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很甜。
曲流笙眯着眸看了一会儿,慢慢坐直了身子,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最讨厌你们这种腻歪的小情侣了,跟这辈子没谈过恋爱似的。”
说完,她又仿佛才想起什么,挑着眸看向黎以白,嘲笑道:“哦,忘了你确实没谈过,活了二十多年还是个母单,真是白瞎了你这一副好皮囊。”
楚渝本想开口帮忙解释,可在听见曲流笙的话之后,嘴边的话语就变成了一声惊讶的“啊?”
瞧见她诧异的眼神,黎以白略一扬眉,“你看起来很意外?”
想起王菲曾对她说过的那些传闻,楚渝点了点头,“我以为学姐和陆鸣舟学长是情侣。”
她又补了一句:“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黎以白看着她,放下了手中的叉子,问道:“那你觉得呢?”
楚渝没明白,“什么?”
“你觉得我喜欢谁?”
楚渝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黎以白身边的人她并不熟悉,目前为止也只认识白帆和曲流笙,而听她的意思,自己应该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
一通思索之后,她仍旧茫无头绪,于是坦诚地摇了摇头:“学姐既然一直单身,应该没有喜欢的人吧。”
话音方落,曲流笙登时笑得前仰后合,肩胛骨止不住地颤着,双眼都泛起了泪,只差没将“你也有今天”几个字写在脸上。
楚渝略攒起眉,对她如此反应茫然不解,黎以白倒神色如常,只轻瞥了对侧的人一眼,而后慢条斯理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用叉子再吃了一小块吐司,就喊来服务员结了帐。
楚渝看着她手中的叉子,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三人走出咖啡厅时,天色已有些变暗。
黎以白看了一眼时间,温声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楚渝摇了摇头:“不用了,这里离我家不远,我打个车很快就到了。”
闻言,黎以白也没有坚持,“到家跟我说一声。”
“好。”
楚渝应下后,想到今天发生的事,认真道:“谢谢学姐今天替我解围。”
“解围?”黎以白眸光微挑,轻轻笑起来,“我不是在替你解围。邀约是真的,只不过不是明天。”
楚渝惑然地偏了偏头。
黎以白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喜欢Elly吗?”
楚渝微怔,眼中倏然亮起一抹神采。
“你说的是德国的那位钢琴大师Elly?”
德国女钢琴家Elly,是当今最为闻名的几位钢琴家之一。因其高超的钢琴演奏技巧与强韧、精确的触键表达,曾在年轻时就斩获几大世界级钢琴奖项,于国际上享有极高的称誉,是楚渝最为敬仰的当代钢琴家。
已经从她的神情中得知了答案,黎以白笑道:“Elly28日将在港市出席一场活动,届时应该会演奏几首曲子,你想去看吗?”
听得自己喜欢的钢琴家要来港市,楚渝心动不已,毕竟Elly年纪渐大,已经很少在公众面前演出了,如果能去现场聆听一次她的演奏想必会受益匪浅。
可今天已经是25日了,也就意味着演出的日子是三天后,真的来得及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顾虑,黎以白垂眸而笑,话语声温柔。
“如果想去的话,和家里谈一谈,其他的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
楚渝看着她,停顿片刻,点了点头。
“好。”
第20章 好看
27日清早,李晓清刚起床出了房间,就见到爱睡懒觉的女儿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餐厅吃早餐,身边放了个小行李箱。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都收拾好了。”楚渝答。
去港市的时间不过三天,今天中午的飞机出发,29日下午就回,因此用不上带太多行李,除了一些日用品和身上常备的东西外,就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李晓清点了点头,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叮嘱的话语声细细碎碎地传来。
“到了之后记得给我们打个电话,路上不要和以白分开,手机和钥匙这些重要的东西时刻注意看好,现在是年关,乱七八糟的人多,晚上回酒店之后没别的事就不要出去了,尤其别去人少的地方……”
听着那些絮絮不绝的念叨,楚渝有些无奈,“妈,我只是在港市住两天而已,之前又不是没去过,这次还有学姐陪我,你放心吧。”
正在刷牙的女人掀了掀眼皮,“要不是知道有以白跟着,你看我能放你一个人去吗?你从小就不认路,在幼儿园里都能迷路,港市的街道又复杂,万一走丢了怎么办?去警署只怕别人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所以一定不能和以白分开,到了之后就给我们打个电话……”
见她说着说着又绕回了那些老话,楚渝索性左耳进右耳出,低下头继续吃面,只当没有听见。
吃过早饭后,她看了一眼手机,见到黎以白发来的消息,当即拎着行李箱站起了身。
“妈,锅里还热着面条和粥,你待会记得吃点,我先走了,学姐在门口等我了。”
“好,路上小心。”
楚渝拖着行李箱赶到小区门口,一眼看见了停在路边的专车,核对过车牌后,她拉开后座车门,就见到黎以白坐在车里,身前放着一台打开的电脑,手里还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司机替她将行李放进了后备箱,楚渝踌躇了一会儿,不知是否应该坐去前座以免打扰到正在通话的人,而在她关上车门绕开之前,车内的人已经看了过来,双眼视线凝着她,眼神微点,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或许是为了方便工作,黎以白今天戴了一副半框的金丝眼镜,水润的眼眸中透着几分少见的端肃,如同一汪望不见底的深潭,清清泠泠地泛着凉,让楚渝不自觉拘束起来,依顺地坐了过去。
车门关闭,车辆徐徐往机场开去。
“嗯,资料已经发给徐老师了……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还没吃早饭,过两个小时到港市再吃。”
似是看出了身旁人的拘谨,黎以白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了过去,专注于通话的神色仍是沉静。
楚渝眨了眨眼,思索了一会儿后,从她手中接过巧克力,仔细地拆开外包装,就将巧克力又递了回去。
看着送到嘴边的巧克力,黎以白略微一顿,眸光中溢了些笑,她挂了电话后,转头看向眼前人,轻笑道:“我是让你自己吃。”
楚渝怔了一怔,当即有些尴尬。
她见黎以白忽然递了一块巧克力来,又说自己没吃早饭,还以为是让她帮忙拆一下包装,没想到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
她抿了抿唇,正准备收回手去,却感到光影微暗,一点湿热从指尖掠过,原本捏在手中的巧克力被随之取走,只剩下若有似无的湿润触感残存于指上。
一时沉寂。
黎以白将口中的巧克力慢慢含化,带着轻浅笑意的话音就在此刻响起。
“谢谢你的巧克力。”
看着她莹润的唇,迟钝地意识到巧克力是如何被取走的,楚渝的心沉沉地一坠,转开目光胡乱应了一声,就将手藏回到身侧。
许久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两人到机场的时间不早不晚,在候机室等了没多久就开始登机了。
登上飞机后,黎以白仍在修改电脑里的一份文稿,楚渝靠窗而坐,望着窗外忙碌的地勤人员,与机场滑行道上不时起降的飞机,视线略微偏移,注意力就不知不觉落在了窗户倒映出的那双手上。
黎以白的手指修长莹润,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尖敲击在每个键上的力度都十分果断利落,如同在弹奏莫扎特的奏鸣曲,明快又流畅,给人一种特别的享受。
果真是一双很适合弹琴的手。她再次在心中暗暗感叹。
临近起飞时,忙碌的人终于合上了电脑,她转头看向身旁人,问道:“不睡一会儿吗?”
楚渝摇头,“昨晚睡得早,现在还不困。”
黎以白一颔首,抬手摘下眼镜,随即半闭起双眼,身子略向右/倾,头靠在了楚渝肩上。
“我有点困,借我靠会儿。”
左肩微沉,浅淡的香气忽然间变得明晰,楚渝顿时脊背僵直,好似连呼吸都凝固了,目光笔直地望着前方丝毫不敢偏移。
片刻后,身侧传来一声轻笑,枕在肩头的人仍未睁开眼,低懒的话语声中透了些嗔意。
“放松一点,否则我靠得很累。”
楚渝眸光微晃,眼睫轻点了点,默不作声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朝左侧坐了些许,以便让倚在身侧的人能够靠得更舒服些。
感受到倚靠的身躯一点点放松下来,黎以白唇角微微勾起,下颌微抬,轻轻往她颈窝处蹭了一下,就安静地没有再动。
灯光变暗,耳旁的呼吸声逐渐绵长,楚渝对着前方的座椅靠背看了许久,终于缓慢而又小心地移动了一点眸光。
只略向左侧首,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容就纤悉无遗地映入了眼帘。
依旧是软玉般白皙的肌肤,漂亮到略有些锋芒的容颜,纤长的双睫低敛着合上,将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尽都掩住,窗外阳光洒在细密的眼睫上,仿佛渡了一层明亮的金边,边沿处泛着绒绒的光,让人忍不住生出用手抚摸一把那片光的冲动。
楚渝对着那片光出了神,想到了阳光下停驻的雀鸟的细羽,钢琴键上迷离的灯光,金色的麦田,和……
睹物思人的那只狐狸。
再看了一阵,她又想,或许她才是那只狐狸。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机舱广播响起降落的提示音,楚渝仿佛大梦初醒,心底蔓延开一阵羞惭,后知后觉地鄙薄起了自己偷看的不道德行径。
趁别人睡着的时候盯着看,这和偷窥的变态有什么区别?
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楚渝暗叹了口气,正准备转回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好好地尽到一个做靠枕的责任。
而猝不及防间,闭上的双眼却忽然睁了开,视线被迫交错于一处,令她霎时僵在了原地。
琥珀一般的眼眸中映出那张僵硬的脸,里面透彻而清明,没有半分刚睡醒的模样。
黎以白看着她,眼底浮现出细碎笑意,带了些鼻音的话语声低低柔柔地响起。
“好看吗?”
第21章 莫名
窥香的小贼被捉了个正着,楚渝耳尖渐渐泛了红,眼神如水波般荡开,羞赧的痕迹一路蔓延到玉雪似的颈。
沉默半晌,才轻声说:“好看。”
说话的时候眸光微垂,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像一片被人刚刚触碰过的含羞草。
分明在害羞,却又有些执拗地保持了真诚。
黎以白看着那双低垂的细睫,笑了一下,慢慢坐直了身。
“喜欢就好。”
喜欢就好?
楚渝不解地看了过去,却又很快被那双漾着浅笑的眼睛逼退回来,于是只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云层。
不明所以。
飞机停在了港市的国际机场,刚出机舱,楚渝就严格按照妈妈的叮嘱,先给她发了个消息。
谁知下一秒,李晓清的电话就拨了过来,只不过打的不是她的电话,而是黎以白的。
黎以白看她一眼,笑着接起了电话。
“阿姨,我们已经到港市了。”
“嗯,拿过行李后就直接去酒店,离得不远,大概四十分钟能到。”
“港市我还算熟悉,我会看好她的,阿姨放心吧。”
三言两语后,通话结束,她放下了手机。
“妈妈说你不认路,容易走丢,让我看好你。”
楚渝:……
楚渝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解释,却见眼前人换了一只手提电脑,空出的手自然而然地朝她伸出,笑语声从容。
“人这么多,思来想去,大概只有牵着你的手才不会把你弄丢,学妹不介意吧?”
到嘴边的话语一时卡了壳,楚渝看着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既想说不介意,又想说不必麻烦,而少顷停顿后,到底也没说出来一个字,最终只是沉默着牵了上去。
相携而行的一双身影走在机场来往的人流中。
想了许久,楚渝还是决定解释一番。
她转过头去,略微靠近身旁人耳边,低声道:“我其实不是路痴。”
“嗯。”
“所以学姐可以不必麻烦。”
黎以白看她一眼,“不习惯?”
楚渝想了想,摇了摇头,“也不是。”
并非第一次被她牵手,就算不习惯也习惯了。
黎以白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神色自若道:“是我想牵。”
楚渝微微一怔,就听她又说:“今天有点凉。”
低头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楚渝当即反应过来。
的确,在更冷的燕城时,黎以白的手都是温热的,而今天却意外的有点凉,明明港市的温度比溪市还要高一些,覆在手背的那只手却如一块浸了冷水的玉,许久未变地泛着凉,相较之下,她的手反而显得温暖许多。
楚渝略蹙起眉,思索了一会儿,将被握住的手翻转过去,手指张开,把那只发凉的手一点点包裹进了手心,随后抬起了头。
“这样会好一些。”她解释道。
看着那双认真又干净的眼睛,黎以白转回头去,似是叹出了一口气,用几不可闻的话音笑着轻嗔了一句,“傻瓜。”
一心当暖手宝的人并未听清她说的话,只是将握着的手紧拢在身侧,目视向前方,专心地赶路。
两人取到行李,行至机场出口,一辆纯黑商务轿车停在路边,司机从车内走下替她们将行李安置好,说明道:“黎小姐,曲小姐让我接你们到君玥。”
黎以白点了点头,“麻烦了。”
车门打开,楚渝跟着坐进车里,黎以白似是看出了她心里有些疑惑,笑着解释:“曲流笙是港市人,她比我们早一天回来,明晚的活动她也会去。”
闻言,楚渝明白过来,了然地点头,不再言语。
到了酒店,两人办理过入住手续,乘电梯时,黎以白看向身旁人,“一会儿来我房间找我,带你去吃饭。”
楚渝乖乖地应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跟着主人去出差的宠物,只需要吃喝玩乐,外加看着主人工作,于是心中失笑,唇边不自觉抿出了一丝弧度。
进入房间后,她将行李放好,略微打量了一下房内布置与窗外的景致,而后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依然没有任何新消息,两天前给王菲发的几条消息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回复,拨她的电话过去得到的仍旧是电子女声空洞的提示音。
听着那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皱着眉挂断电话,思索片刻,还是在宿舍群里问了一句:“最近有人联系上菲菲了吗?”
或许因为放假了,大家都没有时刻看着手机,群里暂时没有人回复。
楚渝再看了几眼,就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起身出了门。
她走到隔壁房间,轻轻叩了叩门,不多时,门被从内打开,黎以白对她一点头示意她进来。
“稍等一下,有个邮件要发,发完我们就出去。”
楚渝连忙说:“没关系,你忙就好。”
黎以白也不多言,坐回到沙发边继续回复起了邮件。
她又戴上了那副半框眼镜,电脑屏幕的微光洒在镜片上,反射出淡淡的冷光,令那张认真工作时的面容更显出了几分清冷。
楚渝看了一会儿,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玩起了手机。
过了约十分钟,黎以白合上电脑,对一旁等待的人笑了一下。
“好了,我去换件衣服。”
楚渝应了一声,看着她走进浴室,正打算再玩一把消消乐打发时间,却见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屏幕上是王菲的名字。
她略微吃惊,当即接起了电话。
“菲菲?”
“小渝,我跟苏晏分手了。”
没想到一接通电话就听到了如此惊人的消息,楚渝停顿片刻,小声问道:“你怎么样?”
“能怎么样,去眼科挂了两天号看看自己当初是不是瞎眼了呗。”王菲没精打采地拖长了调子,随即冷笑了一声,“那狗男人还一直打电话发短信想要求原谅,也不看看我是谁,好马还不吃回头草,何况是他这颗墙头草,我根本懒得搭理他。”
骂了一通之后,她又似想起什么,语调放软了些,“对了,我这几天关机是为了躲他消息,不是故意不回你电话,你别生气哦。”
听她精神虽然有些提不起劲,但语气还和往常一样,楚渝总算放下心来。
“没关系,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还怕……”
“怎么?你怕我为情所困做点什么傻事?”王菲忍不住笑起来,“放心吧,虽然确实有点难过,不过你给我发那些消息之前我就发现他有问题了,上次给你打电话也是想说这件事。”
说到一半,她似乎觉得有点没劲,索性换了话题,“算了,开学回去之后我再跟你好好吐槽,先不说我了,你现在在干嘛呢?”
“我在港市。”
“你一个人?”
犹豫了一会儿,楚渝老实地回答:“和黎以白。”
对面一时沉寂。
她悄悄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放低声音道:“我现在在她房间,待会……”
不等她把话说完,王菲倒吸一口凉气,高亢的嗓音顿时穿透话筒在整个房间里响了起来。
“什么?!”
“你和学姐都去酒店开房了?!!!”
刚换好衣服走出来的人恰听见这番话,脚步微顿,似笑非笑地挑起了眉。
楚渝:……
第22章 好巧
第二日晌午,楚渝吃过午饭,在房间里对着拉开的落地窗发了一会儿呆,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和黎以白一同乘车前往了演出场地。
音乐会在天星码头旁的文化中心举办,离酒店并不远。当天正是港市国际钢琴公开赛的最后一日,Elly也是因此受邀作为闭幕式的特邀嘉宾前来进行演奏。
演出将在七点半开始,楚渝到达文化中心时时间刚过六点,一下车,潮湿的海风便拂面而来,远处海平面上有半轮将落未落的红日,火红的余晖照得她微微眯起了眼。
码头的渡轮响起一声鸣笛,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话语声也在此刻远远传来。
“小楚渝,想我了没?”
楚渝转过头去,就见到绰约多姿的女人自晚霞人潮中朝她们走来。
“曲姐姐?”
听见她的称呼,曲流笙喜笑颜开,弯着眉上去就要亲她一口,却被从旁伸来的一只手抵在肩前拦了下来。
“这里是国内。”黎以白淡淡道。
曲流笙眉梢微挑,“我生活西化不行么?”
“她不行。”
“那你呢?”
看了身旁人一眼,黎以白慢悠悠道:“她可以。”
闻言,曲流笙退开身子,十分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臭情侣。”
听着她们的对话,楚渝脸上露出了些茫然神色,隐约觉得好像谈论的是自己,可却又听不明白究竟说了些什么。
不等她琢磨透彻,曲流笙已经揽过了她的肩,语重心长道:“小楚渝,听曲姐姐的话,离这种八百个心眼的女人远一点,否则以后被吃干抹净了恐怕还蒙在鼓里。”
这回楚渝听懂了,心口一紧,顿时有些尴尬地低声道:“曲姐姐,你可能误会了……学姐是直的。”
曲流笙一顿,沉默片晌,缓慢地转过头去。
“你是直的——?”
黎以白扬了扬眉,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楚渝则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
一切都要从昨天王菲打来的那通电话说起。
在楚渝发现黎以白从浴室走出的那一刻,她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后当机立断挂了电话,做出的第一句补救便是:“学姐,其实我是直的!”
说完后,她似是发觉自己的话太过跳跃,于是顿了一下,又说:“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别的意思,菲菲的意思也不是那个意思……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没有理会她那些如同绕口令一样的解释,站在不远处的女人只是微微眯了眸,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是直的?”
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反问一遍,楚渝咽了咽喉头,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再看了她一会儿,黎以白就勾着唇笑了起来。
“好巧,我也是。”
虽是笑着说的,楚渝却无端觉出了几分凉意,可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于是惴惴不安直到现在。
古怪的沉默之后,一阵毫不压抑的笑声顿时响起。
曲流笙笑了好半晌,搭着楚渝的肩站直了身子,斜睨向身旁人,意味深长道:“难怪在我的美色面前还能无动于衷,原来是直女啊。”
话里话外的语气不像在说直女,反而像是在揶揄她有什么隐疾。
黎以白神色未变,从容地转过了身。
“海边风大,进去再说。”
曲流笙再挑着唇看了她一眼,就慢条斯理地跟着往前走去。
文化中心建成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场地各处都能看出岁月经过留下的痕迹,一旁矗立已逾百年的钟楼与场馆遥相呼应,令人颇有些穿越时空回到维多利亚时代的恍惚错觉。
许是因为今夜有大师到场,来观演的人比往常还要多些,不时能见到穿着正装的绅士小姐们款款经过,将古典优雅的音乐厅仿佛变成了一场上流社会的晚宴会场。
曲流笙见惯不怪地脱下西装外套,露出了内里墨绿色的吊带鱼骨裙,柔若无骨的手将披散的长发随手挽起,漫不经心道:“钟家的老爷子久居海外,喜欢听音乐会,如今难得回国一趟,恐怕半个港市的狗都闻风赶来了。”
听她此言,楚渝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尽管她从未特意关注过商政方面的新闻,可钟家实在是太过知名,无论是财力还是复杂的家族关系都经常出现在热搜榜上,让她想不知道都不行。
而听曲流笙这般熟稔又懒怠的口吻,想来她家世应该也不简单。
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同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杰符施金闯入了布洛涅区域的晚宴。
楚渝低头笑了一下。
不等她收敛下心中那些漫无边际的想象,却听身旁人忽然道:“我去一趟洗手间,你在她身边等我回来。”
楚渝下意识应了下来,而目光在触及到擦身离开的人面上神色时,却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个神情……和KTV那晚有些相像。
望着黎以白已经走远的背影,她微微蹙起了眉。
较为安静的展览厅外,一名打扮得精致漂亮的女性正站在僻静的角落中接电话。
“行川,你回溪市了呀?”
“哦……我和小惠一起来港市逛街了,明天就回去。”
“放心吧,肯定不会迟的,我还给妈买了新衣服呢。”
“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不用你来接了,让小张来接就行。”
“好,你晚上记得早点休息,再见。”
挂了电话,女人转过身刚准备离开,回头却忽然见到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阶梯上看着她,惹得她下意识发出了一声惊叫,手机险些没拿稳摔下来。
发现对方的面容有些眼熟,她仔细看了一眼后,脸上闪过一抹惊诧神色,而后又掩饰性地挤出了笑容。
“……原来是以白啊,你什么时候放假的?没想到在港市也能遇见你,真巧。”
站在高处的人目视着她,一步步从阶梯上走下,鞋跟轻踩过橡木地板,于空旷的展厅中发出清脆声响。
“想不到许姨还有听音乐会的爱好,齐行川没和你一起来吗?”
许歆扯了一下嘴角,“你爸他工作忙,今天才回溪市,我是和朋友一起来港市逛街,听说文化中心今晚有个音乐会,就来顺便听听,也谈不上什么爱好。”
“顺便听听?”清婉的话语声带了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听闻这场音乐会并不对外售票,没想到许姨如此神通广大,轻易就能拿到入场门票。”
脸上的笑容略微僵住,许歆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脸上当即露出了一副有些急切的模样。
“啊,我朋友在找我了,我要先走了。”
她转身正欲离开,却又似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着身后的人,温和道:“后天是奶奶的生日,你今年应该会回溪市来过年吧?你爸都念叨好多年了,每年家里拍团圆照都少个人,何况奶奶也年纪大了,你总该回去多看看老人家。”
黎以白眸光半敛,微微笑了笑。
“我知道了,许姨。”
再寒暄了一声,女人就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正中央的身影也在片刻停留后徐徐消失在灯光外,空无一人的展厅重归寂静。
曲流笙在音乐厅外等了许久,仍未见到离去的人回来,眼看入场的时间已经到了,身边候场的人陆续进场入座,她看了一眼手上的银色腕表,皱着眉道:“这木头怎么回事,去趟洗手间去这么久,难不成掉坑里了?”
楚渝微垂着眸,沉凝的神色显出了几分冷清,再看了看无人回应的消息,她抬头道:“我去找找学姐。”
曲流笙当即拉住了她,“你人生地不熟,要找也不能让你去找。”
思索片刻,她说:“你把手机给我。”
指尖在拨号界面快速几点,输入了一串号码,曲流笙按下拨打键,随后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眼前人,“这是我的手机号,待会如果黎以白回来了你就给我打个电话,你乖乖在这别乱走,我一会儿就回来。”
叮嘱过后,她就顺着黎以白离开的方向走去。
长廊上已不似先前那般人多,看起来显得几分空荡。曲流笙行至长廊尽头,沿着楼梯下行,一番找寻后,终于在二楼的外侧廊道上见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脱下了大衣的女人倚在银色镂空的栏杆边,正漫不经心地望着远处的月色与海面出神,她左手腕间系了一块冷灰色丝巾,右手拿着一根女士香烟,香烟并未点燃,只是被她轻巧地夹在二指间,似一根玩物般轻轻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