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岚穿了一件深红百鸟朝凤旗袍,气质冷艳,生人勿近。
程卫国在她边上,许久未见,阮绪才注意到他胖了,双眼皮都撑开不少。
程卫国说:“回来了?”
程烬看他一眼,“嗯嗯。”
两人对视,程卫国看了阮绪一眼,没说话。
阮绪对着宋岚笑笑,“今天在这吃饭?”
“来陪你们过除夕夜。”
宋岚走过来,摸出一个厚厚的大红包,一脸慈爱。
“新年红包。”
阮绪伸手接,很沉。
随后,宋岚冲着程烬挤眉弄眼,“一万一哦。”
程烬点点头。
万里挑一,好兆头。
阮绪抬眼看了看母慈子孝的两人,心里忽然很烦。
一转头,就对上程卫国打量的眼神。
表情一顿,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臆想。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张带着口罩的脸,举着手术刀,沉默的把自己刨开,最后只剩下一具支离破碎的躯壳。
阮绪仿佛被人抽去灵魂,呆傻的望着一脸阴沉的程卫国——
下一刻,程烬伸手捂住他耳朵,低声说:“别看。”
阮绪骤然回神,脸色有些白。
语调慌乱,“我...换衣服,很快的。”
说完后,脚步纷乱跑上楼。
程卫国微微眯眼。
宋岚垂眸,撩了一下头发丝,语气趾高气昂的,“人丑就是遭人嫌咯!”
程卫国表情一顿,没发作。
这个家,他谁都惹不起,惹得起的,想要自己的命!
程烬看他,“要不你回檀宫?这真不欢迎你。”
程卫国看着他沉默,看着他那双拒人的眼睛,沉默许久,叹口气。
“....你外公让我务必在这吃年夜饭,你岚姨监督。”
程烬若有所思,眼神复杂看他,舔舔唇:“可能是想着那边人都死了,怕你孤单。”
“.....”
他说:“你不想问问我?”
程烬抿唇,“问什么?”
“在院子吧。”程卫国大步走出客厅,“想问什么都可以。”
厨房里,宋妈和徐管家忙得乒乒乓乓的。
“我想,阮绪杀了这么多人,应该很难独善其身。”
程卫国出来后,就卸掉那股尴尬气息。
随着而来的,是冷厉,带着上位者的蔑视感。
程烬视线落在他眼上,很平淡。
“什么意思。”
“你能查到的,我会查不到?”程卫国笑了笑,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我吃的盐比你吃饭还多。”
“二叔他们的死和他没有关系。”
“自欺欺人?”
程烬岔开话题,“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程卫国看他,皱眉想了一会,“五年前的事情,谁记得?”
程烬看他:“我在西南地区那会的事情。”
“没有事情发生。”程卫国说。
屋里应该是弄好菜,宋妈大嗓门的声音响起。
“吃饭了!吃饭了!”
程烬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
程烬眸色意味深长望着他,嘴角噙着笑:“我笑你蠢得可怜!”
“笑你身居高位多年,依旧是蠢货一个!”
“除了攀附外公,专研权利,脑子里一无是处!才惯得二叔他们一帮人为非作歹!”
程卫国当时就急了!
“逆子!你在说什么!”
程烬微微眯眼,看向他,语气严肃:“我问你,六年前,二叔和那个裴昶争书记时,裴昶后面飞来横祸,两条腿都截肢了!你敢说你没参与!”
说到这,程烬压不住心中怒火。
“还有小姑,她仗着你和二叔身份!酒驾拖着人五公里!人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你...你...血浓于水啊!叫我如何忍心?!”
程卫国后槽牙紧绷,浑身发着抖,声音又怒又急。
程烬舔了舔嘴角,表情挂着嘲讽。
“你也知道血浓于水啊?”
程卫国没懂他的嘲讽,颤着声反驳:“你爷爷奶奶走得早,我是看着你二叔他们长大的!帮亲不帮理!”
程烬顿了一秒,抬脚就走。
屋里热闹非凡,宋岚挨着阮绪,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面庞安静温软,透着人妻的诱惑。
人妻?诱惑?
程烬表情一僵,随后耳尖忽然发烫。
可不就是人妻嘛!
吃饭时候,程烬越看阮绪脸越红,脖颈都是红的。
宋岚凑过来问:“你发春了?”
“...没有。”程烬不敢在看阮绪,食不知味的吃着年夜饭。
忽地,觉得这个年,过得好顺利。
下一秒,就听见程卫国开口说——
“结婚这么久了,也该有一个孩子吧?”他这话是对着阮绪说的。
阮绪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抬头木木看着他。
宋岚也插上一句,“该不会是阿烬不行吧?这么久了,真的没动静哎!”
这时,程烬眼皮酷酷狂跳。
阮绪淡定夹菜吃饭,也没搭理谁。
程卫国呛她一句:“阿烬是S级alpha,怎么会不行?!”
“S级alpha就一定行?”
宋岚回想刚才程烬色眯眯的样子,很无语:“alpha长期乱来,不节制,照样不行的。”
程烬看她一眼,本就烫红的脸,更烫了。
不是羞的,是气的。
程卫国和宋岚,你一句,肯定是质量不行,我一句,他身体不好的。
听得阮绪头都大了!
好不容易吃完年夜饭,他脚下生风躲回房间去。
程烬咬了咬牙,开口制止吵得不停的两人。
“再吵,滚出去!”
程卫国:“我是你亲爹!”
宋岚:“我要告你妈去!”
程烬:“.....”
等他上楼后,就看见阮绪杵在门边,一脸纠结。
他问:“怎么了?”
阮绪不知要如何说,眼神无比纠结,忍了一会儿。
在程烬狐疑的目光下说:“其实...你没问题的,你很行。”
程烬大脑一下空白,后背都麻了,喉头狼狈的吞咽起来。
声音有些打颤:“就当你夸我了。”
阮绪微微睁眼,奇怪回一句。
“我就是在夸你啊。”
程烬垂眸看他,看着他露出的白皙脖颈,咽下口中干涩。
“我是说,当你夸我体力好,活也好,不是夸我人很行。”
“....不要脸。”阮绪都没看他,转身就爬上床。
程烬哼一声,视线直勾勾盯着他微微发粉的耳尖,吞了吞口水。
还好,那句还能涩没说出来。
“事实如此,怎么骂我了?”他说一句。
阮绪拉被子盖上,才说:“新年快乐。”
他刚说完,卧室里,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程烬眸子渐深,一颗空洞的心填的满满的,语气带着笑,“新年来一次?”
“什么?”阮绪没听他的话,回过头看向他。
程烬清了清嗓子,“我说,你再这样说话,我就操你。”
“.....”阮绪抿着嘴,眼神无比嫌弃的看着他。
下一秒,一个枕头朝他砸来。
“滚出去!”
程烬抱着枕头走出时,脸上都是笑意绵绵的。
刚好上来的宋岚,见他这副模样。
皱眉,满脸嫌弃。
“啧,新年第一天,你就这样?”
程烬甩着枕头,打她一下。
宋岚更嫌弃了,“咦~”
她往旁边躲开,语气都要笑疯。
“你该不会求春未果,被撵出来了吧!”
程烬皱眉,反驳:“我没有。”
宋岚“呦呦呦,借口,解释就是掩饰!”
狗嘴吐不出象牙,程烬抱着枕头不想搭理她。
下一秒,宋岚就正经起来。
“北司是你安排的?为什么?”
她不理解,也想不明白,程烬到底在做什么?
要是搁在她身上,提着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什么都解决!
“你当年为什么放任我妈嫁给他?”程烬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起来。
宋岚表情骤然僵住,眼眸转一圈,视线落在程烬脸上。
说:“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问什么我这个做什么?”程烬直白怼回去。
“.....”
在程烬走进隔壁卧室时,宋岚眼底闪着寒意。
因果轮回吗?
阿蕴的死都是不清不楚的,所以阮绪的到来——
是福?是祸?
宋岚眼睫轻颤,视线落在二楼入口处,盯着面无表情走上来的宋妈。
“东西查得怎么样了?”
宋妈没了以往和蔼温和模样,冷冰冰看着宋岚。
“程卫国和徐家守口如瓶,无从下手。”
宋岚回头看了一眼主卧的门,低声说:“守着他,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那个医疗团队是境外的,不好搞。”
才几日没见,程烬发现他脸颊凹陷,黑眼圈很重,有些浮肿。
“胆子也是大,都不调查人员信息,直接切了器官。”
程烬微微皱眉:“境外的?”
“这个医疗团队属于三不管的雇佣人。”
游砚左看右看,才说:“摘去器官都是小场面的,还有更换腺体的,更夸张的萃取脊髓液,返老还童!”
程烬凝眸。
摘取器官。
换腺体。
“还记得你妈的死没?”游砚揉揉全是血丝的眼,“我听我妈说,你妈就是死后,脊髓液被抽了,S级omega腺体还下落不明,所以岚姨一直在查。”
程烬看他一眼,“你这边查到什么?”
游砚摇头,“毫无头绪,能和你妈事情挂钩的,只有摘取阮绪哥哥器官这个团队,岚姨可能知道更多一点。”
新年第一天,谁的心情都不好,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回去路上,他接到萧煜电话。
他奶奶死了。
程烬闭了闭眼。
终于消停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去便利店,特意买了一瓶江小白。
傍晚时分,天很暗,很冷。
程烬眼底一片猩红,酒精的迷离感让他大脑无比清醒。
推开门,他奶奶的尸体就停放在祠堂正中央,盖着白布。
明明很冷的天气,居然还摆上冰柜制冷。
他爸程卫国脸上神情阴沉的可怕,仿佛要吃人似的。
周围的小辈中,alpha表情还带着悲伤,omega脸色都是冷冰冰的。
“是臭了吗?都用上冰柜了?”程烬嘴一向毒舌,都没走过去,就做出嫌弃的表情。
程纾苦笑一下,他这个表哥向来独显惯了。
嘴是真毒!
他先说话,“保姆前两天回家去了,估计奶奶是夜里走的,今天早上才发现的,有点味。”
程烬皱眉,往后退几步。
“她不是最疼白家人吗?昨天白家人没来陪她过年?”
一说这,程纾表情更无语。
白家人看着傍不上程烬后,就和程老太太断了联系,亏得程家帮贴白家那么多年!
他小姑的大儿子江河走过来,喊程烬一声表哥。
直接走到陈老太太边上,撩开白布一角——
露出程老太太惊愕恐惧的表情,嘴唇长大,眼睛凸起,模样狰狞可怖。
很显然,是死不瞑目的。
程烬有些意外,“活这么大年纪了,居然是被吓死的?”
他这话一出,原本肃然的祠堂漾开小声噗呲笑声。
程纾也没忍住笑,“哎呀,这是在祠堂啊!”
这时,程卫国冷着脸,很不悦的说:
“那是你奶奶!死者为重!不孝子!”
这话就像火药引,点着程烬内心深处的怨恨。
他深深吸气,栀子花的信息素掩盖一屋子的臭味。
“少特么给我装!我妈走那会,她说得多难听!你怎么不说死者为重?!”
声音一出,祠堂又冷寂下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程纾记忆忽然回到十几年前,具体是十几年,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很冷很冷。
好像也是一个新年。
大伯母徐知蕴尸体被带回来那天,徐家、宋家还有程家的人挤满程家小小祠堂。
那会他很小,只听他妈说,被拖回来的大伯母后颈都被挖烂了。
据说人没被糟蹋,只是身躯不算完整。
他懵懵懂懂在祠堂冬青树下,撞见不比他大多少的程烬。
雪下得很大,那会程烬很瘦,在雪天中,更是瘦得触目惊心。
他喊一句:“哥哥。”
他本以为程烬会哭,但是——
程烬只是揉了揉发红的眼,没哭。
笑笑说:“天有点冷,我们回屋去。”
记忆散去,程纾回望程烬,冲着门边佣人说。
“有点冷,把门合上。”
门外,是冷清的新年。
程卫国抿着嘴,一言不发。
对上程烬,他总是要低一头的。
程烬望着程老太太尸体,心跳极快,忽然脑海里闪过阮绪冷冰冰的脸,慢慢才缓下来。
他艰难地坐在一边矮凳上,程纾递来烟,他看了一会儿,摇头拒绝。
“阮绪那边我通知了,十分钟就到这。”程纾知道他心中魔障。
程烬垂眸看着自己发颤的手,微微仰头,闭上眼,感受这一屋冷气,叹口气。
阮绪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来时,萧煜还说了一句玩笑话。
“今年是白虎当道,大煞,指定不顺!”
当时他还反驳,“活在二十一世纪,只信财神,不信其他。”
看见程家祠堂冷冰冰的,他都愣了一下。
上年纪的脸不少,但属于程烬家这一脉的,居然就只有他爸了。
“哥,嫂子来了。”程纾碰了碰眯眼打盹的程烬。
程烬转转脖子,侧头看着风尘仆仆的阮绪。
嗓音沙哑:“你来了。”
程烬抿唇沉默,过了片刻才说:“吃饭没?”
程烬摇头。
他这一天就和游砚在茶楼吃点,一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萧煜来时,把手里的乌鸡汤递给他。
“阮先生让带的,怕你饿了。”
程烬坐在小矮凳上,眼睛亮亮的看着阮绪。
小声说一句:“谢谢。”
阮绪避开他目光,转身走出去。
程卫国见不得程烬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鼻腔里冷哼出来。
没出息的东西!
一碗不值钱的鸡汤,这副德行!
看着程烬小口喝着鸡汤,程纾一脸歉意。
“对不住啊,都忘问你吃饭没!”
程烬摇摇头,“也不饿,你忙,没事。”
随后安静的喝着鸡汤。
程纾忽然脑子一烫,他这个堂哥能对平平无奇的阮绪那般执着,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个从出生就不被期待的人,看见一抹救赎自己的光明。
是坦然放手?还是拼命攥住?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
喝完鸡汤后,他坐在凳子上看了一会儿他奶奶尸体。
随后出去,发现阮绪站在竹篱笆前,盯着一捧干枯的栀子花出神。
程烬走在他身后,伸手环住他腰,很温柔:“想咱妈了?”
阮绪顿一下,视线从栀子花上移开。
“没有。”
程烬笑笑,“那你发什么呆?”
“祠堂里种满了栀子花,但没一株活下来的。”阮绪眼皮都没动,指着面前一盆。
说:“这株,还上了肥料和保温层,依旧没活下来。”
程烬神色微动,心里有些抽痛,好半晌才说。
“我奶奶最讨厌栀子花,她最爱种一株,就弄死一株,你说的这些保护,只是加快它死去罢了。”
冷风黑夜中,阮绪忽然说不出一句话,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程烬忽然笑起来,揉着他腰,“死就死了呗,活不下来不怪谁。”
等程纾主持大局,把丧事处理清楚,已经是十一点钟。
阮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萧煜说得对,今年很不顺。
新年第一天,他就熬夜了!
程烬忽然腻歪起来,半搂着阮绪,当着一祠堂程家老老少少,咬着阮绪下巴。
声音低沉:“困了靠着我睡。”
阮绪眼睛陡然睁开,瞌睡都被吓醒了。
微微侧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程烬。
眼中仿佛在说,你在做什么?!
“咬你。”程烬诚实回答,随后眼神示意阮绪,自己起来了。
阮绪脸上骤然一烫,看都没看他,只是指着他奶奶尸体。
“.....”
程烬笑两声,得寸进尺的咬他嘴角一下。
“都凉透了,看见又能如何?”
这下换阮绪无言了。
“真想干你。”
程烬说时,嬉皮笑脸的,眼神直勾勾的,恨不得当场就扒了阮绪衣服。
阮绪听不下去,偏头躲开。
程烬吸吸鼻子靠在他肩上,声音有些冷下来。
“真好,你还在....”
他声音很低,很温柔,也说的慢,就跟情话似的。
后面困得不行,他把阮绪塞在车里。
到凌晨时候,程烬看见一个娇小的omega坐在程卫国旁边。
冷嗤一声,他很想让阮绪来看看,好好谴责一通。
但是他没有,只是静静看着。
其实他也在想过,他妈到底是看上他爹哪点?
又丑!还贪权!
程家一大家子的吸血鬼!自己也还是一个讨债鬼!
真不知道他妈在想什么!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程烬回神。
“那是大伯的新女友,你应该还没见过。”程纾顶着一脸疲惫。
程烬“哦”一声,“看着很小。”
“嗯,很小。”程纾有些无语,但又不知说什么。
“变态!”程烬骂一句,起身离开。
回到车上,阮绪裹着小毯子蜷一坨,露出半张脸,眉眼温顺。
程烬鬼使神差下,拿手机拍了一张。
说来好笑,他居然和阮绪没有一张合照。
想到这,他勾着脑袋,勉强和阮绪半张脸挤在镜头里。
朦胧中,在他按下快门时,阮绪睁开眼。
一瞬间,镜头锁定这一幕。
阮绪嗓音哑哑的,很困的问:“可以回去了吗?”
“嗯嗯。”程烬爬上车,拍拍他,“睡吧。”
萧煜在程烬偷拍时候,就醒了,听他说这话,立马启动车子。
在回去路上,睡得迷糊的阮绪,忽然伸手捉住他手,稍微用力捏紧。
程烬感觉自己空洞的心被填满了,他勾着阮绪掌心,沉望着窗外。
阮绪醒了,是被难受醒的。
他倏地睁眼,就对上程烬的眼,还没说话,闷哼声先响起。
程烬赤裸全身,胸肌上挂着细汗,他伸手摸了摸阮绪。
笑眯眯说:“三次。”
阮绪有气无力翻一个白眼,没说话。
他不说还好,一说感觉都堵到嗓子眼来。
程烬低头吻住阮绪嘴角。
眼底泛着猩红,情欲布满眸中,他低低说一句。
“你是我的,从里到外,都是我一个人的。”
他说这话,有些粗重,透着偏执的疯狂。
阮绪皱眉,就要说什么——
程烬亲吻他的唇,不让他说话。
随后趴在阮绪身上,贴在他胸膛上,静静听着他心跳声。
昏黄光线下,阮绪一动不动盯着半空中某处,仿佛在默默想着什么。
直到程烬的呼噜声响起,他才缓缓闭上眼,嘴角噙着一抹冷冰笑意。
凌晨四点,是一个人最疲惫最困倦时候。
阮绪沉默起身,低头接着暗光,看着程烬睡颜。
随后,轻手轻脚下床。
一出卧室门,就看见宋妈站在楼下。
目光静默,一瞬不瞬望着他。
阮绪绷了绷嘴角,“今天必须出去。”
宋妈摇头,“孩子,别去。”
今天宋岚给她打电话,无比阻止阮绪出门。
她一直守到凌晨两点,刚打一个盹,忽然醒过来。
才走到楼梯口,就撞上要出门的阮绪。
阮绪看她一眼,“我只是有些渴了,下来找水喝。”
宋妈应下,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上来。
一直等他喝完,重新回到卧室后,宋妈才下楼去。
立在门后的阮绪缄默不语,望着床上的程烬。
怎么弄那么久,还得他一觉睡到四点!
.....烦死了!
等他悄然爬上床,沉默拉被子盖上后。
旁边熟睡的程烬豁然睁眼,随后又闭上眼。
“你急什么急?岚姨查了十来年,都没弄清楚。”
游砚更加憔悴了,才不过一天时间。
程烬有些担心看一眼,但还是记得心中急事。
“动用你国内外关系,肯定能知道团队的人有哪些的!”
真的急,昨晚没有宋妈,阮绪搞不好又要杀人的!
“咳咳咳,查查查,你就知道喊查!都没线索,查屁啊!”
游砚咳嗽起来,一张口就咳了一口血。
望着掌心里的血,游砚愣一下,身体一下子软下去。
程烬眼疾手快捞住他,“游砚!”
他快速打急救电话,用力掐着游砚人中。
慌乱中,他才注意到游砚胳膊上全是针眼。
游砚醒来时,人已经躺在救护车上。
车上空调暖烘烘的,他身上也是热热的,很舒服。
他闭着眼,平息眩晕感,才缓缓睁开眼。
“.....为什么?”程烬忽然发问。
刚才急救医生说,游砚是抽血过多,才会突然昏迷的。
“你不管。”游砚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别去查,别让阮绪知道。”
程烬有些困惑,看他好一会儿。
游砚隔了很久才回,说得有些凝重——
“谭骁出事了。”
“原本想去医院看你们的,遇上这事。”
他带着人赶去的时候,谭骁已经不行了,肠子都流一地,就撑着一口气。
谭骁惨笑一下,就在他怀里走了。
游砚眼睛一下就红了,语气有些无语。
“人活着时候,我就争不过,这走了,咋争?”
刚说完,游砚眼上的泪就滑下来。
“那个孩子才五个月....没有谭骁的信息素安抚,她活不下来的。”
“那你抽血是?”程烬叹气。
“贺平身体不好,要经常输血。”
程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上天真的是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
回去后,程烬没有隐瞒,如实给阮绪说了。
阮绪耷拉着眼皮,沉默在落地窗前站着,不说话。
壁灯的灯光很暗,只能照出他一个模糊轮廓,勾勒出消瘦高挑的身形。
“别给贺平说。”
程烬抿了抿嘴,心情很沉重。
阮绪回头,深邃的视线投在程烬身上,眼底透着冷漠和平静。
他张了张口,半晌,只是沙哑的问:“人呢?”
“出事后,游砚就把人冻在警局的。”
“凶手呢?”
“....没有查到。”程烬说。
阮绪没说什么,又问他:“为什么不让我出门?”
今天他本打算出去散散心的,结果门都没出去,就被宋妈和徐管家拦下。
“最近有点乱,在家安全。”程烬眼睛都不眨一下,静静看他。
阮绪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把软禁说成安全?也就程烬会自欺欺人!
见他那副冷清嘲讽的模样,程烬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把阮绪放出去,就要见血的!
倒不是他怕他爹死不了,是怕阮绪深陷囫囵。
“下次软禁,你直说。”阮绪瞥他一眼,说:“我还以为你又犯病了。”
程烬:“.....”
他走过去,把阮绪拉坐在沙发上,“我没病的。”
“你是医生?还是心理医生是医生?”
“.....”
程烬拧眉,然后黑着脸不说话。
“你腹部的伤口是林瑜捅的。”
阮绪睫毛颤了颤,低下头,看着茶几上宋妈洗干净的车厘子。
微微皱眉,移开视线。
程烬“嗯”了一声,“还捅了两刀呢。”
阮绪闭闭眼,“你别惹他。”
“我没惹他,是他上来就捅我两刀的。”程烬颠倒黑白的说着。
阮绪抿唇,“下次我会说他的。”
程烬眼上染着笑意,在阮绪侧头看他时,立马收敛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伤口都要愈合了。”
阮绪看他,视线落在他小腹上,没说话。
林瑜没下死手。
“你伤怎么样了?我看看!”
程烬弯腰就要去撩他裤子,阮绪往旁边一躲。
淡淡道:“你别趁机占我便宜。”
程烬急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他是真的想看伤口的!
天地良心,他刚才对阮绪真的没有一丝丝邪念的!
“色狼!”
“.....”
林瑜放下手里望远镜,抢了苗苗手里可乐,眼下青黑很重。
“就除夕那晚,阮妈妈给我蒸了小猪馒头,灵姐姐就加我微信了,还让我有空多回去。”
苗苗不满看一眼林瑜手里可乐,“你不是不喝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渴了。”
林瑜眼神打量他一圈,随即皱眉。
“你怎么穿这套衣服?”
苗苗低头看,自己穿的粉色卫衣,脸色一变,快速脱下来,丢车座下去。
“呼——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这是那天去程家祠堂穿的衣服,晦气死了!
林瑜轻轻抿了一下嘴唇,说:“待会带去你买新的,也是粉色的,可以吗?”
“算了,要蓝色的吧。”苗苗笑着说。
林瑜心头一磕,余光瞥见自己身上蓝色的夹克,随即移开视线。
“把这几天过了,我安排你去南部读书,小小年纪,别跑了。”
“嗯。”
苗苗也没多说什么。
在裤兜里摸摸索索,抽出一截红绳。
“灵姐姐去庙里求来的,你也有一根,过几天我把阮绪的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