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涵沈教授在杏坛中地位卓然。
他淡泊名利,甘于奉献,始终专注于医学事业,门下弟子何止三千, 是真正的桃李遍天下。无论谁提起沈涵,都会称赞一句秉正无私, 因为在沈涵眼中病人没有三六九等,无论是权贵高官还是平民乞丐他都一视同仁。
十四年前, 邩川地震, 七十岁的沈涵带领团队奔赴一线抗震救灾, 某次余震, 他唯一的孙子沈铭明和病人一同压在废墟下,在争分夺秒的救援过程中, 沈涵没有丝毫犹豫选择救病人。
当时沈涵说:“沈铭明是医生,保护病人是医生的天职, 如果沈铭明因公殉职,他的死亡通知单我亲自签收。”
后来,沈铭明虽然得救,但因为手臂压在楼板下,长时间供血不足导致神经末梢坏死,手指灵敏度下降,再也拿不起针灸用的银针了。
就这样一个大公无私的人,怎么会给一个富二代开绿色通道写推荐函呢?
这原本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中医药学院的学生半信半疑,纷纷看向余鹤。
余鹤从座位上站起身,盯着众人探究的眼神走近沈涵。
沈涵站在楼道里等余鹤。
余鹤走上前去:“沈教授。”
沈涵抬抬手,示意边走边说:“课程都还跟得上吗?”
即便余鹤的记忆力不是特别好,又因为夜盲经常会遗忘在晚上遇见过的人,但他还是很肯定自己没见过沈涵。
可沈涵的语气熟稔,没有客套,开门见山,就像对待自家小辈一样。
余鹤有点好奇:“您认识我?”
沈涵侧头看向余鹤:“早有耳闻,你是云铮的爱人。”
余鹤的耳朵刷一下红了起来。
对他而言,沈涵就是印在课本里、活在传说中的大人物,是那种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但其实他还活着的科学家。
一生无比传奇,救人无数,能从阎王手里抢命,敢与天地争寿,数不清有多少人是被他从死亡线上救回来的。
对待沈涵,余鹤心里只有敬重,在余鹤心里沈涵这样的科学家应该是非常严肃甚至刻板的,规规矩矩,一丝不苟,随便说出一句话都值得人好好研究参悟的那种。
听到沈涵口中讲出‘云铮的爱人’五个字,简直就如同金科玉律,言出法随,仿佛一道惊雷把余鹤和傅云峥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
对于余鹤而言,这不亚于国家直接给他颁发了结婚证书。
他头上都要冒烟了。
余鹤结结巴巴:“啊,那个云峥,我是和傅先生在......在一起,有大半年了。”
沈涵走进办公室,端起办公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茶水:“怎么提起云峥这样紧张,你很怕他?”
余鹤背着手站在办公桌前,跟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训话似的:“倒不是怕他,主要是第一次见您,不知道说什么。”
“不用拘束,坐。”沈涵指了指墙边的沙发,沉吟道:“不知道说什么......有趣,还头一回有人见了我不知道说什么,确实,你正年轻,身体瞧着也好,想必没什么要问我的。那你就说说你爱人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吧。”
余鹤一下子反应过来,心说哎呀真是傻了,能和沈涵单独交谈的机会千金难求,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听到沈涵提起傅云峥的身体,余鹤短路的思维瞬间接通重连,他将傅云峥的病情如实讲给沈涵,并且将自己每天会给傅云峥做康复保健方式详细复述,详细到傅云峥泡腿的药方用量。
余鹤说:“双腿恢复痛觉后,我就没再给他推拿腰椎了,我学的不到家不敢轻易下手,腿脚上的推拿一直在做,每日温灸后,疼痛能够得到有效缓解,但也不敢加温太高,毕竟他双腿对温度的敏感度低于常人,长时间温灸恐怕会低温烫伤,我一般控制在42°十五分钟这样。”
沈涵耐心听完,点点头:“中规中矩,有益无害。”
于中医一道,余鹤毕竟是初学者,满打满算也就上了两个月的课,可他对傅云峥的病情却称得上了如指掌,哪一天出现痛觉,哪一天能感到温度都记得很清楚,甚至能大概判断出阵痛的时长和间隔规律。
对一个人上心与否,这些小细节最明显不过。
余鹤在所学知识体系的范围内给予最大限度的治疗和照顾,他学习知识的针对性太强,很功利地大量吸收和傅云峥病情有关的知识,因专注一人而对特定病症专业,对症下药,采取的治疗方式就连沈涵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沈涵有很多弟子,天赋极佳的也有,久病成医的也有,故而沈涵只听余鹤对傅云峥病情的陈述,就知道这孩子有多用心。
年轻、有天赋、足够聪明,还有学习的外驱动力,真是个好苗子。
怎么就晕针呢?
沈涵说:“针灸治疗对刺激脊髓神经修复的效果很好。”
余鹤抿抿唇:“我不太适合学针灸。”
沈涵点点头:“要是命中注定,也确实很难勉强,我会在奉城停留一阵子,治疗终究是个漫长过程,你多劝劝他吧。”
沈涵是全国针灸学的翘楚,余鹤是正是靠着沈涵的推荐函才进的学校,余鹤很清楚因为这份推荐函已然给沈涵增添许多非议,若他真能在针灸学一道上有什么突出成就,旁人可能还会赞沈涵慧眼识珠,可偏偏余鹤连看人施针都不敢,更勿论在针灸学上能有什么建树了。
沈涵似是知晓余鹤心中所想,宽慰道:“针灸学与推拿学并不分家,只要精准,以指为针按压穴位也有效果,虽不如银针深入,但医理相通,也是同根同源。”
余鹤说:“好的,沈教授,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沈涵眼中含笑:“接下来一个月,你们班的针灸课由我代授,这回不许逃课了,知道吗?”
余鹤猛然抬头,满脸不可思议:“您要给我们上一个月的课?”
沈涵微微颔首,拿出本笔记递给余鹤:“拿回去看,有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
“谢谢沈教授。”
余鹤双手接过笔记,沈涵却没撒手,余鹤感觉到笔记本上的拉力,疑惑地抬头看向沈涵。
沈涵说:“明天上课如果看不到你,我就给傅家小子打电话,让他领着你来上学。”
余鹤:“......”
怎么上大学还有叫家长的啊!!!
最讨厌老师和家长认识了。
“我就说你病了。”
余鹤的‘家长’过分溺爱孩子,听余鹤回来讲沈涵要他去上针灸课的事情后,傅云峥替余鹤出谋划策:“不想去就不去,理由多的是。”
余鹤撑着头靠在餐桌上:“可那是沈涵啊。”
傅云峥嗯了一声:“确实,论辈分我得叫他一声沈爷爷,他知道我从小就不说谎,所以我说你病了,他会信。”
余鹤动摇了一瞬,残余的理智迫使他发问:“可他是医生啊,跟医生撒谎说病了,这专业不正好对口吗,他万一要过来看呢?”
傅云峥招招手,示意余鹤附耳过来。
余鹤把耳朵凑到傅云峥嘴边,听到傅云峥说:“你可以说腰疼,他就不会多问了。”
余鹤:“???”
余鹤抬起眼,震惊地看着傅云峥。
傅云峥怎么会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
傅云峥似笑非笑,抻出张餐巾纸擦掉余鹤嘴角沾的芝麻:“怎么了?”
余鹤不自觉地舔了下唇边刚刚被擦过的地方:“说谎不好,我还是去上课吧。”
傅云峥摇了摇头,把餐桌上的碗筷捡到厨房里。
余鹤追在傅云峥身后:“傅云峥,今天我和余清砚说起来那个捐肾的事,他说他将来也不会有孩子,所以无所谓......你将来也不会有孩子吗?”
傅云峥不知道为何余鹤的思维总能跳跃至此,他侧过头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向余鹤:“你会生?”
余鹤很坦诚:“我不会。”
傅云峥说:“那我的孩子从哪儿来?”
余鹤很纠结地问:“可是你跟我不一样,你这家大业大的,万一将来有人逼你结婚生子怎么办?”
傅云峥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看向余鹤,很真诚地问:“你最近是看什么情深缘浅的电视剧了,还是又刷到什么孽海情天的短视频了?”
余鹤没骨头似的是逮哪趴哪儿,坐在餐桌岛台边,趴在桌面上:“你怎么就知道不会有一个财大气粗、身居高位的掌权人忽然出现,扔给我一张支票,让我拿着钱离开你......”
傅云峥刚开始还很认真的听,听到后面忍不住打断余鹤:“我很确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你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余鹤问:“你怎么就能这么笃定?”
傅云峥回答:“因为我就是那个财大气粗、身居高位的掌权人。”
没人管得了傅云峥, 所以没人管得了余鹤。
余鹤一愣,心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会有谁给他扔支票让他离开傅云峥了。
傅云峥思考片刻说:“如果你要是背着我和别人不清不楚,我倒是有可能扔给他一张支票让他离开你。”
余鹤垂下手,散漫拨弄岛台上饮水机的按钮:“我不会和别人不清不楚。傅云峥, 我也不喜欢小孩,所以咱们今天就说定了,往后只有你和我。不光今年只有你和我,明年也只有你和我, 永永远远都只有咱们两个人。”
傅云峥转动轮椅,捧起余鹤的脸:“谁说我不喜欢小孩儿了,我就特别喜欢你。”
余鹤仰脸看着傅云峥,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傅云峥就问他成年了吗。
那时的傅云峥还没有出车祸,站在明都三月的春风里, 挺拔高大,龙章凤姿。
这样的傅云峥怎么会屈居人下?
福至心灵, 余鹤心头猛跳,鬼使神差地说:“你不是0啊。”
傅云峥眉宇间露出一丝淡淡的疑惑:“什么?”
余鹤内心海沸江翻, 因为王务川语焉不详, 说什么傅云峥有‘特殊爱好’, 先入为主, 使得从前余鹤一直认定傅云峥的特殊爱好是做0。
毕竟以傅云峥这样的身份地位包谁都不奇怪,可专门找个人却去做下面那个可真的称得上是很特殊的爱好了。
直到今天, 余鹤忽然记起明都慈善晚宴的第一次相遇,傅云峥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成年了吗?”
这怎么听怎么像是把小男孩往床上带之前, 出于道德底线考虑的一问。
就......就怎么都不像一个0能对1问出来的话。
在明都那夜初遇的具体细节,余鹤已经记不清了。
当然,总共就抽一根烟的时间,大概也就三分钟左右。
可在这三分钟里,短短的几句交流,分明都是傅云峥处于主导地位。
如今回想,真是处处都是端倪。
傅云峥根本不是天生喜欢做下面那个,他第一次见余鹤的时候,分明是想要占有余鹤的。
那时余鹤不懂,只是觉得那个男人磊落不羁、风度翩翩。
也正是初遇时的那人锋芒逼人,余鹤才没能把傅云峥和明都慈善晚宴遇见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傅宅的再次相遇后,傅云峥把全部的主动权让渡给了余鹤,日常相处也好,肌肤相亲也罢,傅云峥始终很克制,极力避免以气度去压迫余鹤。
傅云峥在生活和工作中向来说一不二,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他也明确向余鹤坦白过,在一起后自己的掌控欲可能会令余鹤感到不适。
然而事实上,在两人的感情上,每一次都是余鹤占据主导权,是余鹤想要怎样就怎样。
傅云峥的掌控欲在他们第二次相遇后彻底冰封起来。
他的气场依旧是强大的,但却收敛去全部的锋芒,宛如汪洋大海,狂风暴雨也好,万钧雷霆也罢,都隐藏在广袤海面之下。
名为余鹤的小舟荡漾其间,以为水面风平浪静。
余鹤皱起眉,看着眼前的傅云峥,心中有万语千言不知亦该如何去说。
他居然还质疑过傅云峥不喜欢他。
真是当局者迷。
刚刚被赶出余家时,因为在锦瑟台记账的债务没有结清,余鹤被周文骁算计进入锦瑟台打工还钱,得知自己早早被人盯上后,余鹤是真的只想原地躺平。
反正也决定不了命运,那被谁带走一样。
那时候,余鹤想的是随便被谁玩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余鹤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道德感廉耻心很强的人,可今日回头看自己,也觉得那会儿心态很不对劲,就好像是......在遭到人生打击后,他完全放弃自我,也再没考虑什么人格啊、尊严之类的东西。
那时的余鹤居然能接受被陌生人玩,接受特殊爱好,甚至在误会傅云峥要他‘爬过去’时能无所谓地跪下来——
爬过去。
这是现在的余鹤无法理解的,也无法说服自己的。
那段时间就像是一场很难醒来的噩梦,甚至连回忆都是浑噩且混乱的。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余鹤后知后觉,终于发现自己当时的想法非常病态,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那一天带走自己不是傅云峥,他现在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命运或许并未善待余鹤,他算不得平顺的人生波澜横生,荆棘密布,可命运却在余鹤十八岁那年赠予他一件无比珍贵的礼物。
台上台下那一面,就那短短的一个瞬间。
余鹤在看傅云峥的那一刻,傅云峥也在看他。
于是,那一晚,在明都慈善晚宴的后门,余鹤心烦意乱地叼着烟,漫无目的地走向命中注定的相遇。
在乱天飞絮中,提前遇见了他一生的救赎。
入夜,余鹤紧紧挤在傅云峥身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获取到足够的安全感。
傅云峥抱着怀里光溜溜的小仙鹤:“是在学校挨欺负了吗?怎么一直往我怀里钻。”
余鹤的脸贴在傅云峥肩头:“傅云峥,你怎么这么喜欢我啊。”
傅云峥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满的笑意:“因为你好看。”
余鹤说:“可是世界上好看的人那么多,如果他们也倒霉流落到锦瑟台,你也会可怜他们吗?”
有些时候,傅云峥很难理解余鹤想表达些什么,但作为傅氏集团的总裁,哪怕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也不影响他顺着往下说。
傅云峥说:“但我只喜欢你啊。”
余鹤对这个答案果然有点满意,他握住傅云峥的手:“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不是......”
余鹤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地明示:“是不是想上我啊?”
傅云峥手指微微一蜷,满脸愕然:“为什么这么说?”
余鹤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一划:“我发现,你的气场很攻。”
傅云峥笑出声来,以为余鹤是担心什么,便笑着安慰:“没事,我乐意让你当攻,你就当好就完了。”
余鹤摇摇头:“傅云峥,我没跟你开玩笑。岚齐是天生的受,他靠近我的时候,我会全身不自在,我能感觉到那是种完全不同的磁场,但你根本一点受的气质都没有。”
傅云峥静静听着余鹤说话,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做受还得有气质才能做吗?”
余鹤低声说:“我不想你为我受委屈。”
傅云峥单手扣在余鹤的脑后,下巴抵在余鹤发心,坦言道:“小鹤,我喜欢你,愿意把主动权交给你,一是因为我身体确实不方便,二是我本来就比你大很多,要是自由恋爱也就罢,你之前都不认识我,把你接到我身边已然唐突,我很怕你......不开心,你当时本就诸事不顺,我要是再逼你什么,岂不成了落井下石。”
余鹤紧紧揽住傅云峥:“我当时真的.....傅云峥,要是没有你,我真不敢想我现在会是怎样。”
傅云峥隔着被子圈着怀中的余鹤,继续说:“三是我自己的私心。车祸之后我也觉得人生无趣,拖着这残废身子实在没什么意思,更不想你是因为权势委身于我,让你来......”傅云峥在余鹤耳边轻声说:“就能看到你为我意乱情迷的样子,男人的生理反应伪装不了,这个样子还能得到你的眷恋,我会很有成就感。”
余鹤微微后撤,直视着傅云峥的双眼,呼吸微急:“我哪里是眷恋,我都着了魔了。”
傅云峥也望着余鹤,一低头吻就落到余鹤眼睑上:“在上在下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要紧,只要你喜欢就好。”
余鹤闭着眼,感受到傅云峥温热的唇:“傅云峥你不知道这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或许医生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有一点点心理问题,自己也不能理解当时怎么想的,怎么会觉得和谁睡都无所谓,这太奇怪了。还好是你傅云峥,我真的、真的很庆幸。”
被赶出余家的那一刻,余鹤就像是件被丢弃的精美瓷器,他的人生、自尊都跌的稀碎。
傅云峥把余鹤从泥沼中捡起来,细细擦拭干净,一片片重新拼好,用爱和包容为余鹤重塑自尊。
不仅如此,傅云峥还要把余鹤捧到最高的地方,不让任何人触碰到。
余鹤在傅云峥的世界里获得重生,这就是爱情的伟大力量吧。
傅云峥把余鹤拥进怀里,像是在哄一个做了噩梦的小孩:“没事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时至今日,余鹤回想起在锦瑟台的三天心有余悸:“我在锦瑟台那三天浑浑噩噩,好在肖恩和王务川一直看顾着我,要不然都等不到你来接我,我可能就被谁带走了。”
傅云峥应了一声,不想让余鹤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说实话,那时候的余鹤大概是有点厌世的。
就宛若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弓弦,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它彻底断裂。
余鹤的精神世界天翻地覆,却无人得知。
余鹤站在悬崖边上,随波逐流,严重自弃,精神和人格都处于濒临崩溃的危险境地。
傅云峥现在回想也不由后怕,他那时并不知余鹤有心理问题,好在他养的足够小心。
傅云峥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拿出个足够转移余鹤注意力的话题来聊:“肖恩是那个给你发教学视频的?”
教学视频???
余鹤:“!!!!!”
“你怎么知道?”余鹤猛然抬头,差点没撞傅云峥下巴上。
余鹤语无伦次:“你看了?我也没全看,后来也没怎么看,你看的是哪天传给我的?”
傅云峥轻笑一声:“昨天你往家里电脑传课件,让我帮你接收,建文件夹存课件时我发现有重名的,就......打开看了一下,发现你的教学课程......很别致。”
余鹤一头扎回傅云峥怀里,奇怪的羞耻心瞬间飙升,恨不能原地消失。
余鹤干巴巴地解释说:“当时他们一直要我做好心理准备。肖恩还送了我一份人体构造图,发了‘教学视频’给我,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不疼。”
傅云峥忍俊不禁:“倒也怪有趣的。”
余鹤贴在傅云峥胳膊上,缠着傅云峥问:“那我学的还行吗?”
傅云峥没答,单手按住不断扑腾的余鹤:“别撒娇了,睡觉了。”
余鹤抬起脑袋:“我什么时候撒娇了,我是大猛一,大猛一从不撒娇。”
“......好,你最猛,快睡觉吧大猛一,别琢磨这事儿了。”傅云峥没再揶揄余鹤,阖上眼说:“行了睡觉吧。”
卧室里安静下来,智能夜灯一点点黯淡下去。
很久以后,余鹤忽然问:“那他们说的特殊爱好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王务川以讹传讹吗?”
傅云峥没睁眼,时间久远,他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说的了。但总归也不过是类似余鹤对他而言很特殊,要王务川好好照看之类,至于怎么到了余鹤耳中就变成‘特殊爱好’,这个结论太过跳跃,纵然是擅长推理的傅云峥也答不上来。
傅云峥如实回答:“不知道他们怎么传话的,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问王务川,我哪儿有什么特殊爱好。”
余鹤念念不忘,听闻傅云峥居然没有‘特殊爱好’竟有种说不上来的失望,忙追问道:“一点特殊爱好都没有吗?我都可以的。”
“有,”傅云峥早就困了,他随口应承道:“我的特殊爱好是你。”
第62章
针灸课程是小班教学, 算上余鹤只有十个学生,这令余鹤根本不存在逃课不被发现的可能性。
好在沈涵知晓余鹤晕针,一堂两个小时的大课, 前一个小时讲经典案例分析,后一个小时分组练习。
原先的老师郑教授带着其余九个人,而余鹤能得到沈涵的单独指导。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 余鹤跟着沈涵离开教室。
看着余鹤离去的背影,刘瑞通冷嗤一声:“什么东西,晕针的人也配学针灸,沈老就算再用心教能教出什么, 烂泥扶不上墙。”
梁冉皱起眉:“你也太恶毒了吧。”
刘瑞通很是不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梁冉说:“刘瑞通,你也是学医的,应该知道很少有人会无缘无故晕针,作为同窗你毫无怜悯之心就算了,一直用这个嘲讽别人是你这个医学生该做的吗?”
刘瑞通放下手中的针盒,侧身看着梁冉:“晕针是心理障碍, 其中有50%表现为异常人格,从大类上讲, 人格障碍属于精神疾病,一个精神病也能做医生?我提前劝退他, 是为了患者好, 你也不想找个精神病治自己吧。”
梁冉深吸一口气, 深觉自己刚才那句‘恶毒’说的太早了。
一旁的杨雨晴听到后, 咬了下嘴唇。
她很清楚刘瑞通对余鹤的恶意是因为自己,也清楚她越替余鹤说话, 刘瑞通越针对余鹤。
可刘瑞通实在太过分了。
杨雨晴忽然开口,颤抖着声音说:“刘瑞通, 校辩论社团在招新,你要不去看看吧,我看‘白马非马’这套诡辩你运用的很娴熟。”
现在是课间,郑教授还没来,几个同学有去卫生间的也有在座位上玩手机的。
班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其中三个吵了起来,剩下的同学都不由看了过来。
王广斌率先走过来,问梁冉:“怎么了。”
梁冉被刘瑞通气得肋叉疼,他单手按在按在腰间,摇摇头,没说话。
刘瑞通面对三个人,目光越发冰冷。
他深深看了杨雨晴一眼:“你不是不会吵架吗?你不是一吵架就哭吗?维护起余鹤来你倒是有很多话说。”
杨雨晴曾经把刘瑞通当成朋友,他们一组的时候合作的也很愉快,大一上半学期,杨雨晴当班长的工作进行很不顺利。
针灸推拿专业很难,入学时有15个同学,开学不到两个月就有6个转了系,本来班里人就少,只剩下9个人以后什么活动组织起来都特别费劲。
运动会的时候因为报名参赛的事情还产生了些不愉快,后来上课时刘瑞通问杨雨晴怎么不怼回去,杨雨晴才把自己吵架时容易哭的事情告诉了刘瑞通。
可一旦反目,曾经的信任都成了如今刘瑞通攻击自己的手段。
杨雨晴想不明白为什么刘瑞通会变成这样。
杨雨晴眼圈红了,她仰头倔强地看着刘瑞通,不想哭出来,只能竭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你明知梁冉说的是什么意思却恶意曲解,如果在你的判断力之下晕针是精神疾病的话,那我真觉得你才是那个不该来学医的人,信口雌黄、自大妄断。如果有一天我生病了,比起一个晕针的大夫,你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更可怕!”
刘瑞通攥紧拳头:“我要真睚眦必报,就不会每天都把自己的针盒放好,生怕吓到那个废物!”他被杨雨晴气极了,一把拿起桌面上的针盒就往教室外走:“你们不是觉得余鹤晕针问题不大吗,那倒要看看他在针盒面前能坚持几秒。”
梁冉忍无可忍,一把拽过刘瑞通的手臂,在刘瑞通回头的瞬间一拳打在刘瑞通脸上:“卧槽,你他妈有病吧!”
这一拳力道很猛,一下将刘瑞通打倒在地。
针盒落下地上,银针哗啦一声洒了满地。
梁冉还要上前再踹,被王广斌一把搂住往后拖:“冉哥!冉哥!冷静!”
梁冉被气的上头,力气大的不可思议,居然一把推开了王广斌。
王广斌后退一步撞在桌上,差点摔倒,他扶着书桌站稳,来不及阻拦,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别踢肚子啊!”
正这时,教室门‘嘭’的打开。
余鹤一个健步冲过来,挡在刘瑞通前面,伸出胳膊拦住梁冉:“冉哥!冉哥!”
第一次有人替余鹤打架,余鹤可比自己打架紧张多了,他抱着梁冉的肩膀:“冉哥!没事,没事!”
梁冉试图拨开余鹤:“余鹤你别管,我今天非得揍死这个杂种。”
余鹤牢牢挡在梁冉面前:“不生气啊不生气,咱不跟他一样。”
梁冉脸色通红,指着刘瑞通:“这杂种要拿针盒吓唬你,操。”
“我知道我知道......”余鹤拦住梁冉,劝道:“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余鹤抱住梁冉,拍了拍梁冉的后背:“你歇会儿,我自己打。”
梁冉:“......”
见梁冉不再往前冲,余鹤长出一口气,转身看向倒在地下的刘瑞通:“你......”
刘瑞通正在捡落在地下的针。
才说一个字,余鹤就瞥见刘瑞通手里的针。
余鹤就像是被挂了虚弱,登时脚下一软。
身后的梁冉一把架住余鹤,王广斌也赶忙走过来,挡住余鹤的视线,和梁冉一起扶着余鹤往教室外走。
余鹤嘴唇上的血色飞速消失:“这次算了,下次再打。”
梁冉哭笑不得:“好好好,下次再打。”他给王广斌使了个眼色:“先走先走。”
一场恼剧暂时落下帷幕。
操场上。
和梁冉王广斌一起坐在主席台前。
余鹤枕着手半躺,望着头顶蔚蓝的天:“这回好喽,不光是我自己逃课,还带着两个好学生跟我一块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