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问:“狠的是什么?”
阿呦萌叔说:“我这边血条过万啦,你去后面挂着吧。”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屏。
【弹幕:啊啊啊啊啊啊又能看见帅哥的腰了,快挂快挂!】
【弹幕:萌叔心好狠,对面小萌新还什么都不懂呢,要礼物都不会,好乖啊。】
【弹幕:第一回 见到不废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主播,爱了爱了。】
【弹幕:连讨价还价都不会,小可怜,心疼。】
【弹幕:弟弟,姐姐给你送礼物,都给你,都给你。】
余鹤看到弹幕都在等他露腹肌,就先把衣服塞进裤子里:“别等了,没腰可露。”
萌叔说:“把血条在往上垒一垒哦,我让小帅哥做平板支撑,做卷腹,总有你们能看到的时候。”
余鹤笑道:“加油。”
他带着口罩,原本就只露出好看的桃花眼和锋利干净的眉,此刻眉眼一弯,弹幕居然多到卡顿了一下,余鹤并没有注意,他退到墙边,双手撑地,翻到了墙上。
直播间的礼物一下子多了起来,五彩缤纷的礼物特效此起彼伏。
这个动作不是常规的健身动作,余鹤没太多经验,撑了一会儿手心出汗,胳膊也微微颤抖。
正在这时,阿呦萌叔把余鹤叫了回来:“回来,你分够了。”
长时间倒立,余鹤大脑充血,有点头晕,倒着的时候体力上完全支撑的住,下来后发现跟晕车似的犯恶心。
他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然后回到手机前把给他送礼物的ID都念了一遍,因头晕唇角发白,脸色也不好看,慵懒撑着头和弹幕互动。
“是有一点晕,第一次倒立这么长时间。”余鹤看到弹幕说对面主播欺负人,就把带节奏的弹幕压了压,解释说:“没有谁欺负谁,萌叔不也挂在后面了吗,感谢老板们送了这么多礼物,我还以为我得挂十分钟呢。”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老板???】
【弹幕:为什么叫我们老板啊,太逗了。】
“我上班的时候同事告诉我要叫客人老板。”余鹤一边看弹幕,一边和弹幕互动,回答弹幕的问题,指腹在屏幕上轻轻划过,看到一条弹幕说健身主播太凶残,让余鹤转行做颜值主播:“挂十分钟我估计得吐了,颜值主播要上才艺啊,我又没才艺......说话就行吗,好,我研究研究。”
大概一分钟后,余鹤把对面主播叫回来做蹲起:“都倒立一分钟了,很厉害了。”
自从余鹤坐在屏幕前和弹幕互动,他直播间的礼物就没停过,结束时积分有两万多,扣除平台分成,余鹤平台收益有一千三。
理论上应该三局两胜,但对面本来也不是为了赢,萌叔下来后看余鹤状态还是不太好,有点担心地说:“你好像不太适合做倒立的项目,你是不是平衡力不太好?”
余鹤半趴在桌面上,缓了几分钟也没缓过来,头还是有点晕:“也许吧。”
萌叔说:“那你以后还是别做倒立了,大脑充血挺危险的。”
余鹤说:“谢了,萌哥,和你玩的很开心,我先下了。”
余鹤直播间已经有上千人,一听余鹤要下播,纷纷留言挽留。
【弹幕:别啊,你这才开播二十分钟。】
【弹幕:不打PK和我们说说话也行啊。】
【弹幕:主播多高?好帅啊。
【弹幕:疯狂充钱疯狂充钱,这么好看的小哥哥我来守护。】
【弹幕:我的天啊,你看他的手!!!手控天堂!!!】
余鹤的手正伸到屏幕前准备关直播,恰好看见了这条弹幕,他收回手上下翻看了一下,怎么看都是一双普通的手:“你们太夸张了,这不就是正常人的手吗......”
说到好看的手,余鹤下意识地想到了傅云峥,傅云峥那双手骨节分明,像是艺术家,尤其是握毛笔时格外清贵。
余鹤的目光从毛笔架上扫过,又给观众展示了一下他刚抄的道德经,弹幕刷过一排问号。
【弹幕:???这是你写的???】
【弹幕:不能吧,这跟印刷的一样。】
【弹幕:不信,除非主播现场写一个。】
面对质疑,余鹤重新展开张宣纸,砚墨提笔,当着直播间两千观众的面写了一行字。
收起笔,余鹤对着手机微挑眉:“信了?”
直播间弹幕热闹极了,点赞最多的一条就是:
有生之年竟然看到帅哥健身主播写瘦金???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一时间弹幕全是夸余鹤的,说他长的帅、身材好、写字还漂亮,后台粉丝数量也一直在长,余鹤在现实中从没被这么多人夸过,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余鹤轻咳一声:“太晚了,各位老板,我先下播了,下次见。”
直播间关闭,屏幕上只有一片灰色,显示主播已下播,然而弹幕却没有停,还在陆陆续续地发着一些鼓励的话。
余鹤倒立过后的眩晕还没有完全消散,他在桌面上趴了一会儿,直到将近十二点,才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傅云峥房间内的灯早已暗下去,余鹤想到肖恩跟他说的话,想回傅云峥房间睡,又怕傅云峥觉得他‘不值钱’。
夜色浓深,走廊里亮着昏暗的壁灯,余鹤走到走廊尽头的露台,寒风一吹,困意全消。
他回房取了烟和打火机,走出房间时,隔壁的门一声清响,傅云峥打开房门,端坐在轮椅上,只穿着睡衣。
平常即便不出门,傅云峥也会穿着整齐笔挺的定制西装,早上一起床就先换下睡衣,只要走出房间必然是穿戴整齐能直接去公司开会那般得体,因而即便是坐在轮椅上,大佬的气场亦是没有减弱分毫。
这是余鹤第一回 见到傅云峥只穿睡衣就走出房间。
睡衣很宽松,病号服似的架在傅云峥略显削瘦的肩膀,很松垮,显出病气和一种不常见的虚弱。
是傅云峥平日里始终刻意隐藏的病态。
余鹤的心轻轻一荡,情不自禁地攥紧手里的烟盒,打火机的棱角硌在掌心,存在感很强,昭示余鹤不要再用力握拳了,手里还有东西呢。
傅云峥率先开口:“去抽烟?”
余鹤点头:“去露台抽。”
他烟瘾不大,如果心情好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抽上一根,只有非常非常烦躁的时候才需要摄入尼古丁缓解焦虑。
说是要去露台,可是余鹤没动,傅云峥也没动,二人就在走廊里,一站一坐,沉默良久。
余鹤的拇指不自觉地扣动着手中烟盒的棱角,垂眸盯着手工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好像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颓着肩膀发呆。
露台的门敞开,夜风灌进走廊,余鹤打了个寒颤。
回过神,余鹤发现傅云峥衣衫单薄,心里一紧,怕他着凉,毕竟傅云峥身体一向不好。
算了,哪有金丝鹤同金主梗着脖子犟的呢。
他倒是很想把关系往床伴上升一升,可大家对此都不太赞同。
床伴怎么了,真是的。
余鹤将手搭在傅云峥轮椅推手上,将轮椅推回卧室:“都十二点了,您还没睡?”
“嗯,没睡,”傅云峥轻描淡写,抬头看向余鹤:“在等你。”
余鹤猛地攥紧双手,在心里不断重复‘要值钱、要值钱、要值钱’。
可是平常九点多就睡下的傅云峥等他到十二点啊!!!
傅云峥深夜还不睡,温情软意放下架子,专门在等他。
这让他怎么值钱的起来!!!
余鹤纠结了两秒:“等我干吗?”
在这个角度,余鹤看不见傅云峥脸上的神情,只听到傅云峥回答说:“你不在,床很凉。”
余鹤呼吸一乱。
肖恩老师,你真的不能怪我不值钱,你看看傅云峥说的这是什么话,他好像很清楚说什么能哄我,一句话就让我溃不成军。
甚至只有六个字,算上刚刚的‘在等你’也不过九个字。
可是傅云峥说床很凉,那余鹤还能说什么,他极快地将自己倒贴着搭卖了,连故作矜持都做不到,跟在傅云峥身后回了房间。
回到床上,床褥上余温还未散尽。
余鹤抬眼看着傅云峥:“你以前不是都是自己睡的吗?”
傅云峥也看余鹤,薄情的唇轻轻一碰,甜言蜜语脱口而出:“以前没你。”
余鹤闭了闭眼。
这真不能怪他不值钱,不能怪他,这话谁听了谁不上头!!!
傅云峥太会了呜呜呜,他哪里是这老狐狸的对手?
余鹤他平躺在床上,没有像以往一样去抱傅云峥。
夜很黑,傅云峥的手覆在了余鹤手上:“小鹤,别不高兴。”
余鹤的手动了一下,又被傅云峥紧紧握着,他就不在动了,只别别扭扭地说:“没不高兴。”
傅云峥轻叹一声。
没人再说话,室内很快安静下来,余鹤最近睡眠很好,不一会儿就涌上困意,半梦半醒间,他恍惚听到傅云峥说了一句:
“都随你吧。”
余鹤没应声,就在傅云峥还想说些什么时,他听到余鹤打起了小呼噜。
傅云峥又叹了一口气,拿余鹤一点办法也没有,给余鹤掖了掖被角,也闭眼睡了。
傅云峥下楼时,余鹤还没有起床。
他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心烦意乱睡不着, 便套了一件长袖卫衣去健身房直播,直播时弹幕很热闹,余鹤想着和弹幕聊天免得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然而今天是工作日, 早上九点根本没人看直播。
余鹤退出直播间,躺在卧推椅上,望着健身房顶部的天花板发呆。
一阵脚步声传来,余鹤坐起身, 看向来人:“傅遥,你怎么来了?”
傅遥穿着羊绒格子西装,走进暖和的健身房觉得有些热,便解开扣子脱下外套,点点头:“我给表哥送点材料,顺便看看你, 出去玩吗?”
余鹤趴在卧推椅的推杆上,没精打采:“不想去。”
傅遥又问:“那打篮球吗?你上次不是还叫我来家里打球?”
余鹤站起身, 满身丧气地往健身房外面走:“打。”
傅遥揽住余鹤肩膀:“怎么了?这么不高兴,我可没惹你吧。”
余鹤叹了一口气, 话都懒得说, 无比颓唐地走进篮球馆, 抬手在墙壁上摸了摸, 按亮球馆的灯。
傅遥早知道表哥给余鹤建篮球馆的事,也知道以傅云峥的手笔篮球场不会寒酸, 可当他站在地下篮球馆门口,亲眼看到那28盏环形射灯逐一亮起时, 还是觉得十分震撼。
“我靠。”傅遥把西装外套随手挂在门口衣架上,往更衣室走去:“这也太夸张了,来两个球队就能直接在这儿打NBA比赛,看着比国家队的训练馆还先进。”
余鹤说:“那训练馆都建了多少年了,再说篮球又不跟滑雪滑冰似的挑场地,也不是越智能化越好。”
要转移余鹤的注意力非常容易,傅遥才说了一句话,余鹤便和傅遥聊起跟NBA有关的话题,很快就暂时忘了自己烦心的事情。
余鹤把那两大展示柜的球鞋球衣指给傅遥:“这儿衣服鞋都有,你随便穿。”
傅遥看了余鹤一眼,眼神意蕴极深。
在家里建一座篮球馆用来讨情人开心,性价比极低,尤其是造价如此昂贵的专业球馆。
傅云峥不良于行,这座篮球馆他根本不会用,且把篮球馆建在家里,日后一旦与余鹤分开,这座球馆就失去存在的意义,除了拆掉别无他法,根本没有任何回收收益的办法。
如果要说只为讨余鹤开心,直接送钱、送表、送车,都要比建篮球馆方便容易。
然而,向来精明睿智的傅云峥却略过所有更好的选择,偏偏选了最差的一项。
对于这座篮球馆,傅遥只能用‘兴师动众’四个字来形容。
可要说傅云峥没想过建篮球馆麻烦吗?
显然是不可能。
傅云峥没想过余鹤走后这篮球馆如何处理吗?
更不可能。
可即便全想到了,傅云峥仍然选择为余鹤建造了这样一座球馆。
在傅遥看来,这座篮球馆是一件非常失败的礼物,因为无论站在傅云峥的角度还是站在余鹤的角度来看,这件礼物的生命周期都很短。
它只能‘活’在傅云峥和余鹤分开前,一旦两人分开,这耗资千万篮球馆就是一片昂贵的废墟——
余鹤带不走,傅云峥留着没用。
为什么要选这个做礼物呢?傅遥想不通,也没办法往通了想,以他对傅云峥的了解而言,表哥做出这件事本身就是超乎寻常的。
凤栖梧桐,难道表哥这是在种梧桐树吗?用一座篮球馆留住某只思维简单的仙鹤。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傅遥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揣测丢出脑海。
别说表哥不可能喜欢上什么人,就算喜欢上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方法追人。
那可是傅云峥啊!
傅云峥喜欢上什么人难道还用暗戳戳地种什么梧桐树吗?
这太婉转了,根本不是傅云峥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
而且也太隐晦了,以余鹤的智商......
傅遥心中默念:对不起,余鹤,我没有任何觉得你笨的意思,只是单纯你不能懂。
余鹤歪歪头,不知道为何傅遥忽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看什么呢?”余鹤推了傅遥一把:“你玩不玩?”
傅遥回过神,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说服表哥在家里建篮球馆的?”
余鹤愣了一下:“我没说啊。”
傅遥瞪大双眼,惊讶的眼神隔着眼镜都挡不住:“那他为什么啊?”
余鹤取出双白蓝相间的球鞋,坐在矮凳上换鞋,这个问题余鹤也没思考过,他漫不经心地说出自己也不太确信的答案:“因为我喜欢打球?”
傅遥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好像生吞了十斤生鸡蛋,被余鹤噎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最难过的是,余鹤根本没想噎他,估计只是实话实说。
但这逻辑根本不能自洽啊。
余鹤说喜欢打篮球,傅云峥就建篮球馆?那余鹤要说喜欢月亮,傅云峥是不是还得买个载人航天飞船回来?
这怎么看中间逻辑都差了一环吧。
完全没有论证是否需要啊!余鹤至少该说一句‘我想要XX’才合理吧。
傅遥也坐下换球鞋,真心实意地说:“......那表哥还挺喜欢你的。”
听到这个,余鹤系鞋带的手微微一顿,遗忘的烦心事全都回来了。
他垂下眼帘,墨黑睫毛蝶翼似的颤,低落地说:“我觉得他不喜欢我。”
傅遥:???
傅遥推了下眼镜:“这话从何说起,他对你挺好的啊。”
余鹤抱膝坐在矮凳上:“哎,不是说他对我不好,我的意思是......喜欢。”
余鹤垂下眸,满身哀怨的丧气:“他不喜欢我。”
傅遥总算知道为什么他表哥打发他下来,让他把余鹤带出去转转了。
想来是这俩人最近是吵架,闹了别扭,傅云峥无从下手,又不放心余鹤,就派傅遥来劝劝余鹤。
这也太难了,这可让他怎么说,怎么劝。
“打球吧。”傅遥转开话题。
余鹤拍着篮球问傅遥:“你最近忙什么呢?”
傅遥给余鹤简单介绍最近在谈的项目,讲解的很认真,遇到专业名词还会特意展开解释,没有一点敷衍的意思,他从来没有因为余鹤的身份而瞧不起余鹤,余鹤问,他就如实答了,一点没有多想。
听到傅遥提到正在筹备项目资金,余鹤随口说:“我这儿有点钱,先投给你吧。”
傅遥下意识拒绝道:“不用了余鹤,你有钱还是自己留着吧。”他很不放心地嘱咐余鹤:“不要随便投资,有些人看着挺有钱的,其实早就做好了当老赖的打算。投资出去很容易,想要回来就难了。”
“傅遥,我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余鹤笑道:“从离开余家那天起,我就没有亲人了,你那天既然说把我当表弟,无论是不是客套话,我都当真了。”
傅遥急忙说:“当然不是客套话,我妈可喜欢你了。。”
余鹤:“那我信了,回头卡号发我吧,你有资源我有钱,难道你赚钱不带我?”
这话说出来让傅遥没法拒绝,傅遥沉默了一会儿:“好,下个季度我给你分红。”
傅遥陪余鹤打了会儿篮球,实在不知道怎么完成傅云峥交给他的任务,对人家感情的事傅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总觉着掺和进别人的感情里怎么劝都是错,就拽着余鹤出门陪他逛街。
带着余鹤在云苏玩了一天,晚上临近九点才掐着点把余鹤送回傅宅。
云苏最近在办花灯节,一道晚上堵车堵得厉害。
出门时余鹤没晕车,回来却正赶上堵车,傅遥一下油门一下刹车,没过两条街就把余鹤晃荡吐了。
傅遥自知惹祸,又怕傅云峥念叨,把余鹤扔在别墅门口就开车跑了。
余鹤扶着树把晚饭彻底吐干净,擦了擦因呕吐而反出的生理性泪水,全身脱力只想原地躺下。
傅云峥从窗口看到这一幕,在心里骂了句傅遥成不足败事有余。
余鹤回到楼上时,傅云峥已经躺在了床上。
见傅云峥没等他,余鹤便说:“您先睡吧,我回我自己屋了。”
傅云峥叫住余鹤:“小鹤,我在等你呢。”
傅云峥拉着吊环坐起身,羽绒被从胸口滑落,睡衣领口处的脖颈下还有一块儿即将退去的吻痕——
是前天余鹤留下的。
余鹤心脏漏跳半拍。
但他也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余鹤了,经过昨晚肖恩的加急培训,他正在练就一颗钢铁之心!
余鹤面无表情,掀过羽绒被给傅云峥盖好,嘲讽道:“等我干什么?我这儿都是粗劣的感情,傅先生想必也不需要。”
傅云峥轻叹一声,在心里念了句好记仇的小鹤,还怪难哄的。
“确实没有过,粗劣的、精良的都没有,”傅云峥阖上眼,端端正正靠在床头,淡淡道:“只有你。”
余鹤脑子里‘嗡’的一声。
好像有一口钟撞响,又像又千万朵烟花绽放,比倒立时血液都涌向大脑的那一刹那还要目眩神摇。
直到洗完澡返回卧室,余鹤都一句话没说。
他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侧着头把耳朵里的水空出来,他拍了拍另一只耳朵,眼中怀疑自己脑子进水了,要不然他怎么不能理解‘只有你’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叫‘只有你’,拆分理解的话,这个‘你’显然指的就是他余鹤,那这个‘只有’作何解释?
联系上下文,傅云峥的原话是:【确实没有过,粗劣的、精良的都没有(空格)只有你。】傅云峥中间顿了一下,那这个‘只有你’之前到底是句号还是逗号啊?
如果是句号,那‘都没有’着句话就说完了,恐怕就不能连起来合并理解,但要是逗号......
粗劣的、精良的都没有,只有你。
没有什么啊,就不能展开说说吗?
余鹤心头鹿撞,怦怦乱跳。
随手把毛巾、浴巾都挂在椅背上,余鹤翻身上床。
卧室的床垫很硬,忘了是从哪儿看到的,说腰不好的人不适合睡软床,硬一点的床,起身确实更容易借上力。
余鹤手肘杵着床垫,直接求助出题人:“傅先生,你睡着了吗?”
刚才余鹤去洗澡,卧室床头留了一盏昏黄的夜灯。
灯光下,傅云峥睁开眼:“怎么了?”
傅云峥的晏然自若反衬出余鹤的神慌意乱。
这个问题要不解决,余鹤今天晚上、明天晚上、后天晚上都别想睡觉了。
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睡眠,余鹤虚心求教。
“什么意思啊......”生怕傅云峥装傻,余鹤补充了一句:“什么叫只有我?”
傅云峥沉默一会儿,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始终未做解答,直到余鹤又问,傅云峥才叹了口气:“就是只有你。”
余鹤紧张地快忘了该如何呼吸。
噼里啪啦——
脑海中的钟声啊礼炮啊又齐齐炸响。
心幡摇曳,在喧闹声中剧烈的颤抖,傅云峥绝不会知道替他短短的一句话会在余鹤心中掀起怎样的山呼海啸。
在这些繁杂热闹的背景音中,余鹤攥紧被角,单手撑在傅云峥枕边,俯下身追问:“什么叫只有我?你原话是:‘确实没有过,粗劣的、精良的都没有’,然后才说了‘只有你’,这到底是一句话还是两句话,你说清楚一点。”
向来能言善辩的傅云峥居然不知该如何进一步解释,他觉得那句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可余鹤偏偏觉得不清楚,难道非要掰开了揉碎了说吗?
见傅云峥不答,余鹤又握着傅云峥的肩膀开始摇,像是要把傅云峥的未尽之言都从脑子里摇出来。
他成功了。
傅云峥终于开口:“只有你就是只有你,我没有过别人,粗劣的、精良的都没有,就只有你。”
他因少年人的执拗而无奈,只能不断往后躲,最终靠在床头:“亲吻、上床、抵足而眠,第一次都是和你,我不会包别人也不想包别人,这还要我怎么说清?”
余鹤瞪大双眼,呼吸急促,他年少轻狂、得寸进尺,在得到了这样惊喜的回答后,犹自纠结于‘粗劣’二字。
余鹤质问傅云峥:“那你为什么这样说?”
傅云峥微微敛眉,沉声说:“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被我包养,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你可以说是我逼你的。人们会同情你、善待你,可你要是......要是和我在一起,他们会骂你自甘堕落,讥讽你恬不知耻。”
傅云峥继续说:“没人会相信我们的‘感情’,他们只会说你余鹤为了钱什么都肯做,陪着一个残疾的老男人还陪上瘾,用感情为这段肮脏的交易披上遮羞的外衣。”
只有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才会因心血来潮而开启一段不顾后果的恋爱,傅云峥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对亲密关系的建立有着独立的理解与思考。
这段关系在没有爱情的介入下,已然足够稳定,彼此也都感到了开心和轻松,完全没有理由着急公开在世人面前,引人注意。
流言蜚语是最隐秘的毒药。
他必须要考虑余鹤的未来。
傅云峥不介意外人如何看待自己,却介意外人如何看待余鹤,傅云峥此生已然如此,所作所为是高尚还是低劣,都没谁敢到他跟前造次评价。
可余鹤不一样,余鹤未来人生很长,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同傅云峥呆在一起,倘若他不在时,余鹤会因此事被人讥笑,往后就算他千倍百倍报复回去,也不能解除余鹤当下的难堪,所以他不能和余鹤谈感情,也没法和余鹤谈感情。
他不需要退路,可以肆意妄为。
余鹤不行。
傅云峥像是完全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居然让余鹤说包养是被逼迫的,可若说他真不在意,怎么又偏偏又担心余鹤被骂?
余鹤万万没想到,傅云峥回避感情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自己。
傅云峥年长于余鹤,身居高位多年,足够成熟沉稳,思虑也更加周全。
在余鹤心中,傅云峥不肯确定感情关系的原因举不胜举,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傅云峥最大的顾虑竟是自己!
余鹤单手扣住傅云峥的后脑,直视着对方狭长的双眸:“傅云峥,你担心的对我而言都不是问题,我的感情不需要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认可,我不允许你自怨自艾,什么叫‘残疾的老男人’?我有多为你着迷难道你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傅云峥错开眼,展开绒毯披在余鹤肩头:“我又老又残疾,你有什么可着迷的。”
这样锋锐自讽的话说出来,也不知是刺痛余鹤还是割伤自己。
余鹤抬手掐住傅云峥的下巴:“我不在乎你残疾,而且你也不老,三十二岁哪儿老了?你帅跟电影明星一样,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都看呆了......”
余鹤端详着傅云峥俊逸清扬的脸庞,语气微酸:“而且你现在就这么帅,我真不敢想象你十九岁得多俊,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
傅云峥顺着余鹤的力道仰起脸。
这种仰面的视角最考验骨相,普通人根本经不住这种死亡角度的考验,而傅云峥扬起下巴后,流畅清晰的下颌线格外分明,近乎完美的骨相美得惊人,那是种超越性别和年龄的美感。
余鹤每次细看,都惊讶于傅云峥过人的英俊。
哪怕是卧病在床,甚至是雌伏于余鹤身下,这都不会损伤傅云峥那凌厉逼人的男人味,傅云峥总是安静的,剑眉隐忍微皱,温热的吻也不能让那英俊眉眼沾染红潮。
傅云峥的眼神永远是克制的,仿佛立刻能从温情与色相中抽身而出,理智地规划出财阀公司下一年度的企业蓝图。
他是如此强大,如同汪洋,能够承载余鹤所有的爱与欲。
与那淡漠神情相反的,是傅云峥炽热的呼吸和身体,余鹤每一次都用尽浑身解数,邀请傅云峥同他一起沉沦,逼迫傅云峥说出那句:‘小鹤,轻点。’
傅云峥说:“我真的没有过别人。”
在余鹤的逼问中,傅云峥急促地低喘一声,说出了余鹤最爱听的那句话。
余鹤的呼吸同样急促,他伏在傅云峥耳边,低声询问:“好,床上没有过别人,心里呢,心里有过谁吗?”
将耳朵放在傅云峥胸口,余鹤去听那蓬勃的心跳,他听到傅云峥轻笑一声,胸腔间回荡起好听的共鸣。
像是知道余鹤想听,可傅云峥偏偏要说:“不告诉你。”
余鹤有点恼,他的羞恼完完全全体现在他工作上。
力气越来越大。
很久以后,傅云峥累的已经快睡着了。
余鹤放缓工作节奏,低声问:“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吗?”
傅云峥阖上眼,昏昏沉沉,余鹤便没再为难,他将傅云峥揽在怀里,很快困意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