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依沈涵看,傅云峥的双腿并非没有转机,只是脊髓神经恢复需要时间,心态沉淀也需要时间。
操之过急不是好事。
算算时间,若他判断没错,傅家小子的病情今年春天应当会有起色,他把三月的公开课推到四月,就是抱着亲自来看一看的意思。
他一把年纪,难道真会和一个小孩赌气不成?
故交的后人,他总要照看。
沈涵问他师侄:“那小孩到底长什么样,性格如何?”
郑主任叹了一口气:“师叔啊,他都没来上过我的课,性格我是不知道,就在楼道里偶尔见过一眼,长得是真好,霁风朗月,灼灼逼人。您要来学校,不管有多少人都指定能一眼认出他。”
话分两头。
霁风朗月,灼灼逼人的余鹤此时正蒙着眼,低头轻嗅鼻间的一株中药材。
梁冉问他:“能闻出来吗?”
余鹤脸上带这个青蛙眼的眼罩,微微歪了歪头:“闻着像草药,干巴巴的,味苦、辛,寒,是紫花地丁?”
梁冉得意一笑,转身看向班里其他几个同学:“我就说余鹤是个天才吧。”
余鹤摘下眼罩,看到了梁冉手中的草药果然是紫花地丁。
王广斌也闭上眼闻那株紫花地丁,实在闻不出个所以然,不由感慨道:“余鹤,你这鼻子比狗还灵。”
余鹤勾唇一笑:“这话说的,狗又不用分辨中药,我是记形状实在记不住,不是草就是根,都长得差不多,几百种中药我哪里分辨的出来。”
经过几番测试,其余几个同学已经对余鹤能够‘闻味识药’信了七八分,这在电视里才见过的本领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得见,一个个都又兴奋又激动,围着余鹤还要测试他的嗅觉。
余鹤把眼罩带回去,很好脾气的由着他们测。
另一个同学趴在书桌上,感叹一句:“中医药专业,狗都不学,偏偏我身边还尽是这些开挂的同学。”
梁冉斜靠在椅子上:“上回去京市参加思邈杯中医药理论知识竞赛,咱们就是在‘辩药’这一项上扣的分多,这回带着余鹤就算得不了奖,好歹也不用那么丢人。”
“我靠,”一个男同学激动地站了起来:“在赛场上闭眼识药,这也太帅了吧。”
余鹤被夸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轻咳一声:“我其他知识背的不行,就这一项还可以。”
杨雨晴看了眼余鹤,低头提笔在报名表上填填写写:“余鹤,那团体赛我就给你报上名了,个人赛你报吗,可以只参加参加辨别中药的分项,奖金虽然不多,那三等奖也有2000块呢。”
刘瑞通忽然冷笑一声:“2000块钱余少爷想必看不上吧。班长,团体赛每个队只能有四个人,咱们班有十个同学,就算分两组也会有两个同学没办法参赛。余鹤这学期才转来,针灸课一节没上过,就算他辩药能力强,你就这么把他报上去也太主观了吧。”
杨雨晴写字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无措地看向刘瑞通。
班长这个工作不好做,好在他们班人少,同学们也都比较佛系,偶尔有点小困难和室友一商量大家都帮帮忙也就过去了。
杨雨晴怎么也没想到,在参加思邈杯竞赛这件事上第一个出来和自己唱反调的会是刘瑞通。他们曾经是一个组的,刘瑞通又追过自己,就算不帮忙也不至于......
杨雨晴的性格比较软和,每次和人起争执都是心里好多话说不出来,只要一开口就是哭腔,她也不想哭但这根本控制不住,就跟条件反射似的。
久而久之,她就尽量避免和别人吵架。
杨雨晴不说话,她舍友李萌萌看不下去,直接开怼:“去年咱班十五个人,勉勉强强才凑了一个队,今年就十个人上哪儿凑两个队去啊?思邈杯的参赛通知上个星期就发群里了,到现在为止一个报名的都没有,你去吗?你去我现在帮你填报名表。”
参加竞赛要去京市,是半自费。
大家心里都清楚去了也是一轮游、两轮游,尤其是他们大一大二的,基础知识肯定比不过那些已经即将临床实习或者已经临床实习的大四、大五。
可这到底是全国比赛,弃权实在难看,每次凑人去当炮灰都特别难,费时间、费钱,去了还丢人。
今天杨雨晴召集同学开班会,就是为动员大家参加竞赛,余鹤没拒绝参赛,就只需要再另选出三个倒霉蛋就够了,有人主动去,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余鹤占了他们的名额。
这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梁冉也跟余鹤说过,还答应和余鹤一起去,带上王广斌三个人组兄弟战队。
这次思邈杯竞赛要是没人参加,最后还是需要杨雨晴自己拉人自己参加,那回因余鹤从课堂上堂而皇之的离开,害得杨雨晴挨了任课老师好一通数落,余鹤和梁冉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正巧借这个机会帮杨雨晴凑个人数,也算还个人情。
没曾想刘瑞通居然跳出来反对。
杨雨晴平复了一下情绪:“刘瑞通,那你参加思邈杯吗?”
刘瑞通冷笑道:“参加我也不和余鹤那种人一队。”
被三番两次针对,余鹤也不免有些火大,他抬眼看向刘瑞通:“我这种人是什么人?”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梁冉揽过余鹤肩膀拍了拍:“没事,别生气,咱们还不和他一队呢。”
王广斌皱起眉:“刘瑞通,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谁也没逼着你和我们一队,你想组队另外组,这又不限名额,用得着在这儿阴阳怪气吗?”
杨雨晴攥紧手中的签字笔,另外拿了一张空白的报名表,问刘瑞通:“你报名吗?”
刘瑞通从杨雨晴手中接过报名表:“报。”
一个参赛团体需要四个人,余鹤、梁冉、王广斌加上刘瑞通刚好四个人,刘瑞通再说不想和余鹤一个队,往后报名人数不够分组时他们也自动分成一组。
梁冉也不想和刘瑞通一队,在余鹤转学来之前,刘瑞通这个人一直挺正常的,他们两个加上杨雨晴三个人做搭档的时候也没看出刘瑞通这么别扭。
自打杨雨晴没同意和刘瑞通交往后,刘瑞通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真是情伤难愈,令人发疯啊。
梁冉站起来说:“现在我和余鹤还有王广斌是三个人,还有谁想跟我们仨一组吗?”
余下几个同学除了包括杨雨晴在内的三个女生,还有三个男生,他们都是刘瑞通的舍友,不会为了刘瑞通专门去参赛,但也没人想掺和进这俩人的矛盾里,毕竟一个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抱着两不相帮的打算。
还有一个男生是梁冉和王广斌的舍友,叫蒋麒,重度社恐隐形人,和陌生人说话都结巴的主,见所有人忽然都看向他,肉眼可见的炸毛了。
梁冉收回视线,没有在为难他可怜的舍友。
正在这时,杨雨晴站起来:“梁冉,我和你们一队,咱们组人齐了。”
刘瑞通的脸猛然涨红,好像当头被人打了一个巴掌,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报名表,白纸的边缘都被捏得起了皱。
终于凑够了参赛的四个人,其余人松了一口气。
“没别的事儿了吧。”一个男生把手机装回兜里:“我思政作业还没写呢,没事我回去写作业了。”
杨雨晴点点头:“没事了,散会吧。”
班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余鹤他们四个组成了队,杨雨晴的另外两个舍友不会去思邈杯,蒋麒更不用说,刘瑞通能够动员的也只有自己舍友。
但刘瑞通清楚没人会陪他去参加那个思邈杯,他想不通为什么才转学过来一个多月的余鹤人缘会比他好。
手中空白的报名表就像一张嘲笑他的脸,他越看越来气,把报名表一撕,转身就要走。
余鹤懒洋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侧身拦住了他:“兄弟,好好的纸你撕一地,等着哪个爹帮你扫呢。”
梁冉:“......”
王广斌:“......”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余鹤在校时间不长,晚上放学就回家,除了教室食堂根本找不见人,他们一块儿吃过几顿饭,也打过几次球,但余鹤从来没什么架子。
有一回和别的系一块儿打球,有人还问过余鹤论坛上帖子的事情,余鹤也没生气,只是承认自己确实有个男朋友。
那人追着问是不是姓傅。
余鹤就笑了一下点点头。
那人特自来熟,跟余鹤并排坐在篮球架下问余鹤:“是身体不太好那个吗?”
当时梁冉都觉得有点尴尬,揽着那人肩膀把他带走,回来后也没见余鹤不高兴。
当时梁冉和王广斌都在,回宿舍后他俩还说余鹤脾气可真好,一点没有有钱人的架子,是个能处的。
之前刘瑞通也几次三番暗中针对余鹤,也没见余鹤往心里去,今天忽然发作,看来余鹤不是没脾气,只是之前懒得搭理。
刘瑞通双手抱胸,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余鹤:“怎么?你有意见?”
一般这种时候,余鹤都已经直接动手教对方做人。
他握了握拳,想起之前答应傅云峥要少打架。
余鹤把手插回羽绒服兜里:“我不理解你针对我的点在哪儿,我没得罪过你吧?”
刘瑞通上下打量余鹤,唇角勾起一丝干笑:“奉城大学不是上书房,有人愿意哄着你陪太子读书,我不愿意也不行吗?”
刘瑞通的眼神越过余鹤,怫然望向梁冉:“梁冉,从前你自诩天赋从不跟我们结队练习,你专业确实好,这点没的说,我也很服气,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连你也能陪着大少爷玩,哄着他有意思吗?”
梁冉专业很好,对很多课程都有独特的见解讨论课程、结伴学习,但梁冉从来都是上课来、下课走,自习室也不去,结伴练习也大方把搭档让出去,让刘瑞通和杨雨晴两个人先练。
刘瑞通原本以为是梁冉这种学神和他们普通人没有共同语言。
直到这学期余鹤转来,梁冉对连720个人体穴位图也念不明白的余鹤却那么有耐心。
这能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余鹤有钱?
听刘瑞通这样指责,梁冉霍然面色一冷:“余鹤入学时间短,但他的天赋不比我差,但我为什么和他做朋友这事用不着和你解释。但如果你实在想不通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跟你做朋友,因为你遇见一点不顺心的事就能把问题全怪到别人身上,和你做朋友太累。”
王广斌上前一步,挡在余鹤和梁冉身前:“之前你就在论坛扑风捉影地搞余鹤,今天又当着全班的面和余鹤过不去,咱们还得一起当四年同学,你总是这样可不好。”
这么多年来,余鹤打架从来都是自己站在前面,还是第一次被人护在身后。
王广斌又高又壮像一堵小山,余鹤见他气势很足,以为高中也得是个校霸班霸之类,结果王广斌说了半天就说出个‘这样不好’,一听就是老实人逼急了的言论。
可这个老实人是因为他余鹤急的。
王广斌平日里笑呵呵的,学号又恰好是2号,有时同学会开玩笑叫王广斌‘二师兄’,王广斌也从来不恼。
就这样一个老好人为余鹤站了出来。
卧槽卧槽卧槽。
余鹤在心里跟自己说不能细想了,再想他要感动哭了。
这时候要哭出来,他们肯定以为自己是被刘瑞通欺负哭的,那他余鹤得连夜扛着摩托车跑回云苏,五十年内不回奉城。
可是他妈的鼻子好酸啊卧槽。
余鹤仰起头望着天花板。
刘瑞通见王广斌和梁冉都站在余鹤那边,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冷哼一声:“一个晕针的人,能在针灸推拿学上几天课,人家根本不是真心来学习的,就是玩票,你们可别太认真了。”
说完刘瑞通又看了余鹤一眼,转身走了。
余鹤没再理会,蹲下来把刘瑞通撕碎的纸捡起来,梁冉和王广斌也蹲下和他一起捡,地上一共没几张碎纸,六只手一伸就捡干净了。
梁冉揽着余鹤的肩膀:“哎呦,还是我们余少爷素质高。”
余鹤摇摇头:“顺手的事,要不保洁阿姨进来看一地的纸,怪影响心情的。”
梁冉和余鹤一块儿站起身:“余鹤,别往心里去,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过来玩的,回头我把思邈杯竞赛题题库发给你,咱们好好准备,争取得个奖回来打他的脸。”
余鹤往教室外面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不生气。走,我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
“吃火锅吧。”王广斌说:“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自助回转火锅,39.9元一位。”
余鹤笑道:“吃火锅没问题,但余少爷能请你39.9的自助火锅吗?怎么也得59.9啊。”
梁冉也笑:“余少爷没见识了不是,59.9的火锅在学校门口开不下去啊,39.9都是高消费了,学校食堂的小火锅19.9一位。”
几个人说说笑笑往教学楼外走。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暖橘色的余晖下,是青春最美好的样子。
走到校外,路过超市时余鹤突发奇想:“要不去我家吃吧。”
梁冉和王广斌自无不可,一行人进了超市推着购物车走了一圈,又拎着大包小包走出来。
余鹤家里很干净,章伯联系物业公司请了保洁每两天上门打扫一次,余鹤又不开火做饭,屋里就沙发上堆了点衣服还没来得及收拾。
梁冉和王广斌都是医学生,一进余鹤家看到墙面上,餐桌旁的扶手就明白这些东西都是为余鹤的男朋友装的。
玄关处放着一个可收纳轮椅,傅云峥的轮椅是特制的比普通轮椅要更宽一点,平层毕竟没有云苏的别墅大,傅云峥的高档轮椅在房间内进出没有这种窄轮椅方便,傅云峥偶尔来住的时候,会换这个普通轮椅用。
普通轮椅有点窄,承重200kg,方便确实方便,但唯一不好的就是……
余鹤没办法和傅云峥挤在轮椅里接吻了。
第58章
余鹤没有避讳, 他将轮椅推回客厅,请梁冉他们进来:“这是我男朋友的,他的轮椅太大, 在这屋里不方便。”
梁冉问:“上次你打电话问我,说你男朋友的腿恢复痛觉了,现在怎么样?”
余鹤把菜拎进厨房:“确实是好转, 只是他不肯吃止疼药,总是痛的睡不着。”
“不吃止疼药倒是也没错。”王广斌帮着余鹤一起洗菜:“脊柱神经敏感,长期大量止痛药会致使神经敏感度下降,治疗时就易生钝感, 但总这样疼人熬不住,中药药性温和,要不你给他抓点中药吃吃呢?”
余鹤不会择菜,就用菜刀把青菜根直接切掉:“我的斌哥啊,我这水平哪儿敢给他抓药吃,等我再学几年吧, 他身体亏空很大,我将来再慢慢给他调吧。”
梁冉站在厨房门口, 打开罐汽水慢慢喝:“这个双下肢截瘫倒不是一点恢复的可能都没有,我记得之前斌哥就跟我说过他们村有一个人瘫了十几年后来也养好了。”
王广斌点点头, 说:“是脊柱神经就是要养, 人体自身的恢复能力说强是很强, 但也需要时间。余鹤, 你男朋友的腿恢复痛觉是个好兆头,只是千万要切忌急功近利, 欲速则不达,病人肯定心急的, 家人要做好安抚工作。”
余鹤应了一声,把切好的土豆装进盘子里:“好,我知道了。”
吃完饭,梁冉在厨房洗碗,余鹤擦桌子,王广斌收垃圾。
正在此时,防盗门锁芯忽然发出转动的声响,余鹤心念一动,转头望向玄关。
房门打开,傅云峥出现在门口。
余鹤迎过去:“怎么没叫我去接你?”
“车停在楼下,就上个电梯。”傅云峥听到房屋内的动静:“你朋友在?”
余鹤走到门外,一抬傅云峥的轮椅越过门槛,转身关上门:“我朋友,梁冉,王广斌。”
傅云峥点点头:“你们好。”
余鹤又说:“冉哥,斌哥,这是我男朋友,傅云峥。”
梁冉和王广斌跟傅云峥打了个招呼:“您好。”
傅云峥说:“不用客气,请自便。”
余鹤把简易轮椅推过来,半蹲在地上:“吃饭了吗?我们刚吃的火锅,冰箱里有肉片和面条,我给你做碗麻酱面?”
傅云峥笑道:“你还会做麻酱面?”
余鹤说:“面条是超市买的现成的,麻酱是梁冉调的,可香了。”
每次余鹤半蹲在地上,一本正经和傅云峥说话的时候,傅云峥都很想摸摸余鹤的头,但眼下余鹤的朋友在,傅云峥便没伸手。
他转动轮椅往客厅走:“我吃过了,你和你朋友先玩,不用管我。”
梁冉手上还沾着洗涤灵泡沫:“那个傅总,我们已经吃完了,我把这几个碗洗完就走。”
傅云峥的目光从梁冉身上轻轻一落,又回到余鹤身上:“怎么让客人洗碗。”
余鹤不以为意:“他愿意洗。”
傅云峥无奈:“司机还在楼下,一会儿送你同学回去。”
余鹤点头,回到厨房接过梁冉手中的活:“我男朋友不让你洗碗,一会儿司机送你们回去。”
梁冉冲掉手上的泡沫,小声抱怨:“重色轻友。”
王广斌小声问:“你男朋友叫傅云峥?”
余鹤说:“是啊,就是晚上说包养我那个,傅氏总裁傅云峥。”
三个人都在厨房里有点挤,王广斌凑到余鹤耳边说:“很多截瘫病人都是很拒绝出门、拒绝见外人的,我们在这儿也不方便,我们就先走了。”
余鹤心中微微一震,也不知是感慨王广斌的细心还是感慨傅云峥明明不喜出门还专程来找他,他点点头:“好,明天上课帮我占座。”
梁冉和王广斌跟傅云峥打了招呼,穿上外套离开。
余鹤到楼梯间送他们,等电梯的时候梁冉把思邈杯的题库发给了余鹤。
梁冉小声跟余鹤说:“晚上干点正事,看看题什么的,脊柱神经恢复初期.....咳,你懂的。”
余鹤看向梁冉,目光清澈澄明,显得梁冉心很脏。
叮当一声,电梯到了。
王广斌挠了挠下巴,走进电梯,替梁冉展开嘱咐:“脊柱神经恢复初期避免剧烈运动,缓养阳气,避免行......”
梁冉捂住王广斌的嘴,疯狂按关门键,硬生生的阻止了‘房’字从王广斌口中说出来。
电梯下行,红色的数字不断跃动。
余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什么。
这俩人也太逗了。
回到家,余鹤换上拖鞋问傅云峥:“怎么今天过来了。”
傅云峥微微挑眉:“家里有点吵,堂兄一家总是过来,我来你这边躲两天清闲。”
知道是傅聪林把余鹤的事情透露给营销号后,傅云峥明着敲打了堂兄一家,无非是说了些傅氏集团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之类话,吓得他堂兄傅辉压着儿子傅聪林跑了好几趟傅宅负荆请罪。
傅云峥称病不见,不胜其扰。
可他不肯见傅辉一家的态度令他们很是慌乱,傅云峥懒得理会,索性收拾收拾离了云苏到余鹤这里来。
余鹤道:“你越不肯见他们越慌,越慌就越是要见你。你的腿还需要烤电理疗,这里没人照顾你,这怎么行?”
傅云峥抬眼看余鹤:“怎么,不愿意我来?”
余鹤把傅云峥横抱起来,把他轻轻放到普通轮椅上:“求之不得,你的理疗灯呢,我来给你烤也是一样的。”
傅云峥靠在轮椅上:“明天他们送来。”
余鹤推着轮椅往卧室走:“最近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这间房子和傅宅比起来实在太小,是两居室,套内面积只有不到九十平方,因平常只有余鹤一个人住,家具并不是很多,可即便如此,轮椅穿行其中还是略显局促。
很是有几分转不开身的意思,而傅云峥并不觉这里局促。
傅云峥没回答,忽然说:“小鹤,我有点想吃麻酱面。”
“我去做。”余鹤问:“你是想到餐厅陪我还是先回床上?”
傅云峥说:“我来煮面。”
在厨房,余鹤捡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同傅云峥讲了,学校里的是琐琐碎碎,傅云峥也不嫌烦,很认真地听了,听到余鹤要去京市参加思邈杯竞赛,便问余鹤要去几天。
余鹤显然不知道这些细节。
傅云峥说:“提前把行程发给章叔,他给你们安排酒店。”
余鹤又讲起和刘瑞通产生冲突时,梁冉和王广斌帮他吵架,比打架打赢了还要得意,余鹤抬起头,在厨房昏黄温暖的灯光中对傅云峥说:“我有新朋友了。”
傅云峥用长筷子捞出面条,盛进面碗里,他回望余鹤,语气比面锅上热腾腾蒸汽还要暖:“很不错。”
晚上,余鹤用艾叶、老姜、伸筋草、鸡血藤等药材配了药包给傅云峥泡脚,自已则拿平板窝在沙发上看竞赛题。
说是题库,更像是十大中医药典籍摘要,全是大段大段的知识点,足有上千页,这种东西放到从前,余鹤肯定看都不看就直接归到‘有生之年’系列。
所谓有生之年系列,就是那种在心里跟自己说有时间再看、有时间在学,然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打开的那个系列。
可是余鹤一想到自己同梁冉、王广斌组建的兄弟战队,就不由沉下心一行行看过去。
在专业知识上所有人都知道余鹤是个新手,称得上毫无经验,和余鹤一起去参加思邈杯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可即便如此,在明知获奖机会渺茫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愿意跟余鹤一起去参赛,这种信任感足够支托起余鹤努力阅读的耐心。
余鹤的记忆力普普通通,没有梁冉那种几乎过目不忘的图片式记忆,他学习一向是意识流,就是看过一遍的东西全在脑子里混成一团,让他说刚才看了什么背了什么余鹤说不上来,但做题时能凭借直觉抽调出相应部分应用。
比如单选题的四个选项,余鹤能够隐隐感觉到其中某个选项和他脑子里的混沌知识块产生微弱共鸣,那个选项好像在不断和余鹤说‘选我试试’。
余鹤通常会相信直觉,因为除了直觉他也没有别的可相信的了。
总而言之,看一遍肯定比不看有用。
又翻过一页题,余鹤仰起头揉了揉眼睛。
傅云峥说:“你先歇会儿,明天打印出来再看吧,平板上看容易眼晕,一会儿又该头晕恶心了。”
余鹤闻言放下平板,感叹了一句题好多啊。
傅云峥笑笑,英挺的面容在灯光下更加俊朗:“水有点凉了,帮我添些热水吧。”
余鹤起身去提热水壶,往木桶里注水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惊喜地看向傅云峥:“你的脚能感受到温度了?”
脊髓神经开始恢复知觉,痛了几天后能逐渐感受到温度变化是很正常的事情,医生早就同傅云峥讲过,所以在他发现时并没有大惊小怪。毕竟假使用数据来体现傅云峥恢复进度的话,从没有知觉到痛觉重现是从0到1,恢复温感也只能算是从1到2,距离完全康复的100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这一回,傅云峥告诉自己要戒骄戒躁,不要走上次急于手术适得其反的老路,在病情有进一步好转前他没有声张,可这消息又实在想和余鹤分享。
果然,比起傅云峥的沉稳淡然,余鹤就显得有些激动过度了。从他医学专业的角度来看,如果出现痛觉是喜忧参半,那恢复温感就是身体在向宿主明示它在好转。
余鹤当即放下水壶,半蹲在地上,手指在傅云峥小腿的几个穴位上按过,询问傅云峥的感觉。
“按这疼吗?”
“酸不酸?”
“有麻的感觉吗?”
傅云峥一一答了,垂眸看着余鹤,感慨道:“有模有样,倒真像个大夫。”
余鹤的手指停在傅云峥脚踝,想起王广斌说的家属要负责安抚病人情绪,结果自己比病人还要一惊一乍,恨不能立刻把傅云峥的病例传到全球医学生交流论坛内网,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傅云峥的腿在好转。
余鹤把桶里的水往傅云峥小腿上撩了撩,揉按着手下的经络:“这个桶太小了,小腿只能泡到一半。”
傅云峥似笑非笑:“难道你还想把我两条腿全泡进去?”
余鹤说:“肯定是全立体浸泡效果好呀,等周未回云苏在浴缸里泡。”
傅云峥有些拒绝:“那不是要泡的满身苦味?”
余鹤也笑,揶揄起傅云峥来:“傅老板那么大个总裁,不会还怕苦吧。”
傅云峥面色从容,淡淡回道:“我既不会躺里面喝,又不会小狗似的舔我自己。”
谁会小狗似的舔人谁心里清楚。
傅云峥要是身上泡得苦苦的,尝到这份滋味的人只会是余鹤,余鹤又想起来王广斌嘱咐他恢复初期要避免亲近,不由有些臊,耳根都红了起来。
余鹤手指轻轻划过:“那用玫瑰花瓣给你泡,香的。”
傅云峥伸手在余鹤鼻尖轻轻一点,评价了四个字:“本末倒置。”
余鹤起身,抄着傅云峥膝弯抱他起来,走进卧室放到床上,先将轮椅推到傅云峥触手可及的地方,再拿来手机和常看的书放在床头,又接一杯热水放在傅云峥手边,还要再问上一句:“要去洗手间吗?”
见傅云峥摇摇头,余鹤才转身回客厅收拾木桶。
傅云峥看着余鹤这样熨帖地照顾自已,不由想起来他第一次发烧,余鹤连倒杯热水都不会,第一次一块儿洗澡,余鹤还把他折腾的着凉感冒。
当初的冒失和如今的妥善对比鲜明。
余鹤说会学着照顾傅云峥,就真的再学。
傅云峥心中满是浓浓暖意,对比见到余鹤的心满意足,云苏特地赶来的风尘仆仆不值一提。
简单收拾完客厅,余鹤回到卧室问傅云峥要不要洗澡,傅云峥回答说洗过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