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杀之百密一疏—— by吕吉吉
吕吉吉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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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城里来的警察带走了。】
四姨娘一耸肩,答得漫不经心,【后来听说她遭不住那些折腾人的手段,发疯了,在拘留所里一头碰死了。】
——原来是这样。
吴景澜心想:看来这个“兰婶”不是凶手,但或许在她身上有些什么跟郦家太太被害案有关的线索。
于是他继续问道:“大太太遇害的那天晚上,除了兰婶挨了耳光的事之外,您还有注意到别的异常了吗?”
【没有。】
四姨娘俏皮地一噘嘴,理直气壮道:【我那晚忙着打牌呢,哪有空去注意楼上的情况!】
这话很有道理的,吴景澜没有再纠缠下去。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导到了更要紧的地方:“其实小的很好奇,大太太头七那日,您会觉得害怕吗?”
果然,吴景澜的这句话引起了四姨娘的兴趣。
她往沙发上一靠,高叉旗袍下的玉腿交叠,朝吴景澜妩媚一笑:【此话和解?】
“我听村里人说,受害者会在头七那晚回魂,带走身边亲近之人……一想到这个,我就……”
吴景澜演“害怕”的样子演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浮夸也不过分收敛,看起来十分真诚。
【嘻嘻~】
四姨娘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露出了八颗贝齿,【你刚才也说了,大太太要带走的是她的亲近之人,关我这个姨娘什么事?我又为何要害怕她!】
她挥了挥戴着金镯子的手,【倒是我没想到,她这一带,就是两个女儿,可真是够狠心的!】

第366章 9.冤鬼宅-10
吴景澜就想打听郦家正房太太头七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四姨娘竟然就主动提起,简直是正中下怀。
于是他诚恳的发问:“我一直很好奇,头七那晚两位小姐到底遇到了何事?”
【我不知道。】
四姨娘在沙发上靠了靠, 顺势翘起二郎腿,【头七那天老爷给整座宅子的人放了话, 谁都不许乱跑。反正大太太平日里跟我没交情, 我也从来不主动去招她,就算她真要在抓人去陪她,也肯定不会是我……】
她伸手拿过茶盏,捻着盖子做了个拨开茶叶的姿势, 再将盏沿凑到唇边,浅浅啜饮了一口。
吴景澜注意到, 四姨娘手里的茶盏是空的,但她喝茶的姿势却无比自然,仿佛里面真有刚泡好的茶水似的。
【所以头七那天, 我一整天呆在我这房间里, 连午饭和晚饭都是管家派人给我送来的。】
四姨娘的回答把自己摘得很干净, 仿佛她当真与郦家三人的死全然无关一般。
——可真是如此吗?
吴景澜想了想, 笑道:“您在房间里闷了一天,一定很无聊吧?”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四姨娘放下空茶盏,指尖在白瓷上叩了叩,“叮叮”两声脆响, 【不管在村里作祟的究竟是什么鬼玩意儿, 道行定然不低,我可不想被祂盯上, 平白给自己招惹麻烦咧!】
吴景澜:“……”
四姨娘的用词可太不一般了,就凭她方才那句无心之言, 他就可以断定,这位能把人生生捏成蜡人的大美女绝不可能是一朵乱世中依附权贵的菟丝花,定然有着很不简单的来历。
他心念一动,联想到自己在笔记本里看到的一条线索。
“我听说大小姐已经定亲了,想必头七那日也该留在自己房里吧?”
曾经有人在笔记本上写了一条备注,说是郦家的大小姐刚刚定下亲事,再过两月便要嫁给军阀的长子,当対方的二姨娘了。
女子出嫁前遇白事本就不祥,加上又有头七之夜死者要回魂带走亲属的惊悚传言,郦家大小姐肯定是被重点约束不能乱跑的那个,只要姑娘不是叛逆到了极点,应该不至于违逆她爹才対。
吴景澜看过郦家三个姑娘的照片,画面中的大小姐秀丽柔弱、端庄矜持,一点都不像敢于反抗封建大家长的性格。
【怎么?你也喜欢大小姐?】
四姨娘上下打量着吴景澜,目光中充满促狭,【可惜啊,你猜错了。】
吴景澜吃惊:“此话当真?”
【対啊,大小姐她啊,那天可是溜出来了。】
说着,她朝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喏,我可是亲眼看到她一个人匆匆穿过西侧院的,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吴景澜:“……”
他还没机会摸清整个大宅的内部结构,只从笔记本里看到一些不太全面的记录,看来除了去查看三小姐的死亡密室之外,晚些时候还得在整个废宅里转一圈才行。
吴景澜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大小姐出门了?晚上吗?”
【那倒不是。】
四姨娘嘻嘻笑了起来,【我想那丫头还没那个胆量,在亲娘的头七夜溜出去会情郎!】
她抿了抿红唇,【我记得……那会儿是我午睡刚醒的时候,我开窗想晒晒太阳来着……应该是,下午两点过后吧。】
吴景澜朝四姨娘房间的窗户看了一眼。
他的方向感很好,空间架构能力也很强,很快便在脑内还原了这个窗户朝向与大宅的位置关系。
四姨娘的房间是废宅的西侧翼的最末一间,所以窗户开在了进门左手边的西墙上,从窗户看出去,自然也该看到大宅西边的院子的情况。
如果四姨娘没有故意说谎或是记错时间,那么头七当晚因不明原因上吊的大小姐,曾经在那日午后独自溜出门,悄悄跑到西面的偏院里,不知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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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视频播完,沈莳点开了第四个文件。
9月1日,深夜十一点二十五分。
刚好,镜头里,吴景澜和四姨娘的谈话已到了尾声。
该问的问完了,吴景澜没能从対方口中探听到更多的有用线索。
“耽误您许久,真是不好意思。”
吴景澜站起身,朝四姨娘欠了欠身,“我也该回去干活了。”
盯着电脑屏幕的沈莳忍不住替吴景澜捏了一把汗。
但凡看过鬼片的人都知道,要和一只厉鬼打交道,最难的是如何开场,其次就是怎么脱身了。
好在四姨娘并没有拦阻的意思,很顺当地放他走了,临了还笑着补充了一句,“欢迎你随时再来。”
吴景澜是当然不打算再来的,不过他仍然很礼貌地道了别,离开了四姨娘的房间,顺手还替対方带上了房门。
华丽整洁的装潢瞬间被陈旧的门板掩盖在了时空之外,他面前又是破破烂烂的点着白蜡烛的荒宅走廊了。
吴景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前往下一站,而是重新掏出手电,照向走廊靠栏杆的那一边。
事实上,霉烂发脆到能摔死人的栏杆并没有一直延伸到西侧走廊的尽头——它在离末端还有三米的距离时就提前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贴着陈旧壁纸的墙壁,以及一扇连门板都已不知哪儿去了的维多利亚式的拱门。
吴景澜先前就已经决定要了解清楚这间大宅的构造,対于忽然出现在这里的一扇门,自然是得看上一眼的。
他凑到拱门边,用电筒朝门内照了照。
不想他看到的并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道悬空的连廊。
连廊并不长,约莫只有十米左右,四十五度斜向西南方,仿佛主宅翅膀般展开的西侧翼顶端长出的一根特别长的翎羽。
这条连廊的两端都各安着一盏烛台,烛台上各燃着一只白蜡烛。
影影绰绰的火光中,吴景澜能看到,它的尽头是另一栋建筑物的二楼。
吴景澜飞快地捋了捋脑中的“前情”,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那栋只有两层却修筑得很精致的建筑,是这栋废宅的“别馆”,专供郦家老爷“办公”之用,吴景澜要寻找的九只鬼中最危险也最难缠的那个,此时就独自呆在那幢别馆的二楼的北书房里。
只是吴景澜早在笔记本上看过别馆的位置,却不知道它的二楼居然还有一条连廊与大宅西侧翼的二楼相连。
不过没人在笔记本上记录这事并不奇怪。
因为这条连廊显然没有遭住近百年的风吹日晒雨淋的考验,中间的木地板已然塌陷了一个大洞,目测断裂处起码有两米多远,除非用助跑跳的蹦过去,不然没法过人。
吴景澜也不打算走这条连廊,而且更不想现在就去挑战最危险最难缠的厉鬼。
所以他直接往回走,去往早就计划好的下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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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三十二分。
吴景澜先去看了看位于大宅主楼二楼的,属于郦家正房大太太的主卧。
这里没有不得超生的地缚灵,只是一间很普通的,曾经很豪华,但现在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的旧房间而已。
吴景澜打开房门,一步踏进房门,脚步扬起尘埃,扑了他一头一脸。
这证明许久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了——至少在一周前误闯大宅的丁小姐和她的同伴肯定没进来过。
虽然这里没有可以问话的鬼魂,但郦家的正房太太毕竟是重要的剧情人物,吴景澜认为自己很有必要调查一下她住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毕竟实景剧本杀主打的就是一个还原现场,搜证是很必要的环节。
正房大太太头七已过,凶案现场早在近百年前就被当时的警察过筛子似的检查了不知道多少遍,后来又被佣人们仔细收拾好,此时早就看不出任何曾经死过人的痕迹了。
不过很明显,连家主郦员外也没勇气再回到这间死过人的主卧睡觉了。
因无人使用,房里的大件家具原本都用白布盖了起来,但后来可能被误闯者胡乱扯掉了,此时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被电筒乍然一照,简直跟乱葬岗的效果有一拼。
吴景澜不敢耽搁,开始飞快地在房间里东翻西找。
这里到处都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显然觉得主卧可能有线索的聪明人,百年间不可能只有吴景澜一个——当然,有些人搜查房间的理由可能不一定想破案,更可能只是单纯地眼馋女主人的贵重财物就是了。
好在吴景澜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些线索。
一张镶嵌在镜框里的照片被卡在了五斗柜与墙壁的夹缝里。
从墙面残留的痕迹来看,那张照片原本应该是挂在墙上的,后来不知是被人不小心碰掉了,还是自然脱落的,反正因为它藏得隐蔽,一直都没被人翻出来,意外地竟保存得很完整。
吴景澜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扯了一块白布,细细擦掉镜框表面的灰尘,用电筒仔细研究照片上的内容。
那是一张很有年头的黑白照——郦员外一家的全家福。
吴景澜第一次看到了郦家所有人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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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我就不由得想起,小沈和吴哥每次搜证一翻一个准,笨蛋作者和小伙伴们每次搜证不是漏着这就漏着那,差距巨大。= =

第367章 9.冤鬼宅-11
房间里没有白灯笼或是白蜡烛, 全靠吴景澜的手电筒照明,而他的摄像器材终归只是个别在衣襟上的便携式的针孔摄像机,镜头会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在沈莳看来,播放器里的照片就跟开了模糊滤镜似的, 总是对不上焦点。
没办法, 沈莳只能按了个暂停,再把监控屏幕调到最亮,截了个相对清晰的图之后,再用图片处理软件进行锐化, 才总算看清了照片里的人脸。
照片里一共有六个人,自然是郦员外和他的正房太太, 以及他们的四名子女。
拍摄的季节大约是秋冬,画面中,男主人穿深色的西装配毛领大衣, 女主人则穿着带披肩的浅色洋装, 烫卷的披肩发上斜戴一顶巴掌大的蕾丝小帽, 两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正中央, 从扶手和靠背上繁复的雕花来看,椅子也相当华丽。
夫妻两人多年养尊处优,皆有些发福。
可能是因为老照片自带失真磨皮效果的关系,郦员外看起来慈眉善目, 颇符合和气生财的商人气质;而郦夫人虽然已有些年纪, 但从她风韵犹存的面容来看,年轻时必然也是个出了名的美女。
郦员外的旁边站着他的长子。
那男人看着二十多岁, 长得挺高,相貌也端正, 穿着黑色的中山装配大氅,倒也有几分民国剧男主角的气场。
至于郦夫人那边——她的长女和次女的长相,沈莳已经在吴景澜的【非定向剧透】里看过了,果然和APP显示的照片相同,同样是标志的旗袍美人,同样在镜头前显得十分拘谨。
倒是三小姐,因为幼儿差两三岁身形差距就很明显,连沈莳这种毫无育儿经验的小年轻都能看出来,那小孩估计也就三岁出头的样子,比她遇害时的六岁还要小,证明这张照片并不是案发近期拍的。
相片中,那个小姑娘并没有乖乖地配合镜头,而是蹲在大姐旁边,右手抓了根不知从哪儿摸来的小树枝,自顾自地在地上涂鸦,一副周遭发生的事情全都与她无关的样子。
因三小姐低着头,沈莳努力盯了屏幕许久也没看清她的脸。
不过她四十五度侧身,刚好露出的右侧鬓角上别了朵与“贵气”或“华丽”完全不沾边的小野菊,倒是很像保姆秦嬷嬷形容的,当初那个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孩子。
研究完照片,沈莳重新点了播放,又稍稍拉了一下进度条。
画面里的吴景澜把照片翻过来,看了看镜框。
这种老式的黄铜镜框是镶嵌式的,照片固定在铜板内侧,四角用螺丝嵌得死紧。想要把照片取出来,要么砸碎玻璃从前面下手,要么只能辛辛苦苦想办法卸掉已经锈死的螺丝。
镜框的尺寸不小,吴景澜的挎包又被各种道具塞满了,再装一个有着繁复花纹的铜镜框,实在十分艰难。
而且像这样的大大小小的证据,以后可能还会遇到不少,全都带走不太现实,吴景澜认为,这实在没什么必要。
于是吴景澜掏出手机,飞快地对着照片拍了一张照,算是留存证据之后,就将它放到了五斗柜一个显眼的地方。
沈莳的条件和时间比吴景澜充裕,于是他用鼠标飞快的点了几下,连上蓝牙打印机,将他刚才暂停后的视频截图打印了出来,这样他就可以在路上抽空仔细研究照片的细节了。
——————
9月1日,深夜十一点五十六分。
距离天亮还有七小时零四分钟。
吴景澜除了郦家正房大太太的主卧房门,直接往左手边一拐,向东侧翼走去。
大宅二楼东侧翼的最末一个房间,有吴景澜要找的第四只地缚灵。
她就是吴景澜刚刚在照片上见过的人——郦家的二小姐。
郦员外一共有四个孩子,长女和幺女都在夫人头七那晚死于非命,而长子和次女则在那之后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双双成为了地缚灵,被长久束缚在了这栋荒废颓败的大宅里。
根据笔记本上的记录,住在大宅东侧翼二楼最末一个房间的二小姐,是个内向且胆小的鬼,对陌生人比较警惕,不太爱说话,不敢与人目光相对。
用现在的标准看来,就是个典型的I人。
不过,二小姐性格很I,跟她是个危险的厉鬼并不冲突。
笔记本上关于这位二小姐的备注虽没有四姨娘的密集,但也林林总总有十好几条。
吴景澜试着归纳了一下,发现它们都可以归纳成三条规则:
首先,据说要让这位二小姐开口,首先得引出她感兴趣的话题,从前挑战破案的前辈们尝试过,提起她大姐的婚讯似乎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其次,就是二小姐似乎很害怕她年幼的妹妹,在说到她妹妹时,千万不要过度刺激她,万一引起她抓狂,后果可能会非常严重。
最后,就是二小姐对家里的变故非常恐惧,且对自己金丝雀般的身份已无比厌倦,她迫切地希望如她姐姐一样,尽快找个人家嫁掉——哪怕这意味着她只是从一个笼子进到了另一个笼子里。
因此,每个误闯的男性,尤其是年轻的、长相端正的男性,都可能会引起二小姐不必要的期待,一个搞不好被缠上了,就再也无法脱身了。
有人在笔记本上记录了相当长一段补充,大意是说他们的同伴被二小姐盯上,几人眼见着她抓住那人的手,将他拉进了被屏风和幔帐隔开的内室,众人大惊失色,连忙追上去,一掀帘子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废屋,无论是他们要找的人,还是把人拖进去的鬼,都没有一点踪迹。
他们的同伴,就这么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非常不幸的一点,是吴景澜恰好年轻、高大、英俊,光从外貌上来看,完全满足小姑娘对适婚异性的幻想,确实有很大概率被二小姐盯上。
——————
9月2日,零点整。
吴景澜站在西侧翼二楼的最末一个房间前,给自己十秒的心理建设时间,然后伸手,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
安静了两秒后,吴景澜听到了一个怯生生的年轻姑娘的声音:【是谁?进、进来吧。】
吴景澜握住门把,轻轻一压,门就开了。
二小姐房间的情况与四姨娘那边十分相似。
不管门外多么破败,一扇门之隔的房间内部依然维持着原本的模样。
只是二小姐的房间显然远不及四姨娘的那般奢华精致。
从吴景澜所站的位置,他能看到右手边的窗户,深红色的天鹅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窗户前方放了一张中式高脚茶桌外加两张靠背太师椅,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此时就坐在内侧的太师椅上,背部挺得笔直,身体前倾,仿佛随时准备起身。
【你是谁?】
看敲门的是她没见过的陌生男子,二小姐更惊慌了。
吴景澜连忙安抚她:“二小姐您好,小的是新来的佣人,管家让我把这个给您。”
他没急着进房间,而是在门外一躬身,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个锦盒。
上来就先送礼物,这招是吴景澜从四姨娘的“规则”里得到的灵感。
虽然三小姐不是非要用礼物来讨好的厉鬼,但年轻姑娘想必没有不喜欢好看的首饰的,而且以管家的名义送来,二小姐就不会生疑,更容易让这位敏感怯懦的少女放松警惕,从而打开谈话的局面。
果然,二小姐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吴景澜手里的首饰盒吸引,略一犹豫之后,还是站起身,迈着小碎步来到吴景澜面前。
吴景澜的腰弯得更低了,配合少女的身高,将锦盒递到了二小姐手里。
【啊呀!】
二小姐发出了一声透着欣喜的低呼。
盒子里放着一串珍珠项链,当然,这也是丁老板让助理帮吴景澜准备的。
在民国初年那个没见识过人工培植的珍珠的年代,这绝对算得上很贵重、很稀罕的礼物了。
趁着二小姐被珍珠项链吸引的时候,吴景澜很自然地走进了房间。
数分钟后,二小姐终于从获得新珠宝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转向吴景澜,眼神中已不再带着警惕和不安了。
【对了,你……】
二小姐显然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这个新佣人,只能省略掉称呼,【管家为什么会忽然让你送这个过来?】
“回二小姐的话,管家方才正在清点物什。这本是给大小姐备下的,但……”
吴景澜礼貌地回答:“……所以,现在让小的给您送过来。”
他故意把话说出了欲言又止的效果,又足够二小姐领会他的意思。
果然,二小姐听懂了。
【是吗?这原本应该是姐姐的东西……】
她将项链小心翼翼的从锦盒中取出,看着那一颗颗指甲盖大的、圆润又光泽的雪白珍珠,眼睫下垂,眉心轻蹙,神色复杂得完全不像她那个年纪的少女所应该有的模样。
【我、我很羡慕她……真的……】
二小姐一开口,说出的话却令吴景澜甚感意外。
【我本来以为,大姐她……能逃出这座大宅呢……】

吴景澜看出了二小姐分明有话想说, 于是没有催促,只等着女孩儿继续。
【原本再过两月,姐姐就该嫁人了……】
果然, 二小姐珍惜地抚摸着那串项链,脸上惆怅、感伤皆有, 【我不明白, 娘亲她,为什么要带走姐姐……为什么偏偏是姐姐……】
吴景澜:“您认为,大小姐是被大太太带走的?”
【啊?难道不是吗?】
二小姐抬头,脸上不施粉黛, 论容貌绝对比不上妖艳的四姨娘,却有着这个年龄的少女特有的清纯与无暇。
【我听女佣说, 村里已经出过好几次事了……死者会在头七之夜回魂,带走一个跟她关系很亲密的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吴景澜不置可否。
【娘亲以前很疼爱大姐的,说她长得最漂亮, 以后一定能结一门好亲事, 还让我多向大姐学学, 过几年, 或许也能找到一个好人家……】
二小姐仿佛捻佛珠一样一颗一颗捻着那些圆润的珍珠,【我以为……娘亲会选〖她〗……至起码也该是我……】
吴景澜:“……”
二小姐虽只说了短短的两句话,可信息量却十分巨大。
在民国初年那个乱世,大宅里的深闺少女们没有机会出门见识世界, 连本该最亲密的妈妈, 关心的也只是如何给女儿们找一个“好人家”而已。
而且大小姐本是要嫁进军阀世家里做别人姨娘的,吴景澜可不认为这能算得上是什么好姻缘。
尽管二小姐说郦家正房大太太最喜欢的是大姐, 可这所谓的“喜欢”里,有多少是基于卖女儿能获得的利益的考量, 可就说不准了。
二小姐还说,她认为郦太太应该带走“她”,或者是自己。
从语境上推测,吴景澜认为,那个“她”指的是三小姐。
且不说为什么二小姐管自己亲妹妹叫“她”,就凭二小姐本人关于谁会被带走的判断,就说明了她下意识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个现实主义者,连头七还魂抓交替,也该抓个她觉得没用的女儿,而不是即将出嫁的长女。
确实,若就死法而言,选择郦夫人的头七之夜在自己房间上吊的大小姐,像极了从前村子里那些被亡者“带走”的可怜人。
但事实果真是如此吗?
如果大小姐当真是被郦夫人带走的,那么遭遇密室分尸的三小姐,又是谁杀的?为什么要杀呢?
“听您的意思,二小姐,您好像不太喜欢这里。”
吴景澜巧妙地继续套话:“我刚来不久,不知是为何?”
他扮演的是一个初来乍到摸不清情况的新佣人,这么问,一点都不突兀,二小姐也不会感到奇怪。
面前的少女垂下眼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二小姐抬头看向吴景澜,难得与他目光相触,又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飞快地移开。
【……好吧,反正〖她〗已经不在了,现在告诉你……应该没关系了。】
女孩儿垂下眼睫,声音越来越低,【可……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没关系,您随便说说,不管是多琐碎的事情都可以。”
吴景澜安慰她。
【……这个,你来得晚,可能不知道,以前,我们三姐妹都住在那边……】
二小姐的手指朝斜上方一指,【就是西侧翼的三楼。】
吴景澜明白了:“那您为什么要搬到这个房间?是从前的房间住得不舒服吗?”
【不是、不是!】
二小姐连连摇头,【那个房间是我从小就住着的,怎么会住得不舒服!】
她犹豫了一下:【因为……我是说……我搬走是因为,我不想住在、呃,〖她〗隔壁……】
——————
二小姐第三次用“她”这个代称了,吴景澜不能再继续假装毫无所觉。
他问:“您是指三小姐吗?”
二小姐一听人提到妹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抱着胳膊用力点了点头。
已死之人的魂魄自然是不会感到寒冷的,如果不是她演技超绝,那么姑娘对幺妹的恐惧显然是发自内心的。
【你、你别误会,我、我不是个无情的人!】
二小姐看吴景澜没有吱声,以为他觉得自己不顾念亲情,连忙解释道:【其实〖她〗小时候,我也会去陪她玩的,但她……好像跟一般的小孩不一样,就算我和她说话,她也从来不理我,有时候还会忽然尖叫起来,很、很可怕……】
吴景澜点点头,“您是因此才和三小姐疏远的吗?”
他没接触过自闭症儿童,但也知道自闭症的小孩儿非常难以接近,不容易与旁人建立信任。如果看护者不是非常有耐心、有爱心的话,就算是亲人也会觉得不耐烦,甚至会因为小孩儿异常且不可控的反应而感到恐惧。
不过二小姐还是摇头。
【不是的……】
她低着头,轻轻地搓揉着手里的珍珠,【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她〗,后来好多了……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每天都笑嘻嘻的,也会抱着我的胳膊喊我〖二姐〗……】
说到此处,二小姐飞快地瞥了吴景澜一眼,又迅速低头,【可是……我觉得她,很、很可怕……】
“哦?”
为了不刺激到女孩,吴景澜放软了声音,“您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一次,二小姐连连颔首。
【这件事,我以前没跟别人说过……因为就算我说了,其他人也不会相信的……】
吴景澜:“……”
他不知二小姐这句话是只要在类似场景下就会触发的“台词”,还是这位可怜的少女鬼魂从前确实没碰到能让她放下戒备吐露心声的来访者,反正,接下来,她确实说了一些笔记本上从来没有人记录过的,令吴景澜颇感意外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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