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既淡淡一笑道,“我得不得好死还要两说,只是当下,姨娘若再不肯松口,不得好死的怕就是大哥了。”
“死在自己亲娘手底下,也该算是一桩值得人传颂的奇闻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谢行履在咳嗽间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来。
“住手!快住手!”秋萍突然使了狠劲,猛地冲出去,踹翻了火盆。火星炭灰洋洋洒洒泼了一地。
程既好似没看到一般,端坐在堂上,拿手支着下巴,笑着同秋萍道,“怎样?姨娘看到大哥吐了血,心底是何滋味?”
“我从来不信这世上的感同身受。世间种种必得人亲身经了,才知道个中滋味。”
“如今大哥中毒已深,姨娘还是打算闭口不言吗?”
“那样也好,”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左右声惟独自个儿也孤单。他同大哥关系好,那到时大哥下去陪一陪他,想来他也是开心的。”
秋萍踉跄着冲到谢行履身前,指尖颤抖着去擦他嘴角的血迹,一声声地叫着,却得不到应答。
她像是痴了一般,跪坐在地,将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堂中一时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外头风卷过落叶的沙沙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秋萍低低道,“是蓼叶。”
“蓼叶落芷木,当初那个苗女这样告诉我的。”
临出院门时,秋萍扑上来,死死地拽住了程既的袖子,不放心地问道,“你会医好他,是不是?”
程既冷冷地将她的手拂去一旁,“放心,我的心没有你那样黑。”
“还犯不上随意下手害了旁人性命。”
“当然,”他转过身去,“也不会糊涂到对罪魁祸首容情。”
“姨娘,咱们之间的帐,还远远没有清呢。”
第92章 尘埃落定
从秋萍口中逼问出结果后,乐姑便迅速地开了解毒的药方。药煎出来后,程既依旧不大放心,叫人先给谢行履灌了下去,待乐姑诊过,确认无误后,才敢用在谢声惟身上。
谢声惟服下药,便陷入了昏睡之中。程既心中慌乱不已,直到听乐姑讲明,这是中毒较深人的正常反应,才略略松了口气下来。
他不敢离开谢声惟身边,唯恐生出什么不测,便叫星儿去唤了谢夫人来,将事情原委一一讲明,余下的烂摊子也只得一并托付。
毕竟谢行履被喂了药后,就被祝力送回房中。他那样气息奄奄满身血迹的模样,只怕是瞒不住的。
谢夫人听了这两人瞒着自己做下的事,又听到谢声惟发病吐了血,险些没直接晕过去。
“你们一个个的,胆子真是天大,”她一时又气又心疼,恨恨地在程既背上拍了一掌,“心里当我这个娘是死的吗?”
“生了病也不讲,还独自去干这险事,”她说着,几乎就要垂下泪来,“你们俩要真出了什么事……”
“娘,您看,我们这不是好好的都在吗?”程既忙哄着道,“是我们先前大意了,不想叫您担心才做了这糊涂事,现在不就正找您来救命了吗?”
“挺不住了才来寻我,一对儿小没良心的。我才不捡这烂摊子,由得你们自己去惆怅才好长个记性呢。”
程既心里晓得谢夫人向来是嘴硬心软的,也不害怕,腆着脸笑着央求了半日,好说歹说地叫谢夫人将这事接了过去。
兰缇花种与落芷木俱在,更有吴石做人证,秋萍这一遭半分抵赖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夫人听了谢夫人的话,当场瘫坐下去,久久都没有再开口。
她在后宅中制衡弄权了半辈子,为了谢家的香火绵延更是操足了心,谁知到头来,自己千盼万盼的嫡亲孙子竟是险些丧命于他人之手。
而那个‘他人’不是别人,恰恰是由她一手安排栽培起来。
甚至前些日子,她与险些因一念之差,将孙子最后的救命稻草赶出府去。
她只是想一想,心头便好似压了千斤的重担,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谢铎呆立在一旁,过了许久,脖颈像是不堪重负一般地弯折,慢慢地垂下头去。
最终还是定下了对秋萍的处置。
谢夫人亲自去了趟绿芜院,带去了一条白绫。
秋萍在内间妆台前端坐,云鬓蛾眉,丹唇花黄,依稀可见当年俏丽的影子。
她透过铜镜看清楚来人,很轻地勾了下唇角,“谁能想到,最后竟是你送我一场。”
“说起来,这绿芜院,你还是头一次踏足吧。”
谢夫人站在她身后,神色淡淡道,“雕梁画栋,的确精巧。”
“是呀,”秋萍从一旁拿了犀角梳,一下一下理着发梢,“这些都是老爷赏的,是我从你手中争来的。”
“不过很快,就又要还给你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朝着阿月手中的托盘看去,“那个,是赏给我的吗?”
谢夫人抬了抬手,示意阿月将托盘中的白绫放在桌上。
“谢铎的意思,谢家的大少爷身家清白,不能叫旁的不想干的人耽误。”
“想要你儿子的前程,只能拿你这条命去换。”
她说完,顿了顿,低声道,“你信错了人,也托付错了人。”
“是吗?”秋萍对着镜中的人影嫣然一笑,“我不比你,生下来便有了数不清的好运道。”
“我能争的只有眼前,无论稻草还是羽毛,都只得抓住了往河边游,运气好就到了岸,运气不好,淹死了,也犯不上寻旁人的晦气。”
“终究是我自己的命。”
临出门前,她犹豫着,叫住了谢夫人,声音颤了颤,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行履……他怎么样?”
谢夫人停住脚步,过了片刻,背对着她,“他很好,吃了解毒的药,已经清醒过来了。”
“谢铎和老夫人并未谈及对他的发落。他们既有杀你的念头,想来是打定了主意要保住他的。”
“这样啊,”秋萍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她声音很轻地道,“也好。”
“终究,是我耽误了他。”
“夫人,”她最后唤了一声谢夫人,对着她远去的背影,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多谢。”
“还有……抱歉了。”
谢夫人很轻微地颤了颤,终究没有再回过头来。
流云悬在天际,一行大雁低低地掠过,叫声凄凄切切,一点点地散在了风里。
第93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大结局)
两日后,木樨院中。
谢声惟像是做了一场经年的梦。
梦中回到了曾经的暗巷,在那里与程既初次相逢。
他梦到那在灯下朝他露出笑的少年,乌发明眸,只是弯一弯眼,就叫谢小少爷连一颗心都丢了。
在梦里,冥冥中,他心底生出念头,想要伸出手去,将这少年抓牢了,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
少年被他抱坐在膝上,长发散落下来,垂在两人肩头。长睫很轻地颤一颤,眼中像是含了三月的一场桃花雨。
他很轻地亲在少年的额头上,声音放得温柔,像是怕吓着他。
“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说的那样急,好似此刻不开口,不这样做,便要生出什么挽回不得的遗憾。
于是在那场梦里,他将少年带回了谢府,三书六礼,纳吉征采,红妆流水价地铺了十里。
他的新嫁郎坐在喜床上抬眼看他,眉梢眼角映出灯烛的红。
再睁开眼时,撞入眼底的是床帐顶上悬挂的香囊,鸳鸯式样,秋香色的穗子在微微地晃。
他偏过头去,恰恰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眼中。
“阿辞真是好睡。”
“累得我等了这样久。”
于是他伸出手去,像在梦里做的那样,将人揽在了怀中,唇贴上那层柔软的鬓发。
“我做了一场梦,”他轻声道,“梦太好,所以醒得迟了些。”
“还好,总算赶得及醒来,还能见到你。”
“是这样吗?”怀中人抬起头来,眼睛微微弯起,同梦中一样。
“那阿辞定要同我讲一讲,到底是怎样的一场好梦?”
第94章 番外1 消暑
程既怕热,夏日里往往格外难熬些。
早些时候谢声惟身子不好,屋里夏天也是不用冰的,只用竹簟蒲扇纳凉。
谢声惟每每看他抱着个竹夫人,在榻上翻来覆去,整夜也睡不好,心里不忍,便开口道自己去书房睡,留他一个人在卧房里也自在些,备上冰块轮扇,也能睡个安稳觉。
程既不肯,明明额上起了薄汗,却还是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撒手,热意蒸得脸颊微微泛粉,整个人都挂到谢声惟身上,“不许。”
“你去睡书房,你知道府里人会怎么看我吗?”
他眨巴着眼睛,作出副委屈神态来,“他们会说我们才新婚不久,你就厌弃我了,不肯和我同房。”
“下一步便是将我赶去别院里,自己坐拥十个八个小妾,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到时候我在这府里,就成了人人都能来踩一脚的可怜人的,受着欺负,了此残生。”
他装得真,眼周硬生生逼红了一圈。夏日的寝衣薄且透,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臂。谢声惟拿他没办法,只好侧躺着,替人打了半夜的扇子。
如今谢声惟好不容易康健起来,程既欢喜得什么似的,早早便吩咐了星儿去准备今年夏日里要用的冰。
到了月末,铺子里事务繁杂,谢声惟中午往往也来不及赶回,程既便使人搬了竹榻到院中葡萄架下,凿好的冰块搁在缸里,丝丝凉意往身上扑。
他靠在竹榻上看话本子,一旁放了在井水里湃过的瓜果葡萄,并一壶酸梅汤。酸梅汤里加了冰珠,呷一口,酸甜冷裹挟着一直冲到天灵盖,连手指尖都是舒泰的。
这样偷闲的日子程既过得不亦乐乎,甚至叫星儿托了外门小厮,将如今城里时兴的话本子淘了一箱子回来,一日日便靠这些才子佳人的轶事打发辰光。
谢声惟偶尔回来一趟,瞧见他的惬意样子,笑他一味躲懒,将他手里酸梅汤抢来,几口喝尽,非要拉着人去铺子里一同核对账册去。
程既懒洋洋地剥了个葡萄,塞进他口中,没骨头似的靠在竹榻上,拽不动。
谢声惟无法,自己又忙得抽不开身,只好嘱咐了他不要一味贪凉,冰的东西少吃,睡着了定要拿件衣裳盖着,絮絮叨叨许久,好好的谢家小少爷成了碎嘴老妈子。
程既听得不耐,抬手将人拽过来亲了几下,假惺惺嘱咐几句早点回来,视线便又黏在了话本子上。
他自己便是大夫,对这些起居禁忌只怕更熟些,仗着年纪轻,身体底子好,一并不放在心上。
后半晌星儿又教小厨房制了冰碗,程既痛痛快快吃了几份,在葡萄架下的荫凉里睡了好一会儿,直到傍晚时起了风,才揉着眼醒了,匆匆躲进屋里去。
夏日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子在地面砸得蓬蓬响,溅起一层浮灰来。片刻院子里就淌成了河,玉兰新开了不久,花瓣被砸下来,在水里打着旋儿。
程既抱了盏酸梅汤在啜,看着心里头可惜,玉兰经了雨,只怕色香都要减去许多,暗暗想着等雨停了这阵,便爬去树上多摘些,明日叫小厨房炸了玉兰片来当零嘴。
玉兰片最终也没吃上。
小程大夫吹了风,肚子里又装了一堆冷食,当夜便发了热,在谢声惟身旁烧成块火炭。
谢声惟半夜里惊醒,披衣起床,灯次第地点起来,一边嘱咐人去请大夫,一边用帕子浸了冷水,替他敷额头。
一时间木樨院里灯火通明,兵荒马乱。连谢夫人那边都惊动了,遣了阿月来问,还当是谢声惟有什么不好,听闻是程既贪凉才闹得这桩,好悬没忍住了笑,开口道,“夫人素来看的大夫里有治风寒发热治得好的,可要去请来?”
“如此也好,多谢姑姑提醒了。”谢声惟扶着额,吩咐人去追上先前请大夫的小厮,另换了去请这一位。
“不必,你好好儿地照顾着吧,我先去和夫人复命。”阿月掩着嘴出去了,只怕到了谢夫人处还要当个笑话儿讲讲。
程既烧得昏沉,也晓得要脸,将头埋在被子里死活不肯见人,也不肯叫请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再请了别的大夫来替我看病,传出去我不要名声吗?”
星儿在一旁候着,笑也不敢笑,待要上前劝两句,谢声惟挥挥手,叫一干人退下了,门也关严实。
等屋子里就剩了两人在,他才上前去,把程既从被子里挖出来。额上的帕子早就折腾掉了,换了块新的来敷上,索性把人圈在怀里不教他动弹,吓他道,“如今全府里的人都知道你不舒坦,这边出去请大夫了。若是你不叫请,等到了明日,只怕就要有流言传到你我二人身上了。”
程既发着热,脑中直如一团糨糊,迷迷糊糊问道,“什么流言?”
怀中人脸色绯红,连耳垂都带了艳。谢声惟没忍住,凑过去抿了一口,在他耳边低声道,“传你我二人在房*事上动作太过,我没轻重叫你受了伤,这才大半夜地急着叫大夫。”
程既没什么力气,想发火也发不出,挣扎两下,恨恨道,“……胡说八道。”
谢声惟谆谆善诱,“所以啊,要大夫来看一看,药方子一开,药一煎,你我的清白不救回来了?”
程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想不出话来辩驳,只好恹恹地默认了。
大夫一刻钟后便到了,是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几岁的样子,长相清秀,端谨有礼,一副书生气。
谢声惟将人迎进卧房里,捎带着交代了程既今日的行踪同饮食,连着方才的发热情况一并说了。大夫也不说话,只略略点了点头,当是听见了。
程既是男儿身,便没那么多忌讳,床帐撩起来也好观观面色,把脉时也不必再垫丝帕。这大夫把脉时也是静悄悄的,谢声惟立在一旁也不好说话,只有些忧心地看程既。后者靠在床头,时不时低咳一声,面上带了病容,看得人分外揪心。
好不容易把完了脉,谢声惟忙把人塞进被子里掖好,追去外间等着大夫开方子,大夫慢吞吞地开口,果然是说肠胃受凉,兼之傍晚吹了风,才引起的发热。不是什么大症候,吃两贴药便好。
谢声惟连声道着谢收了药方,命人去煎药,又亲自给了诊钱,足足厚了几分,吩咐小厮好好地将人送出去。
待到再进卧房时,却见程既背过身去侧躺着,不肯看人了。谢声惟只当他害臊,握着肩膀将人扳过来才发现这人眼圈儿都红了,眼睫上挂着泪珠,要掉不掉的,竟是实实在在委屈上了。
唬得谢声惟忙将人搂在怀里,拿一旁的绢帕替他擦了眼泪,急道,“可是还有哪里不舒坦,再把大夫叫回来瞧一瞧好不好?”
程既听了这话,嘴一撇,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你还要叫他回来。你果然是见这大夫好看,就看上他了。”
谢声惟被他哭得愣了,片刻后才想起来替自己辩驳,“这是哪儿来的话,飞醋也不是这般吃法啊。”
“反正我看到了,你就是对他有意思。”程既气鼓鼓地别过头去,不肯再看他。
这口黑锅背得冤枉,谢声惟在他下巴拨了一下,叫人重新面朝着自己,好声好气地哄道,“好小禾,即便我死,你也教我死个明白。你这是看到什么了?我满腹心思都挂在你身上,连他鼻子眼睛都没瞧清楚。”
程既垂着头,不大乐意地嘀咕道,“我看见你捏他手了,就刚刚,在外间里。”
谢声惟略回想了下,才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我那是付人家诊金。人家来一趟看病,我总不好将银子撂桌子上,叫人家自己拿,倒像看低了人家似的。”
又哄道,“小禾若不喜欢,我下次就预先将银子给星儿,叫她替我去付,这样可好了?”
程既鼻子堵着,声音瓮瓮的,“当真?”
“自然是真的,”谢声惟替人揉着额头,怕他病着,又掉眼泪,头一会儿该疼了,“可不许再哭了,生着病呢,明日眼睛肿成桃子了,娘更要疑心是我欺负你了。”
程既这会儿情绪缓了缓,也觉得自己这醋吃得莫名,窝在人怀里,怪不好意思的,嗫嚅着道歉。
谢声惟甚少见他这样软软的样子,像是块儿糯米点心,又甜又糯,直叫人想咬上一口,笑着在他耳边悄声道,“我心里头有谁,心肝儿还不知道?”
“你夜夜都在里面,早就装满了,我哪儿还有空儿去想着别人?”
程既两颊嫣红,胭脂都比不上的好颜色,也不知是生病还是臊的。他嘴上便宜占惯了,这时也不甘心被谢声惟越过一头去,强撑着直起身,逞强道,“今夜都还没呢,这可不成,照阿辞这样说,若是不把你喂饱了,岂不是要留隐患?”
“你可好好歇着吧,小祖宗,”谢声惟怕了他了,将人平放到床上,把锦被盖好了,无奈道,“你便是有心,就这病里头的破身子,立不立得起来都两说。又没力气,再不小心弄折了,这次可请不请大夫呢?”
程既听了这话,心下更是不服,挣扎着便要出来,“你若不信,我现下就立给你看。”
谢声惟忙将他按住,索性用锦被好好裹了一圈,直如蚕茧一般,叫他再挣脱不得,口中哄道,“好了好了,我信。你快喝了药,好好睡一觉发发汗,明日把热退了,做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程既手脚酸软,被裹着动弹不得,气鼓鼓地喝了药,不甘愿地闭上了眼。谢声惟见着他终于安生下来,这才简单收拾一番,也在他身边躺下了,一夜酣眠。
天将明时,却悠悠荡荡做了个旖旎的梦。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睁眼只见到程既半撑着身子,笑眯眯地支在自己上方,一只手已然不老实地探入了自己的亵*裤中,可不是和梦里一样?
谢声惟几乎要气笑了,朝程既道,“还病着,就这般不老实。”
伸手去探了探这人额头,比昨夜好了许多,只是温度还略高,“热还没退呢,乖,先好好休息。”
“我不,”程既翻身上来,声音里带了笑,“阿辞昨夜胆子好大,对着相公还敢乱说话,今日定要好好给你吃点教训才行。”
他伸出指尖,在谢声惟下唇拨弄着,凑过去啄了一口道,“既然还在发热,那就劳烦阿辞同我动作一会儿,助我发发汗了。”
谢声惟没忍住轻嘶了一声,被程既衔住唇,爱怜地亲了又亲。
“阿辞好软,又贪吃。”
谢声惟耳根红着,抬起头去用唇堵他的,不许他再开口。
他双眼迷蒙着,怔怔地还未反应过来,程既附到他耳边,诱哄着道, “阿辞自己来试试,看今日到底立不立得起来。”
绣着鸳鸯的合欢帐里光线昏暗,谢声惟累极了,腰又酸,知道他坏心眼儿,却又无法,将好话都说尽了,相公不知叫了几遍,程既才发了慈悲,给他快活。
谢声惟忍不住微微颤抖着,凑过去同程既唇齿贴着,两人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于是在不可外传的秘法助力下,小程大夫这次的病好得简直快极了。至于旁人啧啧称奇,乃至来询问方子,两位当事人一个脸红一个浅笑,却都是咬死了不肯吐露半句,实在让人遗憾。
第95章番外2 古董
程既闲来无事,喜欢去古玩摊子淘货。
也不定买些什么,他单纯爱转悠,打量那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偶尔有看对了眼的,不算太贵的,也愿意揣回去图个新鲜。
这日他到的晚,那一条街的摊子收了七七八八,他随意进了家铺子,在架子前转悠时倒发现个有趣的玩意儿。
他随手拿起,在掌中把玩。瞧着色泽通透,做工极为精巧,其上花纹浮雕,刻得像是合欢的图案。
这东西他从前只在古籍中见过,且多为铜制,手上这个却是剔透的白玉制成,入手寒凉,过了片刻,渐渐就沾了掌心温度。
这会儿没什么客人,掌柜的殷勤地凑过来招待,连声夸程既好眼光,道这是店中刚收的一件宝贝,工艺据传是宫中流传下来的,用的玉料也是一等一的好,和田暖玉,价比千金。
程既挑了挑眉,东西在他掌心转过一圈,发出些铃铃的声响,“说了这么多,不如讲讲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掌柜的卡了壳,面上微微涨红起来,片刻后惭愧道,“实不相瞒,这位公子,小店里几位师傅研究许久,也只能推断些工艺年代,可这用途,实实在在是查不出。只能猜着约莫是从前时候哪位王公贵族家里的装饰物件,或是孩童玩物之类的。”
说完又忙道,“可除了这个,别的小人再没瞒您的了。您也看见了,这料子手艺都是实打实的老物件,您买了便是传下去给儿孙,那也是富贵财,亏不着的。”
“咳咳……”程既呛了一下,摆摆手道,“那不必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且不说他没有儿孙这档子事,若是留这么个东西当传家宝,只怕程家列祖列宗要从地底下跳出来举着大腿骨敲他。
“劳烦您,这件我要了,替我包起来罢。”
传是必然不会传下去的,带回去逗家里那位谢小少爷玩倒是可以一试。
深夜,帐中。
谢声惟眼上蒙了红绸,衣衫解了一半,手指紧紧抓住身上人的手臂,陷进肉里。
眼前只有一片朦胧的红,看不见的惶惑让他不由自主绷紧了身子,感受到程既的手指划过下颌,喉结,颤栗着,带起一串火花。
床帐里满是膏脂的甜香气息。
“好阿辞,放松些,别怕。”程既的声音响在耳畔,连带着温热的吐息,舌尖在耳廓上勾过,又用齿尖叼着那一小片薄透的耳垂,一点点地磨。
“什,什么……”腿*间有微凉的粗糙触感,谢声唯猛地一惊,下意识便要往上逃去,被程既握住腰,挣脱不得。
“阿辞乖,”程既声音沉沉,“别动,我叫你快活。”
“这是……什么?”挣扎间,细碎的叮当响声阵阵。
“*铃。”程既的声音里含了笑,“心肝儿,这东西妙处在后头呢。”
“从哪儿……学来这些奇技淫巧……”谢声惟又羞又气,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程既将他圈在怀里,咬着唇亲,声音从唇齿间模糊传出,“阿辞读了那么多书,岂不闻床笫之欢……”
“胡说八道……”最后一个音断在一半,谢声惟腰肢猛地一抖,手指不自觉地深陷进程既手臂皮肉里。
“我方才就同阿辞说,这东西好处还多着呢。”
“好可怜,阿辞都要哭了,”程既凑上去,亲他湿润的眼睫,“叫声哥哥,我就饶了你,好不好?”
谢声惟细白的齿咬着下唇,腰还在止不住地颤,一时不肯开口。
“若是不叫,”程既凑去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扑着,声音低哑,“我可就不会心软了。”
“……哥哥,”谢声惟从嗓子里逼出一声,偏过头去,止不住细密地抖,一张脸绯霞遍布。
“真乖!”奖励一般地,程既在他唇上吮了一口。
谢声惟仿佛脱了力一般地松手,头落到了枕上,喉咙里发出些含糊的声息。
“方才叫阿辞快活了一场,”程既在他鬓边亲了一口,“现下可是该我了。”
一晌贪欢。
第96章番外3 巧果
谢夫人遣阿月送来一盒子巧果,牡丹花样,拇指肚大小,精致奇巧。
程既先前没见过,拈了一个在掌中细瞧,稀奇得很。
“这点心有什么意头吗?”他问谢声惟道。
后者从见着那盒子巧果开始,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这时好容易忍住了笑,对程既解释道,“相传织女擅剪裁,凡间人制了巧果在月下供过,再吃进肚去,便能从织女那儿得来几分心灵手巧。”
话毕,又促狭道,“小禾今日吃了这个,指不定明日晨起,也手巧起来,裁出件新衣裳来送我。”
程既听罢,抿了抿唇,眼角微微向上挑,拈着点心的手忽地转了方向,径直塞去了谢声惟口中。
谢声惟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咽进了肚中。
“那我瞧这点心还是更适合阿辞些,”程既擦干净手上的点心渣,笑吟吟道,“我手巧不巧,阿辞昨夜在榻上试了那样久,心里还不清楚吗?”
口中说着,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来,挑在谢声惟的下巴上,很轻地点了点,“若要真论仔细,比起手,巧果最先挨着的可是阿辞这条舌。”
“也不知这点心进了肚,会不会连带着舌头都灵巧上几分?”
谢声惟抬起手,将他不安分的手指攥进掌中握着,一点点地凑近了,气息交缠,声音压得很低,沉沉地带了笑,“你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第97章番外4 行履(大哥番外,介意勿买)
谢行履是在秋日里的一天离开谢府的。
他走得很匆忙,很安静,谁都没有告诉。
在走向侧门旁的马车时,遇见了早已等在那里的谢声惟。
两人对视着,像是过了很久,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最后谢声惟往前走了两步,将手中拎着的包裹递给他。
擦肩而过的时候,谢声惟的声音很低,说出口就散在了风里。
他说,“珍重。”
没有说后会有期,大约是因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没有下一次的碰面。
毕竟无论谁都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陌生,试探,隔了很深的沟壑,再也回不到曾经。
这似乎并不能说是他们任何一人的错,却又偏偏再也无法弥补。
或许秋姨娘一开始就是对的。
约束着,不肯许他们亲近。
他们这样的关系,注定不能同寻常人家的兄弟一样。
相同的一半血脉叫他们生出不同常人的亲密,却也只能止步于此。
终究是兄弟缘分太浅,撑不起往后的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