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峥拽着吊环坐起身,挪动下去,推了推余鹤:“小鹤。”
余鹤张开眼,迷蒙的桃花眼水汪汪的:“傅先生。”
“怎么窝在这儿睡?”傅云峥抬手轻轻抚了抚余鹤额角的碎发:“我昨晚睡着挤你了?”
余鹤摇摇头,坐起身,刚醒全身没劲,又往傅云峥怀里栽,好险没把傅云峥砸摔。
傅云峥连忙用胳膊撑住床,另一只手揽在余鹤肩膀上:“小鹤,床边没栏杆,你这样倒过来很危脸,我扶不住。”
余鹤仰靠在傅云峥怀里:“你接的住,我就是从天上掉下来,你都接得住,”
傅云峥看粘在怀中腻歪的余鹤是怎么看怎样喜欢,忍不住低下头用脸蹭了蹭他的小鹤,柔声说:“好,你说接得住就接得住。”
余鹤打了个哈欠,把卷在被里的推拿学教材拿了出来:“我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早,就给你按了按腿,结果睡着了。”
傅云峥把压皱的教材拿过来,放在腿上用手掌捋平整,随口问:“在学校都学什么了,有没有同学欺负你?”
余鹤盯着傅云峥手掌下的教材,不知为何就觉得心里又暖又满,就像塞了云朵,是种从没有过的满足。
从小到大,好像从没人问过他在学校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挨过欺负,小学时被高年级拦住抢钱的时候没有、上初中和同学打架带着伤回家的时候没有、上高中……
上高中他因为擅长打架成为校霸,就没人欺负他了。
现在他都上大学了,作为奉城大学这样好学校的学渣,对那些从小就好好学习的好学生有着天然克制,只是摔了一下书,就能止住满堂的议论。
没人再会欺负他了,他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因为被抢了学费只能砸掉自己存钱罐的余鹤,也不是因为和同学打架被同学家长指着鼻子骂的余鹤。
用很多人的话说,那就是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没办法消除傅云峥对余鹤的担心,在傅云峥问出口前,这份忧虑定然已经在傅云峥心头婉转千百次。
于是傅云峥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那样漫不经心,又那样煞有介事地问余鹤:有人欺负你吗?
余鹤喉问酸酸涨涨,有千言万语想对傅云峥说,但又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没那么重要。
他把头搭在傅云峥肩头,笑道:“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呢?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傅云峥就如同世上所有过分偏心的家长一样,闻盲微微皱眉:“你和我在一起的事情被同学发到了学校论坛,学校里少不了指指点点,恶语伤人,你又冲动,又和别人打起架来吃亏怎么办?”
余鹤很得意似的:“我和人打架还没吃过亏。”
傅云峥也只能叹气,忧心忡忡,怕余鹤被人指点冲动打架受伤,又怕余鹤被人指点暗自忍耐烦心,面对流言蜚语,回应不回应都是错,想针对你的人总是能找出千万种理由来。
不理睬是做贼心虚,回应了是气急败坏,余鹤义不是那种站在原地任人骂的性格,这次回学校还不得天天跟人打架。
可傅云峥能说什么呢,难道叫余鹤不要打架吗?
还是那个逻辑,反正怎样都要受气,还不如让余鹤打架把气出了,最严重的后果便是把人打伤,余鹤下手有准,总不至于打得太重,反正只要把钱给足,总能了事。
傅云峥只说:“就算打赢了,我也只会心疼你身上那份伤,你就当为了我也少受伤,好不好?”
余鹤又在傅云峥身上蹭了蹭,直硬的发丝蹭在傅云峥颈侧。
余鹤点点头:“我才不和他们生气呢,你老公心态可好了。”
傅云峥单手按住余鹤的头,他手劲儿很大,按在余鹤后颈余鹤动都没法动。
余鹤就跟被捉住后颈皮毛的猫,一下子被控制住了。
傅云峥淡然发问:“谁是老公?”
余鹤不畏强权,坚持道:“我是!”
傅云峥挑起眉:“胆子大了。”
余鹤哼哼唧唧:“当然,我们校训是勇毅无畏,敢为人先。”
傅云峥哑然失笑,他松开按着余鹤的手:“勇毅就用在这儿?你上学就学这个了?”
余鹤直起身,轻推傅云峥的肩膀示意他躺下:“还学推拿了,你躺好,我给你按腿。”
第56章
从前余鹤给傅云峥按腿, 没有专业学过医学知识,什么也不懂。如今学了些许理论,才知道傅云峥双腿病症严重到何种程度。
几乎每一根筋脉都虬蚺纠缠, 血脉极不通畅,肌肉触摸起来冰凉柔软,不似活人血肉。
“通筋脉是有效果的。”余鹤握着傅云峥的小腿, 食指关节在筋脉穴位上按刮:“我在内网查了很多相关案例,针灸效果是最好的,可惜我晕针,你既然认识沈教授, 怎么不请他再来替你通通筋脉?”
傅云峥叹了口气:“沈家与傅家是世交,沈教授是我长辈,之前帮我看病,因我不听他的话自作主张安排了第三次手术,结果适得其反,他很生气, 说我心太急,看不了中医。”
余鹤翻开教材对着经脉图推拿, 一会儿看示例图,一会儿看傅云峥的腿, 两只眼睛都快忙不过来, 就这样还要抽空和傅云峥说话:“别急, 距离下次手术还有两年多呢, 来得及的。”
余鹤上学是真学了东西回来的,瞧起来有模有样, 就两条腿余鹤足足按了将近一个小时。
傅云峥开始还和余鹤闲聊,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余鹤按完给傅云峥盖被子, 发现傅云峥的脚指甲有点长了,就从床头柜拿出指甲刀。
傅云峥的腿抬不起来,那他是怎么剪脚指甲的呢?
大概是护工帮他剪的吧。
给傅云峥剪完指甲,余鹤坐在床上无所事事,洗净双手,又拿来刮胡刀给傅云峥刮胡子。
余鹤一向不会照顾人,也从没想过帮人剪指甲、刮胡子会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可是他好喜欢照顾傅云峥。
就感觉傅云峥是他的洋娃娃一样。
一个超大的、超好的、大佬娃娃。
别人不可以碰的地方他可以碰,别人不敢和傅云峥说的话他可以说,别人不能对傅云峥做的事情他可以做。
因为他是傅云峥的。
傅云峥也是他的。
他们只属于彼此。
剃须泡沫在傅云峥脸颊下巴涂开,在等待胡须软化的过程中,傅云峥醒了过来。
“折腾什么呢?”傅云峥问。
余鹤举了举手中从剃须刀上拆下的刀片:“给你挂胡子,先给你修个眉,闭眼。”
傅云峥闭上眼,一点没觉得余鹤拿着刀片往他眼睛周围比划的举动危险,哪怕余鹤是一个非常非常不靠谱的人。
即便余鹤照顾人的水平令人担忧,可傅云峥依旧足够信任他。
余鹤的手很稳,专注地修去剑眉下多余的杂毛,从眉峰底部起始一点点向外延伸。
傅云峥的眉毛很浓,也对称,冷冽凌厉,不用太多修剪就很好看。
收回刀片,余鹤用湿纸巾擦了擦眉毛:“好了。”
傅云峥便睁开眼,他唇边脸颊还沾满白色的剃须泡沫,像一个圣诞老人。
余鹤又俯身给傅云峥刮胡子。
对待余鹤忽如其来的温情脉脉,傅云峥略显诧异,下意识问:“你惹什么祸了?”
余鹤嘶了一声:“别说话,差点刮你肉上......什么叫惹祸,我给你刮个胡子怎么了?”
傅云峥便不再说话,直到刮完胡子,余鹤有用温热的湿毛巾给他擦脸,傅云峥才说:“无事献殷勤,不像什么好兆头。”
余鹤轻笑道:“我喜欢摆弄你,你知道的。”
这确实不假,在折腾傅云峥这件事上,余鹤兴致盎然,天赋异禀。
傅云峥坐起身,从余鹤手中拿过湿毛巾擦去鼻孔里的泡沫:“是折腾我吧,泡沫都怼我鼻子里了。”
余鹤把傅云峥从床上抱起来:“那也有进步对不对,刚开始我连帮你洗澡都不会。”
傅云峥中肯回答:“进步很大,网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余鹤扶着傅云峥坐进轮椅里:“怎么说?”
“首先,你出发点是好的,其次你别出发。”
傅云峥解开睡衣换常服:“我裤子还没换呢,你就把我弄到轮椅上。”
余鹤没回答,只看着傅云峥换衣服。
傅云峥换衣服动作是有点笨拙的,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行动不可避免地受到限制,穿衬衫也好,套西装越好都要不停调整姿势。
换裤子就更难了。
傅云峥要先把西裤在套上一半,而后挪动轮椅到墙角扶手边,把着扶手同时将电动脚踏调高,一手撑在扶手上将自己从轮椅上拽起来,另一只手再把裤子提上去。
余鹤目光幽深,紧紧盯着傅云峥。
傅云峥再好的涵养也禁不住这样不错眼地看,尤其他还在做这些算不得体面的动作。
“怎么一直看我?”傅云峥忍不住问。
余鹤轻咳一声:“没什么,傅云峥,其实就算是你的腿好不了,我也愿意照顾你。”
傅云峥看了眼余鹤:“好不了也不用你照顾,满院子护工呢。”
余鹤说:“我不许他们照顾你,只有我可以,你是我的。”
傅云峥没往心里去,毕竟余鹤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他便顺着余鹤说:“好,是你的。”
余鹤抱住傅云峥,亲了亲傅云峥的耳廓,在傅云峥耳边小声说:“你是我的洋娃娃,我会给你换衣服、给你洗澡、给你治病、喂你喝水、喂你吃饭,你是我的,别人都不可以碰,也最好谁都不要见。”
一个人在耳边轻轻诉说着这样充满占有欲的话,仔细想想有点恐怖,但傅云峥不以为意。
傅云峥拍拍余鹤的肩膀,似乎是察觉到余鹤的患得患失,他也在余鹤耳边落下一吻,安慰道:“除了你,没人敢碰我。小鹤,我只愿意让你对我做这些事,所以我不会有别人,只会是你也只能是你。”
余鹤搂紧傅云峥:“我也是。”
轰隆一声,春雷乍鸣。
云苏的第一场春雨淋洒在观云山上。
大雨过后,春风很快会抚绿整个山脉,梨花素白、桃花烂漫。
风言风语、流言万千,种种俗尘吹不进观云山。
傅氏集团对于网络舆论监控向来重拳出击,曾有一连串起诉二百余名网友造言诽谤、名誉权侵权的案例,故此,网上评价傅云峥的言论始终称的上克制。
在这件事上,出钱的一方好像很少被骂的很惨。
想反,对于余鹤的评价则称得上不堪入目,恶毒的言论接踵而来,每一条都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可是余鹤不在乎。
他打开直播间,迎着流言蜚语如同往常一样直播健身,没有了隐藏住址的顾忌,余鹤直接把直播设备搬到健身房。
那个叫做潘安妮的账号依旧会停留在余鹤的直播间,在满屏的谩骂中一个接一个的给余鹤刷着礼物。
前一阵荌彤刚开始在直播间造谣余鹤被富婆保养时,很多人都找到了潘安妮的豆芽账号。
因为被误伤,余鹤还专门给潘安妮发了微信道歉,和荌彤PK那天,潘安妮送出二百多万的礼物荣登榜一,房管七哥帮余鹤加了潘安妮的好友,但双方从来没有说过话。
余鹤道歉还是他们第一次联系。
潘安妮只回复了两个字:没事。
也许是为保护隐私,潘安妮的豆芽账号清空了所有的信息,不仅删掉之前发过的图片状态,连头像和用户名都换成系统默认。
新用户名是一串随机的数字和字符,但余鹤认得这是潘安妮的账号。
其实也不用余鹤认得。
这个账号总是挂在余鹤的打赏榜榜首,也不说话,就一直默默刷礼物。
做完三组引体向上后,余鹤下意识撩起T恤衫的衣角擦汗,撩到一般想起来是在直播,就放下衣角,回到桌面上抻出两张抽纸。
直播间的人太多了,只是露了不到一秒钟的腰,还是被眼尖的人看到。
一片哄闹的骂声中掺杂了几条评价。
【弹幕:这小子果然有几分姿色。】
【弹幕:真的没整过容吗?】
【弹幕:就这身材......说实话,我看了我也迷糊。】
【弹幕:也就一张脸能看了。】
【弹幕:家里有个健身房啊我去,有钱人的生活太快乐了。】
余鹤瞥了一眼手机时间,觉得今天的运动量差不多达标,就关闭了直播间。
他从直播支架上摘下手机,暗灭手机屏,在健身房坐了一会儿。
没有人能对恶评无动于衷,尤其是很多言辞根本毫无根据,完全是扑风捉影、断章取义。
余鹤从没在直播间宣扬过自己是富二代,也没标榜过自己有钱,是网友扒出晴白团絮苍龙鱼纹端砚、扒出余鹤直播时的用品价格高昂,用想象杜撰了余鹤有钱有颜又有才的贵公子身份。
一朝想象坍塌,又换了另一波网友来指责辱骂。
或许甚至没换,骂他的和当时捧他的也有很多账号重合。
他们对余鹤恨意极深,有的甚至每天在微博打卡一样的骂余鹤。
【某条微博:又是新的一天,每日一问,余鹤这个诈骗犯今天死全家了吗?】
这种过于浓烈的恨意具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持续性,好像是余鹤杀了他们全家一样。
余鹤仰躺在卧推椅上,望着天花板愣愣放空。
也不知是这世上原本就有很多喷子,还是因为他和傅云峥的关系才招来的喷子。
网上对傅云峥和余鹤关系的猜测有几百种。
直播间的弹幕来回来去刷了两个小时,却没有一条去猜是因为他们相互喜欢。
这点让余鹤很不开心。
傅氏集团对于危机公关的处理极富经验,电子版律师函昨晚深夜便已经发送至各大涉事平台的邮箱,其中包括奉城大学校内论坛,纸质版律师函也于今早八点统一装入信封,随着特快专递邮寄至相关公司总部。
与此同时,傅云峥亲自致电奉城大学校长,以傅氏当家人的身份与校长通话,进行了一系列磋商交流。
交流的内容友好和谐,翻译过来就是‘网上那些言论我很不喜欢,傅氏集团也知道很多网友感兴趣的东西,如果我和余鹤的事情热度降不下去,那就只能放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转移一下大家对此事的关注度了’。
沟通是解决矛盾最好的桥梁,挂断电话后不到两个小时,奉城大学校内论坛因整改而暂时关闭。
豆芽直播平台,荌彤的直播间也被封了。
和上班拿工资的人不一样,主播这个行业是直播一天赚一天钱,余鹤的事情在全网闹得沸沸扬扬,正是荌彤摆出受害者姿态吃流量红利的时候。
荌彤把和余鹤直播PK惨败的原因全部归结于黑幕,因为余鹤后面有‘大人物’撑腰,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小主播斗不过,还因为得罪余鹤失去了健身分频一姐的位置。
余鹤被骂的越凶,来荌彤直播问支持荌彤的人越多,假话说多了荌彤自己都信了,好像她真的是代表普通主播和特权阶级斗争的第一人,选择性遗忘了她当时用两千万粉丝压余鹤十几万粉丝,逼余鹤撑红牛罐倒立的事情。
直播行业观众多,主播也多,长时间不直播、不更新、不互动,对直播流量的影响可以预见,然而盛极必衰,当一件事情舆论发酵到达顶点,哪怕傅云峥不出手,热度也会自然衰退,除了个别过于执着的极少数,大多围观群众情绪上升与下降必然会呈折线状,再激烈的情绪、再好吃的瓜吃多了也会腻。
豆芽直播是以电竞直播为基石,花重金聘请职业选手引流,春季赛的季后赛即将开幕,这才是豆芽直播需要大力宣传的盛事。
电竞直播才是豆芽直播的主业,季后赛打完有季中赛,季中赛打完是夏季赛、夏季赛季后赛、全球总决赛、总决赛之后的全明星赛。
一年结束,明年又有新的春季赛,这般可以预见的、有规则、有节奏的流量才是直播平台需要维护的流量。
而某位美貌主播被富豪包养,和其他主播有私人恩怨这样的事情,就是滴入油锅的一滴水,炸是会炸,但要是因为这一滴水毁了整锅油,直播平台才是得不偿失。
来豆芽直播看电竞比赛的观众大多是16-24岁的男学生,都是些本身就喜欢打游戏的‘网瘾少年’,这个群体对包养时间的关注度极低,尤其被包养的人还是个和他们同年龄段的男生,倘若是个女孩他们可能还会关注一下。
算了吧,有这功夫不如多打两局游戏上上分。
在此情况下,倘若主要观众群体每次打开直播,搜索栏短视频全都关于‘包养”事件,长期无法获取自己感兴趣的信息,主流群体自然会缓慢流失。
为应对舆论压力,豆芽直播公司专门召开了紧急线上会议。
运营项目主要负责人专门点名冯彬冯经理,请他注意个人生活作风问题,不要因个人感情问题为个别女主播谋取私利,影响全公司的企业形象。
初春的天气里,冯彬热汗直流,连声应是。
在大会上被点名批评作风问题,冯彬气急败坏,大骂荌彤这个女人不省心,同时也怪自己管不住嘴,余鹤能被人从锦瑟台接走,他猜测到会是个有权有势的,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傅云峥!
早知道是这尊大佛,他就是给自己喂哑药也不敢再背后嚼这舌根,昨天下午傅云峥身份被曝光后,他立刻给荌彤去了电话要她管好自己的嘴,谁知这女人如今吃到了流量的甜头,连他的话也不听,听负责人的意思,荌彤昨晚还在直播问引导粉丝网暴余鹤。
她可真是嫌命太长了!
会议结束后,冯彬单独又给豆芽直播的项目负责人单独去了电话,先是好一通忏悔道歉,最后才婉转打探起消息来。
冯经理:“说到底不过是两个主播之间的小龃龉,荌彤的直播间也封了,算是止住了源头,几天后风头一过,这事也就没人念叨,至于那个余鹤......他都傍上了傅总,想来也不缺这份直播赚的钱,傅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咱们过不去吧。”
负责人似笑非笑:“小事?老冯啊,昨晚好些平台都收到了傅氏的律师函,咱们平台却没有,你说这是为什么?”
冯经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余鹤的直播合约还在咱们公司,傅总肯定要顾念的吧?”
项目负责人冷笑一声:“不是余鹤的直播合约在豆芽平台,豆芽平台的合约在余鹤那里,前一阵咱们平台被收购,你都不知道查一查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谁吗?”
冯经理不解其中之意:“不是石榴科技吗?”
对待这种蠢货,项目负责人也不生气,反倒一笑置之:“是,石榴科技收购了豆芽直播,自己去查石榴科技的股东是谁吧,冯经理。”
冯经理一头雾水。
关断电话后,他打开手机查询石榴科技有限公司的企业信息,发现是一家叫做乐野闲风的投资公司100%持股。
拇指一动,再点进乐野闲风公司,只见法定代表人一栏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字:
冯彬的一头热汗刹时间化为冷汗从额角滴落,顷刻间理解了什么叫“豆芽平合的合约在余鹤那里’。
不不不,华国人口那么多,肯定不止个叫做‘余鹤’的,万一,万一只是重名只是巧合呢?
一个十九岁的落魄富二代,不得不跟在男人身边做金丝雀,怎么会有能力开投资公司,还如此精妙地套了两层信息才能查到。
这种公司套公司、躲在背后做老大的手段,分明是在商场上混迹多年才会的高明手笔,余鹤那小年轻要是能有这本事,怎么会被荌彤那蠢女人在直播间抹黑成那样?
要余鹤真是幕后的老板,那封杀荌彤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项目负责人如此笃定,必然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一时间,冯经理慌乱万分,理智上已然相信项目负责人消息来源不会有错,感情上又很难接受自己没头没脑得罪了大老板。
再给项目负责人打电话,对方却是不肯再接,两三个电话拨过去,再播就是那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播’。
稍后、稍后、稍后。
冯彬现在火烧眉毛,哪儿有心情稍后?
他转身推开书房门,拽了件衣服往外走,连妻子在身后喊他都没有听到。
冯彬的妻子咬了咬嘴唇,昨晚她就偷听到冯彬给那个叫什么彤的女主播打电话,丈夫在外面有人她从前只装作不知,总想着夫妻二人能维持表面恩爱也就罢了,没想到冯彬在家里还敢联系贱女人。
一早上说开什么紧急会议躲进书房里,这会儿又风风火火出门,不会是去找那个女主播了吧?
她越想越气,拿起车钥匙,悄悄跟在了冯彬车后。
捉奸捉双,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淋淋漓漓的春雨下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候才将将放晴。
春寒料峭,傅云峥的腿居然疼了起来。
傅云峥让章伯去给家庭医生打电话,紧皱着眉坐在窗边,双手攥在腿上盖着的加热毯上。
太疼了。
好像有一把锥子在锥他的血肉,顺着筋脉绵延起一阵阵刺骨的胀痛。
他的腿已经很久没有知觉了,凉、热、痛、痒将近一年没有感受到,今日在春雨的阴寒中乍然恢复痛觉,也不知是不是病情恶化。
为傅云峥做手术的主治医生曾经告诉他,截瘫病人能够维持半身瘫痪已经很不容易,很多病人大概率会再进一步恶化,甚至全身瘫痪。
傅云峥望着窗外被雨打湿的地面,愣愣出神。
余鹤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傅云峥身边,握住他沾满冷汗的手:“傅先生。”
傅云峥收回视线,落在余鹤脸上:“怎么了?”
余鹤的眼睛中写满担忧:“我们老师说,腿疼的时候平躺着伸直会比坐着好一点,曲着腿不利于血液循环。”
傅云峥脸色很难看,苍白阴沉,不知道是因为腿疼还是因为心情不好:“没事,一会儿还有公司的人要来,处理点事。”
余鹤知道傅云峥不会躺在床上见公司的人,只好握紧傅云峥的手:“那把腿搭在沙发上呢。”
傅云峥说:“你不用管我。”
余鹤看到傅云峥鬓角渗出的冷汗,有点心疼,但也有一点点欣喜,他学医的时间不久,但在学校,几乎所有课外时间他都用来查看截瘫病人的病例。
在大多数、甚至是绝大多数情况下,失去知觉的双腿恢复痛觉都是一件好事,是好转的现象。
只是余鹤毕竟是个初学者,完全没有临床经验,他心里高兴但并不敢和傅云峥说,生怕引人空欢喜一场。
傅云峥不愿意动,只愿意呆在窗边,余鹤就陪他呆在窗边。
二人都没说话,静静坐了一会儿。
傅云峥瞧见余鹤没有挪地方的意思,手指微微一动:“回沙发上吧。”
余鹤笑了笑,推着轮椅到沙发边,把傅云峥的双腿平放在沙发上,曲着的双腿骤然伸直,傅云峥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傅云峥是很耐疼的,这会儿一定是很疼很疼才忍不住闷哼出声。
这双腿没知觉时余鹤还敢按一按,现在双腿正疼着,在医生来之前谁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余鹤才在中医学院读了不到一个月书,连说是半吊子都抬举了,根本不敢乱碰。
余鹤拿了手机,离开客厅去给梁冉打电话。
梁冉是中医药学院公认的天才,无论多晦涩难懂的古书典籍都能过目不忘,旁人都在为背诵穴道位置、中草药品种及分类而头疼时,梁冉打眼一过,全能对答如流。
电话拨通,三声后梁冉的声音从听筒内传来:“怎么了,余少爷?”
余鹤将傅云峥的情况大致讲给梁冉,又说了自己的分析,而后小心翼翼地问:“我说的对吗?”
梁冉琢磨了一会儿:“没问题啊,失去知觉多半是外伤引起的神经损伤,这种情况应以综合性治疗为主,可以采取局部物理治疗和其他辅助功能配合神经锻炼。神经恢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儿双腿出现痛觉是神经恢复最显著的外在表现,肯定是好转的呀。”
余鹤卧槽了一声,原本喜忧参半的心情瞬间转晴,匆匆捧了梁冉一句:“卧槽,冉哥牛逼,多谢梁主任,小弟回头请你吃饭,先挂了,拜拜。”
梁冉那边连再见都来不及说,余鹤就挂断了电话,一阵风似的冲回傅云峥身边。
“傅云峥!”余鹤一头扎进傅云峥怀里,吧唧一口亲在傅云峥脸颊上:“双腿出现痛觉是神经恢复的显著表现,是好转!”
余鹤一头扎进来,傅云峥下意识用双手揽住余鹤,余鹤亲他也没躲,右手安抚性的在余鹤后背拍了拍。
傅云峥:“小鹤,医生已经跟我说了。”
余鹤缓缓回头,看到了客厅里站在不远处的医生、助理、护士、还有来来回回正在搬医疗检查仪器的帮佣。
打眼一过,也就二十多人吧。
余鹤隽秀的美貌微拧,转过头又看傅云峥。
妈的,这一幕好熟悉。
傅云峥瞧出余鹤的窘迫,又拍拍余鹤:“没事。”
余鹤安之若素,又在傅云峥颈边蹭了一下,才翻身下来,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上。
章杉眼中含着温和的笑意,给余鹤端上了一杯放了柠檬片的冰可乐。
医生给傅云峥做检查时,余鹤开始还神游天外,听医生向傅云峥讲述病情时,发现十句话自己居然能听懂九句,就停下来认真听医生说话。
并不断在手机备忘录上几下关键点。
傅云峥原以为余鹤在玩手机,余光瞥到余鹤居然记满了医学术语,心头一颤,仿佛连疼痛钻心的双腿都好了许多。
这就是多巴胺的神奇力量吧。
众目睽睽之下,傅云峥牵住余鹤的手:“小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