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那可都是达官显贵住的地方啊……
百姓们?躲在家中瑟瑟发抖,他?们?一边对于土匪们?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感到恐惧,一边将家中的烛火全部熄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家人全部躲在一起?祈求平安。
这?一夜如此漫长,所有人都睁着眼睛看着天光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却依旧没几个人敢出门。
进城卖菜赶集的村民?看着空荡荡的街道陷入迷茫,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天光大亮,一些受生?计所迫的百姓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查看情况,便和?暗自纳罕的村民?撞了?个正着。
村民?们?听说了?昨晚的事?俱是一惊,有人不信,明明今天城内一片祥和?,哪像是被土匪劫掠过的样?子?信了?的却已经开始恐慌起?来。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连城里?的大人他?们?都敢下手,若是我们?遇上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吧?”
“不知道昨晚到底结果如何,咱们?有没有打赢。”
“打赢?别做梦了?,如果能打赢怎么会任由土匪抢到脸上还毫不作为?”
越来越多的人从家里?走出来,众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昨晚的事?,官府却在这?时派了?衙役出来张贴告示。
百姓们?一窝蜂地涌上前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衙役接连贴了?三张告示,识字的百姓当即念了?出来:“龙虎帮土匪昨晚夜袭瑞王府,现四位当家均已被活捉,另有四百余名土匪被关?入大牢,择日审理,其余龙虎帮土匪均已伏诛。”
人群之中当即一片哗然。
“这?是真的假的?!”
纵然是官府亲自贴出来的告示,可这?件事?实在是超出了?众人的想象,百姓们?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不可置信。
衙役站在边上,点头确认道:“自然是真的!昨夜王妃领着我们?和?宁州大营的兄弟一起?抗击土匪,后来王爷带人赶到,全歼了?夜袭王府的土匪,之后又让人诱敌下山,用计生?擒了?龙虎帮的大半土匪。”
年轻的衙役右手上还包扎着布条,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自豪,他?昨晚全程都参与了?打斗,剿匪的功劳里?也有他?的一份呢,到时候告诉爹娘,他?们?必定?也会为他?骄傲的。
百姓们?却是炸了?锅。
“快,你快给我一巴掌,我不是在做梦吧?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这?伙杀千刀的土匪伏诛?”
老者一旁的好友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脸上也满是兴奋:“这?下清醒了?吧?是真的,是真的!我要回家祭拜我娘,告诉她这?件天大的好事?。”
“太好了?!太好了?!王爷英明,王妃英明!”
“……”
大伙儿都陷入激动的情绪中,有人当场高兴得落泪,有人则是想起?了?被土匪害死的亲人,边哭边道:“娘你看见了?吗?王爷王妃把龙虎帮灭了?,娘……”
有人自发地去王府前磕头道谢,有人则是飞快地跑回家到处串门四处扩散这?个消息,知道这?个喜讯的人越来越多,告示牌之前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整个封宁城竟是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气氛中。
就?在这?样?的气氛里?,青玉巷的赵老爷一家却在准备出门。
有熟识的邻居路过,招呼他?道:“老赵啊,听说龙虎帮被铲除了?,你去看热闹了?吗?”紧接着看到他?家小厮搬着箱笼出来,邻居好奇道:“诶?你这?是要去哪?”
赵老爷脸上一僵,几瞬之后才调整好脸色笑着应道:“知道了?,真是件大喜事?,我要带着夫人回一趟老家。”
邻居笑着道:“那正好,现下攀云山的官道能走了?,比之前要少绕许多路,实在方便了?不少,一路顺风啊老赵,等你回来再来我家喝酒。”
赵老爷笑着点点头,待邻居走开后,又变了?脸色一叠声地催促下人往车上搬东西。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们?终于要出发时,却见一伙披坚执锐的州兵跑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青年语气讥嘲:“赵老爷,怎么一听说龙虎帮伏诛,你便要跑了??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赵老爷刚想辩驳,青年便扔了?几张信纸给他?,赵老爷看过信,当即便脸色灰败地垮下肩膀。
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同样?的事?发生?在封宁城的好几处地方,州兵们?抓捕时并未遮掩,百姓们?也是这?时才知道,封宁城里?竟然藏了?这?么多龙虎帮的走狗。
众人纷纷唾弃,柳全带着人,将这?些勾结土匪的商户一家家地往牢里?逮,府衙的大牢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另一边,贺池带着跟随他?剿匪的小队上了?攀云山。
寨子里?只剩下一些没有战斗力的妇孺小孩,是其中一些土匪的家眷,除此之外,便是后山院子内被土匪们?掳来的人了?。
院子里?除了?二十?几名女子之外,竟然还有十?来名男子,众人都面色死沉,即使知道被解救了?也没有露出喜色,贺池没有多问什么,只告诉众人可以跟随他?们?下山,然后便可自行离去。
贺池让人带上了?刘元,轻易便进到了?库房,龙虎帮和?那些小匪帮不同,他?们?主要的收入便是和?商人的合作以及商队每年向他?们?缴纳的过路费,积累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
刘元为了?能捞到更?多的油水,一直便想挤走高实自己来掌管庶务,仗着吴天虎偏心,他?把手伸得很长,对库房的很多事?务都有了?解。
刘元抱过账本放到贺池面前,谄媚地笑道:“王爷,账本都在这?里?,还要找什么您告诉我,我保准给您找到。”
贺池随便翻了?翻,倒是意外地发现账目竟然记录得十?分细致,他?没有细看,吩咐下去将赃物和?账本全部装箱,带回封宁。
刘元为了?表功,将吴天虎房里?藏了?不少好东西的事?也抖搂出来,他?带着贺池前去,殷勤地打开密室,里?面放了?不少金银玉器,成色打眼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几幅画像,贺池不甚在意地打开,眼神却忽地凝住。
青衫墨发,低眸浅笑,上面画的赫然正是云清。
他?又打开其他?的几幅,果然都是各种各样?的云清,一些情态明显能看出是画师杜撰,却偏偏用了?云清的脸,贺池脸色发沉,眼神像要杀人。
难怪那个院子里?有这?么多男子,原来如此。
他?放在心里?只敢小心翼翼靠近的人,竟然被人这?样?亵渎,贺池一言不发地撕毁画卷,又命人端来火盆,默默地将所有画卷残片焚烧干净,然后起?身下令。
“回城。”
语调冷硬,让人不寒而栗,刘元惊觉自己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路战战兢兢,生?怕瑞王一个不爽便结果了?他?。
进了?城后,贺池让人把赃物送到府库,而他?则是带着犯人去了?大牢。
这?些家眷有些或许还没来得及做恶,有些却也是手上沾了?血的,具体要怎么判罚,还得等审过之后再做决定?,贺池让狱卒把人带下去,自己则是去了?最里?面的牢房。
不多时,令人胆寒的惨叫声从最里?面的牢房传来,土匪们?心惊胆战地挤作一团。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关?的正是吴天虎。
云清之前让商人们?出钱修路时便查了?他?们?的底细,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动和?龙虎帮有勾结的这?些商人,现在龙虎帮伏诛,这?些人听到消息后必定?会逃,他?必须马上派人去拿人。
昨夜抓了?那么多土匪,府衙中的衙役已经分身乏术,便只有动用宁州大营的人手。
云清把商户的信息交给柳全,柳全领命而去,他?又紧接着传了?元福公公过来询问府中的情况。
昨晚王府下人全都参加了?混战,纵然有侍卫们?挡在前面,可土匪凶残,下人们?在后面抵挡敌人时也有人不慎受了?伤。
云清沉吟道:“所有人每人发五两?赏银,若有受伤致残者,咱们?王府负责养着,调去做不需要体力的差事?,其余受轻伤者,每人补发五两?,伤好之后再上工,不扣工钱。”
元福公公连忙应了?,“奴才代他?们?给王妃磕头了?。”
王府下人大多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主家可以随意发卖他?们?,没多少主子会真把他?们?当成人对待,虽然这?些规矩自古如此,可元福公公也是从一个小太监做上来的,有时也难免会物伤其类。
元福公公没忍住抹了?抹眼角的泪,云清这?么做,实在让人敬服。
忙了?半上午,终于把紧要的事?全都安排妥当,云清惦记着回来复命的柳全,没有回房休息,打算在软榻上眯一会儿。
贺池到来时,整个梦溪堂都十?分安静,连阿舒也被打发去休息了?,他?径直走进书房,便见到了?歪在榻上睡着的云清。
他?慢慢走进,站在榻前低头看着云清。
所有人都以为吴天虎劫持云清是为了?和?他?谈判,没人知道他?还存着那样?的龌龊心思,若是云清真被他?劫走,他?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幸好他?们?不知云清的厉害,没有带上全部的人手,让云清昨晚靠着这?么少的人生?生?拖了?那么长时间,才没有让他?们?得逞。
云清睡得极香的模样?,呼吸轻缓,面容沉静,贺池没忍住伸出手,想要轻轻触碰他?的脸,却转念想起?自己刚从大牢回来,手上或许还沾有血腥气,便又收回了?手。
贺池从内室取出被子盖到云清身上,轻轻帮他?掖好被角,起?身的瞬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让我有机会回来救你。
云清睡醒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看着身上的被子?,便知应是贺池来过,毕竟阿舒给他盖被子?从来不?会像这样, 左一床右一床, 把本来便不?大的软榻塞得满满当当, 边角也掖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他整个人埋在柔软的被褥间,身周是一片融融的暖意,云清惬意地?呼出一口气?,他这一觉睡得很沉,像是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醒来却忘了干净,只在心间残留了一点愉悦,让他生出一种懒散的满足感。
阿舒推开书?房的门缝闪身进来,又连忙把门掩好?。
已经进入冬月中?旬,白天有太阳晒着时还算暖和,早晚却已经泛起了寒意,今日有风, 便刮得人更觉寒冷。
阿舒打算进来给他家少爷烧个炭盆, 怕他因为这骤然冷下来的天气?着凉。
他搓着手往里走?,却冷不?防听到了云清的声?音:“阿舒,什么时辰了?”
阿舒睡了一觉又恢复了活力,他抬头脆声?应道:“少爷你?醒啦!马上就戌时了,少爷饿了吧?厨房已经备好?晚膳了, 少爷起来就能用。”
阿舒说?着上前点起灯, 驱散了一室昏暗。
云清眯了眯眼睛,撑着身体坐起身来, 今天一整天他只用了早膳,现在确实感觉腹中?空空。
阿舒过来服侍云清起身,云清身上的衣服睡了一下午已经全是褶皱,阿舒便去取一套新的来给他换,云清看着阿舒捧过来的一袭红袍,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时候的衣裳?”
他的衣服大多是月白天青之?类的浅色,是阿舒根据原主一直以来的喜好?置办的,云清也没有特别的偏好?,便就这么延续了下来,所以骤然看到一件色调这么迥异的,他才有些惊讶。
阿舒应道:“是元福公公前两天送来的。”他怕云清不?肯穿,连忙道:“昨晚这么惊险,合该穿穿红压一压呢,这件衣裳绣工很好?,少爷穿上肯定也好?看的。”
云清失笑道:“小小年纪谁教你?的?”不?过他本来就不?挑剔这些,阿舒一片好?心,他便接过来换上了。
阿舒嘀咕道:“他们都这么说?的嘛,可以驱灾辟邪的……”他边说?边伸手帮云清整理衣裳,系好?腰带后,阿舒上下看了看,眼睛一亮:“少爷,你?穿这身可真好?看!”
云清平日里着浅色衣裳显得温和俊逸,穿上这种艳丽的红衣则是十足的矜贵,像是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世家公子?,又像是金銮殿中?刚刚走?出的状元郎。
阿舒取出一块玉系在云清腰间,只觉得自家少爷简直是天底下最?最?好?看的人,对着云清夸了又夸。
云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有些恍惚,脑海里前世那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青年已经渐渐变得陌生,取而代之?的,是青衫长发的他,是在郊外策马扬鞭的他,是点着烛火批阅政事的他……
阿舒看不?懂云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猜测云清大概是不?喜欢这身衣服,便小心地?说?道:“少爷若是不?喜欢阿舒去寻一套别的,少爷别不?高兴。”
云清收回心神,摇了摇头笑道:“没有,阿舒的眼光很好?,走?吧,去用膳。”
阿舒一听他家少爷夸他,当即笑开来,连声?应是。
晚膳准备得十分丰盛,云清胃口大开,吃得很香,刚放下筷子?,便有下人进来通传——王爷来了。
云清起身去迎,刚走?出正房,贺池却已经跨过了垂花门,向这边走?来。
贺池这会儿也换了衣裳,一身玄色绣金纹的大衫,以红色滚边,头戴鎏金冠,腰间束着红色腰封,搭配上他锐利的眉眼,看上去便像是哪个世家走?出的俊美嚣张的少年郎,走?在街上会被塞满一身的手帕香包的那种。
云清很突然地?想起,贺池今年也才十八,比自己还小了两岁,只不?过因为他是王爷,平日里十分沉稳可靠,才总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
待他日江山平定,贺池以真面?目立于人前,自然会吸引无数的好?姑娘倾慕于他,他的身侧合该配一位像昭贵妃那样飒爽的女子?,或是温柔解意的大家闺秀。
到时自己功成身退,只做个逍遥闲人便已足够,可他却偏偏喜欢上了自己,云清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不?知贺池是一开始便喜欢男子?还是一时之?间错认了自己的感情,他不?能戳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贺池从跨过垂花门起,眼睛便再也不?能从云清身上移开。
红衣墨发,翩翩公子?。
贺池想,若云清没有嫁给自己,他一定会穿上状元冠服,他该是多么耀眼,他还未夺魁便名动?京城,若是真当上状元,想必京中?闺秀名门贵女无一不?想嫁给他吧?
贺池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若是那样,他现在应该已经和哪家小姐成亲了吧?而自己应该还在京城蹉跎岁月,拼尽全力谋求离京的方法,他们或许永远不?再会有交集……
云清不?知他心中?所想,笑着招呼他:“王爷用晚膳了吗?”
贺池看着云清的笑脸,突然有些沮丧,他本可以去过那种生活,现在却在这里陪着自己历经生死,他本不?必受这种罪的。
贺池看着云清笑意盈盈的模样,强行压下心里冒出的万千思?绪,点了点头应道:“吃过了。城中?今晚有大集,王妃想去看看吗?”
云清有些疑惑:“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贺池解释道:“龙虎帮伏诛,百姓们极为开心,自发举办的,钱大人上报到王府,本王也允了,城中?现在颇为热闹,你?要?去吗?”
云清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阿舒的眼睛倏地?睁大,亮晶晶地?看着他,云清笑着应道:“去。”
他又转头对阿舒道:“府中?的下人也分批去看看吧,凑凑热闹,阿舒你?去告诉元福公公,让他安排,就说?是我的命令。”
阿舒高兴得蹦了蹦,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贺池也在,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贺池,见他没说?什么,便谢过云清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贺池:“……”
云清解释道:“阿舒年纪小,有些怕王爷,但是没有坏心的。”
却没想到贺池回了一句:“年纪虽小却忠心护主,配得上你?对他这么好?。”
云清笑道:“他若是知道王爷这么夸他,会很开心的。”
贺池不?置可否,对云清道:“走?吧。”
两人没有带随从,走?出梧桐巷后便汇入了热闹的人群。
虽然时间仓促,却能看出百姓们准备得十分用心,街边处处挂着各色灯笼,主街上被照得亮如白昼,吃食的香味飘得整条街都是,小摊贩们嘴上卖力吆喝着,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街上的人摩肩接踵,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几乎所有封宁的百姓和周边村子?里的村民都来参加了这场盛会,很多百姓都认识云清和贺池,他俩为了不?影响众人的兴致,出府前就戴上了面?具。
两人顺着人流慢慢往前行,很是感受了一把喜庆的气?氛。
这时,街边的杂耍摊子?突然开始敲锣,预告马上就要?开始表演,人们都往那边挤了过去。
事发突然,贺池怕云清和自己走?散发生危险,没顾得上多想便一把抓住了云清的手。
云清刚被人群裹挟着走?了两步,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拉了出来。
他抬头看着前方的背影。
贺池肩宽背阔,身姿挺拔,拉着他的手比他的大了一圈,那是一双握刀的手,他能感受到贺池掌心的茧子?贴在他的手背上,是粗糙的,却无端让人觉得安心。
贺池牵着云清挤出了人群,进到街边的一条巷子?内。四周已经没有了汹涌的人潮,贺池却握着云清的手舍不?得放开。
他清楚那双手是怎样的修长好?看,一直便很想知道将它握在手中?是怎样的感觉,今天终于幻梦成真,他怎么舍得放开?谁知道下一次能握到又是什么时候?
巷子?不?长,里面?没有挂灯笼,主街的彩灯只能照到巷子?口,深处却仍是漆黑的,
贺池强作镇定:“巷子?里黑,本王带着你?走?。”
云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劳王爷。”嗓音依旧温润柔和,被他握着的手也没有往外挣脱,贺池心下一定,知道云清没有多想,微微松了口气?。
两人穿过巷子?来到另一条街,这条街没有主街那么热闹,却也有不?少抢不?到主街位置的小摊贩在这里摆摊。
灯火明亮,两人拉着手的身影便格外显眼,贺池依依不?舍地?松了手,或许是仗着有面?具遮掩,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失落。
云清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便觉得心里像被一只因为主人冷落而委屈的小狗轻轻蹭了蹭,涌出一阵酸软。
没有了周遭的欢声?笑语,两人间的气?氛便显得有些许冷清,云清看到一个卖玉佩玉坠子?的小摊铺,径直走?了过去,贺池默默地?跟着他。
云清认真挑选了一番,看到角落里的一个坠子?时眼里泛起了笑意,他伸手拿起来,贺池低头看去,便见他拿着一个小狗形状的玉坠子?笑着问摊贩:“店家,这个多少钱?”
小摊贩脸上也带着笑:“今晚小摊的所有东西都是特惠价,客官,这个坠子?二两银子?。”
今日是全城百姓的好?日子?,小贩的价格报得实在,没想多赚银子?,只想让大伙儿都开心一下。
云清挡住了贺池要?付钱的手,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元宝递给摊贩,“不?用找了,祝店家生意兴隆,日子?越过越好?。”
“诶!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摊贩早就看出两人家世不?凡,便也没有推拒,讨个好?彩头,他拿起一个小狐狸形状的玉坠子?塞给云清,这块玉坠比小狗的小一些,水头和雕工却都要?更好?,小贩喜笑颜开道:“祝公子?也事事顺心,吉祥如意。”
云清便也笑着收下了。
云清将两个玉坠收好?,离开小摊继续往前走?去,走?到桥边的一颗大柳树下时,云清停住脚步,从荷包里取出了他选中?的小狗玉坠,掌心朝上摊在贺池面?前。
贺池不?确定道:“这是……送给我的?”
云清笑道:“王爷别嫌太便宜就成。”
贺池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正色道:“怎么会?”
他伸出手正要?从云清掌心拿回玉坠,云清却故意缩了缩手,贺池神色一僵,却听云清道:“王爷救命之?恩,云清无以为报,这块玉坠可以让我帮王爷做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永不?作废。”
贺池仍停在半空的手抖了抖,一时之?间,无数想法从他心中?冒了头,最?终却全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贺池嗓音低沉:“王妃本就是因为本王才遇险,何谈救命之?恩?礼物本王收下了,承诺便不?必了。”
云清心下叹了叹,若贺池能稍微卑劣哪怕一点,他也不?至于这么心软,进退两难。
云清将玉坠塞进贺池手里:“王爷不?必说?因为你?遇险这种话?,我们的利益是共同的,这也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贺池握着掌心的玉佩 ,上面?似乎也沾上了云清的体温,他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两下,然后便举到了云清面?前。
“本王现在就想要?王妃兑现承诺。”
云清有些意外,却还是应道:“王爷请讲。”
贺池认真道:“本王要?你?以后每天都陪本王用膳。”
云清的眸子?颤了颤:“王爷确定?”
贺池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补充道:“本王什么都不?缺,程樾走?了,现在缺一个陪本王用膳的人。”
云清垂眸看着在灯笼的暖光下越发显得色泽温润的小狗玉坠,片刻后才抬眼看向贺池,笑着点头应道:“好?。”
封宁主街上。
最热闹的时候渐渐过去, 街上的人群比起最开始少了许多,一些?小摊铺已经卖空了货物,开始收摊。
突然, 一对?中年夫妻带着几个壮汉气势汹汹地闯上街, 打破了欢乐祥和的气氛。
“在那儿!快, 抓住她!”中年汉子四处寻觅的眼睛倏地亮起,伸手指向一个正在人群中迈步疾奔的年轻姑娘。
他身后的几个汉子正是年轻力壮,闻言当即便追了过去,这会儿街上人少,他们?没什么阻碍,没多久就抓到了女子。
那对?夫妻也追了上来, 妇人还?喘着气,中年汉子对?着女子的脸就甩了一巴掌,“让你跑,出去了几个月现?在胆子肥了是吧?”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几个农家汉拽着女子便要往回?拖。
女子抵挡不能,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为首的夫妻二人不悦地咒骂着, 妇人更?是扯了自己的手帕便要塞进女子嘴里把她的声音堵住。
周围的路人指指点点,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上前?拦下了几人:“你们?做什么?当街也敢抢人吗?”
那妇人见有人挡道,闻言当即呸了一声:“这是我家的家事,用你多管闲事?”
仗义执言的路人是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他家媳妇就在旁边,一听妇人说话这么难听便也忍不住开了口?:“你这婆子, 上来就骂人算怎么回?事?你说是家事就是家事吗?若真是家事这姑娘怎么会叫得这么惨?”
妇人狠狠地剜了被汉子们?抓着的年轻姑娘一眼, 恨声道:“这就是我女儿,她一身贱皮子, 我这个当娘的还?教训不得了?”
姑娘露在外面的手脸上都是伤,而且伤痕很新,明显能看?出是不久前?被刚打出来的,她拼命地想?挣脱汉子们?的束缚,嘴里也不住地叫着救命,周围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见状都觉得不大对?劲,纷纷出言。
“你说是你女儿就真是吗,你有证据吗?”
“哪里会有人打自家女儿打得这么狠啊……”
“就是!你不证明别想?带人走。”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街边的衙役也发现?这边的情况不对?走了过来。
今晚集市上人多,为了谨防小偷拍花子这些?宵小趁机作?乱,钱大人派了衙役们?出来维持秩序,街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站了一个衙役。
那对?夫妻被众人质问得面红脖子粗,正待脱口?怒骂,却见到众人让进来了一个衙役。
两人脸色一变,当即便对?着衙役跪下磕头?道:“大人,大人您评评理啊,我家丫头?偷跑出来,我带人把她抓回?去,这犯的哪门子事?这些?人却围着我不让我走,硬说我是拐子,我们?可是正经的良民啊……”
众人见妇人一通话说得颠倒黑白,倒像是他们?是恶人一般,当即便火大地骂了起来。
衙役不得不出手维持秩序,“好了!都住口?,一个一个说。”
衙役先看?向被人抓着的姑娘,看?见那一身的伤,他的语气也不由放缓:“姑娘,这是你爹娘吗?”
红梅抬起脸,一张清秀的脸上印着巴掌印和被指甲挠破的血痕,她咬了咬牙,心知?这便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正好抓着她的几个汉子因为见到官差下意识的惧怕松了手劲,红梅拼尽全身力气终于挣脱了束缚,她冲到了衙役面前?边磕头?边道:“大人,求你救救我,他们?要杀了我!求求你……”
她磕得极为用力,额头?上迅速见了血,很难不让人相信她说出的话。
妇人当即便冲上来拉她,“你这个贱丫头?,一条贱命,赶紧跟我回?去……”
衙役上前?把红梅挡在了身后,几个心善的妇人连忙把女子扶起来,拿出帕子给她擦额头?磕出的血。
妇人还?想?上前?拉人,衙役将腰间的刀微微拔出一截,沉声道:“再不说出真相,我便将你们?以?拐子的罪名拿入大狱,到时候你再到公堂上分说明白。”
妇人见此情况,哇地一声便哭嚎着坐在了地上,“还?不是都怪那个贱人,她被土匪污了清白,不将她抓去浸猪笼,以?后我家其他的姑娘要怎么嫁人啊?”
中年汉子也赶紧附和:“是啊大人,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不这么做我家在村子里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几个年轻小伙儿也被吓到了,生怕被抓进大牢,连忙跪下道:“大人,我们?都是一个村的,是她家雇我们?来抓他家半路逃跑的女儿,我们?可不是什么拐子,大人明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