花轿到了王府正门,出轿小娘掀了帘子,新嫁郎着了一身红衣,鸳鸯流苏红帕遮面,试探着踩在地上下了轿。
跨鞍,奏乐,行庙见礼,三跪九叩后,赞礼者拖了长音唱道:礼毕,送入洞房。
一根彩球绸带牵着,青年小心翼翼地护着身后人,把人安稳地送去了床边坐着。
美人被盖头遮了眼,只能勉强瞧见眼前的景儿。眼见青年挪动脚步要离开,有些心急,抬手便拽住了青年的袖子。
青年微微怔了怔,伸手覆在他手背上轻拍了拍当作安慰。转身同屋内守着的丫鬟婆子吩咐,“你们先下去罢,今夜也不必进来伺候。”
待到屋中人都离开,青年在床边坐下,揽着肩将人往怀里搂了搂,轻声问道,“可是累了?”
美人摇了摇头,盖头边缀着的流苏跟着晃。
“等一等。”青年起身,拿了旁边桌上搁着的一杆喜秤,微微屏着呼吸,缓慢地挑开了那块鸳鸯帕。
帕子落了地,床边坐着的人抬起眼来。龙凤花烛燃着,盈盈的烛光映在美人眼底。嫁衣是红的,鸳帐是红的,美人的耳垂也是红的。
“我们,这算是有了名分吗?”美人垂下头去,不知为何觉得羞赧,脸红着,手指凑过去,勾着了青年的手指,便攥住,往身边拉了拉。
“嗯。”青年有些地恍惚答应着,顺势过去,和美人并排坐在床边,肩挨着肩,亲亲热热凑在一处。
“你为什么不看我?”美人歪了歪头,伸过去看青年的表情。
青年呼吸微微一滞,美人那双眼睛里水光潋滟,总像是含情太深,他受不住,抬起手来掩着,才轻声答道,“你今日太好看,我不敢瞧你。生怕自己看得着了迷,在你面前出丑。”
“不怕,”美人伸出手来,捧住青年的脸,扭过来对着自己,“你生的好看,多看一会,也不会丑。”
青年忍不住笑,晓得他听错了意思,也不拆穿,如他说的那样看过去。看着看着,两人便亲在一处。
“我们……”美人微微喘着气,问道,“我们如今,是不是能脱了衣裳,睡在一起了?”
“……”青年不提防他说得这样直白,面上忍不住也带了红,含混答道,“嗯。”
美人闻听此言,欢喜起来,忙把青年扶好,一双眼亮亮地看他,“你今日忙了一天,现下我能帮你了。”
“先前嬷嬷教了我许多,我还自己学了些,你不要动,我来教你。”
青年微微惊讶一下,倒是没想到圣上派来的嬷嬷还有这用处,想着美人仰着头听嬷嬷讲房中之事的样子,便觉得可爱。这人还称自己也学了些,也不知是不是私下里还在温习。
眼瞧着美人颇有兴致的模样,青年也觉得有趣,便点了点头,且要看他如何。
美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过了一遍,开始依样画葫芦地动作起来。
他半跪在床上,附身过去,轻轻在青年唇角亲了亲,又一路辗转向下,亲过下颌、喉结,手上微动,已然拽开了腰带,将人的外衫解去。
“我做的好吗?”美人开口问道,圆睁着一双眼,模样倒像是讨赏的小巴儿狗一般。
青年瞧着他的神色,心头软得直如初春融了的雪,温声应道,“极好。”
美人得了赏似的,微微翘起唇角,腕上施力,推了一把,将人推躺在了床上,横腿一跨,坐在了青年的腰上。
青年略带了些疑惑,麽麽教习的竟是这个姿势吗?虽说也好,可美人是头一次,这样怕是容易受伤。
“要不要……换个姿势?”青年迟疑着开口问道,被美人伸手过来,掩住了口。
“你不许说话。”美人微微鼓着两腮,神色带了些羞恼的薄红。
许是房中的烛火燃得太多,他只觉得浑身热燥起来,像是点着了火。青年躺在身下,微微垂着眼,他只是看着,便觉得口渴起来,想同这人再近一些,才能解了身上的热。
美人伸手,拨开了青年的衣襟,露出大片光裸的胸膛来。烛光曳着,映得那片皮肉都晃眼。他凑上去,落了一串细碎的吻。用指尖点了点淡褐的乳粒,听到身下人猛地急促的气息,又含了进去,拿舌尖卷着吮了吮。
青年忍耐不住,几欲翻身起来,将人压到身下,却被人嗔怪地睨了一眼,“答应了我来,你不许动。”
听了这句话,青年只得继续躺着,手指在一旁,将床帐攥得紧紧。他忍得实在辛苦,罕见地说了浑话,“心肝儿,你快些,可别磨着我了。”
美人眼尾带了抹薄红,一双眼潋着水光,伸手径直往下去,“这么快便耐不住了。”
“这样湿,可是想要了?”
“前几回还没喂饱你么,这样贪嘴?”
“????”青年瞪大了眼,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喉咙紧了紧,艰难地开口,“这……也是宫中嬷嬷教你的?”
这嬷嬷怕是不想要命了。
“这般不专心,”美人摸索着,手指握上了青年下面那根物事,附身凑过去,亲在青年唇上,像是吃人魂魄的精怪,“是我伺候的你不够好么?”
青年很快就没心思想嬷嬷的事了。要命的地方被人握在掌中,身上的人妖精一般勾着,他简直要以为自己在做一场旖旎的梦。
美人用手握着柱身,上下撸动着,每次滑过伞头,都微微收拢虎口,指尖动作着,有意无意地搔刮过顶端的小孔。
只是片刻,青年便受不住了,手上忘了劲,拽了半片床帐下来,铺天盖地的红覆在二人身上,“松,松手……”
“要去了?”美人声音里带了笑意,手指突然恶劣地堵住了顶端的小孔,“不许出来。”
“你夫君还未尽兴,你怎能提前泄身?”
说着探过身去,捞了床头的脂膏,指尖沾了,便往青年身后那处伸去,送了一根手指进去。
直到此时,青年才如梦初醒。
哪是什么会受伤的姿势,坐在自己身上这位心肝儿明明就是要做上面那个。
箭在弦上,青年认了命般地叹口气。他对上位原也没什么执念,既然美人想要,就随他去吧。
思索间,美人已经送进去了第二根手指,体内的异物感不太好受,青年微微皱起了眉。
“不舒服么?”美人慌忙问道,指间动作也停了下来,“我弄疼你了?”
“没,舒服的,”青年起了一头薄汗,勉力笑着,“再轻一些就好,心肝儿,你来亲亲我。”
美人凑上前去,和他唇舌交缠着,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起来。
他记着自己学来的东西,手指在青年体内摸索着,试探着寻,终于摸到一处光滑的凸起,身下的人猛地一颤,唇齿间抑制不住地发出声低吟,他便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他在那处揉按着,来回蹭过,只觉得身下青年的吻愈发凶狠起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唇间溢出。
“进,进来……”青年模糊地开口,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头。
“想要了?”仿佛是为了逗他一般,体内的手指朝着那处重重地按了下去,“求我。”
青年侧过头去,牙紧紧咬着下唇,忍住喉中的呻吟。
“或者,”美人的手指动的愈发灵活,另一只手不疾不徐地撸动着青年身下那根,“你叫我一声夫君,我便让你舒服,好不好?”
这般前后夹击,青年难耐地挺腰,偏偏要命处被美人用指尖堵着,得不到宣泄,忍得眼都红了,从齿缝了迸出字眼来,“夫,夫君……”
“乖,”美人撤了手指出来,低头去看,只见青年身后那处微微张合着,“别急,夫君这就给你。”
语毕,猛地挺身,便进去了大半。
青年被折腾得久了,受了这下刺激,再忍不住,低喘一声,猝不及防地射了出来。
“这样快,”美人微微吃惊,拿手指沾了两人小腹上的白浊,往口中送,“好苦。”
他俯下身去,衔住青年的唇,“尝尝你自己的。”
口中说着,身下挺动起来。
青年刚刚射过,身子正是敏感,一时间脸上红潮遍布,后穴不由自主地缩着。
“唔,”美人蹙了眉,一边亲他,一边模糊着开口道,“放松些,别夹太紧。”
青年因着刚才美人的作弄,难得心头生了些情绪,听他这样说,使坏夹的更紧了些。
“坏孩子,从前就喜欢咬人,到了床上还要咬着我。”美人报复般地,寻着他体内那处,狠狠撞了过去。
身下人猛地颤抖一下,压不住的呻吟声从口中逸出,被美人亲了上去,尽数堵了回去。
红绡帐暖,龙凤烛高悬,那张雕花床榻咯吱咯吱响了一夜也未曾停歇。
次日清晨,日头透过窗上新糊的云纱映进屋里,床上搂着睡在一起的两人迷迷糊糊睁开眼来。
“唔,”美人揉了揉眼,伸了双臂搂住青年的脖颈,鼻尖凑过去蹭了蹭,“要抱。”
青年挪了挪酸疼的腰,嘶了一声,“乖,你自己抱着,我动不了。”
美人乖乖地点头,往青年身边挪了挪,搂得更紧了些。
青年缓了一会,语气平和地开口,“心肝儿,你和我说,昨晚那些话谁教你的?”
美人眨巴眨巴眼,带一点小得意,“先前嬷嬷给了我本册子,我看着不是很懂。正巧想到那次同你弟弟出门,进了街边一家铺子,那里面许多的姑娘和男子,都在房里做那脱了衣裳的事。我便带了钱袋,又去了那家铺子。”
“那店主人真好,我给了她两锭银子,她便专程让我去瞧一瞧,两个男子该怎样做这事,那些话我都是听他们做时说的,记了好久呢。”
“我是不是学的极好?”
“……”青年险些要扶额了,勉强应道,“……嗯,极好。只是以后……万不可再去那里。”
“我都学会了,自然不用再看他们,”美人抬起头,在青年唇上亲了一口,“只需同你多做几次,记牢些就好。”
“对了,”美人想起了什么似的,嘱咐道,“你弟弟说了,逛那铺子的事情绝不可让外人知晓,你可记住了,不能告诉别人的。”
“好,我晓得了,一会我便去见见他。”青年带着笑,答得温柔。
于是王府里某位小少爷躲了半个月,终于被自己刚刚从婚房里出来的兄长逮到,捆起来丢在马厩旁,活活嚎了一个时辰。自此,成了京城里人人津津乐道的另一段话了。
王府的小少爷近来颇为惆怅。
打从兄长新婚第二日将他捆在马厩里过后,他就不大能见到美人嫂嫂了。
连着去了侧院几次,都被护卫拦在门口,端的是铁面无私,半点都不肯通融。
他不明所以,偶然在院门口逮着了兄长随身的小厮,便将人拖去一旁逼问。
小厮苦着一张脸,只连声告饶道,“小少爷,您可别为难小的了。这可是世子爷吩咐下来的,说不许放您进院子里去,否则便要挨顿打的。”
小少爷困惑且委屈,第二日便守在侧院门口,赶着青年下朝时将人堵住,气势汹汹地问道,“你为何不许美人嫂嫂见我,莫不是你厌了他,打算将他关在这小院落里了此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