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早就决定好?今晚要喝酒,提前便吞了一颗醒酒丹,只是酒喝多了还是有些晕,意识却是清醒的,他晕乎乎的懒得动?,便放任自己当个废物,闭着眼任由贺池摆弄。
察觉到贺池久久没有离去,他正要睁开眼询问,便感觉到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气息。
云清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王爷又想故技重施吗?”
贺池见?他睁眼,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下一瞬他反应过来云清话?里的意思,脸上的血色褪尽,露出狼狈的神色来。
原来云清早就发现?了,他那?些龌龊的举动?。
贺池眼神暗淡,正想退开向?云清道歉,云清却在这时伸手压了一下他的后颈,两人的嘴唇瞬间?贴在一起,贺池惊愕地抬眼看去,却撞进了云清满是笑意的眸中。
贺池感觉到唇边的湿润一触即逝,他眼神骤然?加深,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便依照本能?撬开云清的嘴唇闯了进去,缠住那?个悄悄触碰他的东西,肆意报复欺凌。
这一吻又长又深,两人分开时,都剧烈地喘着气,贺池看着云清因为憋气泛着泪意的双眼,身体的变化难以掩藏。
他回过神来,眼神变得惶惑,他在做什么呢?他这样和那?些急色的人有什么不同,云清不该被这样轻贱。
贺池不敢去看云清的眼睛,怕在那?里面?看到厌恶的情绪,他说了句对不住便想先起身,衣领却被下方的人不轻不重地扯住了。
云清的声音里还带着喘,“怎么,亲过了还想不认帐吗?”
第53章 表白
贺池的眼睛倏地睁大, 他仔细辨别云清话里的意思,却还是不敢相信心里的那个?可能。
他极力保持镇定:“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云清眼里漾着笑意:“王爷不是喜欢我吗?”
贺池心里一跳,知道?瞒不住, 索性破罐破摔地认了:“是。”
应完后却又垂下了眼, 不敢看云清的眼睛,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交缠,他能闻到云清身上飘来的酒味。
贺池发热的头?脑略微清醒过来几分,他有些艰难地问道?:“王妃……你是不是喝醉了?”
云清:……
他哭笑不得,又觉得贺池小心翼翼得让人心疼。
云清伸手握住从贺池领口垂下的小狗玉坠,认真地看着贺池回答他的问题。
“没?有醉。”
“我提前?吃了醒酒丹。”
云清顿了顿。
“我也喜欢你。”
贺池猛地抬起眼, 心底骤然绽开的狂喜淹没?了他,他终于不再压抑自己,顺应自己的心意覆下身紧紧地抱住了云清。
贺池长年?习武,身材明显比云清要?精壮许多,他覆下去后便整个?盖住了云清。
云清伸手搭在他的后背,感觉到他因为激动绷紧的后背肌肉。
一个?湿漉漉的吻轻轻印在了颊侧,云清觉得痒躲了躲, 贺池便立即撑起身, 小心地观察云清的神色,像是怕自己不小心唐突了他,惹他不高?兴。
云清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软,他见贺池手足无措的模样,便拉着贺池的手臂说了一句:“王爷, 我头?晕。”
语气柔软亲呢, 像是在撒娇。
贺池立即起身:“本?王去给你煮醒酒汤。”
云清拦住他:“早就吃了醒酒丸,再喝醒酒汤也不起作用?了, 王爷给我按一下吧。”
贺池现在满脑子都是云清,云清说什么他便应什么,当即便坐到云清床边伸手帮他按揉。
他的指腹带着茧,摩擦在皮肤上时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踏实感,因为习武的原因手指也十分有力,怕弄疼云清特意放轻了力度,轻重便正好合适,按起穴位十分舒服。
贺池看着云清红透的耳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也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游刃有余。
云清本?来只是想给贺池找点事做,却在他的按揉下困意上涌,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贺池把动作放得更轻,怕云清第二?天起来头?晕,又按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他收回手,目光专注地看着熟睡的云清,直到现在他的一颗心还晃悠悠地飘在半空,如坠梦中。
他把今晚发生的事来来回回回忆了三遍,才敢确定这不是他做的梦。
云清也喜欢他。
贺池现在才静下来回味这股喜悦,迟来的甜蜜染着笑意爬上他的眉梢眼角,他伸手轻轻理了理云清的额发,得偿所愿,竟然是这样好的滋味。
因为醉酒,云清次日便起得晚了一些,阿舒一边上前?来挽起帷幔,一边对?云清道?:“少爷,王爷已经在正房等了半个?时辰了,也不让我叫你。”
云清顿了顿,起身换了衣服来到正房,贺池坐在桌边,见他进来,眼神忐忑地望了过来。
云清一怔,便听贺池故作镇定地试探道?:“王妃还头?晕吗?”
云清反应过来他是怕自己喝醉酒像之前?一样忘了昨晚的事,笑着应道?:“不晕,多亏王爷昨晚替我按揉。”
贺池的眼睛当即便亮了亮,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游移了一下,又转回来锁在云清身上,眼神里都是少年?人赤诚的欢喜。
云清的心里也沁出?甜意。
原来被人这么热忱地喜爱,是一件这么让人忍不住开心的事。
两人用?了早膳,贺池要?去大营,他看着云清的目光有些不舍,云清见状便道?:“王爷今日大营里的事务多吗?”
贺池赶紧摇头?,“不多。”
云清便笑道?:“那我在府中等王爷用?午膳。”
贺池当即应了一声,干劲十足地出?门了。
云清去了书房,农具的图纸还有一点便能完工,他弄完后等官府开印便能交代下去。
他正在忙,程樾却突然找了过来:“王妃,朝中来信,白忱溪白大人因挪用?税银被打入天牢,不日即将流放崖州。”
云清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白忱溪是鹤川先生的徒弟,鹤川先生名动天下,是真正的大家,天下无数读书人的榜样。
他这一生只收了两个?弟子,大弟子孟慎新中了状元后却没?有入仕,而是在江南开办了书院,二?弟子白忱溪于景序十六年?高?中状元,短短七年?,已经是愈州的知州了。
世人皆叹惋鹤川先生没?有收下更多弟子,却不知他于十年?前?已经又收下了一个?小徒弟,正是云清。
这些事天下人不知,贺池之前?特意让人查过云清的消息,自然是知道?的,因此程樾收到朝中密报之后,第一时间便来找了云清。
云清凝了凝神:“师兄性情高?洁,一心为民,不会做出?这种?事,可是有人陷害?”
程樾道?:“虽然还没?有查到确切的消息,但是接替白大人的,极大可能是户部郎中柳于智,是晏王的人。”
云清冷冷道?:“又是他。”
“已经判罚了吗?怎么这么快?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程樾道?:“罪证确凿,大理寺只用?了三天便结案呈到御前?,京城的消息传过来需要?时间,估计现在白大人一家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
云清皱紧眉,三千里流放之路,师兄一介文?弱读书人,怎么受得了……他思索道?:“可有办法将师兄一家救出?来?”
程樾显然已经想过法子,听云清询问便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可用?替身,然后白大人一家以后改名换姓去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居住即可。晏王目的达成,也不会再盯着他们。”
云清道?:“可会牵扯到王府?”
程樾笑了笑:“王妃放心,我会让人小心的。”
云清点头?道?:“我书信一封,劳烦你帮我交给师兄,若他看完后愿意来宁州,你们便带他过来。”
程樾点点头?,云清回到书案边,展开宣纸,略一思索便下笔,很?快写好书信,吹干后装进信封,交给程樾。
程樾走后,云清蹙着眉头?,依旧有些心神不宁。
他到宁州后师父和两位师兄都曾给他写过信送过东西,他从原主的记忆中也能得知,师父和两位师兄都是待他极好的,是除了黎家人外,对?他最好的人。
他和白师兄的关系虽然不为常人所知,但是仔细查却还是能查到的。
贺澜心机深沉,不然也不会以这么差的身世爬上现在的位置,他有些怀疑,白师兄被贺澜针对?会不会有他的原因在。
贺源借着过年?的契机在去年?底就被解除禁足了,贺澜这半年?来极速扩张势力,已经呈现出?了和贺源分庭抗礼之势。
他这一步棋不知布了有多久,恐怕是怕贺源回过神来反扑,便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快准狠地把白师兄拉下马,换上自己人。
愈州是北边延国南下入京的最后一个?屏障,重要?性可想而知。云清心中微沉,贺澜的手已经慢慢伸向了北边,这也意味着他对?大瑜的兵力排布情况掌握得越来越多……
贺池安排完营里的事回到王府时,在书房找到了皱眉沉思的云清。
云清少有这幅模样,他连忙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清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贺池,贺池却道?:“王妃不用?自责,晏王此举多半还是为了拿下愈州,他找了钱佑才监督我们,不会对?我们防范过多。况且若真要?说起来,你嫁给我也是被算计的,你们都是受害者,真正的罪魁祸首便是……”
云清一把捂住他的嘴,“在自己家里能说,若口无遮拦惯了在外面也说出?来怎么办?”
贺池乖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闭嘴。
云清便松开了手,他觉得自己被带偏了,竟然觉得贺池的强盗逻辑很?有道?理,他宽下心来,不管怎样,先把师兄救下来再说。
两人用?过膳,云清想去书房接着忙碌,贺池却拦住他:“阿舒跟本?王说了,你过年?这些时日没?休息过一天,今天别忙了,本?王带你出?去玩。”
云清好奇道?:“王爷要?带我去哪里玩?”
贺池却没?回答:“王妃跟我来就知道?了。”
阿舒欣慰地看着王爷领着他家少爷骑马出?城,圆脸上展露出?一抹和他年?龄极为不符的笑容,宛若一位老父亲。
元福公公本?就是人精,看到两人今日的互动便什么都明白了,他在心里感慨,当时两人被强行凑成一对?时他家王爷还极为不愿,和今日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他早就看出?王爷对?王妃有意,如今两人终于走到一起,他也为他家王爷高?兴。
云清跟着贺池出?了城,两人往宁州大营的方向行去。
云清甚至已经开始以为贺池当真要?带他去大营的时候,贺池却绕进了一条小路。
再往里面走了一会儿,小路也没?了,两人下了马,云清跟着贺池继续往里走。
曲曲折折地又绕了快一刻钟,最后转过一块巨石,一个?漂亮的山谷出?现在两人眼前?。
冬天草木荒芜,山谷里却开满了蓝色小花,一条清溪蜿蜒流过,在谷底积攒出?一小片碧绿的湖泊,美?得让人忘忧。
云清有些惊喜地道?:“王爷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贺池见他喜欢,眼里多了一点得意的笑,他带着云清绕过一个?小水洼:“有时心情烦闷便会独自出?来透气,无意间寻到的。”
云清转过头?看他:“是上个?月吗?”
贺池早知他敏锐,便坦荡地点了点头?,那时他知道?了云清的拒绝,不想为难云清,自然只能为难自己。
云清停住脚步,贺池正要?问他怎么了,云清转身仰了仰头?,一个?吻轻轻落在了贺池下巴上。
“这个?做补偿可以吗?”
第54章 林邑稻
山谷里的蓝色小花叫做青蓝草, 开在?冬春的山林里,茎叶含有微毒,不可食用, 因此这一整片青蓝草才得以保留下来。
云清晒着太阳, 听着水声叮咚, 看?着随风轻轻摆动?的花草,心底也生出一种惬意来。
云清仰躺在?贺池腿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贺池微红的耳尖和?绷紧的下颌。
云清从小到大一直跳级,他本身就长得顶好看?,再加上天才光环,去到哪里都是?人群瞩目的焦点, 他收到过各式各样的情?书告白,却从没有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产生过青春悸动?。
他从没动?过心,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谁在?一起,他以为自己是?不会爱人的,直到遇见贺池。
在?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里,和?贺池相识以来的每一幕都那?么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他试图分析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贺池动?心的, 却一无?所获。
他恍然大悟, 原来爱情?从来都不是?有迹可循的。
没有公式,没有标准答案,所以才最是?让人苦恼,因为它很?可能在?某一天忽然消失,徒留还沉浸其?中的人伤心难过。
云清彷徨过, 放弃过, 最终却还是?遵从自己的心选择捧起贺池的这一颗真心。
他开始庆幸自己的选择,不然他也看?不见这样美的山谷, 看?不到冷酷又嚣张的瑞王纯情?可爱的这一面。
贺池被他盯得受不了,伸手捂住了云清的眼睛。
云清弯了弯眼睛,不再逗他,转而说起别?的话题。
“王爷此次意外得到白马寨的铁矿,可有什么打算?”
贺池不妨他突然说起这么正经的话题,愣了愣才拿开盖在?云清脸上的手,云清的眼神里没有戏谑,贺池便也将乱成一团的思绪拽了回来,脸上转变为认真的神情?。
大瑜的铁器从生产到铸造再到运输储存全部官营,京城设有少府,统管手工及军器制造,地?方州县设大铁官,负责冶铁和?铸造,隶属少府。
宁州不产铁,只设置了小铁官,宁州需要的铁器多由隔壁产铁的沃州运来,小铁官只负责铸造,隶属州县。
宁州大营所需的武器自然由铁官负责,但若是?他们需要的铁器数量突然增多,沃州的大铁官便会上报到少府,到时候定然会引起朝中怀疑。
因此这个铁矿对他们来说称得上至关?重要,贺池要蓄养私兵,自然需要兵器和?铁器。
就算他们暂时用不到这么多铁器,他也没有拿去私下贩卖的想法,需要通过不正规的渠道买铁器的,十有八九都不是?用作常规的用途。
贺池应道:“外公和?舅舅在?和?延军对战的这些年中发明出了一种新的铁甲,只是?朝廷中能拨给边关?的铁不多,只够配给精锐部队,那?种铁甲比现在?军中常用的战甲要好得多,本王打算让人试试能不能做出来,还有一些别?的兵器,都是?外公舅舅设想出来兵部却没做的。”
云清默了默,程家父子戍守边关?抵御延军十数年,朝中却连他们需要的兵器都不愿意提供……
贺池也沉默了一瞬,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看?着不远处的湖泊低声道:“本王那?时还小,因为听说兵部的老头子诋毁外公生了好大一场气,后来外公在?假山的山洞里找到我。”
程将军把小团子贺池从山洞里抓出来,一把揽进怀里,硬邦邦的,撞得贺池鼻子酸了半天。
程将军爽朗道:“外公不在?乎这些,只在?乎仗能不能打赢,圆圆别?气了,要是?把我们圆圆气坏了,我就去把那?个老匹夫的孙子也揍一顿,圆圆说好不好?”
见贺池依然皱着小眉头不说话,程将军叹了口?气,这个外孙实在?早慧,已经不能用哄小孩子的方法哄回来了。
他换上认真的神情?,对小团子贺池说道:“圆圆,你记住了,程家人保家卫国,保的不是?贺家的朝堂和?江山,而是?大瑜的万千百姓。比起这个,别?的都可以不在?乎。”
贺池轻声道:“这句话本王一直记得,记了十二年。”
云清眸光震动?,他看?着贺池,程家的一身风骨,完整地?在?贺池身上得到了延续。
云清想到漫天风雪里那?双绝望的眼睛,心中抽疼。
他抬手摸了摸贺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王爷保护百姓,我保护你。”
贺池一怔,低头看?着云清,那?双平日里总带着笑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心疼和?认真,他的心里倏然爆发了洪流。
贺池弯腰轻轻吻住了云清的眼睛。
云清的声音带着湿润的吐息传进他的耳朵:“我有一个能将兵器铸造得更坚硬的法子。”
到了申时,太阳被云层遮住,山谷里的温度倏然变低,两人便起身打道回府了。
快到城门口?时,却发现城门前罕见地?排了很?长的队。
排在?后面的百姓们都探着身子伸长脖子往前看?,两人骑马从队伍边上经过,径直去了前面。
堵在?前面的是?一个大商队,后面的马车上装满了货物,商队里也都是?人高马大的护院,云清心里便有数了。
多半是?守卫对商队的人不熟悉,需要严加盘查。
守卫余光瞟到了贺池和?云清的身影,连忙丢下面前的人过来行礼,紧接着立马吩咐手下和?那?队商人让路:“快让你们的人靠边!”
刚才正在?和?守卫交涉的人转过身来,和?云清打了个照面,两边都是?一惊。
“舅舅!”
“阿清?”
黎月朗很?快回过神,便要行礼,云清动?作利落地?下了马,一把托住他,“多日不见,舅舅怎么跟我这般生分了?”
黎月朗站直身道:“今时不同往日,是?该行礼的。”
他脸上带笑,上下看?了云清一眼,这么久以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
天知道他们得知去考状元的云清被赐婚给瑞王爷时的晴天霹雳,虽然云清在?信里给他们报过平安,但这孩子心思重,向来报喜不报忧,他们还是?提着心。
现在?看?云清气色很?好,便知他应当?确实过得不错。
贺池看?着舅甥两人,黎月朗是?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不像个商人,更像是?读书人。
他的脸型和?云清有些相似,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此时他的眼里写满了关?切,贺池便知道,黎家人是?真的很?疼云清。
黎月朗目光一移,看?到贺池时怔了怔,年轻英俊,一身贵气,怕是?除了瑞王爷之外不做他想。
刚才他整副心思都在?云清身上,看?这人跟在?云清身后没多在?意,现在?才觉唐突,黎月朗一屈身便要跪下行礼,却被贺池扶住了。
“舅舅免礼,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
察觉到云清的目光有些惊奇地?掠过来,贺池绷着脸,若无?其?事地?看?过去。
云清眼里的惊奇迅速转换为笑意,他却没说什么,转过头对黎月朗道:“我们先回府吧,怎么不见表妹?”
黎月朗被贺池的这声“舅舅”震了一下,想起他们让人打听的贺池的消息:玩世不恭,嚣张霸道,仗势欺人……听说连云肃这个岳父的面子都不给,回门那?天都是?敷衍过去的,怎么今日一见却全然不同?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黎月朗调整好表情?应道:“那?丫头昨天吃坏脾胃,这会儿还在?马车上睡着呢。”
云清道:“那?正好快些回府,让府医给她看?看?。”
黎月朗点头应了,叫过管事来嘱咐:“老何?,让人将货物全部送到瑞王府,你看?着些。”
守卫见此情?况,哪里还用再仔细搜查,连忙放行了。
回到王府,贺池让元福公公安排商队的人去休息,也给黎家父女俩安排了单独的院子。
晚间,贺池和?云清一起在?梦溪堂给黎家父女接风洗尘。
贺池这才见到云清的那?位表妹,黎风禾一身鹅黄衣裙,长得和?云清有几?分相像,看?上去柔柔弱弱,却硬是?跟着商队跑了大半年。
黎风禾性格活泼爽朗,饭桌上有她和?云清活跃气氛,一顿饭倒是?吃得其?乐融融。
用过膳,四?人来到书房,终于说起正事。
林邑路远,从他们接到消息出发算起,竟是?足足过了大半年才回来。
黎月朗知道两人最关?心什么,直入主题道:“林邑稻果然如札记中所说,五十余日就能成熟,在?林邑,一些气候温暖的地?方甚至能种三季水稻!”
虽然早已知道此事,但是?有黎舅舅亲眼验证之后云清还是?有些激动?,他转头看?着贺池,在?贺池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黎月朗继续道:“我和?风禾还有老何?分开去了几?个地?方收购,尽量多买了一些,不过为了防止被当?地?的官府盯上,总共还是?只有四?十车。”
水稻需要的种子比马铃薯少得太多了,这么多稻种已经够种许多稻田,云清喜道:“多谢舅舅和?风禾,已经很?好了。”
黎月朗笑道:“一家人,不用说这些。”
云清道:“就是?要劳烦舅舅嘱咐商队的人,这件事暂时不能外泄。”
黎月朗点头,“你放心,跟着我去的都是?黎家的老人了,我叮嘱过,没人会多话。这些护院也是?回了大瑜才请的,顶多知道我们买了粮食,具体?的却是?不知的。”
说起来这些护院也是?为了应对宁州境内的山匪请的,谁知来到宁州竟然一路畅通,他们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宁州的土匪竟然被瑞王带人剿灭了。
黎月朗头脑聪明,他敏锐地?嗅到了不对,他私心里不想让云清陷入这样的漩涡中,毕竟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
可云清早已和?瑞王绑定,他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知道云清过得不错松下的那?口?气现在?又提了上来,黎月朗心下叹息,朝中局势复杂,一招不慎便无?路可退啊......
黎月朗父女舟车劳顿,说完正事便回去休息了。
书房里只留下贺池和?云清,云清找出计划表,在?林邑稻的部分用朱笔画了个圈,然后抽出一张新的宣纸,打算开始写林邑稻传播种植的计划。
贺池抓住云清的笔:“王妃,后天府衙才开印。”而且现在?也很?晚了。
云清把笔抢回来:“我先写完,开印之后便能吩咐人去做了。”
贺池的态度却很?坚决,云清上次累病倒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不能让云清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这些天他不在?府中说不定云清就一直这样,贺池越想表情?越冷峻,将笔架上的笔全都握在?了手里。
云清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贺池,贺池强撑着严肃的姿态,眼神却泄露了一丝忐忑。
他也怕真的惹云清生气。
云清突然凑上前,“啵”地?一声轻响。
“我就写一会儿,很?快就好。”清冽的嗓音刻意放得轻缓,像在?示弱。
贺池板着脸,艰难地?维持原则:“最多写两刻钟,本王监督你。”
云清看?着他红红的耳尖,笑着应道:
“多谢王爷。”
白糖桂花馅儿,甜得贺池直皱眉头。
百姓们在?土匪的压迫下死?气沉沉地过了这么多年?, 今年?终于开始有了盼头, 闹元宵的热情空前盛大。
十五忙开张, 大商铺敲锣打?鼓地庆贺,欢呼声甚至都?传到了全是住宅的东城,足见街上的热闹。
黎月朗拎着一个礼盒来到梦溪堂,跟着阿舒走进书?房,云清正坐在?软榻上看书?,起身笑道:“舅舅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黎月朗笑着把手里的盒子放到案上,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是我?在?林邑给你买的礼物,上个月你生辰没?来得及赶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云清打?开雕花盒子,里面装的是两块上好的墨锭,光滑细润, 墨香扑鼻, 一块用金粉描了竹林图,一块描了山水明月。
黎月朗笑道:“这是林邑最好的云烟墨,我?想着你没?有用过,便?买来给你试试。”
云清从原主记忆中便?能清楚地探知到他的喜好,自然?知道这是一份极为用心的礼物, 远行千里也记得“他”的生日, 精心挑选了“他”会喜欢的墨锭。
云清笑着点头应道:“我?很喜欢,谢谢舅舅。”
云清把盒子收到书?案后的柜子里, 引着黎月朗坐到榻上,阿舒上了茶,退下去?关好门。
黎月朗左右看看,状若无意地问道:“阿清,王爷不在?吗?”
云清摇了摇头:“王爷去?了营中。”
他见黎月朗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舅舅有话不妨直说,门口有阿舒守着,不会有人进来的。”
黎月朗叹了口气:“阿清,你向来聪慧,舅舅担心的事,你心里定?然?有数。”
他顿了顿,表情转为认真:“黎家护不住你,但你放心,你想做什么,我?们会帮你。”
黎月朗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云清晃眼一看,全是银号里最大的面额,少说也有数万两。
“本来怕你在?王府过得不好,想着多给你拿些银钱傍身总要好一些,现在?看来,这些怕也是不够的,待我?回家禀明你外公,再给你送来。”
云清猛地看向黎月朗,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昨晚便?捕捉到了黎月朗掩藏得很好的愁绪,本以为今天?黎月朗是来劝说他的,云清能理解他身为长辈的担忧,可这些事他却不得不做。
他若不争,他和贺池都?会死?,黎家也难以逃脱。
背后的原因云清没?办法详细说明,他本打?算透露一部分其余王爷对贺池的态度,以此?来解释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却没?想到黎月朗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黎月朗是长子,也是黎家的下一任家主,他既然?这么说,便?相当于黎家表态了。
在?这种事上他们都?能毅然?选择支持云清,怎能不让人动容?
云清不是原主,但他拥有原主的所有记忆,看到黎月朗时自然?地感?到亲切,仿佛那些事也是他亲身所历一般。
他占了原主的身体,本来便?打?算好好扮演好他的角色,保护好黎家,却没?想到收到了那么多来自黎家的温情和暖意。
云清诚恳地道过谢,依然?把他准备好的理由告诉了黎月朗:“……舅舅放心,我?会派人盯紧朝中动向,若是有人想对黎家不利,我?们定?然?会提前阻止,只是他们手段阴损,黎家以后也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