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以为他说的“包好”是包粽子的包, 却没想到是包装的包。
深绿色的盒面上不带一丝多余的装饰, 大气又端庄,打开一看, 八只精巧的粽子陈列其中,每一只都圆润饱满。
接过两个沉甸甸的礼盒, 陈平笑道:“小郎君有心了。”
林稚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应该的。”
两个礼盒,一个装甜粽, 一个装咸粽。
为了让孟琼舟吃好一些, 甜粽里面放了豆沙枣泥和紫米,咸粽除了老生常谈的咸蛋黄和五花肉, 还放了不少瑶柱和香菇。
不过这些他都没告诉陈平——就像开盲盒一样,自己边吃边探索岂不是更有趣味?
当晚, 沈小七和阿青阿蓝终于吃到了林稚做的蛋黄肉粽。
“这粽子……好香啊。”阿蓝咬了一口,眉开眼笑道,“我本来以为味道会有些奇怪,没想到挺好吃。”
“特别是里面的糯米,油香油香的, 比咸蛋黄和五花肉还好吃。”
沈小七咬着咸蛋黄咕哝:“我觉得还是蛋黄和肉更好吃。”
坐在他旁边的阿青吃完了肉粽, 又拿起一个蜜枣粽子,“这枣粽也很好吃。”
吃完粽子, 几个人开始玩解粽赌酒的游戏。
林稚不爱喝酒, 又考虑到在场还有几个未成年, 便把喝酒改成了真心话大冒险。
当然他没直接说“真心话大冒险”,太前卫,直接介绍了规则:“谁剥开的粽叶最长谁胜出,胜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输的人必须如实回答。”
大孩子小孩子都没玩过这种新奇的游戏,纷纷开始动手解粽子上的棉绳。
解开一看,四片粽子叶,沈小七的叶子最长,阿青的最短。
“报仇的机会来了!”沈小七得意地勾起唇角。
阿蓝护着弟弟,“小七……你悠着点问。”
阿青抿了抿唇,“没关系,随便问。”
“这可是你说的!”沈小七转了转眼珠,问道,“阿青,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女郎?”
问完还贱兮兮地凑向阿蓝:“怎么样阿蓝,我这个问题够悠着了吧?”
阿蓝:“……”
一脸看戏的林稚闻言挑了挑眉。这孩子还挺上道,第一次玩居然就掌握了游戏的精髓。
阿青面色不变,淡淡道:“没有。”
沈小七啧啧两声,“没意思,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阿蓝忍不住道:“阿青还小,没有心仪的女郎也很正常。”
“行行行。”沈小七道,“来来继续,下一把!”
几个人又开始动手解粽子。
这次阿蓝的粽叶最长,林稚的最短。
见自己中招,林稚笑了一下,把阿蓝刚才的原话送给他:“阿蓝,悠着点问。”
“小郎君放心。”阿蓝也笑了一下,“那我也开始问了——小郎君今日用过暮食没有?”
林稚乐呵呵地答了句“吃过了”,便算过关了。
“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阿青不服。
他刚才被问的可是“有没有喜欢的小娘子”这种私密话题!
沈小七瞅他一眼,哼哼道:“你有意见管什么用,你又没抽到那片最长的粽子叶。”
然后阿青就在下一次抽到了最长的那片粽子叶,最短的依然是林稚。
沈小七默然了,林稚也默然了。
“那我开始问了?”阿青噙着一抹笑道。
林稚沉重点头:“问吧。”
下一秒,阿青启唇道:“小郎君有没有钦慕过什么人。”
钦慕,就是敬慕、敬佩的意思吧?题面上的“什么人”更是没限定性别。
脑海中闪过孟琼舟颀长挺俊的身姿,林稚不假思索:“有。”
孟少卿在父亲意外身故之后,依然敢于追逐自己的梦想,单凭这一点已经足够值得敬佩。
话一出口,不光是阿青,就连沈小七和阿蓝都一脸好奇:“小郎君说的是谁啊?”
沈小七甚至害羞起来:“不会是我吧。”
“……这是下一个问题。”
接着他们又解了几个粽子,只是林稚再没输过,反而赢了好几把,那个“钦慕的人是谁”的问题自然也没得到答案。
问几个几个诸如“你觉得小郎君做的饭菜哪道最好吃”、“理想中的月钱是多少”等无关痛痒的问题,几个人揉了揉塞满糯米的胃,都觉得吃不下了。
热热闹闹的端午节便算过去了。
端午一过,意味着炎热的夏季正式开始。
自穿越来林稚最害怕夏天,胃里总是不舒服不得劲,饭也吃不好。
这天他揉着肚子从床上起来,刚一踏进庖厨,就闻到一股极其清香的味道。
阿青站在锅子旁边,正在煮面。
林稚凑过去一看,眼睛一亮:“阳春面?”
“是。”阿青点头。
阳春面又叫光面或清汤面,汤清味鲜,清香爽口,是临安城一道著名的面食。食欲不振的时候来上一碗,最合适不过。
自己不过随口念叨一句话便被阿青记在心里,林稚感动非常,“下个月给你涨月钱。”
“小郎君给的月钱已经很多了。”
“好吧。”林稚想了想,“那就过年给你发压岁钱。”
阿青抿住笑意,把面条挑进汤碗。
碗里放了猪板油、酱油、薄盐,还有一点用来吊鲜的白糖,香高汤兑进碗中,浓郁的汤色倏然变淡,再挑进几筷子细面,撒上葱花和海米,那颜色,那味道……
林稚忽然就有了食欲。
吸溜一口面条,果然很不错。面条根根爽滑,海米软而鲜美,淡酱色面汤味道鲜美,就连翠绿色的葱花都鲜嫩爽口。
喝了一碗面汤,原本不甚舒服的胃立即变得熨帖起来。
估计是看这碗阳春面做法简单、味道也好,厨艺小白沈小七凑到阿青身边,和他讨要起食方。
阿青也不藏私,缓缓开口:“水烧开之后,马上下面。”
“若是喜欢断生口感,水一沸腾就把面捞出来。若是喜欢软一些的,就把煮的时间延长。”
“然后是吊高汤……”
他们在那边讲着,趁刚吃完面这股子舒坦劲儿,林稚捣腾起各种饮子。
因珍珠奶茶方子被程朝云买断,他便把店内的饮品换成了酸梅饮子,里面放了乌梅、山楂、甘草、桂花和□□糖,客人们喝着也很好,但林稚总觉得少些了什么。
今日就做些不一样的。
临安市民几乎人人家中都有果树,偶尔果子结得多了、吃不完了,便拿来集市上售卖。
林稚就买来了几小筐荔枝和杨梅。
先煮杨梅,煮到冰糖融化、梅肉绽开,再放荔枝小煮片刻,不到半盏茶就能出锅。
深红色的杨梅汁里,硕大圆润的杨梅和鲜嫩洁白的荔枝漂浮其上,光是看着便觉生津止渴,口齿回甘。
新鲜的杨梅荔枝糖水,荔枝清甜爽口,杨梅微酸多汁,一口下去酸甜开胃,回味无穷。
这还是空口直接开喝,若是冰镇一下,味道更好。
这样想着,他把荔枝杨梅饮子放到冰鉴里镇着,正好留在晚上出售。
冰鉴相当于后世的冰箱,是一种双层大木桶,底下有基座,上面有圆盖,接口处包白铜,可以存放冰雪凉浆、熟水渴水等冰物,两三天都不会化。
平时冰鉴还能当空调用,店内四角各放一个,打开圆盖,冷气丝丝地冒出来,十分凉爽。
这东西造价不低,林稚买时狠花了一笔重金——花钱多也没办法,有冰鉴的酒楼就是比没有的食客多。
考虑到冰鉴内里储存空间很大,单放荔枝杨梅饮子多少有些浪费,林稚又开始做大宋版雪糕——冰雪冷元子。
冰雪冷元子是夜市里的抢手货,特别是在夏日,排队程度和后世的网红店不相上下。
元子用绿豆、糯米粉和牛奶制作而成。脱皮绿豆蒸熟,碾压成泥,加糖、糯米粉和牛奶,搓成小圆子,煮熟后过冷水,再用白凉粉制成同样圆球形的凉粉冻。
碗中先用一层碎冰铺底,小圆子和凉粉冻紧随其后,渐次堆成小山,最后点缀几片薄荷叶、浇上蜂蜜和牛奶,冰雪冷元子便算大功告成了。
这东西各个食店酒楼做出来看似都大差不差,可若是用料参差不齐,味道也就有所不同。绿豆、糯米粉、牛奶的品质都很重要。
林稚作为异乡客,自然比不过当地土著手法娴熟,便只能在食材的品质上多下功夫。
好在食客们的反响不错。
“这冰雪冷元子做得真不错啊,冰凉香甜又清爽解暑,一点都不输给马家从食!”
“什么叫不输给?我看明显是林氏酒楼更胜一筹。”
“对对对!还有那个荔枝杨梅饮子,真真是酸甜解暑……以后不用绕远去马家从食了,在林小郎君这里就能喝到!”
马家从食专卖冷饮,什么冰雪凉浆、甘草汤、水木瓜、凉水荔枝膏等等,是临安城最大的一家冷饮店。
听食客们夸赞自家比第一冷饮店的冷饮还美味,林稚尽管高兴,却也心中有数。
要想做到第一,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作者有话要说:
①冰鉴的作用参考百度百科
第42章 油爆河虾
蒸熟的鸡脯肉和鸡肝从锅里取下, 剁成肉糜,拌上胡萝卜泥和苹果碎,再揉进一颗煮熟的鸡蛋黄, 仔细团成肉圆。
这是林稚给四毛做的狗粮。
他不是第一次自制狗粮, 上辈子也给大毛二毛三毛做过,都吃得挺好。四毛也不例外。
自从四毛来到家里, 竖向没怎么变化,横向倒是发展许多, 壮实不少,像个小肉球一样膨了起来。
闻见香味, 四毛摇着尾巴围着林稚乱转。
“一会儿就好了,不要急。”
因着四毛还是只小奶狗, 吃不了太多, 林稚只团了两个肉圆放到它的饭碗里。
“汪汪”两声,四毛甩着尾巴去啃肉圆了。
四毛吃饭不挑食, 挑人。同样的食物,但凡换成沈小七或者阿蓝和阿青来喂, 它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无视走到一边,非得是林稚来喂才行。
林稚觉得这是一只很奇葩的狗。
沈小七曾经忧心忡忡和他说:“阿郎,四毛不会把你当成它娘了吧?”
林稚深吸一口气,“我要当也是当爹才对吧?”
“对对对!”沈小七马上纠正, “四毛肯定把你当成它爹了。”
看着奇葩狗拱着屁股吃东西的样子, 林稚寻思,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喂它吃进东西。
小鸡崽们倒是长大不少, 和四毛不一样, 属于横向、竖向全方位发展, 估计再过两三个月就能下蛋了。
什么都好,就是模样没以前可爱了。
想想也是,世界上会呼吸能喘气的东西,有几个长大以后比小时候更可爱的?
做狗粮之前,他拌了碎米、小麦、豆饼混合而成的饲料,此时小鸡崽们吃得正欢。
林稚没好意思打搅它们,自去给葡萄苗浇水了。
浇完水,他转悠回大堂,看见沈小七他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
阿青在庖厨切菜炒菜,沈小七穿梭在大堂食案间端盘端碗,阿蓝则时而切菜时而端碗……
林稚受到感染,去后厨拿了个丝瓜瓤打算洗碗。
结果手还没沾湿就被沈小七制止了,“阿郎,这里有我们就行,你歇着吧。”
“可是我已经歇很久了。”林稚老实道。
沈小七不由分说地将他推离庖厨:“那就再歇一会儿!”
林稚无奈,又去阿青那里帮他切菜,结果同样得到了“被赶出来”的待遇。
得,这下真成甩手掌柜了。
甩手掌柜林稚只好去集市上买菜。
采买了些日常必备的肉类蔬菜,忽然瞧见一处与众不同的摊位。
“蕨菜,新鲜的蕨菜——”
林稚走近一瞧,深绿淡褐的根茎上蜷曲着细绿的枝叶,粗粗的几捆,确实是蕨菜。
那小贩见他走近,吆喝得越发卖力:“蕨菜,新鲜的蕨菜——小郎君如此俊秀,要不要买捆蕨菜?”
林稚有点理解上辈子年轻女孩被喊“美女做个美甲”的心情了,默了默道:“麻烦给我挑几捆根茎粗的。”
“为何要挑根茎粗的?”小贩不解,“不都是用蕨菜叶炒菜吗?茱萸酱炒蕨菜叶、虾酱炒蕨菜叶……多好吃啊!”
林稚只笑道:“我这个人口味比较挑剔。”
“好吧好吧,我给你装上。”小贩把他钦点的粗根茎蕨菜递了过去。
待林稚走远,小贩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这小郎君长相如此俊美,居然爱吃蕨菜根子……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有点奇怪!”
林稚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了长得好看的奇葩,只乐呵呵地想着,可以吃蕨根粉了。
现代大名鼎鼎的蕨根粉,便是用不起眼的蕨菜根茎制作而成。
这东西在后世吃起来方便,在古代做起来比较麻烦,洗涤、捣碎、过滤、晒干……都是必不可少且很费功夫的环节。
不过林稚是个不怕麻烦的人,回到酒楼就开始洗蕨菜。
冲洗干净的蕨根捣碎成浆,滤去残渣,得到一碗颜色深黑的湿蕨根淀粉。
把湿蕨根淀粉放在炉火上慢慢烘着,沈小七路过院子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嗯,小郎君又在捣鼓好吃的吃食了。
这次“好吃的”吃食颜色好像有些奇怪——小郎君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要相信小郎君!
带着坚定的信念,沈小七神情坚毅地和林稚对视几眼,这才抱着洗好的碗盘走出院子。
林稚:……怎么有一种重任在肩的感觉。
大火烘烤,湿蕨根淀粉干得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清爽蓬松不粘手,可以制粉了。
剩下的步骤就简单了,温水调开淀粉,倒进漏粉勺里下坠成丝,一根根灰黑油亮的蕨根粉很快在沸水中凝固成形。
等到晾凉冷却,放酱油、香醋、蚝汁,撒些蒜末和芫荽末,最后再放一勺茱萸酱调出辣味,搅和搅和,便是一碗酸辣开胃的凉拌蕨根粉。
饶是阿蓝和阿青习惯了林稚出其不意的吃食,也不由得被面前的黑色索粉吓了一跳,“这……小郎君……”
林稚向他们保证:“蕨根索粉,好吃的。”
回忆起刚才的坚定信念,沈小七不疑有他,身先士卒挑了一筷子粉。
蕨根粉口感劲道滑溜,料汁微辣滑口,搭配吃来酸爽开胃,很好地抚平了夏日带来的燥热。
他又吸了一口粉,含含糊糊道:“这索粉酸酸辣辣的,真好吃!”
林稚点点头,心道要是把茱萸酱换成小米辣,那味道才叫一个酸辣爽口呢。
“小郎君做这些吃食确实有一道。”阿蓝夹着粉笑着说。
许是阿青那碗阳春面熨帖了胃,又许是今日的蕨根粉格外爽口,林稚竟足足吃了两碗,对于一贯吃猫食的他来说着实不易,连带着睡了个好觉。
转天清早,他被滴答滴答的下雨声吵醒了。
先去院子里看了看,小鸡崽们在鸡棚里平安无事,四毛也躲进仓房,趴在地上眯眼睡回笼觉。
林稚放下心来,这才回屋穿衣洗漱。
下雨天客流量注定会有所减少,对于食店酒楼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天气,但林稚心态好,并不放在心上,权当是在休假。
就算当不了大宋公务员,也能体验一把大宋公务员的休沐生活不是?
半上午的时候,雨停了下来,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客人,倒是等来了他的钓鱼瘾。
刚下完雨的时候最适合钓鱼,距离上巳节已过去两月有余,两个多月没钓过鱼了,林稚很有些手痒。
找来已经落灰的鱼竿,用蛋黄香油做了简易饵料,林稚提着鱼竿就要出门。
忽然发现屁股后面多了个小跟班。
沈小七兴奋道:“阿郎是要去钓鱼吗?带上我吧!”
估计他也回忆起了三月初三那场钓鱼之旅,觉得好玩才想要跟来。沈小七是店内几人中年纪最小的,爱玩些也正常。
林稚点点头,边走边问:“去哪条河好?”
金明池是没法去了,那是限时开放的皇家游乐场。沈小七转了转眼珠,建议道:“碧源河!那里经常有人钓鱼,周围还有不少野兔,当初我给阿郎的野兔就是在那里抓的。”
想起那美味的炭烤兔肉,林稚笑道:“行,就去那里。”
有了沈小七当向导,没过多久两人便到达目的地。
沈小七说得没错,钓鱼的人确实不少,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一处人少点的钓鱼地点。
他熟练地挂饵放竿,结果半个时辰过去一无所获。
沈小七提议道:“可能是这个地方鱼少,阿郎我们换个地方。”
林稚站起身来,按照记忆中的钓鱼要诀一一查验,背阴处、进水口、河流中央……没错啊?
他半信半疑地换了个钓位。
结果是半个时辰过去,依然一无所获。
“……”
“没事的阿郎……”一路不通另行一路,沈小七提议,“我们捉些小虾子吧。”
林稚问道:“怎么捉?”
沈小七左右看了看,正好瞧见不远处一个卖钓具的小商贩,跑过去买了一个虾笼网,回来对林稚道:“阿郎,把你的鱼饵给我。”
林稚听话地把香油蛋黄给了他。
沈小七把蛋黄略略捏碎,装进笼子里,就这么往水里一扔,“等一会儿就有了。”
“这样就能捉虾子了?”林稚半信半疑。
沈小七拍胸脯保证:“阿郎你就瞧好吧!”
约莫两刻钟过去,估计差不多了,沈小七把笼子从水中拉出,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蹦跶着大大小小的鲜活虾子。
林稚头一次瞧见纪录片上出现过的场面,有点震撼:“好厉害啊小七!”
沈小七得意地挑了挑眉:“回去炸虾子吃!”
阿蓝看见他们提着一大兜小河虾回来,问:“还是从东街鱼贩那里买来的?”
“不是。”林稚笑道,“从碧源河买来的。”
阿蓝:“……捉的?”
“小七捉的。”
阿蓝夸道:“真棒!”连阿青都不情不愿地哼哼了两声,以示夸赞。
于是沈小七和他们两个念叨自己捉虾子的过程——当然,没把林稚钓鱼那段加进去,林稚则开始拾掇起小虾米。
无须放太多佐料,小河虾撒盐控水,大火爆炒,等到虾身变红、虾壳变脆就能出锅,吃的就是一个“鲜”字。
做法简单,味道却不简单。新鲜的河虾肉质细嫩,入口鲜香,落口微甜,连虾壳都酥脆可口。
就着白肉胡饼和葱泼兔,几人吃得肚子滚圆,然而虾子还剩下不少,索性一并炒好卖给客人。
虾子不多,做出来的菜一天就能卖完,自然上不了食单,连“时令菜品”也很勉强。
林稚想了想,在酒楼门口摆上一个菜品展示牌,上书几个大字:“今日特卖,油爆小河虾”。
听说有只卖一晚的新菜,一来二去,竟真吸引来不少客人。
不过林稚不知道的是,有不少人是被他刚刚挥手落笔的风姿吸引进来的——
“小郎君这字、这风姿气度,很是雍容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头伏, 意味着天气从此热得一发不可收拾。
刚过卯时,按理说是一天当中最凉爽的时候,然而茸茸的热意从天上地面两面夹击, 让人人无处可逃。
一向喜欢抱团取暖的小鸡崽们难得分开, 各自独美,四毛也恹恹地趴在背阴的角落, 头一次看见林稚没摇着尾巴扑过去。
林稚给它们添了水,又给葡萄苗搭了遮阳的架子, 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不禁开始怀念前世的短袖短裤、空调汽水……
不过古代也有古代的好处。
物美价廉的猪肉、没有雾霾辐射的清新空气、慢节奏的日常生活……
一连数了古代生活的十几个优点, 连“活泼可爱的小厮朋友”都算了进去,最后不知怎么, 忽然拐到孟琼舟身上。
嗯, 还有平易近人的检察*官大人!
想到孟琼舟那张总是冷俏的俊脸,林稚觉得身上的燥热暑气平息不少, 洗净双手,去白面口袋里挖了几小碗面粉。
和大部分饺子节一样, 过头伏也要吃饺子。
问了其他三人的口味,结果出奇的一致——是肉馅儿就行。
果然小孩儿爱吃肉。林稚想到韭菜虾皮、胡萝卜木耳、西葫芦鸡蛋,其实素馅儿饺子也有春天。
但他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做了肉馅儿饺子。
猪肉剁成肉糜,香菇切成碎末,虾仁切小段, 再放木耳丁、鸡蛋碎, 一把新韭提鲜,啧, 这馅料该叫“六鲜”才对。
面粉好, 饺子皮就好。面粉挂着“大名府”的商标, 如雪晶一样,擀出来的饺子皮都美观不少。
阿蓝拿着擀面杖过来帮忙,“小郎君的扁食馅料调得真好,闻着就香。”
林稚得意一笑,那可不,这可是经过了几千年验证的饺子馅!
一个人擀皮一个人包馅,没用多久就包好了四人的分量。个大肚圆的饺子下了锅,沸水里翻几个个儿,再浮上来时便可出锅了。
捞出来,素白的饺子皮里包着五颜六色的馅料,透过薄皮显出淡红微绿的色泽,堆在白盈盈的盘子上,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
刚盛出两盘饺子,便听见几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林稚心道这食客好有礼貌,过去一看,才发现不是有礼貌的食客,而是有礼貌的孟少卿。
孟琼舟的身边还摆着一个重量可观的木箱子。
“孟郎君这是?”
“贺礼。”
温居宴那日,对方的话忽然响在耳边——“今日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贺礼,改日补上。”
原来今日是送这贺礼来了。
林稚笑着道谢,问里面是什么。
孟琼舟却道,“等我走了再看。”
林稚懂了,这是把他粽子盲盒那套学会了。
不就是想让惊喜吗?行!他配合道:“都听孟郎君的。”
孟琼舟看向屋内:“扁食?”
“对,今日入伏,要吃扁食的。”林稚道,“孟郎君要不要一起用些?”
这时,孟琼舟身边的奴仆道:“阿郎在府里已经用过午食了。”
“这样啊。”林稚遗憾,“那就下次……”
话还没说完,孟琼舟打断道:“天气炎热。”
“劳烦林小郎君来一碗冷元子。”
说完,他扭头对旁边的奴仆道:“我用完再回去。”
那奴仆应了声“是”,把木箱子搬进庖厨,礼了一礼,这才离开。
林稚给他搭了把手,看到对方的一系列动作,心中偷笑:“都搬到厨房了,这东西肯定是吃的——孟少卿你不小心剧透了知不知道!”
他心情颇好地告诉沈小七他们:“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沈小七和阿蓝早就见怪不怪,答了声“知道了”,大快朵颐吃起自己的饺子。阿青却是面色古怪地看了看孟琼舟和林稚两人。
林稚对他的目光浑然不觉,从冰鉴里取出昨晚做好的冰雪冷元子,放到孟琼舟面前。
“冷元子寒凉,孟郎君若是吃得不舒服,千万不要勉强。”
孟琼舟执起勺子,“好,多谢小郎君。”
听见他喊自己“小郎君”,林稚的心头一跳,随即便奇怪起来: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被喊小郎君,怎么孟琼舟喊起来就那么不一样……
一定是他的声音太好听了。
想这些做什么?吃饺子!林稚夹起一只饺子,塞进嘴里。
小小的食案之上,一人吃饺子,一人吃冰饮,画风南辕北辙。
吃冰雪甜品的孟琼舟动作优雅美观得令人发指,小小的一只瓷勺只放一颗凉粉冻或小圆子,不多也不少,绝不会粘连半片薄荷叶子,在口中含尽了才不紧不慢吃下一颗。
林稚看着他问:“好吃吗?”
“清甜凉爽。”
能从一个不爱吃饭的人口中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大概是对一个厨师的最高褒奖。
林稚心满意足地继续低头吃饺子。
他吃饺子有个怪癖,喜欢先挑几个原味的吃,然后吃几个蘸醋汁的,再吃几个蘸酱油辣油的……这样一套动作下来,不仅每种口味都尝了一遍,肚子也吃饱了。
正当他夹着饺子蘸碟子里的醋时,忽然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
孟琼舟握着瓷白的汤匙,眉眼带着淡淡笑意,看着他。
这眼神莫名就和那天听到“我有龙阳之癖”时很相似。
“孟郎君有所不知。”林稚替自己狡辩,“这样吃扁食味道更好。”
“是吗。”孟琼舟道,“下次试试。”
等孟琼舟慢悠悠吃完冷元子离开之后,林稚迫不及待地去拆他的盲盒了。
他倒要看看孟少卿给他带了什么好吃的!
木箱一开,一股凉气喷薄而出——里面放了冰块,紧接着,一大块深红色的肉质肌理露了出来。
站在旁边围观的阿青不确定道:“这是……牛肉?”
确实是牛肉。
牛在本朝不稀罕,牛肉在本朝却稀罕得很。
考虑到生产和祭祀问题,宋律明令禁止私自宰杀耕牛,为的就是保护耕牛这一重要劳动力。只有皇亲国戚和高官显贵,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吃到牛肉。
林稚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吃牛肉是在什么时候了——许是上辈子?
沈小七震惊得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的娘啊……是牛肉!”
而且观其分量,大约得有十斤。
林稚也很震惊。
孟少卿自己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牛肉吧?居然就这么直接送给他了……
把怎么回礼的事暂且搁置一旁,为了不辜负孟少卿的深情厚谊,林稚拍了拍手,“今晚我们吃牛肉!”
全牛宴的牛!
其他三人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吃过牛肉,纷纷欢呼起来,只有阿青,又是一脸古怪地瞅了几眼林稚。
被他身边的阿蓝瞧见,拽住袖子问道:“你眼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