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 by江甯
江甯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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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琮挠了挠腮帮子,没点头也没摇头:“嗐,就是先瞧瞧。做生意可不是容易的事儿,尤其我们外地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好弄呀!”
小贩深有所感:“可说呢。”他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探头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我与小公子投缘,这些话我可从未对旁人说过,近来秦阳一带不太平,小公子若是做生意可得仔细着。”
赵琮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故作惊讶道:“咋个不太平法?我们一路过来挺顺利的呀。”
小贩就道:“表面太平罢了。”他狠狠叹了口气,说:“可不是我诓骗小公子,秦阳一带闹匪患。”
赵琮眼睛一瞪:“匪患?!”
“小公子轻声些!”小贩贼头贼脑的又往周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轻舒口气道:“真真儿的!”
“那朝廷不管?雾谷关不是有朝廷驻军么。”
“嗐!”小贩见怪不怪道:“朝廷剿过几次匪,没用啊!那帮土匪狡猾的厉害,神出鬼没的,往山里头一钻连个影儿都找不到。”
赵琮暗暗留了个心眼儿,瞥了眼小贩,道:“秦阳四通八达,往来多是大粮商,若闹匪患影响必定不小,这些粮商们还不得去官府闹?”
“闹了呀,官府也只能请雾谷关驻军剿匪,这不是剿不干净么。”
赵琮心思一转,隐约明白什么似的,便道:“小哥说起这些,看来对匪患一事颇为了解。不过我们来的路上确实不曾听说秦阳闹匪,莫非是有什么其他法子能避开这些土匪?”
小贩眼睛倏地一亮:“小公子当真聪慧!”
他把七份裹凉皮打包好递了过去,在赵琮耳旁低声道:“马帮!”
“马帮?!”赵琮眼睛皱巴起来,问道:“马帮是什么江湖帮派么?”
小贩伸出一根油乎乎的手指摆了摆,道:“马帮,是专克土匪的。”

第77章
“马帮约么是一年前成立的……”方野道:“那会儿秦阳闹匪闹的正凶,往来客商不堪其扰。雾谷关驻军几次剿匪都没能成功,官兵一来,土匪们就进山躲着。官兵走了,他们便又出来了。山势复杂,剿匪难度也大,驻军几次剿匪都无功而返。”
“这群土匪不是一般的匪寇,他们行事颇有章程,集结起来力量不容小觑。粮商们便是请打手沿途护送也无济于事。那些土匪占地势之利,从未失手。”
“后来秦阳一带兴起一股势力,这些人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各个都是练家子,但又训练有素,不似江湖人那般散漫。他们称自己是马帮中人,只要出的起价钱,便可护商队平安。说来也怪,自有了马帮之后,匪患果然轻了不少。”
赵琮一拍桌子:“还真有马帮啊!我还当卖裹凉皮的小贩唬我呢!”
方野道:“秦阳客商多,需要的人手也多,短短几个月马帮就兴盛起来。倒也有江湖人效仿马帮之举,银子没赚着不说,命都搭进去了!”
芳唯瞪圆了眼睛:“那些土匪竟这么厉害?!”
姬元煦却蹙了蹙眉:“地方官府若调派驻军剿匪,必有朝廷旨意,我在国都对秦阳匪患一事倒有所耳闻,只是此事不曾掀起什么波澜,朝廷拨了两次军饷便没了后文。莫非是因为马帮?”
他略一沉吟,道:“客商们自行找马帮护送,土匪不似先前那般猖獗,当地官府见有成效,便不再调派驻军。朝廷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们巴不得少这些烦心事,此事既有人担着,自然不会再提及剿匪之事。而我们又非商人,没有这方面的渠道,对这些事情掌握的也不多。”
芳唯就道:“可阿琰这些年一直做生意呀,他知道我们来秦阳,应当或多或少会提醒我们的吧。”
“那个……”赵琮举起手弱弱说道:“二哥临走之前跟我提了一句,他只说秦阳似乎闹过匪,让我们小心些。我,我给忘了……”
芳唯一时无语。
“阿琰这一二年没怎么往这边跑过商,他一直在西北还有江南一带活动,对秦阳匪患之事恐怕也了解不多。”赵珩拿了一份免辣免葱的裹凉皮递给李玄度,继续说道:“不过这马帮听起来倒有点儿意思。一股莫名出现的势力,强悍的匪寇见了都要退避三舍,若他们生了不臣之心,或为地方上的豪强所吸纳,必定是十分可怕的力量,偏当地官府不以为惧。”
姬元煦闻言点了点头:“依我们打探来的情报,马帮护送商队所收银钱可不低,秦阳一带客商居多,一笔笔累计下来马帮想必已赚的盆满钵满。然而官府却任其发展,若说其中没有什么勾当只怕连阿琮都不信。”
赵琮:“……我真是谢谢你了!”
赵珩想了想,问:“你们可有打听到如何联系马帮?”
赵琮摇头:“那小贩也没说呀。”
方野也跟着摇头:“我打问了许多人,有些只知道马帮的存在,但不知他们的据点在哪儿。倒是有和马帮有过合作的,那人告诉我不用去联系马帮,若是过路做买卖的,马帮的人会主动来找咱们。”
“哪有这么做买卖的!”赵琮表示不理解。
李玄度自顾拆了一坛子米酒,院子里登时酒香扑鼻。赵珩瞥了他一眼,递了一个杯子过去,小声道:“别贪杯。”
赵琮见先生开酒了,也忙地搬了一小坛子拆开,先给赵珩倒了一杯,问:“大哥想探探马帮?”
赵珩捏着酒杯没说话。
芳唯就道:“要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也不是真的要做买卖。再说我们此次来秦阳不是要查甄大司马的事儿么,若和马帮扯上关系,万一暴露身份岂不是将元煦师兄置于险地。”
姬元煦闻言微微低下头,嘴角翘起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
赵珩眼睛一眯,沉声道:“可如果马帮和甄世尧有关呢?”
姬元煦笑容僵在脸上,神色肃然。
赵珩道:“那位宋镜敛大人说,甄世尧在我们离开国都不久便着手于秦阳布局,然而查探许久都不曾查到他们的部署。但马帮也是在一年前凭空出现的,乍然出现这么一股势力,若非有倚仗,怎么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膨胀,甚至垄断秦阳商路?”
“你怀疑这股势力是甄世尧的……私军?”姬元煦眉头狠狠一皱:“甄世尧难道想控制秦阳!”
赵珩浅酌一口米酒,虽口感香甜醇厚,但仍带着些许他不喜欢的辛辣味,饮了一口便搁下了。他道:“并非没有这种可能。秦阳乃天下粮仓,钱、粮、矿、兵马,掌其一便可制衡一方。若他能将雾谷关驻军收服,这秦阳便是甄世尧的天下。”
姬元煦想了想,道:“甄世尧极度渴望兵权,甚至不惜通过联姻的方式拖顾氏下水。若他的私军这么厉害,倒犯不着蛰伏这么多年,南平关一事也断不会忍让过去,将兵权拱手让人。”
“嗐!”赵琮打了个酒嗝,道:“我们在这儿猜来猜去的也没什么用,不如听大哥的,去探探这马帮的虚实。连江湖门派都办不到的事儿,他们就能轻易做到了?我可不信那个邪!我倒要会会那些土匪,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赵珩心里突然闪过一丝疑虑,不过很快就和着那股熏人的酒气散去了。他回神功夫,李玄度刚拆的一坛子酒已经见底儿了。
赵珩:……
刚才只顾着说马帮的事儿了,这会儿才抽出功夫数了数酒坛子,发现赵琮这小子竟买了七坛酒!
赵琮竖着手指头摆了摆:“一人一坛,都有份,不打架。”说着说着,又打了个酒嗝,指着李玄度道:“大哥偏心,先生喝了两坛!”
一直没吭声专注喝酒的姬元曜也红着眼睛控诉:“大哥偏心,给芳唯师姐多喝了半坛。”
……得,不用看,这都醉的一塌糊涂了。
赵珩轻飘飘瞥了眼李玄度:“你不是说这酒不醉人么?”
李玄度瞪着一双清澈却空洞的眼,好半天方才咧开嘴笑了一下:“好酒!再来一坛!”
赵珩:……
他摁了摁眉心,狠狠抽了一口气,咬牙道:“我送你回房睡觉。”
扭头又对姬元煦道:“劳你先盯一盯几个小的,要是闹腾的厉害干脆打晕了去。别打芳唯……稍后我请客栈的婆子送芳唯回房。”
姬元煦酒量不错,只有些微醺,但耳目清明。他忙说道:“赵师兄照顾好先生要紧,这些许小事我来便好。”
赵珩点了点头。
姬元煦见他扶着李玄度离开,不由笑了笑,心说赵师兄这人面冷心热,对家人最是在意。这样的情况下能放心自己照顾他的家人,看来在他心里已接纳了自己。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平日里的冷言冷语都带着几分关切。
这念头也就才冒出头来就被姬元煦摁下去了,他这是贱皮子么,偏爱听人家刺儿他?
“……赵师兄就是块冷心冷肺的石头,捂不热……”姬元煦兀自叨咕一句。
“才不是……”芳唯听不得别人说他大哥不好,撅了撅嘴道:“大哥要是不待见你,他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你。可你瞧这一路上,大哥做的哪件事最后获利的不是你?”
芳唯晃了晃头,白皙的脸颊洇出些许红晕:“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最近他话比以前多了呢,人也有了……烟火气!”
姬元煦扑哧一乐:“照你这般说,好似赵师兄以前是个只喝露水的仙人一般。”
“不是仙人。”芳唯摇摇头:“是鬼魅……大哥以前性情阴郁,不知怎么的,总感觉他周身围着一团散不开的死气。小时候我特别怕大哥,娘说大哥不会伤害我,我才开始慢慢接近大哥。虽然我不知道大哥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过的很辛苦,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啊。大家都不容易呢。”
她无意识的摩挲着胸前的骨哨,叹道:“这世上少有活的圆满的,我们也不过是在既定的命运下努力走出一条路罢了。”
姬元煦眼神微微一颤:“芳唯,还是忘不了顾将军?”
“顾将军?”芳唯迷迷瞪瞪的叹了口气:“顾将军成亲了呀。”说完这话又紧忙摇摇头:“顾将军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芳唯敬佩他。什么忘得了忘不了的,儿女情长难道要比家国大义更重么!元煦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肤浅了。”
姬元煦:……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巾帼小英雄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张口闭口都是家国大义,元煦惭愧。”
芳唯托腮傻笑:“什么巾帼英雄,说的人怪不好意思的。我只是在向顾将军学习,日后能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我便知足了。天下安定了,将士们就能少打仗,就能和家人团圆了呢。”
姬元煦眸光微暗,口不对心道:“那我也要向顾将军学习,为天下万民做事。”
芳唯豪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元煦师兄一定会是未来的大英雄,芳唯喜欢英雄!”
姬元煦小心试探:“若我也成了英雄,芳唯也会喜欢我么?”
芳唯愣了愣,她看着姬元煦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会!”

第78章
“再,再来一坛!我没醉!”李玄度被赵珩扶到床上,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嚷嚷:“我还能喝!”
他醉意正浓,苍白的脸颊上晕出些许红晕,反倒比平日看起来更有气色。赵珩将人摁在床上,不由分说的搭上李玄度的手腕探了探脉象。
李玄度的脉象总是若有似无一般,可这会儿却异常清晰,甚至还有些……活泼?!
米酒有养身健体之功效不假,可李玄度饮了两坛,未免过量。好在只是脉象过分活跃,睡上一觉当无大碍。
赵珩摸了摸李玄度的手,这人的手竟没那么冰冷了。他琢磨一会儿,心说不如备一些米酒在车上,每日叫他小酌一杯,权当补身子了。
李玄度翻了个身,把赵珩的手抱在怀里,睁着迷离的眼,撒娇一般道:“我真的没醉,还能再喝三坛!”
赵珩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扯了被子给他盖上,笑问道:“你没醉?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李玄度抱着赵珩的那只手在脸上蹭了蹭,颇有几分满足的喟叹道:“你呀,是我的小媳妇儿!”
赵珩气的不轻:“你个不要脸皮的醉鬼!谁是你小媳妇儿!”说着就要把手抽回来,却不知李玄度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把赵珩整个人往怀里一带。
也是赵珩从未防备李玄度,竟生生给他扯了过去。不及自己反应过来,那李醉鬼已欺身而上。
李玄度双手撑在赵珩肩膀两侧,居高临下的和赵珩四目相对。这些年赵珩长开了,脸颊上长了肉,面皮也白净许多。尤其是那双眼,初见他时眼中布满死气,了无生机。如今看来,那双眼讳莫如深,眼底藏着一团烈火。
那团烈火洇出来,在眼尾勾勒出一道好看的红晕,醉眼看去透着朦胧魅惑的美,勾人魂魄,摄人心魂,直直的烧进李玄度的心里。
“美人儿……”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细嫩的手指在赵珩眼尾轻轻撩拨,慢慢的俯身下去,小心翼翼的在他眼睛上轻轻碰了一下。
这若有似无的轻吻让赵珩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玄度他在做什么?他,他在亲他么?他是不是……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鼻尖突然痒痒的,玄度柔软的唇轻轻掠过,最后停留在他微微颤抖的双唇上。
赵珩双眼紧闭,他想这一定是梦吧,只有在梦里他才会肆无忌惮的窥伺玄度,做那些不为人知的龌龊勾当。
“美人儿……”李玄度轻轻唤了一声,似清醒似梦幻,他眼睛里总是有一个人的影子。
空旷的天地之间,腥风扑面,层层叠叠累起的尸山上站着一个人,明明他眼睛里都是恐惧和惊骇,但小小的身影却十分倔强。他拼命的喊,四野空寂,徒留回音,不见响应。
疾风呼啸,桀桀的尖锐的声音揉碎在风里,是那些妖魔鬼怪在放肆嘲笑。那小小的身影挺直了脊背,紧紧的攥起拳头,怒吼道:“我才不怕你们!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脏东西!”
那些妖魔被他的戾气吓退,不多时复又重新凝聚。
“越是怕了,就越是被你们欺负。只有比你们更狠更可怕,才能将你们踩在脚下!”
孤独的身影倔强的让人心疼。
李玄度的心猛地抽痛一下,他紧紧的抱着身下的赵珩,胡乱的在他唇上亲吻,含含糊糊的说着:“阿珩不怕,有我在呢。”
“你知道我是谁?”赵珩双手捧着李玄度的脸,认真严肃的问道。
李玄度先是懵了一阵,他只觉着天旋地转,眼睛里全是人影。好半响过去,他无意识的打了个酒嗝,喃喃道:“你是……阿珩。”
赵珩浑身气血翻涌,一把揽住李玄度的腰翻身而起,将他压在身下。
“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赵珩捏着李玄度的下巴,紧紧盯着李玄度那双迷离的眼。他话音带着几分战栗,似乎在期盼,又似是在害怕。
李玄度眯缝着眼看着赵珩,抬起爪子拍了拍赵珩钳制他下巴的手,好笑道:“别闹了阿珩。”
赵珩提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蹦出来了。他又细细看了李玄度两眼,目光愈发深沉。看了好久,压抑在身体里的情愫终究一发不可收拾。
“你知道我是谁,对吗?你知道自己刚才亲吻的是谁,对吗?”赵珩凑近了过去在李玄度耳旁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冒犯了,玄度。”
他唇角碰了碰李玄度的耳郭,灼热的目光盯着李玄度红润的双唇,毫无章法的吻下去。一手探入李玄度身下,灵活的解开腰带扣子,松散的外衫被他磋磨两下,顺着李玄度瘦削的肩滑了下来,露出颈间清晰可见的锁骨。
赵珩火起,一把扯开李玄度的衣衫,琵琶骨上狰狞的伤疤跃入眼前。他低头在那盘曲的疤痕上吻了吻,复又捉到李玄度的唇,急切的纠缠起来,手掌在李玄度腰间不停徘徊……
“媳妇儿……”李玄度急促的呼吸两下,欲拒还迎道:“美人儿……等着我来。”他抬抬手,想要将身上的人翻身压下去,却不想酒劲儿上了头,身上愈发绵软无力了,干脆躺平在床上,认命的叹了口气:“成,今儿就让你伺候我吧。放心,明儿个我就上门提亲,不会污了美人儿名声,让你无名无份的跟着我……”
他胡言乱语了几句,却像在赵珩烧的火热的心上兜头浇下一盆冰水,沸腾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赵珩钳着李玄度的脖子,狠狠问道:“你在说什么?你说我是谁?在你心里我到底是谁?”
李玄度“唔”了一声,奈何眼皮子太重已经睁不开了,他咕哝两句,不是很舒服的动了动身子,脑袋一歪就睡死过去了。
赵珩:……
他眼神冰冷,怒意已到了极点。饶是如此,他仍是替李玄度脱了外衫,一丝不苟的整理好里衣,给他盖上被子。才拎着自己的衣服踉跄着离开房间。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一轮弯月高悬,月光透过树梢洒下一地清辉,看在赵珩眼里却总有几分冰冷和凄寒。
“到底是我想得多了,他只是醉了,把我当成了别的什么人罢了。我却还在窃喜……”赵珩倚着门柱喃喃自语。
可李玄度身上残存的几分气息还在他鼻尖萦绕,唇齿纠缠的滋味噬骨灼心。他无意识的将手指搭上自己的唇,适才在房间里的点点细节如同决堤的江水铺天盖地奔袭而来,潮水的呼啸声中,他似乎捕捉到一个声音,他说:“阿珩不怕……”
是不是在李玄度细碎的梦境里,也曾有过自己的身影……赵珩心道,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多缠磨他,让他眼里心里都只能看到我,是不是便能日日都入他梦中,让他时时刻刻都记着我……
初夏的夜里,蝉鸣阵阵,夜风拂过,撩人心弦。
外面已天光大亮,几缕阳光不屈的见缝插针,从窗缝里斜斜的洒进来。李玄度艰难的睁开眼睛,抬手摁了摁太阳穴,他感觉自己的头痛的要炸了。
“口渴了……”他哼唧两声,没听到回音儿,不由提了提声音:“阿珩!”
赵珩端了一碗清粥进来,听李玄度叫魂儿似的喊他,没脾气的撂下粥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李玄度侧身抱着被子,掀了掀眼皮,有些委屈道:“口渴……”
赵珩嗤笑一声:“你不是挺能喝么?”
李玄度哼哼道:“想当年……唉,如今真是大不如前了。”
赵珩也就嘴上硬气,他走到桌旁倒了杯茶递给李玄度,看他饮完一杯,接过茶杯攥在手里。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杯子,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
李玄度挪腾着身子半靠在床上,抬头见赵珩像根棍儿似的杵着,不由道:“怎么了?有话就说,瞧你小媳妇儿似的扭扭捏捏。”
小媳妇儿三个字就仿佛一把小火,瞬间就把赵珩这炮仗给点了。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去端粥,背对着李玄度问:“你记得昨晚自己都干了什么事儿?”
李玄度“嘶”了一声,揉着脑袋使劲儿想了想,只是脑袋一片空白。他觑了赵珩两眼,说:“你小子可别诈我,我这人酒品佳,喝多了便老老实实睡觉去了。再说就我这副身子骨能干什么呀,浑身没力气,站都站不起来呢。”
赵珩隐晦的瞥了眼李玄度的小腹,意有所指道:“也不是站不起来的。”
李玄度:?
赵珩舀了一勺粥递到李玄度嘴边,不知道怎么,李玄度总觉得这小子憋什么坏水呢,不由道:“我自己来就好,倒不必劳烦赵大公子亲自喂我。”
赵珩嗤道:“你不是浑身没力气么。”
李玄度:……
他乖乖把脑袋凑过去喝了一口粥,眼神却不住的瞥着赵珩,直到一碗粥喝完,李玄度都没摸清楚这小子的套路,只好死鸭子嘴硬道:“我昨儿是多饮了些,不过无大碍,我喝多了睡的还挺不错呢。”
赵珩没什么感情的“嗯”了一声:“确实很不错,想必也做了美梦吧。”
李玄度嘬了嘬牙花子:“那倒也没有吧……”
他梦到了赵珩,梦境细碎,断断续续的,不过这会儿也实在想不起来。只是觉得那朦胧的梦境让他蓦地有几分牵肠挂肚的隐秘情绪,不足为外人道……

第79章
李玄度在床上赖到午时方才懒洋洋的起身,只觉着浑身骨头都酥了。他咂摸咂摸嘴,兀自嘟囔:“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呀……可惜没的喝了。”
“先生,该吃午食了!”芳唯在门口高声喊了一声。
“就来!”李玄度应了声,一边可惜一边登上靴子,迈着飘飘忽忽的步子去了花厅。
小二已经摆好了饭,几个小的围坐桌前都在等着他。李玄度踱步过去,笑道:“用不着等我,饿了就先吃。我这人常犯懒,没得带累你们挨饿。”他目光扫了扫,不见赵珩,不由问道:“阿珩呢?”
赵琮已经端起饭碗扒了一口饭,听先生问起忙说道:“大哥出门去了,不知道做什么。他让我们喊先生起来吃饭,说不用等他。”
李玄度“哦”了一声,这才看到赵琮一脸的鼻青脸肿,不由惊道:“阿琮啊,你惹你大哥啦?他打你啦?”
赵琮差点儿没给噎死,翻了翻白眼捶着胸口把那口饭顺了下去,咋呼道:“我是多造孽啊敢惹大哥,是嫌命太长了么我!”
“那你这是……”
“摔,摔的……”赵琮小声回道,此刻真是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碗里。
李玄度捏着筷子夹了根儿菜叶子,瞥着赵琮问:“怎么摔的呀,摔这么狠。”
“哎呀先生你就别问了……”赵琮扭捏道。
方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道:“先生不知,三公子昨日喝多了酒,吵闹着要去屋顶看星星,这不是脚底打滑,就从房顶滚下来了。早上咱家芳唯姑娘还给店家赔了银子呢。”
姬元曜听了大笑:“阿琮这是马失前蹄啊。”
赵琮狠狠瞪他一眼:“你还笑我,要不是你说给我摘星星,我才不去屋顶!”
姬元曜:……
他眼睛抡的溜圆,忙摆手拒绝:“你可别胡诌,这话怎么可能是我说的。我就是摘星星也是给未来娘子摘!”
方野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说道:“姬二公子确实说过这话的。”
姬元曜:……
他抱着肩膀抖了抖:“怎么听起来有点儿肉麻呢。”
赵琮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不由拍了自己嘴巴一下,也跟着抖了两抖:“太恶心了!”
李玄度白捡了笑话瞧,饭都多吃了两碗。还不忘吩咐方野:“叫店家备上一荤一素,一汤一饭,阿珩回来也要吃的。”
瞧瞧,他还是很贴心的嘛!
李玄度今日起的晚,便也没午睡。在院子里头一边晒太阳一边读书,时不时的指点几个弟子学问。
忽地从巷口飘来一阵酒香,他狠狠吸了两口,颇有几分意犹未尽。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着这酒香愈发浓烈起来,不由起身踱步过去,正在院门口碰到了赵珩。
只见他双手分别提了三坛酒,脖子上还挂着两坛,不由大惊,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道:“乖乖,我这是在做梦么,阿珩给我们买酒了?!”
一听到有酒,赵琮立马从窗户探出半拉身子,嘴巴张的老大。还搭凉棚抬头看了看天,惊呼一声:“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么?”
他可没忘大哥一早上耷拉着脸,脸色阴沉的吓人,吓的他连连保证以后滴酒不沾!这会儿却又买了酒回来,这是拿来考验自己的定力么……
满院子人引颈相望,见赵珩使唤方野把米酒装上车,道:“这是给先生准备的,米酒活血养气,昨儿先生虽喝多了,但脉象还算强劲。日后可每日饮一杯……”
李玄度登时心花怒放:“真是我的好阿珩。”
赵珩见他笑的跟朵花儿似的,要是有条尾巴,只怕这会儿已经摇上天了。他别过脸低低笑了一声,复又抬起头冷声道:“每日一杯,若敢贪杯,我便将这些酒都洒进雾江里,让你再也喝不着。”
李玄度痛心疾首,暗骂这个败家子儿,面上却笑哈哈的举手保证:“保证不多饮!”
赵琮撅了撅嘴:“大哥真偏心。”
赵珩轻轻瞥他一眼:“书不够你的读的?”
赵琮:……
他怂怂的缩了缩脖子,不情愿的“哦”了一声,就滚去背书了。只是满院酒香让他五迷三道的,愈发觉得看不进书了。
芳唯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玄度蹭到赵珩身边,舔着脸道:“阿珩啊,不是说每日一杯,那今天……”
赵珩不容拒绝道:“从明日开始吧,先生昨夜饮酒过量,今日便没有了。何况我已打算明日启程往秦阳去,先生今日便安生歇息,免得路上遭罪。”
李玄度:……
赵珩转身进了屋子,李玄度咂摸下嘴,也跟了进去。见赵珩把一块令牌收进包袱皮,那是赵琰临走时留给他的白氏令牌。白氏商号遍布天下,若在外头遇上难处,凭这令牌上门,白氏必施以援手。
“你适才去找白氏的人探马帮的底细了?”李玄度一撩袍子坐在椅子上,把二郎腿一翘。
赵珩见他姿态慵懒,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想了想说道:“未经你同意擅自行动,实在抱歉。”
李玄度斜睨他一眼:“跟我道什么歉。”
“白氏家主是你至交好友,我去打问事情合该与你相商。何况就算没有这般关系,你我一体,凡事我也该告知你去路,免教你担心。”
这话越听越没边儿,李玄度牙酸了一下,笑道:“这令牌是阿琰给你的,你自然可凭心而用。我与白商为好友,那阿琰还是白商的亲亲宝贝儿弟子呢。”
亲亲宝贝弟子????赵珩忍不住抖了一身鸡皮疙瘩:“瞎说什么呢。”
李玄度就道:“白商从不收徒,他破格收了阿琰,还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子,可不是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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