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杀之百密一疏—— by吕吉吉
吕吉吉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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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景澜一本正经地回答:“嗯,没有的,放心。”
“很好。”
沈莳回头看向吴景澜,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声音也比平常拖长了半个拍子,“那么,该说说你的事情了。”
两人当了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吴景澜可太了解沈莳了。
每次沈莳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都证明他其实很生气,生气得要命。
吴景澜一秒领会到沈莳发火的点,在对方开口找他算账前果断抢先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沈莳眯起眼,笑问:“你错哪儿了?”
那语气明明平静又温柔,却愣是让吴景澜感受到了大事不妙的气氛。
“对不起,我不该冒险的!”
吴景澜立刻开始自我反省,“我知道我这次实在是太莽撞了……不过……”
他抿了抿唇,微微耷拉的眉眼显出了一丝丝委屈,“可那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嘛……”
“你差点就真死了你知不知道!”
沈莳气得想去揪吴景澜的衣领子,又因为这动作实在跟他的性格相悖甚远而下不去手,只能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晃悠了两下:
“要是我没领悟你的意思,你打算怎么办!?还有,就算我明白了,解开蜡人降的方法是一般人做不到的,比如要抓个童男童女献祭什么的,你又打算怎么办!?”
他飞快地换了一口气,接着质问:
“就算大少爷那儿或许真有什么很关键的证据,也不值得你拿命来换吧?啊!?你打底在想什么啊!!”
吴景澜实在太了解沈莳了,当然也很懂应该怎么给自家炸毛的暹罗猫猫顺毛。
他没有迎着沈莳的气头辩解,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抬手不着痕迹地按住了左侧肋。
虽然吴景澜的动作很自然,但沈莳此时可是抓着他胳膊的,人家手都抬起来了,他当然不可能无所察觉。
果然,沈莳马上松了手,“你、你那儿怎么了?是哪里疼吗?受伤了吗?”
说着他就直接上手去撩吴景澜的衣服,想检查那儿有没有淤伤。
作为编剧专业的未来大手,沈莳可是经常看刑侦政法类影视作品的人,虽然说不出“脾破裂”这么专业的名词,但也知道左侧肋那一带的撞伤严重起来可是会死人的。
玩家在剧本杀里不豁免身体伤害,不管是被杀还是意外,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出了副本就原地复活的机会。
“没事、没事。”
吴景澜握住沈莳慌慌张张拉扯他上衣的手,然后自己撩起警官外套和里层的衬衣,还很贴心地帮他打了手电。
“你看,只是稍微撞到了而已,没有骨折,也没有伤到内脏。”
沈莳:“……”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伤处看了一阵,确实只看到半个巴掌大的浅浅一片淤青,不像太严重的样子。
可沈莳毕竟是个文科生,根本没有足够的医学知识让他判断伤情的严重程度,到底还是不放心,忍不住伸手在淤伤处又轻轻按了几下。
吴景澜:“……”
沈莳下手很轻,所以他不觉得疼,只有点痒,而且被摸过的皮肤在感受到心爱之人的体温之后,好似也微微发起烫来。
“好了,真的没事。”
吴景澜温柔地抓住沈莳摸来摸去的手,诚恳地再次道歉:“对不起,这次是我错了,我不该明知道是找死还要去冒险的。”
沈莳刚刚一担心,直接连生气都给忘了,现在那股劲儿一松,就再也生不出兴师问罪的劲儿了。
“……算了。”
沈莳摇了摇头,轻轻回握住吴景澜的手,“真是……算你命大,这样都没死成!”
吴景澜低声笑了起来:“说真的,我敢这么浪,还不是因为我知道我家小沈有多厉害。”
他低头,凑到沈莳鬓边,浅浅啄了一口。
“谢谢。”
沈莳:“……”
他耳朵不受控制地升起了一层红晕。
——好吧,这一下子,他还能怎么办?
——也就只能彻底消气了呀。
——————
接下来,吴景澜向沈莳简单交代了一下在他拔掉内存卡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鉴于笔记本上前辈们“无人生还”的血泪教训,吴景澜大胆推测,和郦大少爷放出的黑雾赛跑是跑不赢的,即便逃出别馆,黑雾也迟早会撵上来。
于是他想到了“以毒攻毒”这么个听着当真像极了故意找死的法子。
郦家大少爷虽然强大,但也只是对胆敢闯入的冒险者而言的。
既然都是地缚灵,既然都有各自的“领域”,那么在规则上来说,应该没有谁高谁低,谁压制谁的说法。
特别是在捕获猎物的时候,理应是谁抓到就归谁的。
根据笔记本上的记录,九名地缚灵里,保姆秦嬷嬷是最无害的,金道长则即便发疯也不会伤人。
剩下七个,郦大少对玩家而言是无解凶灵,而其余众鬼也并非省油的灯。
那六个地缚灵一旦失控,各有各的手段,但总归一句:若是被抓住,基本都只有死路一条——只除了四姨娘。
四姨娘尽管手段极端凶残,但好歹能留下玩家一条小命,让他以蜡人的身份存活一段时间,实在是走投无路之时苟命的最佳选择。
更何况,郦少爷的书房在别馆二楼,四姨娘的房间则在大宅西侧翼的尽头,二者有连廊相互沟通,可以作为他跑路时的捷径。
至于说连廊中央那两米多宽的大洞,对于吴景澜一个运动神经尚算优秀的成年男性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跳一跳就过去了。
“其实我当时挺怕的,担心那条连廊吃不住我的体重塌了,那就完了。”
吴景澜一边说明,一边自我吐槽:“好在我运气还算凑合。”
沈莳:“你还骄傲上了!”
“不敢不敢!”
吴景澜连忙道歉。
在逃出别馆书房之后,吴景澜拔掉针孔摄像头的内存卡,连同记载了所有“规则”的笔记本一起,从别馆二楼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扔了出去。
其实整栋废宅的围墙足有三层楼高,正常情况下,除非吴景澜是NBA季后赛级别的三分神射手,不然极大概率会把笔记本扔到栏杆上。
但那扇窗户恰好离院墙围栏很近,而那一段围栏被枯树带倒了,豁口正好可以让他把笔记本扔过去。
这便是吴景澜留给沈莳的“提示”。
他相信,自家那聪明的恋人,一定能猜出他的意图,并且想办法把自己救出来。
他对沈莳托付了百分之百的信任,毫不怀疑地坚信对方一定能做到。
接着,吴景澜从别馆二楼走廊北侧尽头的门穿出去,在黑雾的追逐下狂奔过连廊,到达主宅西侧翼后,直奔四姨娘的房间,开门就来了句唐突的冒犯:“你这个降教魔头!”
“然后,我就被她变成蜡像了。”
吴景澜忽略掉可能会让沈莳觉得恶心反胃的蜡化过程,直接说了结果。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抵就是如此了。

9月7日,午夜十二点三十五分。
沈莳和吴景澜决定找个安全的地方,将目前已有的线索仔细研究一遍。
两人从大宅东侧绕过去,在后院一个塌掉的藤花架下找到一张尚算完整的雕花靠背长椅,两人肩并肩坐下,在椅子两边一边扔了一支冷光棒,霎时间就将这一片小小的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吴哥,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沈莳问吴景澜。
“如果只是密室的话,我倒是有个猜测……”
吴景澜说着,微微蹙起眉,“只是,如果我猜得没错,就无法解释几个鬼提供的证词之间的矛盾了……”
沈莳知道他家吴哥的特长,或许应该说是天赋,就是对机关陷阱、解谜猜谜之类的诡计有着比一般人敏锐得多的洞察力,往往在旁人还毫无头绪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正确答案了。
可现在吴景澜却说,他能解开密室之谜,却无法解释几个证人证词间的矛盾。
这就很令人迷惑了。
沈莳歪了歪头,“能不能先给我说明一下那个密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景澜笑了起来,“比起口述,我们不如亲自去看一看现场吧。”
沈莳:“好呀!”
他虽然已在视频里看过祠堂的样子和内部结构了,但针孔摄像头的视野范围很有限,镜头别在吴景澜胸口,也不可能将每一个细节全都清晰明白地拍下来,所以沈莳还是很想亲自去看一看的。
说干就干,两人现在的位置离祠堂不远,抬脚走一段就能到。
废弃的院子阴气森森,零星悬挂在树上的白灯笼发出惨惨寒光,烛焰被夜风吹得左摇右晃,却一直将灭未灭,
像濒死者吊着的最后一口气,总也不肯咽下去。
如果只有一个人进这幢鬼蜮般的废宅,沈莳估计自己就算不至于吓得走不动道,内心一定也是惶恐得要命的。
可他刚进来时一心只想着要怎么把吴景澜给救出来,思绪被焦急与担忧充满,很自然地就忘了害怕,而现在他身边有吴景澜陪着,虽还难免心中怯怯,但已不会再感到恐惧了。
独自面对怨灵恶鬼,和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就陪伴在自己身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即便不依赖他被【调查员的直觉】提高了一倍的第六感,沈莳也敢笃定,只要两人在一起,多么无解的谜题也能找到答案。
——————
绕过一丛不知名的枯死灌木,沈莳便看到了郦家祠堂那个不中不洋的黑色尖顶。
吴景澜熟门熟路地将沈莳领到了房门前。
“你看,这门锁的结构。”
吴景澜抬手点了点门栓部分,同时将手里的电筒光柱照上去,示意沈莳仔细观察,“相当结实,对吧?”
沈莳也是在《诡影唐花》副本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对中式门栓的设计也算多少有些了解。
这门栓的结构说起来简单,就是一根实心的铜棒子作为可移动的插销,以左右两扇门板的各两个环扣为滑轨,插销可以左右滑动。
要上锁时,只需要将栓子推到位以后,再将插销上的铜搭扣翻下来,卡进锁扣里,最后用锁头扣住锁扣的圆环就行了。
这种门锁的结构非常原始,但优点是够厚重够笨拙也够结实,反而很难用一些小巧的诡计将其弄开。
“嗯,就算想卸螺丝什么的,估计也不太行……”
沈莳仔细观察门锁上的各个固定点,发现它们镶嵌得很紧,老式的铜钉是当真牢牢敲进木头里就弄不出来的,不是当代那种用个螺丝起子就能旋开的构造。
“还有,物理切割法大概也不行吧?”
他又点了点作为插销的铜棒子。
那铜插销的长度足有三十公分长,直径约莫有三公分,有一根实心的擀面杖,光是要使它在轨道里滑动就要使很大的劲儿。沈莳试了一下,发现经历百年风雨后,插销表层已与滑轨锈死在一块儿了,他掰来掰去,努力了半天还是纹丝不动。
而搭扣和铜棒是浇筑在一起的,一体成型,根部虽已布满锈渍,但很明显没有被切割后再粘合的痕迹,换而言之,是原装货。
“这么粗的棒子,要切得多费劲儿……闹出的动静怕也不小吧?”
沈莳嘀咕,“而且,就算用什么方法切开了,也不可能修补得天衣无缝……”
他蹙了蹙眉,“另外,想要在短时间内不着痕迹地换一根新的,应该也不容易吧?”
吴景澜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在侦探小说的密室诡计里,有好些常规套路。
简单版的,当一个门锁打不开的时候,卸掉门锁本身的螺丝,将锁整个儿拆下来,完事儿了再装回去。
进阶版的,整个锁卸不下来,就卸掉局部,比如握把或是搭扣什么的,搞定以后再换上新的配件,只要设计得当,也能达到开门或者密室状态下杀人的目的。
最终版的,就是干脆直接把门的螺丝拆了,然后把门板卸掉,杀完人立刻装回去。
这个终极版本又可以衍生出许多个变种:比如在被害人住A房,凶手住B房的情况下,凶手提前将A门与B门交换,这样凶手就可以用自己手上的B门钥匙正大光明地打开A房间,杀完人后再将自己的B门钥匙与死者手里的A门钥匙交换,就是个天衣无缝的完美密室了。
现在沈莳已经检查过,觉得基本可以否定这三个方案了。
首先这门锁不管是锁身还是插销都用料扎实,老式的铜钉更是无法轻易卸除的,即便使用蛮力勉强卸下来,也绝对不可能不留下明显的痕迹,更别说重新装回去了。
至于说卸下门锁的局部给门板开个“天窗”,先不说锁上没有类似的切割痕迹,光只论这个方法本身,在这个案子里完全没有意义。
毕竟这现场虽是密室,却不是那种一只蚂蚁都爬不进去的“罐头屋”。祠堂本身就有两扇窗户,窗户的栅栏虽窄,但宽度怎么着也该吊打凶手辛辛苦苦开的“天窗”了。
至于说最后的“卸门”,沈莳只要看看祠堂那两扇大门的结构,就觉得实在不太可能。
一是这两扇门的合页固定点都在门框内,只要把门关上,门板就会严严实实地挡住合页,实在是很难对它们下手。
再者这门用料那叫一个扎实,门板那叫一个厚重,而且单扇门板的大小起码比普通居家用的门大了一半有余,沈莳估计重量得有百斤——除非凶手团伙作案,不然光凭一个人要抬起这么一块板子就够费劲的了,还要摸黑在深夜里又装又卸的,即便有一把子扛鼎怪力怕也很是为难。
“这么说来,是锁头的问题咯?”
沈莳抬手摸了摸下巴,“可这里没有门锁,我们就没办法检查了吧?”
他转向吴景澜,“吴哥,你不是看过管家手里的钥匙吗?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虽然吴景澜当时不知是有心还是凑巧,将钥匙怼到了针孔摄像头的镜头前,让沈莳也看了个特写。
但从屏幕里观看跟把实物拿在手里是不一样的感觉。
观察实物能看到更多的细节,自然也就更可能察觉到问题在哪里了——更何况吴景澜本来就很擅长研究机关陷阱,沈莳觉得他家吴哥说不准就是从钥匙里看出了解谜的关键线索——就像他们从前在《诡影唐花》里破解的唐门密室一样。
“嗯,那两把钥匙我是看过。”
吴景澜笑着朝沈莳一摊手,“不过要我说,它们就是两把很普通的钥匙,除了做工精致、难以复制之外,没有太过特别的地方。”
沈莳一挑眉,脸上透出了显而易见的讶异之色。
既然钥匙没问题,那么这个密室杀人案就只有两个可能性:
其一,密室的成因在那把失踪了的新锁头上,沈莳和吴景澜无法检查,自然也就发现不了端倪。
其二,所谓的密室,根本就是管家一个人干的。他因为某个原因,利用自己手掌门锁和钥匙的便利,故意制造了一个密室。
在这一瞬间,沈莳的脑筋飞速旋转,试图找出二者之中更合理的那一个。
但只要细细思索,就觉得这两个推理都在某些方面存在逻辑漏洞。
首先,虽说这些案件都是曾经在某个时空某个次元里发生过的真实案件吧,但它现在毕竟已经变成了“剧本杀”的模式,那么设计者——且不管设计出这个见鬼的游戏世界的到底是何种超自然力量——和玩家之间应该有最起码的公平,那便是设计者不能刻意对玩家隐藏关键性的证据。
换句话说,假如作为案件最大谜团的祠堂密室的成因果真在那把铜锁上,它就应该好好地挂在门上,让玩家们随时随地尽情检查,这才符合剧本杀最基础的“公平”原则。
——难道说,那锁是需要搜证的证物,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沈莳立刻想到了如此坑爹的可能性,眉心扭出了一个“川”字。
“不会吧……”
他脸色凝肃,忍不住朝吴景澜看了一眼,“难道说那锁头还在这大宅的某个角落里?……这不应该啊……如果不在祠堂,那会在管家手上吗?”
沈莳的脑子转得飞快,而且思维十分跳跃,一句话中不仅重点转了三回,并且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借吴景澜的警察制服穿一穿,亲自去寻管家问问那把新铜锁的下落了。
“先不忙去找管家。”
吴景澜的回应却很淡定。
他只是笑了笑,示意沈莳暂时不用理会那把不知去向的铜锁,继续想想其他的可能。
沈莳:“……”
他盯着吴景澜微笑的表情足有两秒,才将目光转回到那铜插销上。
既然极善破解机关密室的吴景澜让他暂时不要去管那铜锁,证明解谜的关键九成九不在那把锁上。
——那么,是第二个可能性吗?
沈莳开始认真地思考另一个假设;密室,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祠堂的“密室状态”,是管家基于某种理由故意弄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阳好多了,就是咳嗽咳得比较厉害_(:з」∠)_

沈莳实在想不通这点。
假如管家确实利用自己掌握的新锁和钥匙制造出一个虚假的“密室”,并且坚持那是一个密室的话,那么他就毋庸置疑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沈莳看过吴景澜审问管家的经过,看得出来,管家“生前”是个很在乎身份和地位的人,也很惜命。
既然是一个怕死的人,管家应当知道,若按照现实的发展,假设到最后密室无法破解,也找不出真凶的话,手中唯一捏着要是的人极大可能就要背锅。
在那个年代,落到民国警察的手里,极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哪怕管家不是真凶,屈打成招也不过是几顿拳脚的事情。
除非管家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例如沈莳曾经在《诡影唐花》里经历过的,劳意晗为了保护独生子唐大,暗中替他善后,还为此不惜自杀这种程度的羁绊。
可到目前为止,沈莳还没在管家身上发现哪怕一点儿与郦家大宅里的任何人存在深刻羁绊的端倪。
——那么,如果管家确实是凶手,那情况又会如何呢?
想到这里,沈莳摇了摇头。
如果管家真是凶手,那么“密室”就是他走得最失败的一招棋了。
事实上,作为郦家大宅实际上的二把手,在郦员外卧病在床、甩手不干了的时候,他可以利用大量的资源,差遣任何人去他想让对方去的地方,有一千一万种更妥当的方法处置三小姐的遗体,而不必使用“祠堂密室”这么个让自己成为第一嫌疑人的愚蠢方案。
“没错,所以这密室不是管家干的。”
吴景澜微笑着同意道。
沈莳再度挑眉。
——吴景澜让他不必在意失踪的锁头,又不像是管家监守自盗搞出来的假密室……
他歪了歪头,“这么说,破解‘密室’的关键,不在这道门上啰?”
“嗯。”
吴景澜也没刻意卖关子,“进去看看,你或许就明白了。”
——————
祠堂里没有光源,沈莳从背包里摸出两支冷光棒,一支扔在了门口,一支扔在了棺木旁边。
这个空间呈正方形,单面墙的长度约为六米,两支冷光棒已足够照亮整个空间。
设置好照明之后,沈莳才开始检查这间“密室”的内部情况。
在出事以后,管家就命人迅速清理了祠堂,将里面所有的东西——包括郦家大太太的棺木,还有各种葬仪用品,甚至包括灵堂里的一切布置全都撤掉了,最后只剩三小姐支离破碎的残躯,以及一口临时赶制的薄棺材。
沈莳先去检查两扇窗户。
两扇窗户位于祠堂的东西两面墙的正中央,呈正方形,边长约六十厘米左右。窗户没有镶嵌玻璃,也没贴上油纸,只密密地安装了长条形的铁栅栏,像极了牢房里的护栏,栅栏间的间隙目测大约只有七或八厘米,即便是身材纤细的小姑娘——比如三小姐,也钻不过如此狭窄的缝隙。
沈莳打着手电筒,逐一检查每一根铁栅栏,特别是上下两处接口,看看有没有被人卸掉又重新镶嵌回去的痕迹。
毕竟利用窗户出入密室也是侦探小说的常规操作了。
简单的入门诡计比如:利用栅栏的特殊花纹,切断栅栏后再很有技巧地重新焊接回去;或是直接将整个窗框拆下来,行凶后再装回去等等。
到了后来,又在这些基础手段上衍生出了高难度的花样。
比如窗户栅栏本身是内外两层结构,其中某一层可以旋转,当它转到特定角度时,图案就会形成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出的空隙;或者栅栏本身是某种记忆合金,可以在A温度下变形,在B温度下恢复原状;再或者它由某种熔点很低的金属制成,用电热刀就能轻松切开,等杀完人之后,再稍稍加热并“黏”回去就行了等等……
但就沈莳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上述那些经典的物理手段似乎都没有在这两扇窗户上实施过。
虽然经历了百年时光,但那每一根栅栏仍旧十分结实,没有拆卸或是焊接的痕迹,更不像是使用某种性状特殊的金属制成的。
沈莳左右徘徊了好几圈,终于得承认,密室的突破点也不在这两扇窗户上。
他只得转而寻找其他线索。
——————
根据管家讲述的现场情况,这个房间曾经被人洒满纸钱后又泼满鲜血。
杂物可以搬走,但墙壁和地板处沾染的血迹却很难轻易清除。
沈莳遂在屋中仔细找了找,希望能找到当年残留的血迹。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毕竟他们探查的这幢大宅是货真价实的废屋,案发时间距离现在已有近百年,长时间无人料理的祠堂自然逃不过岁月的摧残,此时墙壁上、地板上到处是难以名状的污渍——成片成片黄紫灰黑的斑驳霉斑、雨水混合灰尘干透后的污痕,甚至还有草籽在缝隙里生根发芽,硬生生把地板撑得翘起开裂的部位。
就凭沈莳对痕迹学那半桶水的了解,他实在分不清楚哪片污渍是当年案发后留下的血迹,哪片又仅仅只是时间在此地刻下的烙印而已。
沈莳:“……”
看来从血迹分析疑点的方法也是行不通的。
他将目光转向房间里唯一的一样东西——那具装了三小姐遗骸的棺材。
“……好吧,我最讨厌的环节来了。”
沈莳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
从第一场真人剧本杀开始,他就不得不面对各种各样的凶案和尸体,生生把他从高中生物课上连青蛙都不太忍心下刀的文艺青年逼成了敢给最惨烈的尸体搜身的粗神经。
但即便这样,这回沈莳要去检查的是一具死了好几十年的木乃伊,还是很挑战心理承受力的。
他拉着吴景澜来到了三小姐的棺木前。
正如沈莳在监控影像里看到的那样,女孩儿幼小的躯体被分割成十多块,放在了一具小小的棺木里。
其实原本以郦家的财力,不可能给嫡幺女用这么一口一看就做工十分粗糙,木材也绝对说不上好的薄棺的。只因三小姐去世得突然,死相又如此骇人,管家八成是觉得不能就这么任由尸体散落着,才差人临时买来一口棺材,将她的遗骸安置在其中。
既然是匆忙找来的成品棺木,自然就无法要求质量了,只能凑合着用。
沈莳低头,忍住不可控的生理性的恶心感,强迫自己仔细观察三小姐的尸体。
棺材里的尸体纤细而枯瘦。
或许是凶手嫌死者的衣物碍事,在分尸时就脱掉了女孩儿的衣服,放在棺木里的尸块没有衣服,像医学院解剖中心的教具般,一块块拼接成了一个人形,部件相当完整,唯独缺了颗脑袋。
三小姐的尸体已经革化,软组织干枯萎缩,在骨头表面形成一层柔韧的灰黑色薄膜——虽没有烂成一具枯骨架子,却能清晰地看到每一块骨头的形状。
另外,沈莳注意到一个很有趣的情况。
想必当初管家指挥几个仆佣从祠堂各处收集三小姐的遗骸并将其收敛入棺时,应当是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地放进去,拼成一个人的形状。
可在百年间,三小姐的尸骸慢慢脱水,软组织严重萎缩,使得尸块与尸块间的缝隙大得明显有些不自然,反倒令人愈发容易注意到骨头的切口。
沈莳学着吴景澜先前的样子,拿起三小姐枯瘦干瘪的右腕。
这是沈莳第一次摸到革化的尸体。
那触感,实在是特别到他此生都不大想感受第二次。
三小姐的右腕很轻,摸上去干燥、粗糙而又带着点微妙的韧性,细细的桡骨和尺骨断端支棱起来,从皮肤未曾包裹的伤处刺出,呈现出一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灰褐色。
沈莳仔细地观察切口的情况。
软组织萎缩了看不清楚,但骨头的断面平整且利落,应该是用某种很有些重量的宽刃锐器给切开的。
“吴哥,你觉得分尸的工具是什么?”
沈莳抬头问吴景澜。
吴景澜回答:“我猜应该是斧子、砍刀或锯子吧。”
沈莳摇了摇头,“骨头断面没有锯子特有的‘W’状纹理,我觉得不是锯子。”
“嗯,有道理。”
吴景澜笑道:“那就是斧子或是砍刀一类有些分量的刀具吧。”
沈莳:“……”
他倒是见过九个地缚灵中的某“鬼”手里拿着类似的刀具,可那不能作为指认谁是凶手的证据。
毕竟若是有心,搞一把斧头或是砍刀根本不是难事,要解开三小姐的死亡真相,首先还是得先找出密室的成因。
“对了,这条绳子。”
沈莳轻轻拨弄了一下挂在断腕上的那条霉烂的红绳,“这应该是保姆秦嬷嬷编的那条吧?”
吴景澜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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