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和傅云峥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两个人谁都没闲着,但就是不出活。
这大概是上学时老师不许早恋的原因吧,真的很影响工作效率。
相反,如果他们各干各的, 就仿佛有未知力量干扰了时间流速,表面上都各自过了二十分钟,但实则傅云峥那边的时间能达到一个小时效果,通常余鹤不过是发会儿呆的工夫,傅云峥就能用一种惊人的效率迅速完成所有工作。
这就是情侣时间守恒定律吧。
青色鲤鱼一甩尾,灵活地咬走了面包块。
涟漪在水面荡漾。
淡淡的水腥味中, 忽然掺了一丝淡淡木香。
是一款很熟悉琥珀松木味。
嗅觉神经伸出神经元,捕捉着空气中的味道, 投入大脑分析拆解,唤醒相关回忆。
当然, 比起依靠大脑记忆库, 余鹤还可以回头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在余鹤回头的刹那, 一双香香嫩嫩的手捂住了余鹤的眼睛, 那双手的主人捂着余鹤的眼向上一跃,一下子跳到余鹤的背上。
余鹤怕那人带着他一起从连廊上翻进湖里, 连忙扶着栏杆站稳,同时另一只手托住对方。
“岚齐!从我身上下来。”余鹤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他转过身背对着湖水:“要不我就把你扔下去了啊。”
岚齐松开捂在余鹤眼睛上的手,改为环着余鹤的脖子:“大少爷,你怎么知道是我?”
余鹤弯腰把岚齐从后背上扔下来:“我所有的朋友里,只有你爱往人身上蹿。”
岚齐笑嘻嘻地看向余鹤:“这说明我们有缘分啊,在这里都能遇到。”
余鹤的眼神越过湖面,看向岸边:“你自己来的?”
岚齐摇摇头:“当然不是,我参加了一个戒酒互助会,和会友们一起来这边旅游散心。”
戒酒互助会?
岚齐是锦瑟台金牌酒水销售,一晚上卖出去酒水的提成就有五位数,做销售的酒量都好,更何况岚齐就是卖酒的。
难道岚齐从锦瑟台辞职了?
余鹤看向岚齐,问:“怎么忽然想到戒酒了,你身体不舒服?”
岚齐叹了口气:“我是陪你大哥来的,他前一阵喝酒喝到胃出血,不得已才戒酒的。”
“我大哥?”余鹤的朋友不少,除了余清砚余鹤对谁都叫哥,但能称他为大哥的,余鹤只能想到一个人:“你说陈思健?他什么时候胃出血了,我怎么不知道?”
岚齐回忆道:“五月份的事儿了,那会儿陈总在出差。”
余鹤越来越迷糊:“你怎么对我大哥的是这么清楚?”
岚齐朝余鹤眨了眨眼:“你说呢?”
余鹤卧槽了一声:“你真把我大哥给......给睡了?”
“什么叫我把他睡了!”岚齐气得跳起来锤余鹤肩膀:“是他把我给睡了!大睡特睡!”
余鹤往后躲了躲:“呃......好吧。”
岚齐看向岸边,目光停在傅云峥身上:“傅总病好了以后看着比之前还年轻,他身材可真好啊。”
余鹤伸手隔空挡住岚齐的视线:“你别一脸花痴地盯着我男朋友看。”
“那我看你总行了吧。”岚齐切了一声,扭过头:“余鹤,我知道你和傅总感情很好,可是我还是想说,有一天你要想和别人试试,能不能优先考虑考虑我?”
余鹤:“......”
看来岚齐对余鹤的非分之想始终没有消退,只是出于最基本的道德克制住了。
不,岚齐的非分之想没有针对性,他平等觊觎每一个长得帅的男人,所以应该说,他对帅哥的非分之想永不消退。
余鹤很确信,一会儿岚齐如果逮到和傅云峥单独说话的机会,同样的话也会对傅云峥说。
事实证明,余鹤真是想太多了。
因为岚齐跟傅云峥说这句话,根本也没有背着他。
岚齐完全把余鹤当成自己人了。
见到傅云峥后,岚齐第一句话是:“傅总,您身材真好。”紧接着第二句就直抒胸臆:“您考虑再包一个人吗?”
傅云峥淡然自若,神色镇定,自动把岚齐的色迷发言翻译成‘你好’的意思。
礼貌地和岚齐打了个招呼,傅云峥绕过岚齐,抬臂去拆帐篷顶上的登山绳。
傅云峥手臂上的肌肉绷紧,衣摆随抬臂的动作往上翘起,露出一小节劲瘦的腰肢。
岚齐毫不避讳地蹲在地上看:“傅总,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腹肌吗?”
余鹤无语道:“......我还在这儿呢哥。”
岚齐理直气壮:“咱们主打就是一个问心无愧,我要是背着你问才是不尊重人。对不对,傅总?”
傅云峥不会和小孩计较,却嫌岚齐挡路,随口打发岚齐:“你去摸余鹤的。”
余鹤:“......傅云峥!”
岚齐笑了笑,没有再缠着傅云峥,他走到湖边,仰面躺在草地上,感慨道:“你和傅总的感情可真好啊。”
余鹤坐在小马扎上,掰着面包片往湖里扔:“哪儿好了,你看他都不吃醋。”
岚齐一语点醒余鹤:“这说明他信任你,别说我摸你腹肌两下,就算我脱光了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傅总都不相信你会和我发生什么。”
余鹤转念一想,他平常大大咧咧,经常和傅遥梁冉他们勾肩搭背,傅云峥要是真因为这个吃醋,估计早就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了。
真是当局者迷。
只怪他身边没有什么同年龄段同性情侣,余鹤对于很多问题都没有细想过,他和傅云峥的感情水到渠成,从来也没有谁要求过谁一定要怎么样。
明明都知道彼此手机的密码,用的时候也都是谁的在手边就用谁的,但好像从来谁也没有特意翻看过对方的手机。
余鹤也很信任傅云峥。
他自己都说不清对于傅云峥的信任来自何处。
余鹤问岚齐:“你现在是和我大哥在一起了吗?”
“没有啦,只是炮友而已。”岚齐很坚定地说。
岚齐喜欢帅哥,见异思迁,从来没有保持过太长时间的恋爱,更不会从一棵树上吊死的。
他的性格很奇怪,喜欢追着好看帅气的男生走,但无论多帅的男人,只要岚齐追到手睡过就会觉得很没意思。
嗯,就是......都那样。
岚齐知道自己的毛病,所以后来也不谈恋爱,就纯约炮,免得耽误人家。
如果对方活好就很完美,下次没人约时岚齐会约第二次,但如果活不好,岚齐就会开口要钱,这样对方下次就不会找他了。
岚齐发现,想和一个男人了断的时候,跟他要钱这招特别好使。
在对于性关系的理念上,岚齐和陈思健完全不同。
陈思健明明自己身边从没断过人,却非常大男子主义,和岚齐睡过以后,虽然自己身边的关系都没断干净,但陈思健却不愿意岚齐和别人睡。
真是双标极了。
但岚齐才不管他,该怎么玩就怎么玩,这致使陈思健每天都处在一种暴躁的状态中。
他们两个几乎只要见面就会吵架。
基本上就是陈思健嫌岚齐又出去乱玩,岚齐表示你也没少玩啊,陈思健说那我也不会带着一身吻痕和你见面,岚齐说你是没带吻痕,后背上指甲痕难道是你自己抓痒抓的?
诸如此类,见面就吵。
但他们的关系却断断续续维持了一年,断了好几次也没断干净,因为岚齐和陈思健的性格有多不合拍,他们的身体就有多么契合。
简直是天雷勾地火。
在遇见陈思健之前,岚齐一直以为‘抵死缠绵’四个字就是个成语。
总之,这一年来,岚齐从没跟陈思健开口要过钱。
岚齐不好意思和余鹤讲得那么细,就简单说:“我们是开放式关系。”
余鹤很震惊,倒吸了一口凉气。
岚齐笑了笑:“怎么,余少爷没见过走肾不走心?圈里还挺常见的。”
余鹤自己没办法把身心分开,他和傅云峥睡了没几次就喜欢傅云峥了。
余鹤很坦诚地说:“我不会走肾不走心,所以肖恩说我是恋爱脑。”
岚齐望着天上洁白的云朵,感叹道:“傅总也挺恋爱脑的,你俩绝配。”
一个恋爱脑是灾难,两个恋爱脑就是天赐良缘。
余鹤诧异地侧过头:“傅总怎么恋爱脑了?”
岚齐忍俊不禁,弯起了那双亮晶晶的眼:“你不知道吗?傅氏集团的员工每天都会拜你照片,祈祷不要加班。”
余鹤:“......”
在余鹤出现前,傅云峥是个工作狂,别说是加班,凌晨两点忽然和北美连线,把人全攉拢起来召开紧急会议都是常态。
可自打傅云峥和余鹤在一起,因为要接余鹤放学,傅云峥每天下午四点就会从公司离开,光明正大地早退。
傅氏集团窗前,曾经动不动就通宵达旦的明灯,现在一到晚上六点就准时熄灭一大半。
岚齐说:“我有个朋友在傅氏上班,他说当时他看到直播助力的工作待办都惊呆了,以为老板被盗号了。”
余鹤脸上露出迷茫:“什么直播助力?”
岚齐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
岚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傅云峥,小声把傅云峥砸钱帮余鹤赢PK的事情讲给余鹤。
余鹤:“!!!!!你说那个叫潘安妮的土豪小姐姐是傅云峥的财务助理!!!!!”
岚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余鹤:“不然呢?除了你家傅总,谁会十分钟拿出几百万给你撑场子。”
余鹤卧槽了一声,他一直以为自己直播挺赚钱,合着是左手倒右手,赚得都是傅云峥的钱。
余鹤对于直播的信念都崩塌了。
“他们都可喜欢你了。”岚齐继续说:“你是傅氏千千万员工的救世主,他们都说傅总谈恋爱后脾气都变好了。”
余鹤的思绪还停留在那场能够被豆芽直播载入史册的盛大PK,那个叫荌彤的女主播仗着粉丝多嘲讽他,然后忽然神兵天降,出来个土豪给余鹤砸了几百万的礼物。
余鹤以手撑额:“天啊,我一直以为那是个看我长得好看的好心人。”
岚齐沉吟道:“也确实是因为你好看。”
余鹤:“......”
这么说倒是也没错。
岚齐一挥手:“几百万礼物对于傅总这样的身价洒洒水啦,但他把给你助力的消息直接发到企业中层群的行为,真的是特别、特别、特别帅,就完全是被你迷昏了头,几十个中层领导,个个拿出去都是在商场上风生水起的人物,都在完成替你助力的任务。他真的,我哭死。”
岚齐掏出手机,翻着和朋友的微信聊天记录,因为时间隔得太久翻了半天都没找到,好在岚齐当时添加到微信收藏了。
“你看。”
岚齐把手机递给余鹤,屏幕上是一条钉钉企业消息的截图。
【傅云峥:紧急通知,请各位中层立即督促员工下载豆芽直播APP,并前往下述链接直播间,点击购买蓝色礼花筒赠送给该主播。该通知在13分钟内执行,过期自动作废[附链接]。15分钟后统计上报实际执行人数并计入年终绩效考核,财务助理潘安妮负责对接后续报销事宜。】
这么多年过去,钉钉早就更新了几十个版本,页面上的消息截图很有历史感。
余鹤的记忆瞬间就穿越回那一天。
那天直播结束后,傅云峥不咸不淡地说:“没事,听见哐当一声,怕你摔死。”
原来他从墙上摔下来后,傅云峥不动声色地做了这么多事情。
余鹤竟然不知道。
傅云峥从没告诉过他。
正在此时,岚齐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岚齐接起电话后,没一会儿,陈思健就来了。
陈思健身上穿着迷彩外套、黑裤子,猿臂蜂腰,步伐坚决,这气势哪里像个身价上亿的总裁,反倒跟街边的打手头目似的,瞧起来就很不好惹。
见到余鹤,陈思健爽朗一笑,惊喜道:“哈哈,还真是你,我当岚齐那小子又唬我。”
陈思健和余鹤傅云峥简单寒暄几句,目光一转,落在岚齐身上。
看到岚齐后,陈思健脸上的笑容登时一敛,沉声问:“岚齐,怎么打了好几个电话比才接?”
岚齐一脸无所谓:“我手机静音了。”
这满不在乎的态度霎时惹火了陈思健。
“手机打不通还有理了?”陈思健压抑怒火,握住岚齐的手腕:“每次一生气说走就走,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出门在外手机要保持畅通,联系不上有危险怎么办?”
岚齐有点烦躁,他甩开陈思健的手:“大白天的有什么危险?”
以傅云峥的情商,陈思健和岚齐在他面前爆发矛盾,傅云峥理应对争吵视而不见,然而,当听到岚齐不屑地说‘能有什么危险’时,他下意识抬眼看向余鹤。
薄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傅云峥似笑非笑。
明明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比如某些人会掉进湖里之类。
陈思健余光瞥见傅云峰脸上的笑意,以为是在笑自己,不由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陈思健压低声音跟岚齐说:“你跟我过来。”
岚齐才不会跟陈思健过去,他现在都后悔勾搭陈思健了。
岚齐哀怨地看了一眼傅云峥。
当时他看傅总宠余鹤看得眼馋,就也想找个岁数大的玩玩,谁料这陈思健这个老男人真是管得特别宽,完全不像傅总对余鹤那样什么都随着余鹤。
岚齐后悔极了。
他不该为了爽,贸贸然地把陈思健勾搭过来,结果跟找了个爹似的,现在跑都跑不掉。
岚齐觉得很疲惫,他现在很矛盾。
想和陈思健彻底断了,可是又舍不得陈思健的身子。
陈思健的活实在是太好了。
久经沙场的岚齐都招架不住,难怪之前陈思健情人那么多,估计每次完事都得给对方一两个月恢复的时间,要不是岚齐见多识广,肯定也受不住。
岚齐就是一个既怕麻烦又不想承诺的人,所以他的情人只存在于夜晚,白天最好谁也别理谁。
只是不知不觉间,他和陈思健的关系已经开始从夜晚延伸到白天,自从参加了这个戒酒互助会,他们接触的时间更长了。
岚齐根本不想戒酒,但是陈思健喝酒喝到胃出血的事儿说起来他也有责任,后来无意间看到了戒酒互助会的传单,就顺手放到了陈思健包里。
谁知道陈思健嗜酒如命,转头就给扔了,去海南出差的时候二次出血,听说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这可把岚齐吓坏了,回来后拉着陈思健去戒酒互助会报了名。
刚开始只报了陈思健的,但岚齐几乎每晚都喝酒,和陈思健见面时身上也带着酒气,勾得陈思健酒瘾上身,也忍不住喝,岚齐这才不得已也参加了戒酒互助会。
这一参加互助会,他和陈思健见面的时候更多了。
见面多吵架就多。
今天早上一醒来,两个人开始还在睡袋里温存,结果一起来就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一架。
岚齐一气之下自己从湖边溜达,正好看见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在廊桥上喂鱼,刚想过去调调情,走进了发现居然是余鹤。
余鹤还是和傅云峥一起出来的!
这两人站一起太养眼了,比草原上壮美辽阔的风景还要吸引人。
虽然余鹤和傅云峥就像正负极的磁铁,岚齐没什么见缝插针的机会,但比起回去和陈思健吵架,岚齐更想和余鹤他们俩一起玩。
余鹤脾气好,傅云峥又不跟他计较,最难得的是这对情侣亲密无间却并不腻歪,傅云峥就自己做自己的事,把余鹤留给岚齐,完全不在意余鹤跟岚齐在一块儿干什么。
之前别人都说傅云峥不近人情,冷漠孤傲,岚齐没觉得啊,岚齐觉得傅总特别好相处。
岚齐实在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完全没看透傅云峥利用他看孩子的险恶用心。
毕竟余鹤是一眼没看住就能掉湖里的人才,岚齐虽然瘦弱,但看起来比余鹤靠谱多了。
只能说岚齐对傅云峥的滤镜实在太重。
这会儿, 陈思健来抓岚齐的手腕,岚齐后退半步直往余鹤身后躲。
余鹤很高,完完全全把岚齐挡在了身后。
余鹤还是很信任自己大哥人品的——
虽然在商场上, 陈思健的合作伙伴普遍都不认为陈思健有那玩意。
余鹤侧身问岚齐:“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岚齐趁机挽住余鹤的手臂:“余鹤,我不想跟他单独谈, 他可凶了,还打我。”
陈思健猛地上前一步:“岚齐,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岚齐说:“你是不是推了我一把?”
陈思健没说话,目光落在余鹤的手臂上。
陈思健可太了解岚齐了, 眼瞅着岚齐瑟瑟地装可怜,整个人都快贴余鹤身上,不由额角青筋猛跳,脑袋里嗡嗡的。
余鹤自己倒没察觉,他这人对同性的接触说迟钝是真迟钝,说敏感也真敏感。
当岚齐刻意勾搭余鹤时, 他寒毛倒竖,跟被美人蛇缠住了一般, 但这会儿岚齐为了气陈思健,余鹤倒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陈思健朝余鹤招招手:“鹤儿, 你过来。”
余鹤走过去, 看着陈思健红润自然的脸色有些疑惑, 心说这也不是脾胃失和的面相啊。
余鹤狐疑道:“大哥, 我怎么听岚齐说你喝酒喝胃出血了,怎么回事啊?”
陈思健揽着余鹤的肩膀:“哎呀, 是,你不学中医的吗, 赶紧给哥把把脉,哥今天早上一起来胃就疼,痰里还有血。”
余鹤和岚齐同时一惊。
余鹤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到陈思健按在他肩膀上一捏。
他下意识看向陈思健,陈思健对余鹤眨了眨眼,露出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再看陈思健红润的气色,余鹤好像明白了什么。
余鹤看看陈思健,又看看岚齐,恍然大悟:“哦哦哦,有血呀......那你坐下我给你把把脉吧。
陈思健坐在小桌旁边,递出手腕。
余鹤伸出中食二指,往陈思健腕上一搭。
指腹下的脉搏弦脉直而细长,脉势强硬,数脉又急又快,恍若琴弦。
这不脾胃失和的脉象。
在岚齐看不到角度,余鹤瞥了陈思健一眼。
陈思健根本没有胃病,脉搏跳得比余鹤都有力,什么毛病没有,就是肝火有点旺。
余鹤用眼神询问陈思健:为什么要装病。
陈思健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这病是不是挺严重的?”
余鹤面无表情:“是挺严重的,气郁化火,指使肝热旺盛,升腾上冲,我看你脑子烧得都不太清楚了。”
陈思健没想到余鹤一开口就要戳穿他,当即急了,一拍桌子:“余鹤!”
岚齐对医术一点都不懂,听余鹤这样说,当即就联想到陈思健常常念叨头疼,还以为余鹤医术了得。
岚齐把手搭在陈思健肩膀:“你急什么,大夫的话你总是不听,今天还说自己头疼,余鹤说的哪儿不对了。”
余鹤只不说话,抱臂看向陈思健。
陈思健就像被安抚下来的猛虎,身上暴躁的气势一下子消散,他看了岚齐一眼,说:“我为什么头疼你不知道吗?”
‘气郁化火,指使肝热旺盛’这句岚齐是听懂了的,知道陈思健暗示是他气得,但岚齐不想当着余鹤的面说这些,就没接茬,没再和陈思健顶着来。
岚齐说:“行,我知道了。”
陈思健还以为岚齐是心疼他,当即心情大好。
三个人在湖边坐了一会儿,岚齐觉得和陈思健待着别扭,就去找傅云峥说话。
眼见岚齐走远了,陈思健才动了动。
陈思健跟余鹤说:“我说老弟,你怎么当面拆我台,这可不地道。”
余鹤眼皮都懒得抬:“你是我大哥,岚齐也是我朋友,我最多两不相帮,让我陪你糊弄岚齐,这事儿我做不出来。”
陈思健皱起眉:“什么叫糊弄他,我是想让他戒酒!这小子每次喝多了都认不清人,什么都能把他带走,这成什么样子?”
余鹤慵懒地窝在小马扎上,支着两条长腿晃来晃去:“这就是你装病参加戒酒互助会的理由?为了把岚齐骗进去陪你?”
提到岚齐陪他戒酒,陈思健的眉眼舒展开,脸上的笑纹中藏着些许得意,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仿佛在埋怨什么似的:“为了把这小子弄进来,可费了我不少劲。”
余鹤瞧陈思健脸上的笑纹,心说糟糕,他大哥不会真对岚齐那小子动了心吧。
岚齐可不是省油的灯。
陈思健和岚齐现在既不是情侣关系,也不是包养关系,陈思健想管岚齐又找不出理由,难会肝火旺盛,看起来这么暴躁了。
好在傅云峥包养自己的时候很专一。
否则别说是肝火旺了,余鹤能直接气吐血。
卧槽,只是想象一下都好生气。
无论什么事,余鹤最后都能想到傅云峥身上去。
余鹤不自觉地看向不远处的傅云峥。
傅云峥已经把露营的装备都放回了车上,此时正坐在皮卡车的后斗上,耐心听岚齐说些什么。
岚齐说了句什么,傅云峥朝岚齐伸出手,把岚齐也拽到了后斗上,岚齐上肢核心力量极弱,被拽上去的瞬间稳不住身形,一下子摔进了傅云峥怀里。
以辽阔的大草原为背景,傅云峥高大英俊,岚齐娇小清秀,两个人撞在一起看起来竟然还挺和谐。
余鹤和傅云峥身高相仿,站在一起任谁看了都以为是两个优质攻,没人觉得他俩是情侣。
前几年别人把余鹤当受那会儿,至少能看出来是一对,现在可好,余鹤和傅云峥一起去酒吧,从来都是招来一圈小零围着。
余鹤说他和傅云峥是情侣,愣是没人信。
小零们都说不想约就说不想约,找什么借口。
谁找借口了!他俩本来就是一对啊!
真是的。
不过傅云峥和岚齐看起来再和谐,余鹤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傅云峥不在意他和岚齐他们玩。
根本不可能。
如果连他们都能背叛彼此,那可真是斗转星移、天塌地陷。
他们之间已经建立了难以割舍的信任感。
但陈思健和岚齐之间可没什么信任可言,岚齐不需要信任陈思健,陈思健更是完全不信任岚齐,岚齐就算是不小心摔倒,陈思健都觉得他是故意往傅云峥怀里摔。
所以即便知道傅云峥不会和岚齐发生什么,陈思健还是忍不住心头火起。
陈思健深吸一口气:“他总是这样。”
余鹤回过神:“怎样?”
陈思健咬牙道:“看见好看的男人就往上贴,认识半个小时就敢跟人去酒店,见过两次面就敢去对方家里,每次都醉醺醺的,迷迷糊糊,至今没有别人割掉器官,真是运气好。”
“他又不傻,”余鹤劝慰道:“大哥,没认识你之前岚齐不也活的好好的?。”
陈思健越说越来气:“好个屁!有一回他哪个朋友过生日,我他妈在酒店找到他时,你知道他身边有几个人吗?三个!操,要不是我给他带出来,第二天早上他都不记得到底几个人上了他。”
余鹤沉默了一会儿:“大哥,你又不和他处对象,怎么会在乎这些?”
陈思健骂了句脏话:“不知道,明明这事儿我不吃亏,但我就是不爱看他那样。”
余鹤问:“大哥,你为什么爱喝酒?”
陈思健怔忪在原地。
余鹤没看陈思健,也没看岚齐,他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边流云。
“喝醉就不会烦了,麻木的人不会痛。”余鹤转头看向陈思健,眼神清亮透彻,仿佛能洞悉因果:“大哥,如果你不能一直拽着他,就不要叫醒他。”
陈思健虎目一颤,看向和傅云峥并肩坐在一起的岚齐,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似乎不能理解岚齐和傅云峥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傅云峥绝对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但和傅云峥坐在一起的岚齐姿态却很放松,他双手撑在身后,双腿微微晃荡,侧头仰着脸和傅云峥说话。
傅云峥脸上没什么明显的神情,略显冷峻。
陈思健奇怪极了,傅云峥是岚齐鲜少会接近的类型。
岚齐明明很不擅长和高冷的人说话。
他们有什么可说的呢?
让陈思健坐在那儿,他都不知道能和傅云峥闲聊些什么,总不能谈生意、谈股票吧。
那也太煞风景了。
余鹤顺着陈思健的眼神望过去,目光是比湖水更深沉的温柔:“你真的该跟傅总学学。”
陈思健一头雾水:“学什么?”
余鹤收回视线,对陈思健说:“陪伴是不需要声音的。”
话越多的人孤独,岚齐和陈思健在某些方面很像,太像的两个人在一起,情绪对撞会更激烈。
大概半个小时后,一个身穿红色马甲的阿姨走过来。
陈思健起身去迎:“张姐。”
离得近了,余鹤才看清红马甲上印的白字:
戒酒互助会。
陈思健向余鹤介绍:“余鹤,这是我们互助会的会长,张艳,张姐。”
余鹤站起身,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张姐,您好。”
陈思健还没向张艳介绍余鹤,张艳便笑着抬起手,拦住了陈思健的话茬。
张艳说:“不用你说,我知道,这肯定就是你那个长得跟画似的弟弟,可真好看。”
余鹤有些不好意思,拧开一瓶递给张艳:“张姐,您喝水。”
张艳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穿着朴素的运动服,戴着防晒帽,看起来很爽朗。
她接过水,脸上的笑容很和蔼:“小鹤是吧?”
余鹤点点头:“张姐你好,我是余鹤。”
张艳左右看看余鹤,感叹道:“哎哟,这都是肉体凡胎,怎么就能长得这么好看,难怪小齐来了小齐不回去,陈总过来找小齐也半天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