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亲—— by午言木叙 CP
午言木叙  发于:2023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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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人在这城里头折腾一辈子,连命都搭进去,也不定能挣出您这份家业来。”
“您莫再取笑小的了,”吴石苦笑一声,接着道,“不瞒您说,这高屋院落,小的住在里头,却是日夜悬心,没有睡过一日的安生觉。”
“今日瞧见您来了,好像是架在脖子上的刀总算落了下来,说不上怕,心里头倒是松了口气。”
程既见他点破,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既然如此,您不妨同我细讲一讲,这日夜悬心的缘由,究竟为何。”
“是。”吴石垂下了头,盯着自己常年做活而皴裂的手指关节看了一会儿,方才低声同程既讲了起来。
“小的入府早,上手便是花匠的活计,也做了许多年,一直本本分分,替家里赚口嚼谷。”
“虽说也吃穿不愁,可到底攒不下什么钱来。”
“小的有个儿子,说来惭愧,他是家中的独苗,我和老婆子当眼珠子一般养着,从小娇惯坏了,倒叫他养出一身的臭脾性来。平日里好吃懒做,也不肯做活,家里头的生计便都指望着小的一个人。”
“谁知那一年,这个不争气的孽畜竟捅出了天大的篓子来。”
“他也不知受了谁的撺掇,跑去赌坊里同人赌钱。您知道的,那种地方,庄家同坊里都是合着伙坑人,他又是个没脑子的,叫人联着手设了套,一口气输了二百两银子进去。”
“输了钱,赌坊便不肯放人,将那孽畜扣下来,砍了他两根手指送到家里,带话说让我和老婆子筹钱赎人,过了期限其余的手指便也保不住了。”
“可您是知道的,二百两银子,那便是榨干了小的这把老骨头,也拿不出来的。”
“老婆子在家里头哭天抢地,小的心里恼那个畜生不争气,可也没别的法子,只好朝着一同在府中做活的人,一个个地借过去,想着能凑一点是一点。”
“眼瞅着日子就要到了,小的几乎是走投无路。这时候,秋姨娘身边的桐儿姑娘突然来寻我,塞给我一笔银子,只说是姨娘听闻此事,念在昔日同伺候人的旧情上,特意将银子借给我,好叫我去救那孽障。”
“小的当时实在没了办法,只得拿了这笔钱,盘算着先将人救出来要紧。”
“那银子沉甸甸地压在心里,小的没别的法子,只能拼命地做活,想着多攒些,有朝一日好还回去。”
“谁知那天,桐儿姑娘又来寻了小的,说那笔银子不必还了,另外还能再赏小的一笔来贴补家用,只是要小的替她办件事。”
程既不自觉地攥紧了椅子扶手,沉声道,“是那包花种吗?”
吴石忙点头道,“少夫人果真慧眼,正是此事。”
“桐儿姑娘拿着那包花种过来,只说让我将这花儿栽种到夫人院子里去,往后每年都是如此。”
“小的也不是傻子,当时就觉出不对来,不肯接那包种子。可谁知那桐儿立刻就变了脸,威胁说小的要是不肯照做,便要去回禀老夫人,说我教子不严,纵容儿子赌钱,还偷了府中的银子去填补亏空。”
“小的只是个种花的,全家上下又都指着这个活计挣来银子活命。听她这么说,当下就慌了起来,心里也没了主意,只好照着她的话做。”
“花种下以后,小的心里头担惊受怕,只盼着夫人不喜欢,也好有个由头往后再不必种了。”
“谁知夫人见了这花喜欢得很,还唤小的去给了赏钱。这下小的再没了办法,只得一年年地将花种下去。”
“可小的心里也清楚,来日若真出了事故,头一个担着的便是小的自己。所以私底下,偷偷留了些花种带回来,种出了花儿,再拿到外头去找人打听,看有没有人能认出,这究竟是什么花儿。”
“说来也稀奇,小的不知道寻了多少卖花草的,都说没见过。直到有回,遇见个行脚的商人,才认出这花来。”
“那商人说,这是从苗疆那边传来的,叫做兰缇花,开得好看,香气又浓,许多夫人小姐都喜欢,并没有什么坏处。”
“小的这才略放下心去。”
“可是再接着,夫人生产艰难,小少爷又险些没保住,往后更是听人说起,说是身子彻底地坏了。”
“这下由不得小的不多想,总是觉得和那花儿脱不了干系。”
“若说那花儿没问题,这投人所好的事,为何秋姨娘不肯自己做,定要借了小的的手,还不许声张出去。“
“且这些年来,每到了时候,桐儿姑娘那边便会送新的种子来,敦促着每年都种,一年都不曾落下的。”
“小的越想越觉出不对来,心中便存了疑影儿。”
“可小的人微言轻,又有把柄握在她们手中,便只得听吩咐照做。”
“这么些年下来一直如此,直到了前不久,桐儿刚刚送来了花种,可巧小的就摔伤了腿,再做不成活儿了,才想着是个机会。”
“您待少爷与夫人亲近,府中大伙儿都是看在眼里的。小的也只好存了这点指望,故意地将那花种的事交代下去,且刻意强调了好几回,便是想着万一您寻到花房去找人打听,也能察觉出不对来。”
吴石说过这话,勉强朝程既笑了笑,“果真,夫人同小少爷都没看错了人,您顺着就寻到这儿来了。”
“从瞧见您进门开始,小的就知道,这事儿是再也瞒不住了,索性便同您全都交代了。”
“少夫人,”吴石起身,走去程既面前,下一刻便跪在了地上,“小的自知做下错事,不求您原谅。只是来日,若您查明白了,能否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家人?”
“这些年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那老婆子同孙儿……”
吴石没再多说,只是重重地将头磕下去。
程既盯着他花白的头发,心中一时五味陈杂,顿了顿,才开口道,“你起来吧。”
“放心,我从不随便迁怒于人。来日……待我查清事实真相之后,再做计较。”
“你方才说,那商人说这花叫做兰缇花?”
“正是,”吴石忙道,“小的当时还反复确认过,那商人说此花当真半点毒性也无,便是直接吃进肚去,都是无妨的。”
程既闻听这话,不禁皱起了眉。
他不信秋姨娘会这般好心,平白无故地只为了寻花过来讨谢夫人喜欢。
这兰缇花定然还有旁的用处。
只可惜如今,桐儿已被毒哑了嗓子发卖出去,而秋姨娘虽大权旁落,却仍有谢行履在前护着。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怕一时也动不得她。
事情当真有些棘手。
不过好歹,此行问出了这花的名字,证明他先前心中猜测并非无端,也算有了些收获。
事情但凡做下了,便一定会有破绽。何况秋萍当日不过是小小的姨娘身份,算不得遮天的本事,程既不信她能将事情办的滴水不漏。
吴石毕竟只是普通花匠,素日里接触的人也有限。
如今谢家名下数间药堂并商铺,往来商旅采买不断,天南海北的都有。借着谢家的力量来探听此事,想来要容易得多。
想到此处,程既心下稍定,出了吴家大门时,脸上神色也平和许多。
祝力在一旁询问道,“少夫人接下来,是打算回府,还是……”
程既看了一眼天色,为时尚早,微微翘起嘴角,朝祝力道,“不着急。你先随我去一趟玲珑巷。还有些东西,今日一并购置了才好。”
第80章 木樨甜香
程既买东西耽误了些时辰,待赶回谢府中时,已然到了掌灯时分。
晚间落了场雨,四下里起了雾,寒气慢悠悠地浸了上来,露在外头的手指鼻头,无一不是冷的。
程既进了屋子,随手将手中的锦袋搁在桌上,搓了搓泛着凉意的指尖。
谢声惟原在书房里坐着,透过轩窗听见他回来的动静,才搁下书进了内室。
他拉过程既的手来,包在自己掌中,让指尖蜷起,贴着掌心暖着,又转过头吩咐院中刚出来的星儿道,“交代小厨房,摆饭吧。”
“先用饭就是了,做什么还要等着我?”程既屈起手指,很轻地挠了挠他的掌心,“饿着了我们相公可怎么好?”
谢声惟掌中用了些力道,牢牢握住他作乱的手指,另一只手伸过去,在他鼻尖很轻地刮了下,“下饭菜还未回来,生不出胃口。”
程既歪了歪头,唇角微微地翘起,“阿辞这话,是要吃了我么?”
“不可以吗?”谢声惟笑着,凑去他耳边低声道,“昨夜在榻上,不是已经吃过一回了?”
程既侧过身子去躲他,“原来阿辞是这样贪口腹之欲的,吃上一回不够,立时就惦记着吃下一回。”伸出手指来在脸侧刮了刮,故意臊他
谢声惟不以为意,笑吟吟道,“孟夫子有云,食色,性也。”
“圣贤书上的句子,总不算错罢。”
“我最不喜欢那起子圣贤书,统统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说辞,”程既扁了扁嘴,将眼珠骨碌碌地转过一圈,“那书上可有教阿辞,该怎样吃才好吗?”
“想来也是没有,”他将方才搁在桌上的锦袋提起,手指缠在束口的穗子上,滴溜溜地转过一圈,眼底带了几分促狭,“不过这里头,可是有许多呢。”
谢声惟先前还未反应过来,待回过神,语气里都不免带出几分惊讶来,“你今日出门,便是……便是为了买这些?”
“怎么?”程既微微抬起下巴,语气里带了笑道,“阿辞不肯亲自去,还不许我跑上一趟吗?”
“阿辞可别小看了,圣贤书上教不了的,待会儿从这里头可都给阿辞补上。”
“你还真是……”谢声惟一时竟生出些哭笑不得来,‘真是’了半日也没说出什么,只伸手过去,想要接过那锦袋好生打开瞧瞧。
“这会儿还先不许看呢,”程既避开他的手,将锦袋放去里间榻上,眨了眨眼道,“阿辞太心急了些,先要吃过了饭,再来忙着吃我罢。”
有了程既这句话在前,谢声惟一顿晚饭吃的都心不在焉。
豉油鸡甘鲜,糯米酒酿甜糯,统统没怎么尝出滋味来,总是忍不住地,眼神便飘去了程既那里。
后者倒是心安理得的很,动作慢条斯理,细细地啃着鸡骨,偶尔同他视线撞上了,便弯一弯眼,做出一个极其无辜的笑来,直叫人看得牙痒。
如此几个来回,连一旁的星儿都注意到了,笑着凑了句道,“怪不得前些日子我同那边院子里的阿乐聊天,那丫头一叠声地说我们少爷和少夫人要好的很,叫旁人止不住地羡慕。”
“这少夫人只是出去了半日,怎地少爷就好似半个月都未见过人一样,眼睛都收不回来了呢?”
对其中缘由心知肚明的程既听在耳中,撑不住笑了出来,搁了筷子,故意道,“许是你家少爷今日突然觉得我好看了几分,才肯多看上两眼。”
星儿见两人都停了筷,张罗着小丫鬟一并收拾好桌面,笑着附和程既道,“少夫人本就生得好,比旁人不知道好看出多少倍去。”
“少爷便是日日瞧着,也是看不够的。”
“当真?”程既将眼神转向谢声惟,笑盈盈道,“阿辞说呢,可曾看够了?”
谢声惟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颊,很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看没看够,小程大夫心里不清楚?”
等着星儿并一众小丫头都出了门,程既凑去谢声惟耳旁,很轻地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用齿尖细细地叼着磨,悄声道,“我当然清楚。”
“我还知道,阿辞此刻最想的,是将我推到榻上去,解了衣裳,好好地看上一夜。”
不知是谁先动作起来,两个人跌跌撞撞地滚到了内间的榻上,床帐落下来半幅,唇齿交缠间,衣衫都褪下了大半。
谢声惟将程既压在身下,一边亲着,一边腾出一只手去摸先前放在榻上的锦袋。
“等,等一下,”程既费力地从他身下挣扎出来,微微喘着气,灯烛在眼底映出一片水光。
“相公,”他咬着下唇,用很可怜的声音叫谢声惟,“你答应过,不会弄疼我的。”
谢声惟方才亲得用力,程既唇上染了胭脂色,领口松垮,露出一点伶仃的锁骨来,分外惹人爱怜。
“我会轻一点,”谢声惟拉过他,细碎的吻一路落下去,“不会疼的。”
“可我怕。”程既将手攀在他的脖颈上,脸埋在颈窝处,开口时温热的吐息扑在那一小片皮肤上,叫人止不住地颤栗。
“相公,我头一回,”他怯怯地抬起头,将脸同谢声惟贴着,软声道,“我自己来,好不好?”
“相公先躺着,等我弄好了,再叫相公快活。”
谢声惟哪里禁得住他这样求,一时间什么都少不得应了他。
他被程既按着肩膀躺在了榻上,后者在他腰间跪坐着,细长的手指解开锦囊上的丝绦,拿出一个圆圆的细瓷盒子来,甫一拧开,便浮出一股木樨的甜香气息。
“相公喜欢吗?”他故意地将盒子凑去谢声惟鼻端,叫他细闻,“我挑了半日呢。”
“喜欢……”话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程既略动了动,下一刻便鲜明地感受到了不寻常。
“看来相公不只是口中喜欢,”他俯身过去,在谢声惟唇间很轻地落了一吻,“别处也喜欢得紧呢。”
“相公别急,这就叫你更喜欢一点。”
程既握住谢声惟的手腕,并着按在榻上,唇同他紧紧贴着,另一只手探了下去。
下一刻,谢声惟蓦地睁大了眼。
“程既……”他想要挣扎,无奈手腕被人紧握住,程既整个人更是在上面压制着,完全动弹不得。
“相公不是都答应了吗?”程既笑着,从他的下巴一路亲下去,“相公亲口说的,不会弄疼我。”
“现下难道要不认账了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谢声惟被他亲出了火,声音里都透出了哑。身下传来的感觉愈发鲜明,他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原来竟是我误会了吗?”程既微微抬起身,瞳孔中浮出浅浅的水光,眼梢带一抹潋滟的红,“相公不早说,”他声音里带了委屈,“现下已然箭在弦上,怎么还收的回去呢?”
怎么就收不回去了?谢声惟被他亲得脑中成了一团糨糊,只迷迷糊糊觉出不对来。
“所以,就烦劳相公,再多疼我一回了!”程既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话音刚落,不待谢声惟回答,便动作起来。
烛影微晃,床帐里光影昏暗,木樨香气从榻上散了出来,混着一点细碎的低吟,渐渐地弥漫在内间里。
第81章 程氏药堂
谢声惟迷迷糊糊间,总觉得眼前像是遮了片影子,很轻地晃,连带着漏进的光线都忽明忽暗。
他还不大清醒,眼都未睁开,勉强抬起手在空中挥了下,下一刻指尖便触到了一处温软所在,随即便听到有人很低地叫出了声。
甫一睁开眼,便撞上了程既笑吟吟的目光。
后者正侧躺着,拿手撑着下巴,神情慵懒,锦被松松地遮在腰间。
而自己的手指恰恰落在他的颊侧。
“相公好睡,”程既朝着他,很轻地吹出一口气来,“我这样看了相公许久,手腕都支得酸了。”
谢声惟抬起手揉了揉酸痛的额角,开口时,却发现一把嗓子哑得不像话,“昨夜……”
“昨夜相公好生勇猛,”程既放下手臂,顺势将自己滚进谢声惟的怀里,手指软软地搭上他的胸膛,“怎么样都不肯放过我,折腾了足足一晚呢。”
“多谢夸奖,”谢声惟皮笑肉不笑道,“远不及小程大夫勇猛。”
“小程大夫昨夜才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相公谬赞,”程既将头低下去,一副极害羞的模样,“能将相公伺候舒服,便是累些也值当的。”
这人惯会顺杆子爬,关键时刻半点儿脸皮薄的模样都瞧不出,谢声惟一时被他噎住,竟找不出话去驳他。
若要说不舒服,实在违心,毕竟在昨夜最后残余的记忆里,他的的确确是求着程既动作的。可若是开口说舒服,总觉得不太对劲,像是自己主动跳进了某个人的圈套里。
谢声惟对上下之分原本并不在意,只是程既容貌姝艳,素日里又惯来娇气,单单瞧着那张脸,就叫人忍不住想要将他压在身下,逼得他红了一双眼,最好哭出声来。
说来也是他失了防备之心,才糊里糊涂叫这只小狐狸得了逞,想想还真是牙痒。
程既见他不答话,便很轻地在他怀中蹭了蹭,领口原本就是半掩着,此时从肩头滑落下来,腻白的皮肤上红痕遍布,倒像是被欺负得狠了。
“相公,”程既的声音轻软极了,像是三月扬起的风絮,一下下地搔着谢声惟的耳廓,“你昨夜夹得我好疼。”
“我当真没用,连这点痛都受不住,更不敢去想旁的了。”
他伸出手指,在谢声惟胸膛上一圈圈划着,“想到要在下头,我就怕极了。”
“那水磨工夫实在是难熬,我又怕疼,又不想委屈了相公那处,叫它精神那样久。”
他像是万分惆怅,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仰头看人,委屈巴巴地问道,“相公,往后可怎么办呢?”
谢声惟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好不叫自己某处的的反应被怀中人察觉。
这人惯会拿捏住他的心思,使些轻易便被戳穿的小聪明,偏生叫他奈何不了,心软的没有办法。
这回也是一样。
他有些愤愤地捏住了怀中人的脸,朝那张总是有许许多多花言巧语的唇上咬了一口,“随你的意,这样可行了?”
“相公待我真好!”程既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在他唇上补了一记,“往后我定然勤勉起来,不负了相公今日的疼惜之情才好。”
谢声惟听着他这些荤话,从前不觉得,这时换了角度,只觉哪句都禁不起细想,一时晕红了脸,手上用了些力,将人箍在怀中不许他再乱动,急着便要将话题岔去一旁。
“你在家中待了这么久,可会觉得无趣?”
程既微微抬起下巴看他,用手指点在他的鼻尖处,“阿辞怎么这样想?”
“我昨日才刚刚出去逛过,哪里就觉得闷了。”
他拿两根手指并起,交替地落在谢声惟挺直的鼻梁处,爬山一般地朝上去,声音懒懒道,“难不成阿辞觉得我日日在眼前晃荡,嫌我烦了?”
“又说胡话。”谢声惟伸出手,猝不及防地在他臀上轻拍了一记。
这一声在床帐中响得突然,程既被打懵了,一时也忘了作出反应来,睁圆了一双眼,万分震惊地看向谢声惟。
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开口道,“你打我!”
“还打在那儿!”
程既从记事起,便鲜少再挨过打,更遑论是那样隐秘的地方,连他爹都没动过手。
这下人是又羞又气,一张脸红透了,也不肯在谢声惟怀中再多呆,挣扎着便要负气下床去。
谢声惟搂在他腰间的手使力,将人拖回来,强势地扣着,唇凑去他耳边笑道,“现下才算扯平了。”
“从前竟未发觉,你这样记仇。”程既被抓回来,兀自气哼哼的,将脸埋进枕中,不肯再看他。
谢声惟将人逗过一遍,心下觉得扳回一局,这才笑着哄道,“好了,别生气。”
“不是嫌你烦,是有东西要给你。”
见着程既不理人,便自顾自继续道,“再不肯抬头,这药堂可就给了别人了。”
“什么药堂?”程既猛地将脸从枕间抬起,一时也顾不得同他治气,一双眼很轻地眨了眨,盯着他瞧。
“你师父不是盼着你将那些典籍书卷传于后世吗?”谢声惟伸手理了理程既被揉乱的鬓发,温声道,“我想着既然为医者,比起开馆授徒,倒不如行医济世,来得更快些。”
“所以前些日子,便叫星儿去布置,买下了东街的一间铺子,预备着排出间药堂来送你。”
“匾额药柜一应都已安排妥当,伙计也从铺子里挑了些,至于店内的药材,摆置,还有这几箱子书,我不好擅自作主,便统统交由你安排了。”
“你嫁进谢家时匆匆忙忙,我还未醒,连聘礼都未能替你备好。如今,这便算是补上一份,小程大夫可喜欢?”
程既像是怔住了,在他怀中好一会子都没说出话来。过了片刻,突然将脸埋到他肩头去,声音闷闷地道,“你怎么出手这般大方?”
“就不怕我得了铺子,立刻便跑了吗?”
“就是怕你跑,才用这药堂将你拴牢在这儿,”谢声惟垂下头,在他头顶很轻地亲了一下,话里带了笑意道,“哪日小程大夫真的离了谢府,不肯再回来,我便天天往那药堂子里去问诊,总有一日能再遇上你。”
“可是……我若是往药堂中去了,你怎么办呢?”程既抬起脸来看他,眼中带一点忧虑。
“那我便每日里去给小程大夫送饭去,”谢声惟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我听闻原先小程大夫在城西坐诊时,附近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可都是抢着去看诊的。”
“如今可不行了,到时我定要多跑上几趟,好叫人都知道小程大夫有家室在身,断不许再肖想了。”
第82章 远行商队
成挂的鞭炮用竹竿高高挑起,红彤彤的色彩,十分喜气地立在匾额前。
几个小厮一道拿了线香去点,喧天的声响里,程氏药堂正式开了张。
堂中原也从别处拨来了积年的老大夫坐诊,只是程既到底耐不住心痒,隔上几日便要去药堂中溜达上一圈。
往来病患原本打量着他年轻,又生的格外好看些,实在不像个大夫模样,大都半信半疑的,并不十分肯叫他诊治。
谢声惟看在眼里,不免有些着急。他置办这家医馆,原是为了叫程既开心的。若因为这些缘故再生出些心病来,实在得不偿失。
程既对此看得倒很开,依旧往堂中坐着,冷板凳也不在意。
“我从前在药铺里做活计,最羡慕的便是堂中坐诊的大夫们。清闲时候端着茶壶在一旁唠嗑,天热了还要将活计叫过去打扇子,自在极了。”
“我瞧着他们,心里就在想,什么时候我也有这一天呢?”
他笑着,假作弯下腰去朝谢声惟行过一礼,“还要多谢阿辞,全了我这份心愿。”
“原先在铺子中忙得脚不沾地,如今好容易有了清闲的时候,若是再不满意,老天爷都该瞧不下去了。”
谢声惟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出来,见他是果真不放在心上,才揭过了此页去。先前在脑中转过的请人来演场戏做个幌子的念头也搁去了一旁。
这样不紧不慢地等着,倒真叫他们等来个送上门的时机。
半月里,程既接了几宗诊,里头可巧有桩积年的旧疾,专折腾人的那种。连病人自己个儿都没抱着什么指望,只是听了谢家新开的药堂,来碰碰运气。
程既问诊请脉,几幅汤药灌下去,人竟是渐渐地好了起来,手脚也较先前利落,虽未除了病根儿,可到底较先前好出了不知道多少去。
那家人惊喜之余,免不得就在四周邻里间多夸上几句,一传十十传百,程氏药堂的名声竟就这样传开了去。
药堂名号渐响,随之而来的便是众多病患登门。程既一时几乎被困在了铺子中脱不开身,会府中的时间都变得短暂。
谢声惟倒是依着先前的戏言,当真每日备好了饭菜,中午溜达过去给程既送一餐。有时晚间无聊,也顺带着踱过去,同程既慢慢地一路走回家。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慢慢的,像是晃眼便要看到后半生去。
程既过得十分知足,这样安逸和美的日子,他连在梦中都很少能见到过。
唯一悬心的只剩了谢夫人院中那丛兰缇花。
先前他用了别的借口,早哄着谢夫人将院中的花替换了去,私底下也替谢夫人把了几次脉,可无论怎样,试出的只有体质寒虚,寻不出半点毒素的痕迹。
他几乎要怀疑是自己多心,疑神疑鬼,那丛兰缇花本没有什么岔子。
然而午夜梦回之际,桐儿那几句话总是回响在耳际,惊醒时候往往出了半身的冷汗,生生耗成了心结。
这样总不是办法。直到前些日子,他打听到一只要去苗疆的商队,抱着一点希望,他将花种分出一捧,托付给商队领头之人,希望借着他们的手,能带回来些不一样的消息。
算算时间,那支商队再有不到半月就该回转了。
想来到时总能有个结果出来。
这日午时,也不知怎么了,人格外地多些,程既在桌前忙了足有两个时辰,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过了午饭的点。
一旁的伙计小钱瞧见程既终于闲下,忙拎过食盒来,“程大夫,饭菜怕是有些冷了,可要拿去后面炉子上热一热?”
“无妨?”程既打开食盒,先拿了个馒头咬上一口,止了些腹中饥饿,才又随口问小钱道,“今日是谁来送的午饭?也是少爷吗?”
“等了很久吗?”
小钱忙应道,“没有等很久。”
“今天少爷和星儿姐姐一道来的,说是有事着急些,只站在门外,瞧见您在忙,问了两句,便只叫星儿姐姐进来,将食盒放下就走了。”
“这样,”程既心里微微起了些疑惑。
谢声惟有什么事?昨日也不记得他提起过。
大约是今日临时有的吧。
第83章 彩云易散
星儿臂中挽着拎着红漆的食盒,脚步匆匆地穿过府里头的小花园,径直进了木樨院中。
正是后半晌日头最大的时辰,府里的主子们大都在歇盹,静悄悄的一片,连带着院子里守门的小丫鬟都支着腮,睡得迷迷糊糊。
趁着此时没人注意,星儿一个闪身,轻手轻脚地进了内间。
榻上的床幔垂下半幅,隐隐透出里头单薄的人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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