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如此,没有人提到应该如何应付这个厉鬼,也不知与他见面之后会发生什么,对方又会透露哪方面的情报。
现有的两篇比较详细的描述,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写的。
前面的一篇,从字迹和语气来看,笔者是个姑娘。
她和男友一同进入大宅。姑娘看了笔记本上的警告,害怕得不行,死活不愿意上楼,于是她的男友便决定自己上去探看,让她在一楼楼梯口等他。
结果男友进去没两分钟,姑娘就听到了他的惨叫声。
女孩扒在楼梯口一看,便看到她的男友跌跌撞撞地朝楼梯跑来,边跑还边喊救命。而他身后,是一大团涌动的浓郁黑雾。
姑娘大喊着让男友快跑,却眼见小伙儿不知绊到了什么,摔了个五体投地。
下一秒,黑雾追至,姑娘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男友的身影被浓雾吞没殆尽。
数秒后,浓雾缓缓回缩——男友原本所在的地方,只剩一团黑褐色的稀烂肉泥。
另一篇短记的内容也差不多。
不过这一次,冒险者在大少爷的房间里足足呆了二十分钟,才惨叫着跑出来。
他的朋友,也就是写记录的人站得比较近,于是能清楚地看到,从房门处涌出大团的黑雾,几乎填满了整条走廊。
他吓了个肝胆俱裂,顾不得身后友人的呼救声,转身拔腿就跑。
这次他们跑路的速度都不慢,一前一后冲下楼梯,跑过一楼的走廊,直奔别馆大门。
记录人跑在前面,率先奔出了别馆,埋头狂奔了足有五十米,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他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好友竟然在距离他不到十米处被浓雾追上、吞噬,然后雾气退去,给他留下了一滩融化的烂肉。
——这忒么就很离谱了!
任谁看到这样的记录,都会忍不住想骂娘。
既然是地缚灵,那就该讲讲道理,只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就好。
可这郦家大少爷生前歇斯底里,死了也不讲武德!招惹他的人都从二楼一路逃出别馆,离门几十米了,还不依不饶地非要追上来,直到把人吞吃了才算完事。
因为没有成功逃脱的先例,吴景澜根本无从判断玩家究竟要跑出多远才算脱战,且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在不激怒躁狂症患者的情况下打听到他想知道的情报。
——真不愧是系统安排的地狱级难度剧本杀!
吴景澜在心中冷笑。
如果不去会一会疯批少爷,线索不全,就很可能推不出真凶,然后被三小姐的鬼魂弄死。
但如果去会了疯批少爷,分分钟不必劳烦三小姐出手,直接就让黑雾给吞了。
简直就像无解恐怖片似的,存心不给玩家留活路啊!
如果沈莳本人在场,定然是不会让吴景澜去冒这个险的。
毕竟少了一人份的线索,或许确实会对找出真凶有影响,可也不一定就解不开真相了。但如果明知某个厉鬼是“无解”级别的仍然冒险挑战,那又跟“送死”有何区别?
吴景澜当然也是会怕的。
他之所以把郦家大少爷放到最后,便是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想要看看仅凭前面八个地缚灵的证词能不能推出事情的真相。
只是很可惜,吴景澜虽然已经掌握了很多线索,但就像拼图缺了关键的碎片,他仍没能拼凑出案情的全貌。
作为整个真人剧本杀系统至今为止唯一一个第二次挑战地狱级难度的玩家,他实在不能更了解这个见鬼的系统到底有多么恶劣。
上一回,他挑战的是一个人格随机转换风格的科幻剧本。
他在层层里世界里不停变换身份、记忆与人格,几乎差点儿就要迷失在“我是谁”的世界里。要不是还是“沈莳”这么一个不能割舍的执念,吴景澜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而这一次,同样是赌命,他必须想办法从一个随时要发疯的凶灵口中探听到所需的情报,还要找出逃生的办法。
9月2日,凌晨五点二十五分。
第九个视频播完,沈莳点开了最后一个文件。
吴景澜没有急着去找郦家大少爷,而是先仔细把别馆的内部结构研究了个透彻。
虽不知郦少爷发起飙来到底干了什么,但从两篇短记看来,大约是放出化骨水一般的黑雾,直到将冒犯他的人吞噬为止方肯罢休。
两个被吞噬的人都是跑步速度不慢的成年男性,面对黑雾,一个跑到了楼梯口,另一个甚至跑出了别馆。
这么看来,只要不摔倒不撞墙不卡门,逃出一段距离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关键是,怎么利用这“一段距离”来脱险。
吴景澜一边琢磨着,一边认真观察地形。
别馆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在一楼正门旁边,换而言之,只要冲下楼梯,差不多就可以直接冲出门去了。
想来在笔记本上留下第二篇短记的“前辈”,他和他那位被黑雾吞噬的朋友,就选择了这个逃命方案。
可惜受害人都跑出数十米了,还是没能逃脱黑雾的追击。
——看来光跑是不行的。
吴景澜想。
别馆二楼的楼梯在最南面,从南自北一共有三个房间。
第一个房间就在楼梯旁边,面积最小,就是刚才他和管家说话时用过的茶室。
茶室的隔壁是一个大些的房间,目测差不多有十五平米。
吴景澜用手电往里照了照,瞧见里面有一张欧式圆桌以及配套的几张椅子,估摸着是个小型会议厅。虽家具都已腐朽蒙尘,但从样式来看应是相当讲究的高级货。
而第三个房间就是别馆的书房。现下书房的房门紧闭,但吴景澜知道,只要敲响它,就要面对整座大宅最凶煞的一个厉鬼了。
经过书房的房门之后,走廊还往北延伸了大约一米左右才到尽头。
走廊北侧尽头是一扇门,门扉已然不知所踪。
吴景澜凑过去看了看。
门梁上挂着一盏白灯笼,忽忽悠悠地照亮了吴景澜脚下的一小片区域。
这扇门外便是一条悬空的连廊,连通着主宅二楼的西侧翼。
而门的左手边有一扇向外突出的弧形飘窗,窗玻璃早就碎了。
吴景澜用手电往窗外照了照,发现窗户刚好对着那段被树根带塌了的围墙。
吴景澜:“……”
在看到这扇窗户的刹那,他心中没有来地突突跳了两下,随即忽然萌生了一个很疯狂的想法……
——————
9月2日,凌晨五点三十分。
吴景澜敲响了别馆二楼北侧书房的房间门。
【谁?】
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的男中音的应答,听语气倒是挺正常的,一点都不疯。
对于一个眼高于顶的纨绔公子,吴景澜决定继续延续他警官的身份。
果然,当他自称是城里来的刑警队队长,想请他协助调查时,郦家大少爷竟然亲自来给他开了门。
【请进!】
郦少爷热情地招呼,【长官,请进来说话!】
吴景澜先前就看过郦家的全家福,从照片里得知了这位疯批少爷的长相。
老实说,如果没有事先得到笔记本上的警告,任谁看到郦少爷不发疯时的样子,都会认为他是个温文尔雅、教养良好的贵公子。
此时他身穿一套裁剪得宜的黑色对襟中山装,领口浆得笔挺,袖子挽到小臂处,露出半截白皙修长的手腕,看起来非常体面。
【您是来调查家母和我两个妹妹的案子的?】
郦少爷将吴景澜让进屋里,语气中带着一种讨好的热络。
“是。”
吴景澜还给他一个矜持的微笑。
他没急着问话,目光扫过一圈,不动声色地观察书房的情况。
吴景澜想知道郦少爷在做什么,同时也是为了看好地形,方便必要时可以迅速跑路。
因这里存在地缚灵的关系,别馆二楼北侧的这间书房仍旧维持着近百年前的模样,装潢豪华,一切都是新的、干净的,与外头的破败颓唐仿若隔着时空的天堑。
书房和隔壁会议室差不多大,只是由书柜和木格子隔断巧妙地分成了内室和外室两个空间。内室是办公区域,横放着长度惊人的豪华大书桌并一张看着就很贵的扶手靠背椅;外室则是一套两短一长一共可坐四人的真皮沙发,中间配一张大理石的茶几。
吴景澜的观察力非常好,一眼就瞥见了茶几上放着一只空了的咖啡杯,以及一本摊开的相册。
他顿时猜到郦少爷“刚才”在做些什么了。
反正面对病理性的间歇性躁狂症患者,你再谨慎对方也可能会不知被哪个点戳中而突然爆发,吴景澜干脆也不刻意端着架子和他绕圈子,而是换了个平易随和的态度。
“大少爷,你刚才在看照片?”
他指了指茶几上摊开的相册,笑问。
郦少爷点了点头,同样答得随意,【是啊,闲来无事,就翻翻相册呗。】
他招呼吴景澜到沙发旁坐下,邀请他一起看。
吴景澜很自然地选了那张离门最近的单人沙发。
——————
郦家不愧是在本地能呼风唤雨的乡绅,在当年那个“照相”还是很时髦且不太便宜的事情的年代,他们一家人居然攒够了一本相册的家庭照。
说是家庭照也不尽然。
因为除了家里人的相片之外,还有不少是郦员外外出参加活动,比如某某商铺的开业典礼,又或者村老主持祭祀时请他去撑场面拍的纪念照等等。
吴景澜坐下时,相册已翻了一多半,未免刺激到病人,他也不好叫郦少爷从头再看一遍,只得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一边陪他欣赏,一边听他解说。
显然郦家整理这些照片时,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这后面几页的照片都是最近一段时间照的,保存度和清晰度都吊打吴景澜先前从郦家正房太太主卧里翻到的那张。
【长官你看,我的妹妹们,长得都很漂亮,对吧?】
郦少爷伸手指了指镶嵌在相册正中的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吴景澜见过——正是他在进入剧本杀前,用【非定向剧透】“占卜”出来的那一张!
郦家三姐妹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并排坐在一起,皆身穿绣工精致的旗袍,三张清秀端丽的脸蛋都崩得紧紧的,姿势端正到显得有些僵硬。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吴景澜状似无意地问郦家大少爷。
郦家大少爷将照片取出,翻到背面看了看,又放回了相册里,【是今年端午节时拍的,差不多三个月前吧。】
吴景澜笑道:“原来如此。”
照片上的几个姑娘确实很漂亮。
虽然黑白照看不出颜色,但三人都穿着颜色偏浅的簇新旗袍,身体的线条掐得恰到好处,仿佛三朵绽放程度不一样的鲜花。
大小姐是白芙蓉开得最好的年纪,二小姐是花瓣微舒,将绽未绽的时候,而三小姐则是一朵含苞的花蕾,虽青稚,却是个日后定能惊艳众生的美人坯子。
吴景澜注意到,虽同样穿着旗袍,但大小姐的打扮明显是最华丽的:她的耳上戴了耳环,脖子上围了一圈短珍珠项链,左手腕上还套了只玉镯子。
二小姐没有姐姐那么珠光宝气,只在衣领上别了一只水晶胸针,并把长长的麻花辫拨到胸前,辫梢处用蕾丝发带系了个蝴蝶结。
而三小姐则什么饰品都没有,只如同保姆秦嬷嬷说的那样,在左侧鬓角别了两朵路边随处可见的小野菊。
见吴景澜看照片看得认真,郦家大少爷竟不觉得他的举动冒犯,反而好似很自豪般笑了起来。
【拍这张照片时,我的大妹妹刚刚定亲。】
郦少爷伸出手指,在照片上的大小姐身上点了点,【她那身行头,还是父亲为了带她去见司令公子特地请人订做的!】
他哈哈笑了起来,【结果啊,司令公子一看,果然,直夸她美若天仙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可以猜猜吴哥打算怎么逃命了XD
若仅从郦少爷方才那几句发言来看,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妹控。
然而若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妹妹,就不应该喜滋滋地谈论把长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送去给别人做妾的事儿了。
果然,郦少爷很快接着说了下去。
【长官,您知道吗?司令公子看我大妹妹看入了迷,当场就对司令说,想纳她当姨太太呢!】
说着,郦少爷翻过一页,让吴景澜看下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双人合照,一男一女并肩站着,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姿势颇为亲昵。
女子吴景澜认得,正是貌美如花的郦家大小姐。而男子则是三十出头的年纪,虽年龄不大却大腹便便、满脸横肉,一身国军军装绷在他身上,非但没显出挺拔帅气,反而更像个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土匪头子了。
不用打听,吴景澜就猜到了,这一脸匪气的胖军官,定然就是要纳大小姐为妾的“司令公子”了。
吴景澜违心地称赞道:“果然是郎才女貌。”
【可不是嘛!】
郦少爷笑得开怀,【司令给了我们家三千块大洋的聘礼,还答应让我到司令部做事……】他的笑容戛然而止。
【……可娘亲,为什么偏偏要带走大妹妹啊!】
看郦家大少爷的表情,他似乎想起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妹已然上吊自杀这一茬儿,才会忽然变了脸色。
吴景澜心道不妙,这还没来得及探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呢,大少爷莫不是就要发飙了。
吴景澜心里一边向二小姐的鬼魂道歉,一边试图挽救郦少爷的情绪,微笑道:
“可大少爷,你又不止一个妹妹啊。”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郦少爷面颊的抽搐止住了。
【是……长官说得是……】
郦少爷恍然低头,伸出手摸到相册,往后翻了几页。
【二妹妹今年也有十七岁了……平日看来虽朴素了些,打扮起来也是顶顶漂亮的……】
说着,他指向相册上的一张照片,【您看是吧?】
见郦少爷没有开始发疯,吴景澜暗暗松了一口气,低头作认真欣赏照片状。
这又是一张郦家三位小姐的合照。
说是合照也不尽然。
准确的来说,这更像是一张抓拍。
照片上的场景看起来像是一间颇大颇华丽的化妆间,镜头从侧面照过去,二小姐坐在梳妆台前,大小姐则站在妹妹身后。
两姐妹姿势亲昵,似乎正在低声交谈。
大小姐弯腰俯身,而二小姐则侧身仰头,刚好露出了一张浓妆艳抹后虽美艳,但因妆容过分成熟,与年龄不相符反而莫名显得妖异的脸。
而在画面的角落,三小姐仿佛被两个姐姐遗忘了一般,独自躲在梳妆台旁,右手拿着一盒口脂,左手食指抵唇,好像正在偷偷尝试给自己化妆。
吴景澜:“!!”
电脑屏幕前的沈莳也吓了一跳。
这照片乍看很正常,只是三个漂亮女孩儿的抓拍,但细细一琢磨,简直就是能上港台深夜灵异节目级别的惊悚。
虽是抓拍,但摄影师显然是对构图做过精心设计的。
若是做个分割线,两个姑娘与梳妆台一左一右,呈等腰梯形,视觉“重量”十分均衡。
如此一来,梳妆台的镜面便与镜头呈四十五度夹角,在照片上留下了它反射出的景象。
让吴景澜,还有沈莳都感到震惊的是:三小姐分明就靠在镜子旁边,就算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全身,至少也该能看到小半个肩膀。但镜子的反射却“穿过”了她,直接照出了被她挡住的窗户的一角。
——再没有比这个更明显的提示了。
很显然,作为被谋杀和被肢解的受害者的三小姐,才是这个灵异变格本里最大的诡秘之源。
——————
【我那几个妹妹里,若说长得最好的,其实还要数三妹妹!】
郦家大少爷看吴景澜盯着照片看,以为他也被自己妹妹们的美貌迷住了,笑得愈发得意。
【虽她现在年纪还小,可只要再过个七八年,等她长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定然又是我家一大助力……】
尽管说法委婉,郦大少爷这位好哥哥,实际上不过是把妹妹们当成商品,待价而沽,时时寻摸如何卖个好价钱罢了。
然而大笑之后,郦少爷的表情一僵,五官像凝固了一般,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定格在了脸上。
他忽然想到,不止大小姐,他的三妹妹也死在了他母亲的头七夜里,再没有七八年后的所谓“助力”了。
【啊啊啊,娘亲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郦家大少爷的音量忽然拔高,眉毛倒竖、双眼圆睁,满脸怒容。
【我本就不赞成把三妹妹送走的!可娘亲偏说她是妖怪!怎么能这样做!你说,她怎么能这样做啊!!?】
吴景澜:“……”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往后撤了一步。
【就算三妹妹已不是三妹妹了,那又怎么样呢!?一个乖巧懂事的小美人不比疯丫头讨人喜欢吗?反正以后也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祸害不祸害的,又与我家有什么关系!?】
郦家大少爷的声音愈拔愈高,眼球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脱出来。
而真正从他眼中脱出的,是团团黑雾。
吴景澜转身就跑。
【为什么非要带三妹妹走!明明再过几年就能送出去了!娘亲啊,你怎么生前糊涂,连死后也不安生呢!莫不是失心疯了才要带走她啊!!】
他听到身后传来郦少爷的咆哮。
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叫喊,黑雾如同雨林里能噬人的吸血飞虫,从他的眼耳口鼻处疯狂涌出,朝吴景澜扑了过去。
即便没有接触到黑雾,吴景澜也能隔空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寒之气,仿佛无形的牛毫细针,隔空扎得皮肤刺疼。
【就算不是一个人又怎么样!?只要她出嫁时是〖她〗不就行了!?】
吴景澜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书房,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个肝胆惧寒。
就在这最多不过三秒的功夫里,书房已经充满了黑雾,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并随着郦家大少爷的咆哮涌出房门,直奔他而来。
吴景澜不敢有瞬间的犹豫。
他猛然来了个左转,奔到走廊北侧的尽头。
电脑前的沈莳忍不住“腾”地站了起来,碰倒了椅子:“为什么!?”
下一秒,播放器的屏幕猝然一黑。
时间定格在9月2日的凌晨五点五十七分。
视频戛然而止。
——————
沈莳:“……”
他呆呆地站在电脑前,只觉心乱如麻。
“怎么会这样……?”
沈莳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吴哥他……到底想干什么?”
冷静了两秒后,他一把抓过手机,给吴景澜的助手冯陆打了个电话。
他和冯陆原本约好了明早一早出发,这样两人就能在与前一次差不多的时间抵达那座山中荒村了。
只是在出发之前,沈莳必须搞清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电话只响了一下就接通了,看来对方也一直守在手机旁边。
“冯陆,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沈莳省去一切寒暄,开门见山:“你是在哪里找到笔记本和内存卡的?”
冯陆一下子没理解沈莳究竟想问什么。
“就在那座荒废了的大宅外面啊。”
他回答:“我之前就告诉你了……”
沈莳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我问你,你找到它们的地方,是不是有一棵倒下的枯树,围墙也塌了一段?”
这回轮到冯陆震惊了:“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如此!!
沈莳浑身一松,两腿发软,伸手扶住书桌才不至于站不稳。
“怎么了?”
冯陆看沈莳半晌没说话,连声追问:“内存卡里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吴哥他、他还……呃……还活着吗?”
“……放心。”
沈莳缓缓地回答,“吴哥他还活着。”
“真的!!?”
冯陆音调拔高,透着惊喜,“那我们、我们明天就去找他吧!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嗯……”
沈莳的回答却显得平静多了,“明天八点,我们准时出发。”
冯陆连声答应。
——————
挂断电话后,沈莳坐回到自己的电脑前。
刚才因为太过担心吴景澜而一时间乱了分寸,现在心绪稍定,仔细想来,沈莳才终于想通了他家吴哥究竟干了什么。
线索就在于,吴景澜跑到了别馆二楼最北侧的窗户前,在那儿拔掉了针孔摄影机的内存卡,并将它和笔记本一起从围墙的豁口处扔了出去。
吴景澜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沈莳——我还活着,请来找我。
可去归去,在此之前,沈莳还要做一些重要的准备。
他点开了最后一个视频,将进度条拉到了郦家大少爷给吴景澜展示相册的那段,一张一张截图,然后倒进PS里,将它们修正到最好的角度,再尽可能调整到最清晰的程度,最后用打印机列印下来。
如此一来,他就无需仅凭记忆回忆细节,而是可以直接揣着这些照片的复制品,不仅在路上想看多久就看多久,还能在需要时掏出来随时重温了。
——剩下的,就要等他明天亲自前往郦家大宅,再见机行事了。
沈莳背了一个挎包,提前十分钟出现在与冯陆约好的路口。
结果冯陆比他来得更早,黑色SUV已经等在了路旁。
沈莳坐上了副驾驶席,冯陆随即打开车载导航,按照前一次的路线,开向H县的深山。
“小沈,你觉得我们还能找到那条荒村吗?”
冯陆可是陪着吴景澜一起去接的委托的,自然从苦主兼雇主那儿听说了那神秘荒村的奇异之处。
当时丁老板雇了好几个保镖团队去荒村寻人,结果全部铩羽而归,没有一队人能找到那传说中飘忽不定的荒村,就更别提进入废宅了。
冯陆觉得他和吴景澜上回是侥幸找到了,可等他回来之后再翻查卫星导航里的行车记录,想要拷贝一份交给丁老板时,却震惊地发现那见鬼的记录竟然在进山以后毫无理由地中断了,整整三个半小时显示的都是“定位丢失”,根本没有一点儿参考价值。
现在冯陆也只能把导航定位在了数据丢失前的最后位置,至于开到那儿之后要怎么办,他根本没有一点儿把握。
“没事,你只要开过去就行了。”
沈莳回答得很笃定:“我们一定能找到的。”
冯陆在等红灯转绿的间隙瞥了沈莳一眼,不知道这位小兄弟的自信从何而来,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相信沈
莳,陪他去走这一遭了。
冯陆不知道的是,他们现在正身处一场剧本杀中,且沈莳与吴景澜一样,是剧本杀里的“玩家”,换而言之,就是有点子“天命”在身的。
不管如何,沈莳都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那条荒村,以及那间闹鬼的大宅。
——————
SUV在路上开了大半日,下午四点五十分,冯陆终于开到了导航定位丢失前的最后一个地点。
“就是这里了。”
冯陆踩下刹车,车子停在了一条山道的岔路口。
两条山道,一条朝东、一条朝南,窄到只能容一辆车通行,且杂草灌木丛生,一副荒废了有些年头的样子。
“卧槽,这地方我来过吗?”
冯陆茫然四顾,边看边挠头,“如果导航没晃点我,那照理说一来一回,这路我应该走过两趟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不死心,开门下了车,蹲下来仔细寻找哪条路上是不是还留着车胎印子又或是草木倒伏的痕迹,但他左右两条路都找过了,压根儿什么也没发现。
冯陆服气了。
他转头问跟着他一同下了车的沈莳:“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莳:“……”
他在《内外颠倒》里曾经得到了【调查员的直觉】的奖励,能使他的第六感提升一倍,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沈莳闭了闭眼,然后抬手一指,凭直觉做出了决断:“走南边。”
冯陆本就打算全程听从沈莳的安排,当然没有异议。
两人回到SUV上,很快再度出发了……
同样的情况重复了整整七次。
终于,天完全黑透了的三个小时之后,两人又再度看到了山林间升起一片幽幽乎乎的白光。
“就是这个!”
只瞅了一眼那诡异的白光,冯陆便立刻大叫起来:“我们那晚看到的就是这光!”
一边喊,他一边踩下油门,朝着光源驶去。
又开了约莫一公里,那苍白的幽光便愈发清晰了。
沈莳终于亲眼见到了他在记录里见过的白灯笼。
那灯笼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仿佛是个路标,但更像张勾魂摄魄的招魂幡。
经过第一盏白灯笼以后,二人一车很快便进了荒村的地界。
一进村,冯陆就认得路了。
他将车子停在村口,然后带着沈莳穿过年久失修的破烂小道,来到村中央的大宅前。
“就是这间宅子了。”
冯陆指给沈莳看。
和一路上的断瓦颓垣相比,郦家大宅的外观确实保存得相当完整。因光照不足,从围墙外看,只能看到大宅的轮廓,仿佛矗立在惨淡夜色中的巨大鬼魅,而大敞的院门则像鬼魅张开的巨口,即将吞噬每一个胆敢闯入的生人。
“我进去接吴哥出来。”
沈莳回头,对冯陆笑了笑,“你在这里等着我们。”
冯陆却很难像沈莳那么乐观。
“这……”
他目光迟疑,欲言又止,“你……呃、我是说,你们……真的会出来吗?”
“嗯。”
沈莳语气笃定,一点都没有立flag的顾虑:
“放心,天亮前,我们一定会平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