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 by作者:无情无错 完结
无情无错  发于:202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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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废话少说!你逃走了,我奈何不了你,如今你回来,昔日的账,我来找你清算!”
邱婉儿早有所料,此人向自己发难是迟早的事,只不知对方竟急成这样,她才回府不过一日……如此想着,略带了冷嘲的目色扫出去,乍然将那急躁火爆的女人点着。
“邱婉儿,你瞪甚么?敢不服吗?!”
此人怒气上涌,一边说着,一边已抄起手来,就要往邱婉儿脸上招呼。
“啪——”
声响并非来自婉儿的脸上,而是来自田玉英的手腕。后者涨红着一张脸,不敢置信般望向阻她出手的人,欲要抽手,却似是被捏住脉门,动弹不了,
“你这个贱婢,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么!”声调拔高,讽语傲言,跋扈恣睢展露无遗。
“夫人请自重。”
雪娥面色无波,眼中则隐隐生出火苗,不禁对邱婉儿愈发心疼:这些年,你就与此般形状之人共处么?因为那个男人,你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这田玉英也是有功夫底子的,奈何对上自小潜心习武并修内家功法的赵雪娥,相形见绌……她试图挣扎,却更被死死扼住。
当着邱婉儿的面,堂堂侯府千金,将军夫人,被一个不知名姓的侍女钳制,田玉英窘态毕现,立时恼羞成怒,喝骂声不止,终于想起喊人,
“反了!你们反了!给我等着!来人!快来人!”
门外众爪牙应声而入,刀枪兵器对着邱婉儿与赵雪娥。在婉儿的示意下,雪娥松开攥死的手,退至其身后。
“好你个贱婢!以为躲到你主子身后就没事吗?!邱婉儿,你好本事!没了邱小芸那条狗,如今又养了一匹狼。今日我就要好好收拾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邱婉儿的凌厉气势被这辱骂激得骤升数倍,盯着眼前人,一通严辞抵抗,
“我姑且尊你一声夫人,但不代表我会因身份地位惧怕于你。今日我被带回这个地方,是杀是剐都在你们一念之间,可你若是对我和我身边的人百般折辱作践,恕我不能答应。”
“轮得到你答不答应么!邱婉儿,都是因为你,我桓儿才会……你怎么不死在外面?还回来干甚么!你这个贱女人,我会让你和你儿子不得安生!”
闻得此言,邱婉儿眼中闪过一道惊疑,而后迅速消失,换上试探的口吻:“怎么?你不是恨得要杀我泄愤?”
话到这里,田玉英愤怒的眼神竟有一瞬飘忽,而后很快收起,语态狠戾也悲凉:“我自然恨你。我也恨那个男人!”可我不能拿他如何,只能折磨你,以慰我破碎不堪的心灵……
两人正僵持间,门外传来动静,是一名家丁前来传话:将军即刻要见夫人。
于是,将军夫人大闹斋阁遗憾收场。
临走前,田玉英咬牙切齿对邱婉儿放狠话:“今日且放你一马,下回你可没有这样好运了。”说罢,带着她的人,风风火火离开。
人群消失的瞬间,邱婉儿眸光转冷,语气不复一丝温度,
“她折磨我便罢了,可若她动我木儿一根汗毛……”
“我会令她生不如死。”
赵雪娥很自然地接上后半句,同样不带一丝温度。
“雪儿!”
婉儿触动,情不自禁探手覆上她一双柔荑,歉然道:“方才委屈你了。”
难得见此人这般动容,雪娥心里软成一片,轻轻摇头:“你不也出言护我了?我如何还有委屈。”
她说这话时,心头柔软,语气柔软,连带的身子也软成一片,不受控制般向着眼前人靠去,落进她思慕已久的怀中……
这一刻,她终于不再对那木儿小家伙日日怀揣羡慕嫉妒。
而此时,邱婉儿的身体僵直,动也不敢动,脸上红潮翻飞,是从前扮演男子花言巧语哄骗怀中人时也未有过的体验。
沉默了半晌,她才扯开嘴角,轻哄着说:“那女人不过一个失去孩子的疯妇罢了,她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日后也千万别因为我,与她起冲突。”
“她扬言要伤害你和木儿,我岂能坐视不理。”
“放心。周剑云今日既帮我解围,想来并未着急取我性命。只要是这样,我就还有一线生机,我们亦可伺机而动。”
雪娥不解:“他为何要如此?”
婉儿答疑:“方才你也瞧见了,田玉英何状之人,她娘家背后又当如何?周剑云千方百计把我抓回来,不拿我做挡箭牌供那些人泄愤,怎对得起他这些日子的忍耐。”
怀中人抬起头来,愤懑道:“所以,他不杀你,他替你解围,不过还是为了利用你。”
“不错,那个男人如果有心,也只是无尽的野心和狠心……”邱婉儿这一句,自己不自觉竟有些犹疑。
不等赵雪娥反应过来,敲门声响起,一听是早膳送来了,两人便退开这暧昧距离,收拾心情,不再多言。
往往说观滴水可知沧海,窥一斑而见全豹。那田玉英是这般狂戾的性子,永安侯田家又岂会是好惹的?再从周剑云意图利用邱婉儿安抚田氏的做派也能知其不止一二。
是而,田玉英带着满腔的仇怨与不甘,去见令她又恨又无奈的夫君。怎料她的夫君,自寻回邱婉儿后,连敷衍着哄她都不愿意了。
“你要折腾甚么动静我不管,桓儿的事,不许你在外人面前泄露半分。”
“你还敢提?”田玉英一下红了眼:“是谁把自己亲生儿子拱手送给别人的?我真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父亲!”
周剑云合上眼,屏了一出气息,不作反驳。
见他不出声,田玉英更是来气:“你把那对母子找回来,安的是甚么心?你以为没了我的桓儿,她的儿子就能取而代之?还是说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女人?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的一日,有我侯府在的一日,你永远休想如愿!”
“泼妇。”
如今的周剑云,有了齐王府的鼎力支持,再不需仰仗永安侯府,他对着自己厌烦已久的发妻,已然没了耐性。
一声冷漠而厌恶的“泼妇”,彻底激怒田玉英。
“周剑云!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宠妾灭妻,你卖子求荣,你不是个男人!”
此女口上咒骂不够,更是起势向自己夫君动起手来。可她又怎会是大将军的对手,没下几招就被擒住,比先前赵雪娥那力道大有过之。
“周剑云,你不是人!你还我儿子!”
“住口!再闹别怪我不客气!你别忘了,没了儿子,你这个正妻甚么也不是,我可以随意丢弃!”
男人攥着女人,二人夫妻多年,此刻双双如同不认识对方似的,看着对方的眼神,一个冷肃漠然,一个恨意满满。
田玉英被制住,两鬓的发丝散落,身上无力可施,狼狈不已。她不由得恍惚着,愤恨着,自嘲着:
这个男人呵,当初藉藉无名时几次求娶她这侯府千金,而自己在某次偷望下,芳心大动倾心于他……两人成亲后,她更是多次求父亲借势,多方为这人铺垫打点,才令得他这不受重视的将门次子取得老将军信任,最后承下半数兵权……
可自那之后,这男人便露出本性,对她日渐冷淡,二房,三房,四房一个个女人接连进门……至此,自己方如梦初醒,原来,周剑云从未真心待过自己。
再后来,本就性情耿直泼辣的自己,不计代价把那几个妾悉数料理了,最终迎来的不是丈夫回心转意,而是第五个女人——那个令她初见一眼就警铃大作的邱婉儿。
两人先后怀孕,两个男婴生辰只差了三个月。头两年自己一颗心扑在儿子身上,没工夫与那女人争斗。后因丈夫需镇守南疆离开京城,那女人就现出狐狸尾巴来,处处妄想与她这正妻同辉……
无法,自己只能借各种机会打压她,念她同为幼子母亲,未将她逐出府去,只想着灭了她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而这种种,竟使她与夫君关系迅速冰化。
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女人!
可又如何?她是妾,我才是妻!她的儿子是庶子,我的儿子才是嫡子!
所以,他想要挣开侯府牵制而寻求另一方势力庇护,主动提出易子投诚,要诚意满满交出去自己的儿子,也只能忍痛交出那个庶子。
可偏偏!邱婉儿那个贱女人事先得知消息,在交换当日带着孩子跑了!
余下的,只有她的儿子,她的桓儿,符合所有的条件,作为顶替,趁她不备时,被送了出去……
自己从此每日以泪洗面,闹也闹了,恨也恨了,送去梁国的儿子再难要回来。可这狠心的男人啊,全然不顾她的反对,举力去寻那对母子!
到如今,为了那对母子,这人如此羞辱自己……
好!好!好!
周剑云,你既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事隔两日, 月圆中秋,阖府欢庆。
邱婉儿自知今夜无法出席家宴,又实在心念儿子, 一大早便立在窗前听着远处传来的喧闹,久久不言,早膳也用不下些许。
雪娥见她清早起来就心事重重坐不安席,知她思子心切, 受困在这一方天地外出无门, 周剑云更不会好心地把孩子送来让母子俩中秋团圆……而她自己也身份敏感, 不能轻易暴露人前,此事委实难办。
“雪儿, 我有预感,今夜……我们母子恐有不测。”婉儿怔了许久,转过身来定定看向雪娥, 眉宇间尽是忧虑。
“莫要胡思乱想……即便如何, 凡事也总有应对之法。”
婉儿依旧忧心忡忡:“雪儿, 若有何状况,你也别只顾我们母子,先要为你自己设法脱身。”
“不行。”雪娥回望着她,神情坚决, 态度始终如一。
这时婉儿忍不住心中一叹:若自己真是个男子,得此红颜对自己情深义重,当属人生幸事。
只可惜……
是夜, 将军府设中秋团圆家宴。老将军夫妇,两位少将军携夫人及众子女一同出席, 除了值守的护卫,全府上下悉数到齐。
既是赏月团圆之名, 这宴席自是设于室外——将军府前院垂花门前的望月台。
望月台边有一池观景湖,湖中筑有一水榭,并着周边几株湖树统统被喜庆的红绸灯笼所点缀,湖面上也飘着数盏形态各异的花灯……洒着明亮的月色,抚过微爽的柔风,良景美食在前,娇妻爱儿伴侧,好美满,好惬意!
实则却不尽然,熟知内情之人绝不会认为这画面多么和谐多么美好多么惹人艳羡。
那二少爷与二少夫人眼下看似举案齐眉登对非常,实则日日见吵,夫妻感情极为不顺,且他们所出的公子失踪了般长日不见人影,如今陪在二人身边的竟是也失踪已久的桁少爷!
再观席间,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嫡母对年幼的庶子不大待见,全程都是由孩子父亲与身边的乳娘照料着……小家伙倒是十分乖巧,不动不闹,时不时抬起小脑袋四处张望,似在搜寻着谁。
倒是那大少爷的两个孩子颇为好动,早耐不住乏味的歌舞表演,起身离席不忘去拉上桁少爷,三人一齐蹦跶到湖边赏灯,身后跟了丫鬟侍从各一名,远远的,大人们放眼也能瞧见他们的身影。
随后,周家众人投入到家宴的闲谈中,你一言我一句,也就未将太多注意给到那几个娃娃。
自然,谁也不会留意到,湖边围栏前一座假山暗角处,藏身在此等候已久的赵雪娥一边瞄着木儿,一边观察周家众人的动态。
受邱婉儿情绪影响,她自己也不能放心木儿呆在这家人身边,尤其那田玉英,前两日来闹过一回就再无消息,这等着人焦虑的隐忧之状,实该严加提防。
几个孩子对着不远处闪亮亮的花灯瞅了一会儿,很是兴奋,想去凑得更近。
身后的丫鬟侍从互相对望一眼,再回头看了看台上的几位主子,未出声,跟在几个孩子身后沿着护栏朝更远的地方去了。
雪娥对这二人的行径立即起疑,闪身窜进前方枝干粗大的槐树影下,继续盯着。
有这棵大树枝叶遮挡,莫说雪娥,就连那几个孩子跑得四散,也非远处众人目光所能追之。
于是,那可疑的二人便趁此时机,暗下毒手……
“救命——快来人哪——”
“快来救人呀——有人落水啦!”
惊呼声骤起,那头闲适赏月的将军府诸位主子闻声,即刻起身奔过去。
“谁落水了?快!”
一阵吵闹,所有人冲向湖边,唯恐那几个小祖宗出了何事。
当众人赶到事发现场,赫然发现湖面上扑腾着一个人,边上围着几个孩子和一名婢女,在奋力呼救……原来,是那名家仆掉入了湖中。再细看,湖边有一处围栏断裂开一截,想那家仆就是从这处不慎落水的。
家主老将军名人立即下水救人,妇人们则纷纷拉过自家娃娃周身一通检查,确认无碍才放下心来,随后开始盘问事发始末。
“怎么回事?”
小丫鬟像是惊魂未定,神情措辞略显慌乱:“回……回老爷,方才周荣与奴婢一同照看三位小主子,小主子们玩得欢跑得远了些,周荣是跟着桁少爷去追看湖边的花灯,奴婢则跟着另两位小主子,并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只突然听见有人落水,这才赶忙呼救……”
这时,周荣已被救起,趴在地上呛了几声,呼哧带喘开始说话,
“桁少爷没事,奴才就安心了,方才真是好险!”
一句话,众人哪还不明白,这是忠心奴才奋力护主呢!老将军赞许了两句,丢给周剑云处理,随后领着一干家眷回席,继续今夜的团圆家宴。
莫名被救了一命的木儿却是懵懂未知发生了何事,看着那湿漉漉被搀扶起身的周荣,想着他笨手笨脚的走步路都能自己掉进水里,怕是不会照顾自己,慈悲心肠的他奶声奶气叮嘱这个倒霉蛋回去记得换衣裳烤火盆,莫要着凉云云……
离他们不出十步远的那棵槐树干上,繁密的枝叶掩映下,影影绰绰间,一道身影一动不动匿在上头,几乎屏息静听,注视着树下一干人的举动,听见那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丁侍女行事失败后顺势一唱一和上演一出忠仆犯险救主的戏码,咬牙恨得只差翻白眼,再听得木儿那番暖心话语,只觉胸中翻起阵阵杂陈滋味,心痛并着无奈,欣慰又且心酸……
木儿呀木儿,若不是你娘早有预感,若不是我暗中相护,一弹石子率先将周荣送下水,方才掉入湖中的可就是你了,傻孩子!
随后几句话间,周剑云着人送周荣回去,又吩咐管家安排大夫前去照看,更传令要给这等忠仆嘉奖表扬,最后命人修复栏杆……料理了湖边这些,他便也打算回到席中,他们转过身时,雪娥清楚瞧见一旁那田玉英一瞬间的变色,她瞥向木儿一闪而逝的复杂,像是遗憾,又像是别的甚么……
而周剑云,明显的余光一瞥,先是落在那处断栏,随后很快掠过田玉英的侧脸,再即目不斜视,大步往望月台走去。
雪娥皱起眉,此时此刻她对邱婉儿似乎又有了新的认知:该需要多强的忍耐和坚持,才能与这些跋扈歹毒又阴险霸道之徒共处多年,并把木儿教养得如此纯良懂事……
月色当空,将军府中秋家宴接近尾声,老将军宣布宴席结束,两位少将军也就领了妻眷各自告退。木儿依旧被老夫人带回去,田玉英难得与丈夫一同回房,其余人等得了席间家主承诺的赏银,一一心满意足各归去处……
木儿不在,赵雪娥守无可守,趁宴席散场收拾忙乱之际悄然溜回北院斋阁……不论如何,今夜潜伏将军府家宴,可谓收效甚佳。
“啪——”
“岂有此理!”
邱婉儿从赵雪娥口中获知儿子遇险一事,手中杯盏重重顿在桌面,捏死拳头,指尖掐入掌心,几乎无法平息自己的熊熊怒意。
门外守夜的侍卫听见响动,警惕地敲敲房门,生怕这欢庆之夜自己当差不够苦还惹来一身骚。
赵雪娥忙去开门:“无碍,月圆人不圆的,五夫人思子心切罢了,有我看着不会有事。对了,今夜宴席上老爷下令打赏全府,你们换班时记得去找侍卫长讨要赏银。”
两名五大三粗的门神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谢,让了雪娥进屋,再锁上门,不再理会屋中动静。
赵千金这有模有样的推拉手腕,得亏她曾扬言不喜俗务,不谙交际,不事家业……这幕看下来,倘若她有心,假以时日,只怕她威名赫赫的父亲,她精明善贾的娘亲,她广交八方的师兄,都不及她……
打发了门外侍卫,屋里这人还气着,雪娥怕她憋闷出个好歹来,去打开窗户,把人拉过来晒晒月光透透气。然邱婉儿气性上头无心关注其他,只恨道,
“雪儿可知,多年来我委曲求全,对那田玉英百般忍让,每一日都如履薄冰……即便到如今,我已是此等惨况,她仍不肯放过我母子二人,实在欺人太甚!”
望着眼前人激动颤抖的模样,雪娥的心也揪痛,靠近去覆上那双青筋暴起的手,柔声哄道,
“真不敢想象,你在此种境况下熬过了这些年。如今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们母子分毫。往后这几日我都去暗中保护木儿,那田玉英若敢再犯,我定叫她自食恶果。”
心性极高的邱婉儿心情很快得以平复,又得赵雪娥对自己无条件的呵护与支持,一时动容,回握对方一双玉手,感念道:“有你真好。”
清亮的月色透过窗台落在相对而立的二人身上,雪娥只觉这夜这月再美亦抵不过眼前人一抹浅笑,更难得的是这人竟对自己展露如此温情的一面,令她心头激荡,同样发烫的脸上霎时铺开粉晕开红……
邱婉儿一扫适才几欲毁天灭地的怒火,也借着月色细细端看了眼前之人,牵出更深的笑意,再补一句:“月色如水,亦如你眼里的柔波。”

第89章 真相
鉴于那毒辣女人的计谋尚未得逞, 恐再生事端,邱婉儿与赵雪娥一致决定,接下来几日, 都由赵雪娥去暗中保护木儿。虽说她同样放心不下婉儿,但起码有门卫守着,婉儿自己也有自保能力,相信应付那个泼妇绰绰有余。
殊不知田玉英暗害木儿失手一回, 却是冷静了下来, 不再将心思放在一个娃娃身上, 转而又去寻起了邱婉儿的麻烦。
正逢赵雪娥不在身边,邱婉儿独自面对这个女人, 而她似乎早有预备,不见分毫紧张,
“不知夫人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田玉英倒只是一副我无遣可排来拿你取乐的模样:“哟, 怎今日不见你那忠犬?”
邱婉儿大方回应:“那丫头有些拳脚功夫, 我让她没事去帮我照看木儿, 让他免遭奸人毒害。”
此举无异于敲山震虎,可田玉英听了并不在意,只说,
“贱人, 不妨告诉你,我堂堂侯府千金,不屑于对付一个孩子。我想要的, 只是折磨你!”
邱婉儿听了,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撩裙摆与她对坐,给双方斟茶, 坦然的举止像是对待一个熟稔的朋友,可说出口的话,充满浓烈的嘲讽,似有意刺激对方,又似全然不将对方当做一个对手……
她说:“你若只是想折磨我,意味着你知道的还不够多。我本以为被抓回来,再见你的那日就是我的死期,却不想……呵!”
果然,田玉英警觉地提起音调,瞪起眼:“你甚么意思?”
“如你所知,你的儿子,是被顶替我的儿子送上了往梁国的马车。可你却不知,是谁把你儿子抱上去的。”
对方听得疑惑:“是谁很重要?不都是那负心人的意思?”
婉儿好似等着这一句,而后继续她的铺陈:“哼!他固然薄情,我却也不会把所有事都推到他的身上。”
话到这里,田玉英已然品出涵义来:“原来是你!”
“呵,不错。多亏了那你负心薄幸的夫君,叫我这条命留到今日。说起来,我还该感谢他的。”
对方听了更是崩溃:“他竟为替你隐瞒,自己扛下这罪责?”
“倘若不信,你可自去同他问个明白。”
田玉英半信半疑,揣着一肚子愤意,拧着脸从邱婉儿这里出来,径直去往周剑云的书房。一路上碰上的下人向她行礼,得到的回应不外是一记怒瞪或是全然无视。
“这又是谁惹了侯府千金了?”
“真是面目狰狞呀!”
“没一日消停呗。”
“可怕……”
府中下人也早对这二少将军夫人多有微词,每每见着都没一副好脸色,动辄责难不休,一干人等遇上她恨不得退避三舍,直言有此状女子,她夫君再纳几房妾室都不足为奇。
这女人……可算是真正做到了神憎鬼厌。
而将这出人意料的真相和盘托出的邱婉儿,如同往常一样,给自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卧榻半寐,心思流转,不知不觉从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来:若这一把赌赢,就再也没人能挡我去路……
此时周剑云才接见了齐王亲信,王爷传他过府议事。正当他准备出门时,田玉英气势汹汹闯入书房,恼怒的模样比前几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人恶狠狠:“周剑云,你给我说清楚!”
男人不耐烦:“你又发甚么疯?!”
发疯的女人红着眼眶,厉声质问:“你说清楚,当日桓儿是怎么被送上的马车?”
不耐烦的男人眸光闪烁,避开话题:“我说过,此事不许你再提。”
“是不能提,还是你不想提不敢提?周剑云,我甚么都知道了!桓儿也是你的亲生儿子,更是你的嫡子呀!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来骗我,骗所有的人!”
周剑云咬牙:“你又去找她了?”
“怎么?心疼我找她麻烦?”田玉英终于也对这个男人嘲讽开来:“真没想到,堂堂周大将军,一片痴心对待的女人,是那么个蛇蝎毒妇!实在可笑,可悲!”
周剑云也恼了,怒目圆睁,对女人怒语相向,神情语气是那么的残酷,
“闹够了没?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眼下我没工夫陪你发疯,告诉你,只要你给我安安分分,这将军夫人的名分,我还给你留着。”
“谁稀罕!没了你周剑云,我就甚么都不是了?!”田玉英暴怒如雷,只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视,
“我现在只要你一句坦白,我儿子究竟是不是邱婉儿偷换出去的?”
周剑云面无表情:“是。”
确认了真相的田玉英出离愤怒:“好!好个痴情儿郎!你一心袒护她,包庇她,可人家根本不领情,还亲口告诉我真相……哈哈哈哈……周剑云,你犯贱!”
“住口!”
怒喝声伴随掌掴声一同落下,如此响亮,如此恼怒,如此绝情。
田玉英的嘴角渗出一丝血痕,可她面颊上的疼痛,抵不过心口剧烈的撕痛,脸上蹿升的火辣的触感,抵不过心口骤降的凉意。
周剑云动手之后看向对方,眼中是气恼的赤红,却无法忽略对方一言不发之下,那双瞳孔散发的阵阵寒意。
那眼中,有甚么在顷刻破碎,恍然间,又有甚么在瞬间生成……
他知道,有些事情挑破了,再难圆回。有些伤害造成了,无计可补。有些人入了魔障,无药可救。
如若不出邱婉儿所料,与周剑云一番对质之后,心绪崩溃的田玉英即将会展开她疯狂的、彻底的,报复。
并且,依自己对那女人的了解,她第一个下手的,极有可能就是自己这个狠心肠换走她儿子,并将真相残忍告知于她的人。
当晚,暗中跟了木儿一整日的赵雪娥回到斋阁,还未得歇息,被婉儿拉住低低耳语交代了几句,带着疑惑,于天亮前再度潜入东苑老夫人的院子,将熟睡中的木儿偷偷抱了出来,趁着阁外的守卫交班轮换略有松动的间隙,凭着超强的轻功,悄然闪进邱婉儿房中。
望着乖乖窝在婉儿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家伙,赵雪娥忍不住向娃儿娘询问,究竟为何有此一举。
邱婉儿心中早有措辞,便道:“今日你不在,那田玉英又来找我麻烦了。不知周剑云都对她说了甚么,她看起来很疯狂,对我放了狠话,像是马上要对我下狠手了……你和木儿若都不在身边,我心里头着实难安,才没忍住让你把孩子抱回来,你别怪我……”
雪娥虽然照着她的话这样做了,听到这里又顿觉不妥,
“如是这般,你岂不也将木儿置于了险境?”
果不其然,对方意见与自己相左,婉儿庆幸自己并未一开始就把计划说透,于是回的就是这么似是而非的一句,
“雪儿不知,在我看来,木儿在离开我视野的地方,都是险境。”
雪娥抿着唇深思片刻,不再与她争论,末了淡定道:“只怕明日一早这府里要乱套了……不过孩子我既带回来了,自会护他周全。”
月光如旧,她看到对方亮晶晶的眸子在不算漆黑的夜里显得尤为狡黠,那出口的音语声线亦诡魅莫辨:“乱套才好,越乱越好。”
两人说着已见困倦,不多一会儿便也双双入睡。木儿被点了睡穴,躺在两人中间,小嘴嘟嘟酣畅而眠……三人这夜同塌相伴,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却又是,最后的宁静……
一如二人所想,清晨的将军府,从前院到主宅,从东苑到西苑,翻翻吵吵闹得动静极大,因为那才寻回来没几日的桁少爷又不见了。
连日来负责照看孙儿的老夫人神情颇为自责,身旁的婆子侍女一个劲儿在安慰,脸色也不见转,直到孩子父亲匆匆赶来。
“娘!”
“云儿,木儿那孩子……”
“娘,孩子我会去找,您莫太着急,保重身体。”
周剑云见母亲脸带歉意,也不好多说甚么,先是叮嘱下人照顾好老夫人,随后开始询问昨夜在木儿房中伺候的乳娘,
“昨夜是你照看小少爷?究竟发生了何事,一五一十据实说来,不得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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