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到来,王菲立即起身走了过去,眼里不由自主溢起了笑,嘴上却仍是有些嗔怪的语气,“怎么这么久才来?”
苏晏抱歉地笑了笑,“路上有点堵,就耽搁了一会儿,让你久等了。”
他和其他人简单地打过招呼,随后将蛋糕放在桌上,开始解绑在蛋糕盒外的丝带。
王菲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为自己拆蛋糕,脸上是难得的温柔笑意,而等包装拆完后,她却有些疑惑地翻了翻外盒。
“蜡烛和餐具呢?”
苏晏愣了一下,尴尬地抬起了头,“我好像忘拿了。”
他站起身正准备回蛋糕店去取餐具,却被身边人拽着手拉了回来。
王菲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等你再回来都什么时候了。”
幸好来ktv过生日的人应该不少,在王菲的询问下,服务员很快拿来了一套一次性餐具,还特别送了一份果盘。
灯光熄灭,点燃的蜡烛插在蛋糕上发出微弱的光,背景音乐也被换成了温馨的生日歌,等到寿星许完愿吹灭蜡烛,早已准备好的礼花就铺天盖地地洒了下来,落得在场的人满身都是。
吹蜡烛的环节之后,众人吃过蛋糕,场间气氛又热闹了起来。周楷一如既往地当着麦霸,一首接一首地唱着经典老歌,王菲和其他人玩起了骰子,一群人大呼小叫的喊声几乎都要盖过音响传出的歌声。
楚渝端着一杯鸡尾酒坐在沙发角落,看他们热火朝天地游戏,嘴角也露出了一点懒散的笑。
蒋晗玩游戏又输了,把手里的一小杯酒一饮而尽后,看着一边独自坐着慢慢喝酒的人,有些不放心地碰了碰王菲的肩膀,“让楚渝喝酒真的没问题吗?”
毕竟她可是见识过楚渝喝醉之后判若两人的样子,普通人醉酒后通常是不省人事或者大哭大闹,楚渝倒好,她不哭也不闹,但会毫无理由地对人表白,半醉半醒时还格外粘人——字面意义上的黏人,抓着人就睡,说什么都不愿意松手。
还记得大一的时候,她们寝室为了增进感情第一次聚会喝了点酒,然后就幸运地见到了楚渝喝醉酒黏人的样子,柔柔软软的模样和她平时冷淡的外表反差实在太大,差点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王菲瞧了瞧乖乖坐在角落里的身影,摆了摆手,“没事,她想喝就让她喝点吧,我点的是果酒,应该没什么度数。我看她这段时间为了准备音乐会压力也挺大的,空闲的时候总是对着手机走神,所以才想着拉她出来放松一下。”
听见他们的对话,周楷放下话筒凑过身来:“我说她这几天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还以为是因为论坛那事儿。”
王菲凉凉地看向他:“你还好意思说呢?谁让你把帖子链接发学院群里的?本来不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周楷讪讪地挠了挠头,“我本来是想发给月月的,谁知道一个手抖发错了,后来不是及时撤回了嘛。”
不等王菲再说什么,原本坐在旁边的苏晏拿着手机站起了身。
“我出去打个电话。”
王菲点头,“去吧。”
见到苏晏离开,周楷挤了挤眉,嬉笑着说:“你男朋友挺忙啊,看他今晚一直在回消息,你们作为在场唯一一对小情侣,也不合唱个情歌什么的?”
王菲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导师对他挺严的,经常大半夜还找他,大概又是在回导师的邮件吧。再说了,你刚刚一直占着麦,谁能有机会唱歌?”
闻言,周楷当即让出了话筒,一副谄媚的笑脸。
“请请请,怎么能不让我们歌后唱呢。”
王菲斜他一眼,倒也端起了架子,当仁不让地接过话筒,随意点了首歌唱了起来。
慵懒柔缓的前奏响起,原本喧嚷的氛围好似忽然间变得遥远安静。
楚渝倚在沙发里,仰起的头靠上椅背,双眼半睁半闭着,任明明暗暗的灯光错落地洒在她脸上,令平日素淡的脸平添了几分暧昧朦胧的柔美。
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只被她虚虚地握着,杯身反着迷离的光。
王菲还是高估了她的酒量,尽管这杯酒的酒精含量不算高,可对于一杯倒的人来说就足以陷入不清醒的醉意。
楚渝虽然酒量差,但还是挺爱在空余时间小酌一杯的,压力大的时候更是容易喝得酣醉。只不过如今的压力与音乐会无关,而是……
她真的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迷蒙的思绪从人影憧憧的体育场转到灯光与落雪交错的宿舍楼外,然后停在了刚才走廊间那不算遥远的一瞥上,那张清冷的容颜又晃入脑海。
月亮为什么会变冷呢?
她想不明白。
零落的掌声将思绪打散,一首歌又已唱到曲终,
意识到自己已有些不胜酒力,楚渝揉了揉眼睛,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侧过身去和蒋晗说了一声,“舍长,我去一趟洗手间。”
蒋晗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有些担心道:“要我陪你去吗?”
楚渝摇了摇头,“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在身旁人担忧的目光下,她站起身,稳了稳身子后,就以尚算平稳的步伐走出了包厢。
关上的门隔绝了喧闹的声响,走廊的灯光愈显冷清。
楚渝询问过门外的服务生后,缓慢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而在走过一个转角时,一双身影的出现却让她蓦然停下了脚步。
……苏晏?
穿着藏青色大衣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过道中央,与他一臂相隔的对侧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懒倚在墙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红唇半勾,黑色长卷发散落在肩头,满是漫不经心的明艳风情。
苏晏似乎有些紧张,向眼前人不断说着什么,神情是鲜明而悸动的热切,仿佛想再靠近一些,却又顾及着不敢上前。
女人听完他说的话,笑了一下,笑意懒散又透着几分轻慢,抬手将耳边垂落的一缕发丝撩起,再与他说了几个字就直起身离开了,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看着女人走远,苏晏挫败地低下头,在原地再站了一会儿,才有些提不起精神地转身离开了。
楚渝背过身去没有与他碰面,在他走后才又转回身来,昏蒙的双眼微垂着,手臂轻轻撑在墙上抵抗着醉意。
刚才的人是谁?苏晏看起来和她并不是普通朋友。他们在说什么?这件事又该不该告诉王菲?
室内充足的暖气升腾了体内的酒意,本就昏昏沉沉的脑海此刻愈发茫昧,她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试图让沉重的头脑清醒一些,而身子却仿佛失了方向的小舟,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微微晃了晃,就往前踉跄了一步。
轻微的失重感传来,摇晃的身体朝前倾倒,却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鼻端嗅到了熟悉的香气,楚渝抬起头模糊地看了一眼,呢喃着喊:“菲菲……”
身前人很轻地“嗯”了一声,一只手揽过她的肩,把她轻轻拢进了怀前。
“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
第9章 梦境
蒋晗坐在沙发中心不在焉地陪身旁人聊天,目光时不时瞥向门外。一个身影推开门从外走进,她精神一振,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进来的人是苏晏,楚渝仍旧不见踪影,当即有些不放心地拍了拍王菲。
“菲菲,楚渝去洗手间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一直还没回来,我刚看她好像有点醉了,要不要去找找她?”
闻言,王菲往一旁看去,一眼扫到桌上的空酒杯,顿时皱起了眉,和苏晏说了一声就站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小声嘟囔道:“这人酒量不行怎么还喝这么快。”
两人出了门往洗手间的方向找去,然而走出没多远,就见到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眼前,身旁还半揽着她们正在找的人。
王菲瞪大了眼,“黎……”
她下意识地要叫出声,却见对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于是连忙住了嘴。
醉酒的人似乎已经熟睡,整个身子安静地靠在眼前人怀中,垂落的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一页衣角,仿佛不愿让倚着的人离去。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前的人,王菲心里已经百转千回地绕过了一连串念头,脸上表情却还控制着没有表露出其他情绪,只放低了声音询问:“学姐怎么在这儿?”
黎以白微微笑着,话语声轻柔:“朋友和我约在这里,没想到恰好遇见了。”
朋友?难道是社长?可听起来又不太像。
看着好友醉眼朦胧的面容,王菲干巴巴地笑了笑,“楚渝可能是有点醉了,给学姐添麻烦了。”
她伸手要去将楚渝接回来,而睡着的人却一动未动,扒着身前人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任她拉了两回仍旧没有反应,反而皱着眉咕哝了两声,一副十分不快的模样。
王菲:……
知道她这是真醉了,王菲与蒋晗都头疼起来。
这该如何是好?
黎以白垂眸看着倚在自己身前的人,唇角勾起了一点弧度,任她抓着自己的衣角,面上神色仍旧一如寻常。
“不如我送她回去吧,我现在正好要回学校。”
王菲眨了眨眼,“这……不好再麻烦学姐了吧。”
黎以白摇了摇头:“听白帆说今天是你生日,你和朋友们好好玩,把她交给我就好。”
半醉的人似乎有些被谈话声吵醒,双眼略微睁开,看了面前站着的两人一眼,而不等王菲松口气叫她过来,却见她又闭上眼倚了回去,甚至还颇觉吵嚷地侧过头将脸埋了起来。
被当作靠枕的人顿了一顿,随后轻轻笑了起来。
正要出口的话就这样憋在了嗓子眼里,王菲额角青筋一跳,颇觉得有些丢人,她深吸一口气后,扯着嘴角笑了笑,“那就辛苦学姐,把她扔回寝室就不用管她了,我们再过一会儿就回去。”
双方达成共识,黎以白正要离开,却又似想到什么,转回头笑道:“明天不必跟她说我来过。”
王菲想了想,如果楚渝知道自己喝醉酒的糗样被外人看到,恐怕八成要羞愤而死,于是点了点头,“放心吧,学姐。”
醉酒的人就这样被搀扶着离开了,蒋晗看着她们逐渐走远的身影,忧心忡忡地问:“能行吗?”
王菲再看了一阵,就收回了视线,语气凉凉地一挥手:“能不行吗?如果不是学姐出现得实在凑巧,我都要怀疑楚渝是在装醉了。”
看看那副主动的样子,明明以前喝醉的时候都是扒着她不放开……说好的社恐呢?
呵,女人!
耳旁的喧嚣声逐渐远去,有风从脸侧吹过,空气中是雪水融化的湿冷味道。
楚渝昏昏沉沉地斜倚在车后座,发丝中露出的耳尖因着醉意而染了些霞色,影影绰绰的灯火从窗外投入,如走马灯一般映在她脸前,忽明忽暗,让她有些不适地略略睁开了眼。
一只手就在此刻自她身前伸过,徐徐关上了车窗,将光影与冷风隔绝于外,周遭又是温暖的昏暗。
楚渝朦胧地瞧了那只手一眼,低弱的问询声近似呢喃。
“菲菲……我们要回去了吗?”
“嗯。”坐在身旁的人轻声应她,“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舍长她们呢?”
“她们晚一点回。”
“喔……”
楚渝低垂着头,迟钝地应着,低眉敛睫的模样瞧起来十分乖顺。
红绿灯变换,车忽然刹了一下,本就头脑昏沉的人当即晃了晃身子,有些不稳地朝前倾倒过去。
幽微淡香袭来,一双手把她揽过,止住了她前倾的惯性,搭在肩侧的手环住她,一点点将她牵入怀中,耳旁随之响起轻浅话音。
“靠在我身上。”
原本摇晃不稳的身躯有了依靠,楚渝倚在身旁人怀前,嗅着淡雅的铃兰香气,乖乖地又应了一声。
车辆停停走走,犹如飘荡在海面上的一叶小舟,将酒醉之人本就迷蒙的神思晃得更加混乱。
飘摇的感觉终于停止,冷风再次侵袭过周身,楚渝感到自己被半揽着扶下了车,道旁暗黄的灯光映在脸前,略嫌刺眼,令昏沉的思绪清醒些许。
意识到脚下的海浪已经变成了坚实的地面,她挣扎着站起身子,摇了摇头。
“没事,我自己能走……”
摇晃不稳的身躯趔趄着走了两步,眼看要栽倒进一旁的灌木丛里,就又被轻巧而有力的双手重新揽入了怀中。
一声轻叹,身后人轻浅的话语随温热呼吸打在耳后。
只一个字。
“乖。”
哄逗孩子一般的语气,又隐约透了一丝嗔意,叫楚渝当即安静下来,依顺地不再乱动。
一双身影缓慢而平稳地回到宿舍外,身旁人问:“钥匙在哪儿?”
“……口袋里。”
光影愈暗,揽着她的人略微靠近了些,滑落的发丝轻撩过颈侧,带起些许痒意,让楚渝有些不习惯地偏了偏头。
探入口袋中的手摸索片刻,忽然顿了一下,而后拿出钥匙打开了眼前的房门。
楚渝被搀扶着送回到床上,倒头就要睡下,却又被拉住了手。
“换了衣服再睡。”
“喔。”
她半坐着身子,听话地任身前人为她将外衣脱去,胡乱换上了平时睡觉穿的睡衣,随即仰头倒下,眼睛刚闭上半分钟,却又似想起什么,伸手在枕边四处摸索。
“找什么?”
“手机……”
不多时,手机就被递到了手边,她睁开模糊不清的双眼,费劲地输入密码,而后点开微信,开始慢吞吞地打字。
寝室里忽然响起了“丁零”的一声提示音,下一秒,极细微的轻笑自近旁传来。
楚渝听见笑声,昏蒙地转过头去:“笑什么?”
“笑有人喝醉了乱说胡话。”身旁人慢条斯理地答。
楚渝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满意。
“我没有喝醉。”
“是吗?”床边的人靠近了一些,让她隐约看见了一双透亮的眼眸,“那你刚刚在发什么?”
看着眼前略带笑意的脸,楚渝迟滞地顿了许久,话语似梦呓般轻轻吐出。
“想你了……”
漫长的沉寂。
直到她的思绪愈加朦胧,眼皮慢慢沉重,回应的声音才带着轻笑,几不可闻地于耳侧落下。
说的是,“好巧。”
无人应答。
醉酒的人已经闭上了双眼。
昏昏沉沉间,楚渝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成为了女神阿芙洛狄忒的祭司赫洛,住在海峡旁的高塔里,四周是翻涌起伏的海浪,与终日不绝于耳的风声。
每个日落后的夜晚,她都会等在塔下,手里提着一盏灯,等她的爱人勒安得耳游过海峡,来与她私会。
可从某一日开始,勒安得耳忽然再也没有出现,微弱的火光于夜色中飘摇,像一朵明灭不定的小花,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
而灯火始终未曾熄灭。
从夜深到破晓,从早春到深冬,直到崖畔堆积的落雪逐渐融化,有铃兰花香隐约传来,赫洛就见到一个身影从洁白的浪花中出现,朝她走来。
她心中雀跃,小跑过去抱住了久别未见的人,再也不愿意松手。
喃喃的话语声混入浪潮之中,显得几分朦胧。
“我想你了。”
而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她听见有人轻笑,被她抱着的人回应地拥住了她,温热的呼吸随低语声洒落在耳旁,是一句模糊的“好巧”。
她恍惚觉得有些不对,抬起头,却见到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漂亮温柔的女人笑看着她,在她怔愣的目光中,慢慢朝她低下了头。
心口一跳,楚渝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片明亮的光,短暂的耳鸣之后,室友低微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海浪没有了,铃兰的香气也消失不见,四周是熟悉的环境,抱了许多年的玩偶倒在她怀里,一如这几年来每个醒后的早晨。
她回到了宿舍。
漫长的呆怔后,楚渝近乎死里逃生般地吐了口气,随即抬起手覆在眼前,遮掩地捂住了因羞赧而慢慢发红的耳朵。
梦里的每一处细节都仍在脑海中回荡。
轻浅的呼吸,带着温度的触碰,如恋人耳语般的亲密对话,与那张逐渐映入眼中的熟悉面孔。
分明是虚无缥缈的神话故事,可过于真切的画面却让她止不住窘迫与羞惭,仿佛一切真的在眼前发生过,才会让她对温度与气味都如此熟稔。
即使她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梦里的人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不可能抱着她说“好巧”,不可能和她如此亲密。
也不可能……低下头想要吻她。
局促不安地在床上辗转了一番后,楚渝深吸口气,决定将一切都归咎于李斯特。
一定是最近练琴太入神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丁零”
手机突然接连响起几声提示音,让正在当鸵鸟的人停顿一会儿,不得不放下了手。
楚渝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刚点开屏幕,就见到消息栏中一连串的未读消息,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硬着头皮解开锁,点进微信一看,果然见到了满屏的嘲笑和表情包,酒醉后不知什么时候群发的那句“我想你了”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不同的聊天对话里,仿佛鞭尸一般来回抽打着她的羞耻心,让她条件反射地瞬间关上了手机。
停顿片刻后,她又重新解锁,绷着神色把那些回复一条条看了过去。
对她了如指掌的老同学习以为常地问她是不是又喝酒了,久未联系的损友发来了满屏问号以及一句“借钱还是砍一刀”,唯有备注了“亲妈”两个字的人话不多说地发了一个红包,红包上写着“算你有良心”,末了还附赠了一个龇牙笑的表情。
楚渝闭了闭眼,支起手按着额角,头疼地揉起了太阳穴。
昨晚酒醉后发生的一切都如同雾里看花一般记不清楚,只有零碎的声音与画面残存在脑海,仿佛被浪潮冲刷过后剩余的沙砾。她依稀记得最后见到的人是王菲,有人扶着她上了车,只是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学校,又是什么时候发出了那些话的,醉得可谓彻底。
叹了口气,她对着发来消息的朋友们挨个回复解释了一遍,尽量让自己的回应看起来显得若无其事,而在翻到最后一个未读消息时,映入眼帘的名字却让她心跳骤停。
空荡的对话框里只有寥寥几句话,她不清醒之下的胡言乱语换得了一个简短的回答。
“好。”
楚渝对着那个“好”字僵滞了片刻,随即将手机扔了出去,懊恼地蜷着身子把脸埋进了被窝里。
给谁发不好,怎么偏偏就发给了黎以白……
现在把她拉黑还来得及吗?
还是装作被盗号了再发几条广告信息过去?
大脑一片混沌地胡思乱想着。
混乱窘迫的思绪中,本已有些淡忘的梦境一时间又清晰地回荡于脑海,楚渝神色一顿,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钻出被窝将手机拿了回来。
她盯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确认了一件事。
黎以白说的是“好”,而不是梦里的“好巧”。
果然是梦。
她微微发怔。
正当她对着手机愣神时,一声招呼声突然在耳旁响起。
“哟,醒啦?”
走神的人被惊了一跳,平时沉静的眼神此刻茫然地散落着,看起来出奇的乖巧。
王菲靠在她床边看着她,笑眯眯地举起手机调侃道:“昨晚想谁呢?”
看着她屏幕上自己发的消息,楚渝一噎,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嗓子有些干哑而说不出话。
她正准备下床去倒一杯水,却发现身侧的床边框里放着她的保温杯,打开杯盖喝了一口,水温竟然还微微发烫,就像是昨晚睡前才倒好的。
喝过水润了润嗓子后,她佯装出一副镇定神色,用同样的回答应付眼前人。
“本来想给我妈发的,不小心点成了群发。”
王菲斜她一眼,语气是毫不留情地嘲笑。
“你哄鬼呢?你现在醒着恐怕也不知道要怎么群发吧,喝醉之后还能点成群发?”
她这话是有根据的。
楚渝平时不怎么用微信,一般只拿来回回消息,大一的时候她才发第一条朋友圈,而朋友圈的内容是:“为什么这个软件想要发文字必须要带一张图片?”
于是这条朋友圈成为了她的黑历史,被王菲等人嘲笑至今。
坐在床上的人假装没有听见,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
王菲神色一下变得古怪,一言不发地瞧了她一阵,直看得她浑身僵硬如坐针毡,才一挑眉,“除了我们几个还能有谁?”
得到回答,楚渝松了口气,又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而不待她将嘴里的水咽下,就听身旁人幽幽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咳咳咳……”
喝水的人一个不察被呛着了嗓子,剧烈的咳嗽声接连不断地响起,白皙的面容霎时染上了大片绯色,缓了许久才总算
“什么我以为是谁?”楚渝放下杯子又躺了回去,转过身背对向她,“我就是随口一问。”
“哦?”王菲眯起了眼睛,“那你激动什么?”
楚渝将脸捂在被子里,闷声道:“没有激动,就是呛着了。”
王菲满脸不信的表情,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嘟囔了一声。
“要不是知道学姐铁直女,我都快以为你和她真有什么了。”
缩在被子里的人动了动,突然探出了小半个脑袋。
“怎么突然提到她?”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王菲心里一紧,大脑急转后,急中生智道:“哦,昨晚我不是和周楷聊到了论坛的那个帖子嘛,我们都觉得你俩看起来挺配的,不过一直听说学姐和陆鸣舟走得很近,他们应该是在谈吧,所以就感叹一下。”
一时沉寂。
趁着床上的人没有答话,王菲连忙转了话题:“对了,你看群里消息了没?明两天不是放假吗,今晚社团组织聚餐,社长和学姐好像都会去,你一起去吗?”
停顿片刻,楚渝摇了摇头,“不去。”
“真的不去?”
楚渝坚决地摇头,“不去。”
别说聚餐了,她这辈子也不想再和击剑社有任何关联。
只要不再参加社团活动,就不会和社团里的其他人再有接触,一切也能恢复到从前。而等这件事淡忘,她再偷偷把黎以白删了,一定就不会被发现了。
鸵鸟楚渝是这么想的。
然而一切总是事与愿违。
第11章 婚礼
考完了最后一科考试,学校终于放假,楚渝嫌大包小包的东西带着太麻烦,随便收拾了个小行李箱就踏上了回家的飞机,连托运都没用上。
或许是即将过年,返乡的人格外多,整个候机厅充斥着小孩的哭闹声与一些循环播放的短视频音乐,降噪耳机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也显得无能为力起来。
楚渝把耳机里的音量调大了些,手下回复着妈妈询问航班到达时间的消息。
社团群一直保持着99+的消息热度,她点进去随便看了一眼,聊天内容多是昨晚聚餐时白帆喝醉酒后发生的糗事,还有一张在场所有人和他呼呼大睡时的搞怪合照。
照片里王菲的鬼脸看起来很是显眼,但大略看了一圈,却并没有在人群里看见她所想的另一个身影。
楚渝正要退出聊天框,却见到一条对话弹出,让准备划出去的手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社长,昨晚以白学姐怎么没来呀?我还有本书想要还她呢。”
骑士头像的人回复:“她今天有比较重要的事,怕耽误时间昨天就没能来,你回头把书放社里,我帮你转交给她就好了。”
“好的,谢谢社长!”
后面又是些放假都去哪儿玩的闲聊,楚渝再看了一眼,就有些走神地关上了手机,
原来她也没去?
身边坐着的人忽然都起身往登机口走去,戴着耳机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到了登机的时间。
她拖着小行李箱上了机,坐到位置上后,就从随身包里翻出了眼罩,把眼前遮了个严严实实。
从燕城到溪市有两个多小时的航程,通常楚渝会选择玩一会儿小游戏度过这段时间,但因为这两天她没有休息好,今早为了赶飞机又起得比较早,于是索性决定睡过这两个小时。
登机没多久,伴着耳机里舒缓的音乐与背景中细微的响动声,她意识逐渐朦胧,模模糊糊地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隐约之中,身旁有人坐下,衣角轻擦过她的手背,让她下意识地移开了手。
由于溪市的气温比较高,楚渝今天并没有穿厚重的羽绒服,机舱中的暖气不算太足,简单的羊毛衫与外套在久坐后就显得单薄了些,令沉睡的人眉心微蹙,不自觉地环住了身子。
而冷意很快就被温暖掩覆,皱起的双眉慢慢舒展开来,环抱着的双手垂落下去,睡意就在和暖的环境中愈发安稳。
降落的颠簸把楚渝从睡梦中扰醒,她微微动了动,手臂上传来的轻微重量令她短暂怔愣,意识当即清醒过来。摸索着摘下眼罩后,刺目的光线让她不自觉眯了眯眼,双目缓缓适应眼前光亮。
身旁的座位仍旧空无一人,而她的身上盖了一条毯子。
毯子上有航空公司的logo,应该是机组为乘客准备的空调毯,通常需要乘客自行向空乘人员领取,却不知道为什么盖在了她的身上。
大约是路过的空乘人员见她有些怕冷,就随手为她披了一条。
没想到现在机组的服务都这么体贴了。
她有些惊讶地感叹了一阵后,将毯子叠好放在座位上,取下行李随人群下了飞机。
到溪市的时候正是晌午,阳光分外明媚,让远方到来的人接二连三地脱下了外套。楚渝刚出机场,就见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从车里伸出手来朝她招了招手,一双细眉高高扬起,太阳镜都遮不住她眉飞色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