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没事呢?
重物长时间压在肢体上会导致气血停滞,经络闭塞,皮肤局部将出现酸麻疼痛......嗯......酸麻疼痛,肢体肿胀......
称之为......称之为......挤压综合征。
诊断方式是......记不清了,醒来再背一遍吧。
余鹤太困了,还没有在心里背完重物挤压肢体的危害,就已然陷入了梦乡。
次日,考场内。
余鹤看着卷子上的第一道大题。
【请论述挤压综合征的临床表现、诊断检查、治疗与预防。】
余鹤:......
这都行?
这昨晚睡醒一觉起来刚背的,余鹤印象深刻,几乎是原封不动的将答案写在了答题纸上。
落笔时犹豫了片刻,拿不准是写普通字体还是写瘦金。
倘若他第一道题不会答,那余鹤肯定是老老实实用普通字体答题。
瘦金体很打眼,容易提起阅卷老师对内容的期待,稍有不慎就会形成‘字挺好,题答的是什么垃圾’的负面观感,巨大落差之下,可能会得到一个相对比较低的分数。倒不如写普普通通的字,混在普普通通的卷子里,得普普通通的分。
这是余鹤多年来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但这回余鹤成竹在胸,笔尖一顿,灵动遒美的瘦金体行云流水,铺洒在纸面之上。
答完这道题后,余鹤已经完全飘了,出考场的时候都迷迷糊糊的,要不是梁冉拽了他一把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梁冉伸手在余鹤面前晃了晃:“余少爷想什么呢?没事啊,还有面试,这笔试在综合成绩里只占40%。”
余鹤回过神,看了眼梁冉:“行吧。我昨晚熬夜背书来着,中午吃饭不用叫我,我先回去睡觉了。”
在梁冉和王广斌担忧的眼神中,余鹤刷开房卡回到房间。
不过是一上午的时间,酒店房间的床头就安装了一个扶手,方便傅云峥行动。
傅云峥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放了个笔记本电脑,他一手握在鼠标上,抬头跟余鹤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余鹤以为傅云峥在处理公司的事情,便没打扰。
很久没有熬夜,余鹤有点不适应。
这段时间跟傅云峥在一起,按照傅云峥标准健康的老干部作息把身体调养的很好,恢复优质睡眠后,好像记忆力也变好了。
余鹤仰躺在床上,听见傅云峥‘哒哒哒’按鼠标的声音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按的频率也太快了。
走到傅云峥身后,看见电脑屏幕的彩色,余鹤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自己打上游戏了。”
余鹤怎么也没想到傅云峥会自己在酒店里玩上LOL。
傅云峥注意力都在屏幕上,有理有据:“你去考试,我静不下心做别的事情,玩游戏时间过得快一点。”
余鹤搬了个凳子坐在傅云峥身边:“峡谷资本家,哎呦这游戏里另外九个人谁能想到,这个召唤师i47971c是声名显赫的傅云峥傅总啊。”
傅云峥抽空看了眼余鹤:“现在网游做的确实不错,比我上大学时那会儿的游戏好玩多了。”
余鹤靠在傅云峥身上:“玩完这局陪我躺会儿呗,我好困啊。”
傅云峥按下B键回城,退出了游戏。
傅总和余鹤一样冷漠无情,完全不在乎另外四个队友的死活。
余鹤笑出声来。
傅云峥合上电脑:“笑什么?”
余鹤说:“还是傅总素质高,我挂机前从不回城,不仅挂机,挂机前还送个人头。”
傅云峥也笑起来:“太过分了。”
余鹤推着傅云峥的轮椅回到床边,伸手试了下墙上扶手的牢固程度:“傅氏集团施工质量确实不错,墙面承重这么好。”
傅云峥拽着扶手挪回床上:“墙面又不是沙子填的,你还能给拽下来不成。”
余鹤也坐回床上,讲笑话似的和傅云峥讲:“我大哥,陈思健,早年间开发的一个别墅项目,外壳工程质量完全达标,房屋内樯体除了承重墙以外都是沙子填的,别说柜子,就要钉个这样的扶手上墙,使劲儿一拽还真没准能拽下来。”
傅云峥忍俊不禁:“后来怎么样呢,装修时没人找开发商吗?”
余鹤说:“没有啊,那别墅大,有钱人好像都不在墙上打衣柜,有专门的衣帽间。而且销售的时候我大哥还把这个当卖点呢,主打的就是私人定制,说这样交付后别墅内结构好改。”
大多人对‘私人订制’四个字没什么抵抗力。
傅云峥笑着摇了摇头:“这个陈思健,真是会赚有钱人的钱。”
余鹤继续讲:“那时候正好赶上哪块刚地震来着,我大哥说这样的樯更安全,好多人都被忽悠了。”余鹤握住傅云峥的手:“昨天我躺在你腿上睡着,脑子里默背的那道题今天考了。”
傅云峥知道一共只考四道题,而题库里的题足有上千,能够压中题的概率非常之低,不免有些讶异:“这么巧?”
余鹤说:“是啊,要不是你来,我就不会单独在背一遍这道题,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傅云峥侧过身,把余鹤揽进怀里:“只是你的福星吗?”
余鹤想了想:“还是我的财神。”
傅云峥:“还有呢?”
余鹤直起身,反把傅云峥搂紧怀里:“还是我老板,我的大老板。”
超好的大老板。
第72章
傅云峥抬眼看着余鹤, 漆黑眼眸中藏了许多数不清的情绪:“你可不要哪天腾达发迹,一扬翅膀就飞远了。”
余鹤凑过去吻在傅云峥唇边:“那不能,我心拴在你这儿呢, 你只要一抻链子,多远我都能回来。”
傅云峥也去吻余鹤:“我好几次放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
余鹤注视着傅云峥:“这话该我对你说, 你既然把我从深渊里捡起来,就不能再把我丢回去,否则我是要黑化的。”
傅云峥哑然:“什么叫黑化?”
余鹤解释:“你没看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吗?有个人穿越进一本书里,他以为自己救的是主角, 结果他救错了人,救的是一个大坏蛋,然后他就赶紧跑路了,被救那个人就很生气,露出本来面目把他抓回来这样那样。”
傅云峥问:“哪样?”
余鹤含混道:“就那样呗。”
傅云峥很严谨,轻而易举指出漏洞:“可是坏蛋是本来就坏, 他后来展露本来面目只能算是不装了,黑化从字面理解是不是应该有个变化?”
余鹤为了圆上一个逻辑只能强行说:“我本来也坏。”
傅云峥还是希望余鹤少看一些过于狗血的东西, 因为余鹤共情能力很强,非常容易带入进去。
傅云峥沉默了一会儿:“别总看那些东西, 多看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作品。”
余鹤很不服气:“那就是最喜闻乐见的作品!”
傅云峥说:“那你现在跑一个, 然后我把你抓回来这样那样, 喜闻乐见。”
余鹤:“......”
余鹤扎回被里:“跑不动, 困。”
傅云峥的手臂搭在余鹤身上:“快睡吧。”
余鹤强烈怀疑傅云峥的掌心有什么沉睡咒语,手掌才落在余鹤后背, 余鹤的困意便瞬间涌了上来。
下午四点,余鹤被傅云峥叫醒。
余鹤睡眼惺忪:“怎么了?”
说完一低头又要睡着。
傅云峥双手捧住余鹤的脸, 轻轻晃了晃驱散余鹤的睡意,试图强制开机:“先别睡了,我姐在楼下,估计一会儿就上来,你要不想见她就去梁冉他们那玩会儿。”
余鹤还想睡觉,不想见客。
他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摸过手机:“那我去梁冉他们屋再睡一觉。”
傅云峥说:“你要困再给你开间房。”
“不用。”余鹤揉了把脸:“大小姐怎么来了。”
傅云峥回答:“她从酒店经理那知道我在京市就非要过来,经理暂时把她拦在楼下,但以她的性格,估计一会儿就该上来了。”
余鹤拿起手机站起来,顺手把傅云峥扶回轮椅上:“那我的东西呢,要不要收起来?”
傅云峥摇摇头:“她知道我和你在一块儿,不会进卧室,你要是不嫌她一惊一乍就在屋里睡也行。”
余鹤又拿了本题集往门口走:“那一会儿她走了你给我打电话,哎,你姐看我就跟跟看狐狸精似的,你对我越好她越烦我。”
傅云峥说:“那就让她烦你吧。”
余鹤转头看向傅云峥。
傅云峥淡然陈述:“没法对你不好。”
余鹤脸上忍不住笑意,抿起唇:“你是会讲甜言蜜语的,让我遭人怨恨还甘之如饴。”
傅云峥道:“去吧。”
余鹤走出房间,他中午没吃饭,这会儿有点饿,就先下到二楼餐厅用餐。
路过餐厅门口的儿童乐园,一个浅蓝色的小炮弹反射道余鹤怀里。
余鹤下意识捞住怀里的小孩,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家的孩子,就听到一声震彻天际的呼唤——
“小!舅!妈!”
没别人了,是傅云峥的外甥、傅茹兰的儿子,张琛阳。
余鹤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
上回张琛阳叫他小舅妈的时候余鹤就很不爽了,只不过那时他初来乍到,也没机会收拾这小家伙,今天趁傅茹兰不在,他高低把张琛阳叫他小舅妈的爱好给板回来。
余鹤捏着张琛阳的耳朵,警告道:“你妈现在可不在这儿啊,你再叫我小舅妈我就把你吃掉。”
张琛阳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
余鹤一勾唇角,露出一个轻佻且阴森的笑容:“你妈没跟你说过我是狐狸精吗?想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朋友,我一口一个。”
张琛阳张大嘴巴,一把推开余鹤往回跑。
“爸爸!爸爸!爸爸!”
等候区内,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站起身,抱起张琛阳,很诧异地看向余鹤,脸上写满了问号,似乎在诧异余鹤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余鹤欺负人家儿子被逮个正着,不由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您好。”
男人抱着张琛阳走过来,朝余鹤点点头:“你好,我是张臻。”
余鹤也自我介绍:“余鹤。”
张臻说:“冒犯了,张琛阳对性别观念还比较模糊,我回家会再教他。”
比起上次宴会上见面,私底下的张臻看起来更好相处一些,少了几分冷冽。
张臻位高权重,能在外面和张臻凑巧碰面,有些善于拓展人脉的人大抵会珍惜接触的机会,但余鹤不会这样做,主动和身份贵重的攀谈会让余鹤很不自在,但要是他们和余鹤说话,那余鹤也并不会怯场。
余鹤神色不动,不卑不亢:“没事。”
张臻低头看着怀里的张琛阳:“不可以叫小舅妈,叫小舅舅。”
张琛阳嘟起嘴,小声反驳了一句:“就叫小舅妈。”
张臻语气严肃,虎目低垂盯着怀里的儿子:“张琛阳。”
张琛阳可怜兮兮眼圈一下红了,伸出手朝余鹤伸手求救。
余鹤没去抱张琛阳,却言不由衷地说:“童言无忌,阳阳很可爱的。”
张臻看了余鹤一眼,眼中似乎带着些洞悉与了然,他把张琛阳放在地上,随手拿起个玩具皮球往儿童乐园里一扔:“张琛阳,捡回来。”
余鹤:“......”
见张琛阳追着皮球跑远了,张臻才说:“不喜欢小孩子可以不用装,我也不喜欢小孩。”
余鹤:“???”
张臻朝余鹤走过来,行动间带着军人特有的飒爽:“你是来吃饭吗,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吧。”
常年在部队生活,张臻待人处事有着少见的直率,这让余鹤有点猝不及防。
直接了当把话挑明能对抗一切花里胡哨的意味深长,余鹤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张臻身居高位,很有运筹帷幄的将军风范,可言行举止却有种截然相反的耿直。
余鹤拿不准张臻是何用意,下意识跟着往餐厅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张琛阳呢?”
张臻脚下一顿,转过头对余鹤说:“不用管,丢不了。”
余鹤:“......”
好吧,张臻可能是真不喜欢小孩子。
自己亲儿子也不喜欢吗?
餐厅内,张臻和余鹤面对面坐着,领班亲自过来点单:“请问您二位吃点什么?”
张臻把菜单递给余鹤示意余鹤先点,余鹤礼节性翻开菜单,其实看都没看:“给我来份炒饭吧,不要葱,还有可乐加冰加柠檬。”
说完,余鹤把菜单递给张臻。
张臻接过莱单转手递给领班:“跟他一样。”
领班拿菜单的手微微发抖,她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是谁,一个傅家姑爷,一个是傅总的宝贝,真不知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了一起。
领班问:“张先生,您的炒饭也不加葱吗?”
张臻点点头。
领班又咬着牙问:“您也喝冰可乐?”
张臻抬眼看向领班,语气威严:“和他一样。”
领班心脏都在颤抖,可是傅茹兰大小姐专门交代过,姑爷的血糖高,要餐厅多加注意,再说这张司令都五十岁了怎么还喝可乐啊,这让大小姐知道了还不掀翻了天。
领班深吸一口气:“张先生,傅小姐交代说您的血糖......”
张臻目光如电,冷冷凝聚在领班身上。
领班登时如同与野兽对视,后背冷汗都出来了,当即不敢多言,低着头躬身离开。
领班走后,张臻若无其事收回周身气势,对余鹤说:“茹兰要是问起,你就说你喝了两杯。”
余鹤忍俊不禁,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好的。”
张臻看向余鹤,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说的话哪里好笑,他解释道:“我的血糖没有很高,一杯可乐影响不大。”
余鹤说:“可乐还是少喝为好。”
张臻很认真:“你少喝了吗?”
余鹤眉毛微动:“没有。”
张臻点点头:“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
余鹤靠在座椅上,勾起唇角,很得意地说:“可是我没人管着啊,傅先生从不管我喝可乐。”
张臻脸上露出很明显不高兴的情绪,抬眼看余鹤,像是在责怪余鹤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暗示他被傅茹兰管。
余鹤眉毛微挑,就是在很明目张胆地炫耀傅云峥纵容他。
正这时,服务生将可乐端上了上来。
张臻端起玻璃杯,忽然说了一句:“我也不管茹兰。”
和张臻面对面吃完一份炒饭,张臻看了眼手机,率先起身和余鹤握了握手:“和你相处很愉快,下次见。”
余鹤很少有接不上话的时候,但此时真不知该怎么说,他也和张臻握手:“下次见。”
张臻点点头,本来都要走了,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余鹤。”
余鹤没想到张臻会杀个回马枪,已经瘫在椅子上了,他直起身:“怎么了?”
张臻说:“不要把我不喜欢小孩的事情告诉别人,包括傅云峥。”
余鹤说:“知道了。”
张臻思索片刻,笃定道:“你还是会跟他说的对吧。”
余鹤露出个当然了的表情:“我和他之间没有秘密。”
“适当的秘密有助于夫妻感情协调。”
张臻很认真地叮嘱:“不过还好,傅云峥很知轻重,不会像有些人一样无法保守秘密。”
无法保守秘密的有些人余鹤正在喝可乐。
余鹤闻言一阵呛咳:“咳咳咳, 你跟我说之前也没说这是秘密啊,你早说我就不听了。”
张臻走到余鹤面前,对自己的判断结果非常自信:“可是你也不喜欢小孩子。”
因为都不喜欢小孩, 张臻似乎已经以此为划分标准将余鹤列入了自己的阵营。
余鹤还没想好要不要和张臻做队友,犹豫道:“我......还行吧。”
张臻神情寡淡,静静审视余鹤。
不愧是做将军的, 在张臻沉甸甸的目光之下,余鹤很快实话实说:“确实不太喜欢,小孩子很吵,而且很会说谎。”
余鹤有一个小堂弟, 是余世泉弟弟的二胎,比余鹤小了整整一轮,余鹤的小叔老来得子,对这小孩很是溺爱。
那小孩二三岁时,正逢余鹤情绪不稳定经常打架的初中时期,可能是家里人跟那小孩说过‘少惹堂哥, 堂哥会打你’之类的话,也不知为什么, 那小孩每次来余家都说余鹤打他。
因为这事儿余鹤和余世泉吵架吵到差点把房子拆了,大人们坚信小孩不会撒谎, 那小堂弟又说的有鼻子有眼, 听的余鹤自己都该信了。
直到后来有一次, 余鹤学校月考没在家, 又正逢小堂弟一家来做客,晚上回去小堂弟又告余鹤黑状, 余鹤这才沉冤昭雪。
小叔当时也很生气,质问他儿子为什么说谎, 小堂弟说谎的理由是每次说余鹤打他,下次再去余鹤家的时候,余世泉会让余鹤出门买玩具给他。
在小孩子眼中,冤枉一个人的理由可以如此简单。
余鹤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离谱,但因为这件事,他是真的很难喜欢小孩子。
听余鹤提到小孩撒谎,已经准备走了的张臻又坐下来,显然对这点很是认同:“张琛阳为了推卸责任,也会下意识说一些有利于自己的话,这种行为非常恶劣。”
作为一名军人,责任二字基本熔铸于张臻的血脉里,他对张琛阳逃避错误、不敢担责这一点很有微词。
张臻捡着两件张琛阳犯错耍赖的事讲给余鹤听,之后语重心长地总结道:“这不是一个男子汉面对问题的态度。”
男子汉?
余鹤沉默了片刻:“他才三岁啊。”
张臻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茹兰太惯孩子,我插不上手,一说张琛阳他就哭着找茹兰,真是管不了。”
张臻没说是管不了张琛阳还是傅茹兰,大概率是都管不了。
老夫少妻,谁不知张臻多珍重他这个小妻子?
余鹤不知道张臻跟自己说这个的意义是什么,张臻都没辙的事儿,自己哪儿能帮得上忙?
张臻眼神深沉,很坚定地看向余鹤,言简意赅地点明主题,揭开他与余鹤谈话的终极原因:“傅云峥能管。”
傅茹兰对傅云峥这个弟弟可真是偏疼到骨子里了,假如说要治好傅云峥的腿需要傅茹兰把心挖出来做药引,傅茹兰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能把自己的心剖出来。
余鹤理清楚逻辑,终于弄明白以张臻的身份为什么会主动和自己说话了。
张臻想要管教张琛阳,却碍于傅茹兰没法儿插手,就把注意打到了傅云峥身上。
这明摆着是一物降一物,大鱼吃小鱼。
张臻管不了傅茹兰,傅茹兰管不了傅云峥,傅云峥管不了余鹤。
所以逆转逻辑链,只要余鹤能替张臻在傅云峥耳边吹枕头风,那在张琛阳的教育问题上,傅茹兰就开不成一言堂。
这可真是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张臻不愧是天生的将才。
这朴实无华又万分高明的手段余鹤还是头一回见,不愧是学过兵法的。
余鹤伸出大拇指:“牛。”
见余鹤明白过来,张臻适时开出条件利诱:“出门在外,你要是不愿意借傅家的名头,可以报我张臻的名字,律法军纪之外,我都能替你摆平。”
余鹤:“......”
这可真是好大的一块儿馅饼。
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张臻情利并举,轻易将余鹤划到了自己战线上。
绕过傅云峥找余鹤,可比直接找傅云峥有用的多。从情分上论,傅云峥和傅茹兰是血脉至亲,傅云峥没道理帮着张臻挟制自己姐姐;从理论上讲,傅云峥同样身居高位,张臻也很难开出令傅云峥动摇的条件。
直接撬动傅云峥很难,说动余鹤就容易多了。
张臻亮出最后一张底牌:“茹兰常常和其他军属聚会,我可以请其他战友的太太为你美言,保证下次见面她不会再为难你。”
这话可说到了余鹤的心坎里。
余鹤眼神一亮,和张臻击掌为盟:“成交。”
晚上,余鹤趴在枕头边,和傅云峥复盘他结盟的过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就和他成为一个阵营的了。”余鹤食指在枕头上比划着:“你说他既然猜到我会把他不喜欢小孩的事儿告诉你,那我和他结盟的事儿我肯定也不会瞒着你啊。”
傅云峥轻笑一声:“他巴不得你跟我说。”
张臻不赞同傅茹兰的育儿方式,想加入到张琛阳的教育中,说到底也是为了张琛阳好,傅云峥是张琛阳的亲舅舅,对张琛阳好的是傅云峥没理由拒绝。
张臻并不是真指着余鹤能说动傅云峥,而是只要把余鹤过来做盟友,傅云峥自然而然就会站到张臻这边。
关于张琛阳教育的问题,傅云峥原本是可管可不管,张臻兜了好大圈子甚至找到余鹤这儿,一是暗示问题严重,二是只要余鹤下水,傅云峥就只能往下跳。
所以张臻自然不担心余鹤把原委都讲清楚。
余鹤实在不懂张臻的高段位操作,隐约觉得自己像是成了棋子,可从局面又是实实在在的多赢。
把张琛阳教育好,对张臻、傅茹兰、傅云峥三人而言都是好事,同时余鹤又因帮了张臻一把,又多了一个靠山,同时张臻答应化解傅茹兰对余鹤的敌意,促进了两个家庭的良性互动,和谐发展。
傅云峥很耐心的把这局一点点拆开讲给余鹤听:“他想要支使我替他劝我姐,自然要拿出足够条件,他主动向你示好就是他的诚意。”
张臻年长于傅茹兰,而傅云峥年长于余鹤,张臻推己及人,通过几次观察发现傅云峥待余鹤很不寻常,旁人会当傅云峥是一时兴起,但张臻只需类比自己,就知道知道傅云峥有多认真。
张臻选择余鹤作为盟友就是向傅云峥表明立场:虽然你姐现在不太接受余鹤,但我已经把余鹤当成亲戚,不会因为之前的流言蜚语而看轻余鹤。咱们这次合作共赢,日后你和余鹤的事我也能在其中斡旋。
傅云峥继续说:“表面上看,面对你和张臻的联盟我三条路可选,分别是帮你们、帮我姐、谁也不帮,可仔细一想,除了帮你们,其他的路根本不通。”
帮傅茹兰不仅把自己推到了余鹤的对立面,对傅茹兰和张臻的夫妻感情也全无好处,所以这条路不能选;保持中立,两不相帮,那就等同于告诉张臻余鹤没有没有那么重要,倘若目的不能达成,那张臻势必会重新布局,这次布局是有利于余鹤的双赢局,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余鹤拧起眉,翻身仰躺,把自己丢进被里:“哎呀,我听一遍头都疼了,这也是人脑子能想出来的招吗?”
傅云峥掀开羽绒被:“张臻出身军部,排兵布阵、运筹千里是习惯了的。”
余鹤很不高兴地盖住头:“我还觉得他很耿直!”
“性格直和心眼直是两回事。”傅云峥感叹道:“他再精通谋算也不会害你。我姐的大小姐脾气你也见过,难为他绕了这么大个圈子。”
余鹤把手背搭在额头上:“要不是我心眼少,你也不用趟这趟浑水,谁知道在餐厅会遇到他。”
傅云峥也躺下,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因为心情好,他总觉着动作比之前轻盈些,这念头一闪而过,傅云峥并没有细究。
“张臻既然想让我进来,不从你这儿找辙也会有其他办法。”傅云峥开解余鹤说:“张家在京市很有实力,他上赶着做你靠山是好事,若要我请他来庇护你,做的局比这还要大。”
余鹤慨叹一句:“我也想学会这些手段。”
傅云峥长眸微动:“长大就会了。”
余鹤翻过身:“我已经长大了。”
床头的夜灯很昏暗,开关就在床头,余鹤只要一伸手碰到,但他没有关灯,而是借着这烛火般的微光看傅云峥。
傅云峥也看余鹤。
余鹤下颌线条清晰而不锋利,眉宇间肆意不羁的少年气沉淀下来。
他生了双桃花眼,从前发呆的时候都情意绵绵,好像在思念什么似的,而现在余鹤的眼神更加幽邃,那氤氲着如烟如雾的情意凝成霜雪,带着种强烈的侵略性。
这是一个男人的眼神,其中写满了对傅云峥的情谊与占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余鹤再也没有担心过某一天会被傅云峥替换掉,也不再担心傅云峥会选择别人。
他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们之间如今是双向选择,建立了无比深刻且不容斩断的羁绊。
很多次交谈,余鹤都很明确地表示,如果有一天傅云峥敢离开他,他会把傅云峥抓回来。
傅云峥终于意识到余鹤不是再开玩笑,也不是在说情话。
余鹤是在陈述事实。
余鹤不允许傅云峥离开他,他走的每一步每一步都是为了追上傅云峥,也是为了捉住傅云峥。
在这段感情中,主动权原本是傅云峥让渡给余鹤的,可不知不觉间,余鹤已经彻底把傅云峥当做唯一的伴侣,宛如只成年的雄兽,努力把傅云峥往自己窝里叼。
余鹤再也不是只能寄居在傅云峥身边的小鹤了。
傅云峥欣喜又心惊,不得不承认:“确实长大了。”
翅膀硬了。
复赛面试这天, 京市下了场大雨。
送余鹤去考场的司机很熟悉京市的路况,提前一个小时给余鹤打电话,告诉余鹤这样天气很容易堵车, 提醒余鹤早点出发。
从酒店到考场并不算远,平常开车只要十五分钟,下雨的话可能要四十分钟。
余鹤正在吃早饭, 拿着包子探头往窗外望了一眼:“在车上坐四十分钟,我还不如走过去。”
傅云峥刚夹起一筷子藕丝:“别闹。”
余鹤掰开包子:“那我肯定晕车。”
“你同学不是给你独门秘方了吗?”傅云峥问:“你贴了吗?”
余鹤撩起上衣,给傅云峥看肚脐上贴的防晕车脐贴:“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