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池呼吸一滞。
下一瞬,他侧过?头?,狠狠地?堵住了云清的唇。
贺池碾磨轻咬着云清的唇肉,像是想惩罚他每一句话都这样?强烈地?牵动自?己的喜悲。
可最初的冲动褪去后,却又舍不得弄疼他,换成了轻柔的舔舐。
云清闭上眼任他施为?,因为?他的动作又想起了前世邻居养的那?只叫做十?一的德牧。
又舔又咬的,和十?一一模一样?。
良久,贺池才放开云清,云清睁开眼,眼里?水雾迷蒙,氲着好看的笑意。
贺池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他揽在云清腰上的手箍得很紧,说出?的话一字一句砸进云清的心间:“王妃,保护好自?己,你一定不能有事。”
云清愣了一瞬,很快被腰间的手臂勒回神。
云清看着贺池的眼神,安抚地?伸手握住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认真地?应下他的话。
“我会?的,别担心。”
次日,云清从封宁出?发,前往宁州各县巡视。
消息传出?,各县的县令都立即对手下的人耳提面命,所有人都拧紧了皮等?着王妃驾临。
只是众人左等?右等?,却什?么也没等?来。
王妃过?了于华县之后,便像是失去了行踪一般,再听不到?半点消息。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王妃大张旗鼓地?出?发,居然又转为?了暗访,众人不知王妃的用?意,便只能加大力度约束好手下的人,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云清一行却早已扮作商队往屿县的方向行去,现在宁州的土匪已被荡清,宁州境内来往的商队便多了起来,云清一行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一路走来,虽说刚刚开春,很多田地?都空着还没开始春种,却也能明显地?看出?荒废的土地?不算少,宁州这些年?来天灾人祸,人口减少难以避免,百姓们虽然现在已从匪祸中被解救出?来,之前土匪抢掠的后果却仍然无法消除,许多百姓还面临着今年?无粮下种的困境。
云清肩上的担子,比他想象中还要重。
到?了屿县附近,云清等?人没有进城,直接绕过?县城去了白马寨所在的山林。
剿匪那?夜的满地?尸首已经清理干净,寨子却也彻底废弃了,整个寨子便是在白天看上去也显得阴气森森,更别说晚上。
配合上这里?的情况,闹鬼的传言听起来竟十?分可信。
贺池这次拨来的人全都参加过?上次剿灭白马寨行动,知道这里?的秘密,一行人熟门熟路地?领着云清进山,他们清晨上山,到?矿场时已是下午。
去矿场的路上有哨岗,若是当真有误闯山林的百姓,他们便会?将人打晕,悄无声息地?送下山。
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之后,山下的百姓便开始传闻上山会?遇到?鬼打墙,千万去不得,配合上闹鬼的传言,那?些因为?各种原因非要上山的村民也终于消停。
薛棋前来拜见,云清没让他宣扬自?己的身份,直接去了冶铁场。
冶铁场烧着炼铁炉,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干活的汉子们衣着单薄,额上却仍沁着汗水。
有人在炼铁炉边不停搅拌,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监工指挥,陪同在云清身侧的薛棋小声道:“王妃,那?便是周武。”
众人不知云清的身份,但见薛棋都在他身侧陪同,也猜到?了大概是某位大人,工人们怕大人挑剔他们手里?的活,屏息凝神干得越发仔细,周武则是当两人不存在,自?顾自?指挥众人炒钢。
云清看过?一圈之后,便先回了营地?。
薛棋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住所,山里?的条件比较简陋,薛棋本来担心云清不能适应,云清却什?么都没说,只让他晚间叫周武来见。
周武来得并不情愿,耷拉着眼皮,臭着张脸。
他不知道这新来的大人是做什?么的,反正不管是做什?么,最好别不懂装懂地?对他的冶铁场指手划脚。
谁知云清开口第一句话就精准地?命中了他的雷区:“周铁工,我觉得你们炒炼出?来的钢制成的兵器不够好。”
周武当即便顾不得云清是什?么身份了,他横眉怒目道:“那?大人便去找一个能制出?更好的兵器的人便是。”
云清挑了挑眉:“我只是听说有人制出?的刀,能斩铁甲三?十?札,周铁工难道不会?吗?”
周武斩钉截铁道:“绝不可能!”
云清笑了笑:“我听说那?人所用?的方法,是将生铁和熟铁一起加热,生铁融化之后渗进熟铁,再加以冶炼锤打,便能得到?品质上好的钢。”
“然后再以硬度高的钢做刀刃,以韧性高的熟铁做刀背,如此不仅能节约钢材,锻造出?来的刀兼顾锋利且不易折断,再加上特殊的淬火之法,便能得到?上好的兵器,也就是我所说的,能斩铁甲三?十?札的神兵利器。”
周武本来满心不忿,觉得云清是来找茬的,估计着云清的身份忍着脾气没有转身就走,却也皱着眉并不想听他的胡说八道。
可他听着听着,心里?一琢磨,突然觉得云清所说之法似乎也并不全是胡诌。
这种方法闻所未闻,初闻觉得荒诞,可他听进去之后,又仔细思量了一番,竟觉得颇有道理。
他冶铁多年?,自?然知道熟铁渗碳能做成钢,而生铁则是含碳过?多,需要脱碳才能制成钢,却从没想过?用?生铁渗淋熟铁,将生铁中的碳渗入熟铁来制钢。
他恍若醍醐灌顶,之前怎么就没能想到?这一点?!!
周武眼睛发亮,看起来恨不得马上跑去起炉炼钢,他想起刚才云清的话,连忙追问道:“特殊的淬火之法是什?么?”
他语气急切,言行堪称无礼,云清却不在意,他答道:“动物尿液冷却得快,在器物温度较高时使?用?;动物油脂冷却得慢,在器物温度较低时使?用?。”
其实周武早先便发现了使?用?不同的水对淬炼出?来的铁器有所影响,他尝试使?用?各种水,却从没有往这两样?东西上面想过?,而且还是先后用?两种不同的淬液来淬炼!
周武听得心潮澎湃,他对云清的态度当即就变了,他不太熟练地?挤出?个笑来:“大人,小的明天便试试,还望大人能多加提点。”
云清道:“我只知方法,能不能做出?来还是得看周铁工的。”
周武狂妄地?一挥手:“我做不出?来,这大瑜也没别人能做了,大人不吝交给小的这个方法,小的定当竭尽所能。”
与此同时,封宁城。
贺池每天都关注着云清那?边的消息,知道他平安到?了矿场也略微放下心来。
他挥退暗卫,正准备出?发去大营,程樾却拿着一封密信匆匆来了书房。
贺池拆开信封,纸上的字龙飞凤舞,把整张信纸占得满满当当。
“今日戌时,望月楼采芳阁,请王爷一叙。”
贺池把信纸递给程樾, 程樾接过来一看,转瞬之间便有了?猜测:“是崔鸿?”
贺池点头,剿灭白马寨截下那批兵器之后, 他们便一直防着从白马寨买兵器的海寇找上门, 岳州和宁州相邻的几个县都有暗线盯着。
郭渡县发生的事几日前?就被报到了?贺池这里, 暗线的情报说明他们次日便带着那伙海寇离开郭渡县往岳州去了?,他们那时便猜测劫走?海寇的极有可能是崔鸿的人。
崔鸿是岳州守将,前?朝战乱频起,海寇趁虚而入,岳州一带的百姓常年被劫掠侵扰,后来承安帝建立新朝, 在岳州设立边防营,派了?将领镇守。
只?是海寇在岳州一带作乱多年,对岳州极为?了?解,又加上海寇经营多年安插了?不少奸细,边防营抗击海寇的效果一直不好?。
直到十八年前?崔鸿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新朝建立时,朝中封赏了?一大批有功之臣,崔鸿那时在军中只?是一名小将领, 加官晋爵自然轮不到他, 连口汤都没分到,没想到几年后前?头那些显耀的大官倒了?几个,他们这些小将反倒是被提拔起来了?。
崔鸿不喜朝中勾心斗角,景序六年春,自请戍边, 来到了?岳州。
接手岳州边防营之后, 仅仅花了?三年时间,他便肃清乱象, 屡败海寇。
传言崔鸿手段狠戾,抓到的海寇没有能活下来的,在岳州沿海一带,崔鸿是让海寇闻风丧胆的存在。
海寇既然敢和白马寨做武器生意,崔鸿不可能没有察觉,他会带人追到宁州也在贺池的猜测之中。
贺池是藩王,崔鸿不经上报随意进出?宁州本就是逾矩,不多做停留才正常,没想到崔鸿竟是放了?个烟雾弹,喃風睹嘉直接来了?封宁。
望月楼位于城南,不仅可以饮宴作乐,还?有乐师弹奏雅乐,在文人雅士之间颇受欢迎。
望月楼高三层,是城中最高的建筑,采芳阁位于顶楼的东南角,是楼中最大的雅间,晚上推开窗便能将整个封宁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崔鸿姿态闲散地坐在窗边的榻上,一手握着酒杯,小几上的望月春已经喝了?一半。
采芳阁的门被推开,崔鸿听到动静转头,看清贺池的模样后挑了?挑眉。
他站起身,抱拳行礼:“崔鸿见过王爷。”
贺池神?色冷峻:“崔将军不在池县镇守,擅自带人闯进封宁,可有将本王放在眼里?”
崔鸿俊朗的脸上拗出?一个无奈的愁苦表情:“臣只?是为?了?追击海寇,怕他们逃脱后伤害宁州百姓,事急从权,这才没来得及事先请示王爷。”
不待贺池回应,崔鸿又另起了?一个话头:“只?是没想到王爷深藏不露,为?祸宁州多年的山匪王爷只?用了?半年便剿灭了?,朝中怕是无人知道王爷如此善战。”
他摇头叹息道:“实在可惜。”
贺池瞟了?他一眼:“天?下人皆知本王是个纨绔,不过是本王手下的亲兵厉害,崔将军倒也不必这样拍本王的马屁。”
崔鸿噎了?噎,没料到贺池竟然也是胡搅蛮缠的一把好?手,他识趣地换了?话题:“臣听说王爷亲自带人剿灭了?白马寨。”
贺池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崔鸿紧接着道:“据我们抓到的海寇供认,他们去年从白马寨买了?一批兵器,十分好?用,后来便又订了?一批,约定好?正月十八交货,白马寨的人却迟迟不来,他们这才忍不住跑来要说法?。”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观察贺池的表情,然后才道:“王爷剿灭土匪之时可有发现?异状?”
贺池想都没想便道:“没有。”
崔鸿:“……”
这性子,不愧是那人亲生的。
崔鸿扬起假笑:“既然如此,那臣便向王爷请示,带人去屿县山里看看。”
贺池被气笑了?:“崔将军擅自进入本王封地便算了?,如今还?要带人去搜山,将宁州当作什么地方?”
崔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混不吝道:“那王爷便上报朝廷治臣的罪好?了?。”
贺池冷冷和他对视,半晌后,崔鸿终是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王爷剿灭匪徒,没让新一批武器落入海寇手里,臣和手下的将士都十分感激。”
贺池冷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崔鸿道:“如果臣没猜错,白马寨应是找到了?一座铁矿,就在他们山里,臣不管王爷想做什么,这都和臣没关系,也不会多嘴告诉别人,但是王爷,池县的守军缺兵器。”
贺池看着他,没有说话。
崔鸿咬了?咬牙:“臣出?钱买,你给我算便宜点就行。”
不知是不是这白马寨的铁矿要比别处的好?,上次交战他便发现?了?,海寇用的刀比他们的更好?,他们把刀拿回去找铁官,铁官却说做不出?来。
贺池依旧没开口,房中便一时沉默了?下来。
半晌,贺池才道:“要多少?”
崔鸿眼也不眨:“刀一万,箭头三万。”
贺池冷笑一声,起身便想走?。
崔鸿当即改口:“刀三千,箭头一万,不能再?少了?。”
屿县矿场。
云清翻了?个身,山林里时不时传来两声野兽的嚎叫嘶吼,在沉冷的夜里听起来越发渗人。
山里湿冷,他没让人点炭盆,这里全是木头房子,烧起来就全完了?。
云清裹紧棉被,被窝里的三个汤婆子散发着暖意,在这深山的冷夜里,这样的温暖显得尤为?难得。
幸好?出?发前?贺池特意让人给他的行李里面塞了?汤婆子,不然他不知该有多难熬。
云清踩了?踩脚边的汤婆子,有点想贺池了?。
想念这种情绪对云清来说有些陌生,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需要想念的人了?。
那些日夜思念却没有回应的日子对他来说是需要尘封在角落里慢慢褪色的记忆,他那时拼命地学习、读书,企图找到自己不被选择的原因。
可他看了?那么多书,却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直到他不需要答案,也不再?会想念。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感情中,可人生的走?向总是超乎预料。
现?在他的思绪全然被另一个人占满,他再?度尝到了?想念的滋味,却一点也不苦,是甜的。
即使没有电磁波能让相隔百里的两人诉说心声,他却笃定地知道,那人也在想他。
云清亲了?亲小狗吊坠,闭上眼沉沉地陷入梦乡。
梦里不再?有无休止的争吵,是松子糖的味道。
次日,云清起来时矿场上的人早就已经开始动工了?。
云清吃过早饭,便来到了?铸铁场,众铁匠正忙着把之前?造来卖海寇的刀融了?重铸,这一批兵器数量多,没有用百炼钢的工艺来锻打?。
据薛棋说,周武不仅在冶铁场说一不二,这些铁匠也不敢忤逆他的话,因为?周武不仅会冶铁,锻造兵器也是一把好?手,铁匠们都想跟他学手艺,他却一个也看不上。
云清来到冶铁场时,周武正对着刚炼出?来的一炉钢沉思。
周武昨晚兴奋得一晚没睡,思索了?一整晚,天?色刚亮起来一点他便急不可耐地叫人起来按照他昨晚想出?来的方法?开炉炼钢。
这会儿钢是练出?来了?,却不够尽如人意。
云清进来他也没发现?,皱着眉盯着炼出?来的钢。
云清出?声道:“周铁工,可是昨日的方法?不可行?”
周武这才发现?云清,他恭敬地行过礼,然后应道:“禀大人,这法?子绝对可行,只?是小的第一次尝试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还?需再?多多钻研一番。”
云清点头让他去忙,不必在意自己。
周武便也不再?纠结,他指挥众人:“再?来,按照刚才的方法?把生铁放在熟铁上面,这次把炉子用泥封起来再?试试。”
云清眼里露出?赞赏,难怪周武敢说出?那样狂妄的话,现?在看来,他对冶铁之法?的研究想来确实是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要深刻的,竟然这么快就能根据变量做不同?的尝试。
这些工艺能够一次次进步突破,都离不开工匠不断尝试不断探索的精神?,这也是云清没有一开始就把所有的知识都一股脑填鸭式地塞给周武的原因。
周武不停地尝试,等第三日开炉之时他终于惊喜地发现?,这次炼出?来的钢品质有了?明显的提升,比炒钢之法?炼出?来的钢质量都要高得多!
周武喜出?望外,当即便开始铸刀,他让人准备好?了?动物尿和动物油,按照云清所说的方法?进行淬炼。
他也顾不得铁匠们都围在周围光明正大地围观了?,全身心都沉浸在了?锻刀这件事上。
等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周武看着这把刀眼睛发亮,这刀比他前?半辈子铸造出?来的刀都要好?!
周武兴奋地带着刀来到了?云清的住所。
云清说的是能斩铁甲三十札,他们做的铁甲不多,便用之前?的废铁片来代替,云清叫来薛棋,把刀递给他。
薛棋一见刀的锋芒便知这是把好?刀,他沉住气,先用了?之前?造的刀,只?砍下去十六札,然后才换成新造的刀。
他握住刀用力往下一砍,他自己最先感觉到了?不同?,手下的铁片像是忽然变软了?一半,瞬时之间,三十张铁片都被斩断,而他手里的刀则是丝毫无损。
薛棋眼中放光:“王妃,这便是新造的武器吗?”
周武比他还?激动:“大人,成了?,真的造成了?!”他手舞足蹈,能造出?这么好?的刀,他便是现?在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云清神?情镇定,他笑着道:“是,以后大伙儿都会有。”
“周铁工炼钢有功,重重有赏。”
周铁工也是现?在才知道云清的身份,他实打?实地拜了?下去,真心诚服:“小的多谢王妃。”
薛棋先行退下,云清留下周武,又给他讲了?几种别的工艺。
除了?极为?先进的苏钢法?,还?有能大大提高鼓风效能的水排技术,以及生铁淋口的工艺等,周武边听边琢磨,目光越来越炙热。
最后,云清把自己记录这些技术的小册子交给周武:“周铁工,冶铁场便交给你了?。”
周武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收好?,恭敬地应道:“王妃尽管放心,小的定会为?您炼出?大瑜最好?的钢,铸出?最好?的兵器。”
这日,钱佑才在府中举办寿宴,邀请贺池参加。
贺池等?到寿宴快开始时才去, 宴席上大多都是宁州的官吏, 还有一些本地的富户, 有贺池在,众人都很?拘束,贺池让人赏赐了不少东西,没待多久便准备离席。
钱佑才自是要亲自送他出府,两?人走到花园时,却正好碰到一个身着藕色衣裙的少女带着丫鬟从另一侧款款而来。
孙莺儿见到贺池眼睛一亮, 她盈盈一拜,嗓音活泼轻快:“莺儿见过王爷。”
这里是前院,按理来说不该碰到女眷,钱佑才看了看孙莺儿主?仆身后,没有见到自家?引客的下人,心下便有了思量。
他头疼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前些日子, 衙中实?在缺人主?事, 他便向王妃请命让张遇维的副手孙奇胜暂代通判,孙奇胜虽然处事油滑,为官多年却也有几?分手段,总算分担了一些他的压力。
孙莺儿是孙奇胜的小女儿,前几?日孙奇胜便和他提过, 自家?小女儿倾慕王爷, 想请他探探王爷的口风。
钱佑才也琢磨着,贺池府中只有云清一位男王妃, 连个传宗接代的侧室或者侍妾都没有,这件事的性质和之前送舞女不同,他便没有一口拒绝。
谁知他还没考虑好,孙莺儿就如此?大胆地直接找到了王爷跟前。
他看着贺池,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贺池的脾气他算是百官之中领会得最深的,因此?虽然他在众官面前能绷得住,心底里对贺池却是敬畏的。
贺池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地略过了请安行礼的孙莺儿,往院外走去。
一声“起”字又?低又?沉,透露着和他外表极为相符的冷酷和漠然。
钱佑才抽了抽嘴角,一边庆幸自己没有答应说和亲事,一边在心里猜测贺池难不成真是个断袖,落莹那种娇媚的舞女不喜欢便算了,大家?闺秀他也不愿多看一眼。
贺池腿长,步子迈得大,没一会儿便走出老远,钱佑才顾不得再腹诽,连忙捧着肚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孙莺儿站在原地,咬着嘴唇看着贺池的背影,心有不甘。
......
二月十九,瑞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今日是瑞王的生辰,宁州府衙的官吏全都来到王府为王爷庆贺,地方县官也派了下人送来贺礼,封宁城中办起了集市,热闹非凡。
官吏们都带着家?眷前来,打眼一看,席上竟是坐了不少未出阁的闺秀小姐,且都盛装打扮,个个娇嫩艳丽。
许芸往主?位上看了一眼,这些时日韵华绣房接了不少急单,自从王府要举办宴会的消息传出后,城中的贵女都在忙着准备衣裳首饰。
王府中没有女眷,谁都想先嫁进来占住头一份的恩宠,说不得便能先诞下孩子,站稳脚跟。
王妃这段时日又?恰好不在城中,许芸有些担心,怕王爷真的看上谁纳入府中,王妃回来后会伤心。
她心明眼亮,自是能看出王妃对王爷的情谊,只是自古有权有势者,又?哪里来的专情……
贺池坐在主?位,眼神都没往坐席上扫,百官庆贺,他也时不时举杯回应。
酒过三巡,孙奇胜站起身,对贺池拱手道:“王爷,小女孙莺儿听闻王爷剿灭山匪的事迹之后十分钦佩,特?地学了一只剑舞,向您祝贺。”
贺池向这边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孙莺儿从孙奇胜身后站起身,低头向贺池行了一礼,便随下人前去准备。
没过多久,她便换好衣裳拿着剑回到了宴上。
琴师奏乐,孙莺儿随之起舞,她穿了一身窄袖衣裙,披帛缠绕固定于肩上和手臂,配合她舞剑的动作飘逸飞舞,煞是好看。
众人看得入神,其余贵女都暗中绞紧了手帕,这孙莺儿,当真是豁得出去。
上首的贺池却在看着手中的酒杯出神,云清月初便从屿县启程回来了,只是路上他又?去了几?处正在修路的地方巡视,耽搁了不少时间,今天晚间才到绿水县,估计还要两?日才能回来。
一个月没见,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众人抚掌的声音将贺池拉回神,他这才发现乐声已经停了,孙莺儿正挽剑向他拜贺。
贺池点了点头,并没多说什么,只让人赏了孙大人一家?。
孙莺儿换了衣裳回到席上,面上带着得色。
父亲特?意打听过,据说昭贵妃娘娘生前便爱舞刀弄剑,王爷也是英勇善战的大英雄,想必比起娇滴滴的柔弱女子,王爷会更喜欢飒爽一些的。
她精心准备多日,便是为了今日一鸣惊人,既然父亲说钱大人那边说不通,她便自己争取。
她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刻意投其所好之下,她相信王爷身边的位置必定能被?她抢到手里。
饮宴之后,宾客散尽,元福去门口送客,贺池挥开别的小太监,独自去了花园。
今夜月色明亮,整个花园都被?洒上一层清辉。
贺池从凉亭边上的柜子里掏出一罐鱼食,往荷花池中撒了一点。
贺池趴在栏杆上,目光散漫地盯着渐渐沉底的鱼食,过了一会儿,一群胖乎乎的鱼欢快地游了上来,张着嘴巴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还飘在水面上的鱼食顷刻间就被?扫荡一空,贺池勾起嘴角,又?撒了一点。
鱼群很?快吃完,又?张着嘴巴讨食。
贺池却不再喂了,他今天早些时候已经喂过一次,喂太多怕这群傻鱼会把?自己撑死?。
鱼群讨不到食,扭着圆鼓鼓的身子,很?快便游去了池底,失去了踪迹。
贺池看着平静下来的水面,声音有些低:“你们主?人怎么还不回来……”
一道细微的风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贺池侧身,反手接住了扔向他的盒子。
程樾大步迈进亭子,趴到了贺池旁边的栏杆上。
他熟门熟路地从贺池手里的罐子里揪了一点鱼食,撒向水面。
贺池皱眉道:“别再喂了,已经喂饱了。”
程樾嗓音带笑:“怎么只许你一天来看好几?次,我?就喂了这么一点都不行?”
贺池没搭理他,转身把?装鱼食的罐子放回了柜子里。
鱼群很?快浮上水面,程樾有些疑惑地道:“怎么看着胖了些?”
这些鱼是云清养的,一段时日不见,看上去似乎胖了不少。
贺池动作一顿,斩钉截铁道:“你看错了。”
程樾:“……”
行吧,你过生辰,你说的都对。
程樾站直身伸了个懒腰,问道:“要喝酒吗?”
这几?年程樾一直在外面奔忙,每逢程昭和两?位程将军的忌日却会想尽办法地赶回来。
贺池不是会倾吐心事的人,程樾便只是陪他喝酒,两?人大醉一场,便又?起身重新出发。
贺池摇了摇头。
今日在宴席上他一直走神想起云清,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现在已经有了两?分醉意。
“不用了,多谢。”
程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之间还说这些。”
不需要用醉酒来麻痹自己的痛苦是好事,程樾笑了笑,真心为他高兴。
月上梢头,贺池离开凉亭,回了主?院。
他本想去梦溪堂,却又?觉得那里空空荡荡,让人越发怀念之前有那人在时的热闹。
快回来了,贺池不停告诉自己,他很?快就回来了,才能遏制住想立即骑马去绿水县找他的冲动。
元福公?公?守在门口,替贺池推开门,贺池却像是突然做好了决定,转过身便要离开。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传进贺池的耳中:“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贺池猛地转身向院内看去,就见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梨花树下。
树上挂满了灯笼,满树彩灯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暖光,而他正满面笑意地看着自己。
贺池大步走上前,他眼里都是惊喜的光,嗓音却有些沙哑:“不是应该还在绿水县吗?”
云清摸了摸他的脸:“王爷的生辰,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云清一身骑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想到他为了回来给自己过生辰,定是骑马赶了许久的路,贺池心里满涨,握住他的手便低头吻了上去。
云清被?贺池拥在怀里,手也被?他紧紧握住揉捏,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侵占,连呼吸都滚烫。
漫长的一吻结束,云清靠在贺池怀里平复呼吸,却发现贺池有意识地和他隔开了一点距离,云清抬头看着贺池有些发红的耳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也被?这股热意传染得烫了起来。
云清站直身,他清了清嗓子,伸手牵住贺池的手带着他往厨房的方向走:“王爷也来尝尝我?煮的长寿面。”
厨房点着灯,灶膛里燃着小火,煨着锅里的高汤,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