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杀之百密一疏—— by吕吉吉
吕吉吉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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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姨沉默的时间很长,足有十多秒。
就在吴景澜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 女佣忽然开口了:
【……我想起来了……进三小姐的房间前, 我听到一楼的座钟敲了四下,应该是……下午四点吧?】
女佣王姨比保姆秦嬷嬷年轻不少,还是比较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特别是有了会自动报时的座钟以后, 更是习惯了西式二十四小时的计时法,这倒是免去了吴景澜在心里换算时间的麻烦。
他正想接着问下一个问题, 女佣却已经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对,是下午四点……我没有记错……小姐坐在衣柜里,我、我吓坏了!】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 语句也更显破碎, 【我想把她从衣柜里抱出来的, 可、可她那样子太吓人了!我……我……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吴景澜:“……”
女佣的状态不对, 可是贸然打断也不是个办法。
而且,很显然,令女佣受到巨大惊吓的事情,还远不止“三小姐在衣柜里”这一点。
吴景澜咽了口唾沫,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然后呢?”
【然后……我就吓得跑出去了……】
女佣摔折的肩膀支棱着,不规则地耸动了几下, 【我想找人来帮忙来着!我、我不是逃跑!对,我只是想找人帮忙来着!】
吴景澜低低地“嗯”了一声。
【可是——】
王姨的声音骤然提高了, 在寂静的废屋中简直堪称尖利,【在楼梯那儿,有人推了我一把!对!没错!我被人推了下去!】
吴景澜:“!!”
——原来如此!
笔记本上只记录了她是摔死的,原来这才是女佣为何会摔下楼的真相!
“……推你的人,是谁?”
吴景澜问了一个极冒险的问题。
王姨翛然抬头。
烛火随着阴风闪烁,火光摇曳,有那么一瞬间映亮了女佣抬起的脸。
吴景澜看到了一对绿森森的、仿佛野兽般闪着幽光的眼睛。
【……滚下楼梯的时候,我看到了……】
女佣幽幽答道:【推我的——是三小姐!!】
吴景澜,和屏幕外的沈莳都被这个答案惊了个激灵。
他们都没想到,女佣竟然指控那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儿才是杀害她的凶手,并且在那之前,她还说过,三小姐像个无生命的傀儡娃娃一样坐在衣柜里,一动也不动。
这前后证词的矛盾性,令吴景澜和沈莳都相当困惑。
然而,女佣的状态已经没时间让吴景澜仔细盘问细节了。
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摔下楼的一幕,王姨忽然抱住脑袋,蹲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
她嘶声叫道:【我摔下去了!我摔下去了!!我、我的肩膀磕在了栏杆上,好疼!好疼啊!】
吴景澜:“……”
女佣已失去了正常对话的可能,吴景澜向后撤了一步。
他想在女佣彻底发疯前跑路,但女佣身形虽娇小,却堵在房门口,吴景澜除非用跨栏的姿势从她头顶跳过去,不然实在很难走得脱。
就在吴景澜大脑高速运转,试图找到脱身之法的时候,女佣尖叫着松开了捂住脑袋的手。
吴景澜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先前两人都是正面对话的,吴景澜只能看到她逆光而立的轮廓,且因被她摔折的肩膀和手臂吸引了注意力,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女佣的致命伤,其实在头部。
而此时,他才看到,女人后脑的头发黏成一团,头皮撕裂了一条口子,伤口深可见骨。
【……我的头……也好疼……】
女佣抬起头,绿森森的眼珠子愈发阴郁,像燃着两簇鬼火,【你看,我的头……】
她转过身,将后脑露给吴景澜看。
【我的头……是不是裂开了?】
——————
屏幕前的沈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因为太过担心他家吴哥,沈莳连怕鬼的毛病都不药而愈了。
此时他真恨不得拉个快进,立刻就确认吴景澜有没有顺利脱险。、
只要是经常看鬼片灵异片的资深电影爱好者都知道,一旦鬼问你这种问题,极大的概率,下一秒就该剧情杀了。
此时,镜头轻轻摇晃了一下。
沈莳听到吴景澜用温柔又平静的声音回答道:“放心吧,您没受伤。”
他的语气实在太淡定,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眼看着就要发飙的恶鬼,而是一个熟稔的朋友,而且态度恳切,完美诠释了何为“睁眼说瞎话”。
女鬼维持着下蹲的姿势,抬头时刚好正正对着吴景澜别在衣襟上的摄像头。
于是在夜视镜头的光线增益下,沈莳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王姨确实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虽眉梢眼角不免烙上了岁月的痕迹,但面容端正、鼻梁挺直、下巴微尖,想必年轻时也是个标志的清秀佳人。
然而即便看着不狰狞,那也是个女鬼,
尤其是女鬼的脸还猝然放大,透过屏幕与你四目相对的时候,那惊悚感实在不是一般恐怖片能媲美的。
看她的表情,王姨似乎被吴景澜的回答弄懵了,一时间连发疯都忘了,只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吴景澜。
【小的没看错。】
吴景澜弯下腰,平静地继续说道:【您看,王姨,您的头其实一点也不疼,不是吗?】
其实吴景澜早就注意到一点,这个女鬼,似乎是没有痛觉的。
如果她真的会因为摔伤而痛楚,那么她那歪斜的肩膀和断骨支离的胳膊,应该疼得她走不动道了。
可在回忆起自己摔下楼的经历前,女佣一次也没在意过身上的伤口。
那么,如果有办法让她相信自己其实没有受伤的话,或许能让她不会发疯。
吴景澜在赌自己能不能忽悠住面前这只地缚灵。
这可真是实实在在的一场豪赌。
沈莳都替他捏了把冷汗。
播放器画面里的王姨不动了,那茫然的表情,就仿佛吴景澜忽然换了一种她听不懂的外语在跟她说话。
【……】
一人一鬼就这么对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对峙——了许久。
【……真、的……】
半晌,王姨的嘴唇终于动了。
【是……不疼……胳膊不疼……手臂不疼……脑袋也……不疼……】
她缓缓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没有受伤……我没有受伤……】
吴景澜的手心已被冷汗浸透,差点儿一个手滑把电筒摔了。
但他面上却镇定如常,语调听不出一丝颤抖,“对了,王姨,管家刚才吩咐我,如果看到您就跟您说一声,秦嬷嬷那儿有事需要您搭把手。”
吴景澜胡诌起来面不改色,居然敢对一只厉鬼使用调虎离山之计。
而王姨竟然真信了。
【……】
她双眼中那两团绿森森的幽光熄灭了,又恢复成了那副迟钝而茫然的模样,【秦嬷嬷……找我?】
吴景澜点了点头,“是的,她有事请您帮忙。”
【好……我这就去……】
女佣转过身,背对吴景澜,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烛光中,从伤口处流出的污血几乎浸透了她的发髻。
【好忙啊……今天好忙啊……】
她轻声嘟哝着,身影渐渐模糊,几步之后,便如同一缕青烟,融入了荒宅的黑夜中。
吴景澜,还有盯着屏幕的沈莳都一同舒了一口气。
——这实在太刺激了。
忽悠一只仅凭执念存在于世的地缚灵,但凡换个心脏承受力稍差点的,都演不出这效果。
想来从前在笔记本里留下【别问她!不能问!】这句话的前辈,怕是没能抗住女佣想起自己死因后的那波爆发,在这里吃了个深刻的教训。
——————
吴景澜扶着门框,默默地平复自己备受惊吓的心脏。
刚好沈莳的播放器里,第二个视频的进度条也走到了底。
沈莳在点开第三个视频时,才感到自己的手指都僵硬了——那是因为他看得太过紧张,全程没松开过鼠标的关系。
他已在电脑前坐了两个小时,同时意味着,吴景澜也进本整整两小时了。
第三个视频的起始时间,是9月1日的晚上十点二十五分。
吴景澜在西侧翼二楼的第一个房门前站了五分钟,终于感到心率慢慢平稳下来,因肾上腺素分泌过度而发麻的手指也恢复了知觉之后,才抬手擦了擦额头和下巴上的冷汗,开始给自己做前往下个目的地的心理准备。
好在在这个过程里,被吴景澜一个谎话支走的王姨并未折返来找他的麻烦。
也不知女佣是真的跑去寻秦嬷嬷了,还是跟个网游NPC一样脑子里只能留存一个执念,离开了任务触发点就把先前发生过的事情全都自动刷新掉了。
吴景澜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很近,近道只要顺着这条走廊往前走几步就到了。
准确的来说,他要去大宅西侧翼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根据笔记本上的记录,那是属于一个女人的地盘。
房间的主人长得很美,却也极度危险。

第364章 9.冤鬼宅-08
西侧翼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里, 住着郦员外新纳的一房姨娘,因是员外的第四房妾室,所以被大宅里的人称为四太太。
人人皆有爱美之心, 在吴景澜拿到的那本黑皮笔记本里,对于这位四姨娘的记录, 竟然是九个鬼里最详细的, 且旁边还添加了不少补充。
笔记里写,那位四姨娘长相极艳丽,即使成了鬼后也无损她的美貌,属于只要看一眼, 就会令大多数男人移不开眼睛。
然而这样的美人,却有个“风雅”到了诡异的爱好。
四姨娘喜欢“蜡艺”。
这个词, 还是吴景澜从笔记本上看到了,才知道用蜡来做手工制品的工艺,叫做“蜡艺”。
如果只是普通的喜欢摆弄蜡油倒也罢了, 想必以郦家的土豪程度, 这点小爱好的花销连“零头”都算不上。
然而不知是她生前就有什么异处, 还是变成怨灵后获得的能力, 根据笔记本里的记录,她会将冒犯到自己的访客全变成蜡人。
笔记本上横七竖八的补充几乎都是对后来者的提醒和警告。
其中有一人——从笔迹新旧和书写习惯判断,应该是近十来年才进入大宅的倒霉蛋——他就亲眼目睹了恋人被四姨娘从一个大活人变成蜡像的恐怖场面,好不容易一个人逃出房间, 接连在笔记本上留下了五句话:
——【不要激怒她!千万不要激怒她!】
——【只要被她抓住, 就会变成蜡像!】
——【她抓住小月了!】
——【小月在喊救命,她变成了蜡像, 还在喊救命!】
——【可是我能怎么办?!】
这五句话,都是用圆珠笔写的, 字迹潦草,且吴景澜翻遍整本笔记,也没有在上面在找到同样的字迹,也不知那位前辈是在逃出这个房间之后不久就遇害了,还是被女友之死打击得太深,什么也不想写了。
总而言之,毫无疑问的,四姨娘是个危险人物,够得上“凶灵”级别的残忍女鬼。
——————
9月1日,晚上十点三十分。
吴景澜站在废宅西侧翼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门前,抬手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三下。
“叩、叩、叩。”
门内传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进来。”
吴景澜深吸了一口气,手放在门把上,往下一压。
咔嚓一声,门开了。
吴景澜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门一开,他就吃了一惊。
与遇见女佣王姨的那个房间不同,四姨娘住的房间非但半点都不破败,还十分精致奢华。
雕刻着桃花与喜鹊的红木五斗柜、簇新的刺绣幔帐,维多利亚风的沙发和屏风后露出一角的四柱雕花大床,让人有种一步穿越回民国初年,或是误入了某个时代剧片场的错觉。
吴景澜只分心了一秒,立刻收敛心神。
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浪费在震惊房间的装潢上了。
因为这时房间的主人已经从梳妆台前转过身,朝他看来。
梳妆台前的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明艳的鹅黄旗袍,秀发挽成一个高髻,鬓边别着一支镶嵌翡翠的金钗。
【你是谁?】
女人站起身,打量着这个忽然来敲她门的冒昧男子。
她身上的旗袍乍看起来款式保守,高领和长袖将天鹅颈和两条玉臂包得严严实实。但实际上,那旗袍的裙摆开得很高,随着她屈膝再站起的动作,白生生的大腿在布料的掩盖下若隐若现,比直白的性感更撩人。
而四姨娘的那张脸,果然如同笔记里记录的那样,妖冶、艳丽,且眉梢眼角皆带着旧时代特有的不可复制的风情,仿佛一朵开到荼蘼的芙蓉花,实在是漂亮到了即便在明知她是个女鬼,且还是厉鬼的情况下,人们也会忍不住被其美貌吸引的程度。
当然,这并不包括吴景澜。
作为一个理智到了极点的剧本杀玩家,还是个有对象的,吴景澜看四姨娘就跟看任务NPC没两样,更不用说那还是个随时能要了自己命的剧情NPC了。
“四太太您好,小的是宅子里新来的佣人,管家吩咐我来给你送个东西。”
吴景澜在敲门前已经想好了借口。
说着,他从容地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恭恭敬敬地朝前一递。
这也是吴景澜从笔记本的“规则”上得到的提示。
据说这位姨娘对访客很冷淡,如果没有个合适的理由随便来打搅她的话,多半会被她轰出去,稍有不慎还可能惹恼对方,被美女捏成蜡人。
不过想要和她套近乎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除了捏蜡人之外,四姨太还有另一个喜好——漂亮的珠宝首饰。
进门时给她一些精致的饰品,或是别的什么贵重的礼物,往往能讨得她的欢心——如果送她礼物的人是个英俊青年的话,效果还会更好。
吴景澜在这个剧本里的设定是个优秀的私家侦探,在事先得到了笔记本,并接了来大宅寻人的委托之后,不可能不仔细研究笔记本上的重要线索。
为此,他在出发前将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都装进了自己的挎包里——除了他用积分从系统里兑换来的物品之外,还有像现在这种准备送给四姨娘的珠宝之类的玩意儿。
因时间仓促,且考虑到百年前的审美差异,吴景澜带来的这件饰品是丁老板给他的一只金镯子,不仅掐了一圈精致的金丝花纹,还点缀镶嵌了几颗翡翠和玛瑙,那成色、那做工,一看就很是贵重。
【哎呀!】
果然,四姨娘发出了一声娇俏的惊呼,劈手夺过锦盒,然后从盒中取出金镯,拿在手上反复摆弄,一副喜欢得不行的模样。
【真好看,这镯子,漂亮得很!】
四姨娘对着吴景澜笑了起来,一张俏脸愈显明艳,除了肤色过分苍白之外,真的一点都不像个死了近百年的女鬼,【你觉得呢?】
“是很漂亮。”
吴景澜镇定地点头,用很自然的语气补充道:“和四太太您的发簪很相配。”
四姨娘显然没料到吴景澜会这么回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仿佛这才注意到对方出色的长相一般,笑得更灿烂了。
【你说得对!】
她笑着将金镯子套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前后转了几下,又快步回到梳妆台前,仔细打量镜中的发簪与腕上的金镯是否相称。
吴景澜,还有盯着播放器屏幕的沈莳,就这么看她在镜子前比划了足足十分钟。
——————
吴景澜不敢催她,只耐心等待着。
终于,四姨娘欣赏够了新得的镯子,站起身,却没朝站在门边的吴景澜走过去,而是转向了房间右侧。
房间右侧有一扇窗户,窗帘拉开,但玻璃窗却关得严丝合缝,透过玻璃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夜空。
而窗户旁边,本应是放家具的地方,却不知为何挂了一张精致的天鹅绒刺绣帘子,挂帘一直垂到地上,从吴景澜的角度,完全没法看到帘后搁了什么。
不过两秒后,他的疑问就有了答案。
因为四姨娘一把拉开了帘子,露出了帘后放着的东西。
吴景澜和盯着屏幕的沈莳同时打了个激灵。
挂帘后,是一大团奇形怪状、很难简单用语言来描述的蜡制品。
勉强来说,那些个白蜡组成的东西确实有个大致的人形,仔细看的话,能看出一些属于人类的头部、四肢和躯干,可它们的造型又实在过于扭曲,仿佛盘缠虬结的根雕,以一种重神不重形的抽象方式堆叠在了一起。
坐在电脑前的沈莳真是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强忍着恶心将播放器的画面调到最亮,强迫自己仔细观察那一大团扭曲的蜡像。
从没有融进蜡团里的貌似是“头部”的数量来看,那团蜡制品一共有六个人。
靠近中心的三个已经融合得难分彼此,连头脸都黏在一块儿了。
靠外的那三个则轮廓比较清晰。
蜡团左手边的两人的腰像准备进油锅的麻花一样彼此扭出了一个结,但从胸部以上的轮廓来看,那应该是一男一女,此时一个前倾,一个后仰,好似到这份上了还在竭力挣扎一般。
而最右边的女性人形保持得最分明——那应该是个年轻女性,卷发齐肩,虽一张脸像捏坏了的石膏般看不清长相,但应该是嘴巴的地方张成了一个拳头大的黑洞,分明是个恐惧到了极点的表情。
——看来,这六人一定就是之前被四姨娘变成蜡像的倒霉蛋了。
沈莳心想。
这时,只见四姨娘走到那看起来最完整的女性蜡像面前,右手捏住那可怜女孩的下巴,戴着金镯子的左手举起,在那颗蜡制的脑袋前挥了挥,道:【怎么样?好看吗?】
沈莳真是不知作何感想才好了。
可怜那四姨娘都已经是只厉鬼了,还惦记着去折腾另一个不小心闯入的倒霉鬼,又是何苦啊!
他以前一直觉得无解恐怖片最讨厌的地方,就是明明厉鬼自己就是含冤而死的,为什么不去找仇人报仇,反而非得为难路过的路人甲乙丙丁?这不是很离谱吗!

第365章 9.冤鬼宅-09
在这个剧本杀里, 沈莳得到的“前情”比较简单,自然认不出那被四姨娘捏住下巴的可怜蜡人的身份。
但吴景澜却是知道的。
——那正是他要找的丁小姐。
虽然蜡人的脸像是受热融化了一般,眼耳口鼻糊成一团, 很难分辨出五官长相,但从那姑娘的身形, 还有辨识度还算高的及肩卷发来看, 确实很像吴景澜在照片和直播回放里看到的丁小姐。
更何况,还有四姨娘头上的发簪为证。
在接受丁老板的寻人委托时,吴景澜跟对方说了自己的需求,其中就包括了准备拿来讨好四姨娘的饰品。
仓促间, 丁老板正感为难,他的助理提醒他, 丁小姐不久前刚好在拍卖行里拍下了一套古董金饰,或许可以让吴先生带一件过去。
丁老板一心只惦记女儿的安危,当然不会吝啬一件两件金饰的花费, 立刻就叫助理将首饰盒拿出来, 当着吴景澜的面打开, 取了一只镯子递给他。
镯子成色上佳, 做工精致,吴景澜觉得应该没问题。
在丁老板打开盒子时,吴景澜注意到衬垫左侧有个空位,似乎少了一支发钗或是簪子, 于是顺便问了问是怎么一回事。
助理回答他, 簪子小姐看得喜欢,就自己带走了, 说是准备在直播时拿来配衣服。
吴景澜的记忆力并不比沈莳差,在注意到四姨娘簪头的形状, 还有上面镶嵌的与手镯同样配色的翡翠时,就已经肯定,面前这位女鬼戴着的,一定是丁小姐的发簪。
这时,令吴景澜,还有在电脑前的沈莳都倒抽了一口寒气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他们都以为那堆蜡人就只是单纯的蜡人,却没想到,蜡人那团融化的五官居然动了起来,同时从喉咙深处传出了低哑的悲鸣:
【救我……】
她大张的嘴歪曲着,大约是眉毛的部位痛苦地堆叠起来,【救我……救……救命啊……】
吴景澜:“……”
他咽下了一口唾沫,即便竭力掩饰,嗓音依然难掩干涩,“她会说话?”
【当然啦~】
四姨娘掩嘴咯咯笑了起来,模样娇憨迷人,说出来的话却极吓人,【他们会一直这样陪着我。】
说着,她像抚摸心爱的玩偶一般,从最右侧的丁小姐开始,用她那白如削葱的玉指逐一拂过每一个蜡人,笑着说道:
【他们可都是我珍贵的收藏品啊!】
令吴景澜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被四姨娘捕获的可怜人都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有知觉。
蜡人们会在四姨娘的指下发出含混而绝望的低吟,仿佛濒死之人那最后一口吐息堵在嗓子眼里,这一堵就不知堵了多少个年头。
“原来如此。”
吴景澜抿唇,浅浅一笑,语气平淡得仿佛四姨娘只是给他展示了几个漂亮的玻璃灯台而已。
他的反应意外地取悦了四姨娘。
【嘿嘿,你很有趣。】
四姨娘朱唇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似乎一点都不嫌弃吴景澜“男仆”的身份,伸手朝门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一指,和蔼地吩咐道:【坐吧,陪我说会儿话。】
吴景澜松了一口气。
根据笔记本上的记录,若四姨娘肯和你好好说话,那么只要注意不要再言语上冒犯到她的话,应该就能在谈话后顺利脱身了。
——————
“大太太过世有些天了……”
吴景澜选择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开场方式,试探四姨娘的反应,“最近宅子里还真是不太平啊……”
四姨娘果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我知道村子里的人是怎么议论我的。】
她嘻嘻笑着,一双上挑的凤眼艳光流转,灵动得不像个死人,【他们一定在说,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对吧?】
就凭四姨太的这句话,吴景澜心里就大致有数了。
虽然他面前的这位漂亮厉鬼与秦嬷嬷和王姨的情况不同,不管是房间的内部装潢,还是她本人的活泼程度,都没有被时光遗弃了近百个年头的萧瑟感。
但就四太太本人的认知来看,她似乎觉得自己仍活在民国初年,而吴景澜想调查的事情,对她而言才刚发生没多久而已。
“不,怎么会呢?”
吴景澜笑了笑,语气十分真诚。
【你就别哄我开心了。】
四姨娘笑得不以为然,【我们这栋宅子,如果不算那些服侍人的小丫鬟,年纪合适的女人也就三个。】
她指了指自己,又抬手朝楼上一比划,【我,还有大小姐和二小姐。】
吴景澜抿了抿唇,继续听着。
四姨娘妩媚一笑,【村里人一直说我是狐狸精,比那第一个死的小寡妇还风骚,怎么到现在还活着,对吧?这些我晓得的。】
吴景澜:“……”
其实你也没活到现在——不过这句话吴景澜就不打算告诉她了。
不过确实就如四姨娘所言,这座村庄当年陆续发生诡异的杀人取血案,受害者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或是少妇,如果郦家大宅真有人要出事的话,最符合被害者侧写的对象,自然应该是宅里的几个年轻姑娘——四姨娘、大小姐还有二小姐。
但结果,被杀死在自己房里,全身血液消失无踪的,却是年近半百的正房郦太太,实在不得不说是个疑点——而那三位最接近侧写却没有成为受害人的姑娘们,在吴景澜他们这些玩惯了剧本杀的熟练工来看,就显得有些可疑了。
“我听管家说,大太太遇害那晚,没出过自己的房间……”
吴景澜故意假装没听出四姨娘话中的玄机,憨直道:“是真的吗?这也太离奇了!”
【唔,大约是真的吧。】
四姨娘似乎对大房是怎么死的这个话题不太敢兴趣,低头摆弄着新到手的金镯子,好似在研究自己的指甲油颜色跟镯子上的宝石配色搭不搭一样。
【哦,不过说起来,夫人被害的那天晚上,我刚好在一楼客厅陪老爷的几位贵客玩了一晚桥牌,中途出来透气时……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她朝吴景澜眨了眨眼,故作神秘。
吴景澜当然不可能知道,只得一边苦笑一边摇头。
【我看到兰婶……哦,你是刚来的,可能不晓得兰婶是谁,她是太太的陪嫁丫鬟,据说跟了她三十多年,是她最信赖的心腹。】
看吴景澜的反应十分无趣,四姨娘也就不再继续卖关子了,【那天晚上,兰婶居然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跑下楼,看样子,分明是挨了巴掌哩!】
吴景澜顿时了然。
那位兰婶身为郦家正房太太的心腹,在宅子里必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估计没几个人敢给她脸色,就更别说动手扇她耳光了。
所以排除了在客厅招待客人的郦员外,也就只剩回了二楼主卧的大太太本人了。
【哎,你说——】
四姨娘好似终于被挑起了谈话的兴致,连声音都变高了,【该不会是兰婶挨了那一下子心生不忿,晚上偷偷潜入她主人的房间,把人给……了吧?】
说着,她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个“割喉”的动作。
吴景澜摇了摇头,“可即便如此,兰婶又是怎么取走大太太的血的呢?”
【……也是。】
四姨娘似乎被他问住了,描得细细的柳叶眉微微蹙起,【就凭老□□那点儿手段,定然是做不来的……】
从她的用词来看,四姨娘对大太太的心腹女佣并无好感,更谈不上尊敬。
吴景澜问:“那兰婶后来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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