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说还要兼顾学习,班务,方阵表演和篮球赛,累得整个人恹恹的,连谈恋爱都有气无力。
篮球赛倒不怎么需要操心,只是他作为队员,时不时也需要上场,当然他也很期盼能上场。他们班今年的实力要比去年更强悍,也更有看头,不管是上场球员的外形还是球技,极有观众缘,赶上公共休息时间,里三层外三层能把球场围得水泄不通。
更别说,艾山还是校篮的队长。
梁阁安排很面面俱到,几乎每个队员都有上场机会,一路全胜杀进了半决赛。
三个年级周五的七八节课都是“放风课”,十班这天没有比赛,高三的十五班找上霍青山,想约他们打友谊赛。鹿鸣的篮球赛是三个年级平行举行的,不同年级不比赛,高三的十五班实力也十分强劲,个个人高马大实力不俗,虽说不是正式赛,只打着玩,但也一定很有看头。
祝余去不了。
广播里辜剑叫各班班长第七八节 课去年级组开会,女孩子们又来找他说开完会能不能一起去运动场主席台实地看看,钟清宁双瞳剪水脉脉地凝望着他,“可以吗班长?”
第七节课快下课祝余才从年级组出来,精神困顿像棵蔫了的小树苗,下午五点多,云慵风懒,漫天都是夕阳。
简希轻快地朝他跑过来,她和一伙男生打篮球,等祝余出来就一同去运动场,祝余透过她肩膀看向球场,在那群男生中看到了李趐。
李趐拿着篮球喊简希的名字,脸晒得有些红,几句话说得很磕绊。祝余前几天在医务室还见他脚踝肿得好高,今天竟然就来打球了,可见十分热爱。
他们一同往运动场去,祝余不经意地问,那个拿球的男生是谁。
简希不甚在意地说,“一个高三的学长。”
“你们经常约着打球吗?”
“没有,碰到了就一起,他打得不错。”
祝余没有再问。
他们和钟清宁夏岚汇合,钟清宁和夏岚意外地合拍,他们到时两个女孩子正聊得火热,夏岚说,“所以为什么梁阁没女朋友?他应该很多人追吧?”
祝余几不可见地僵了一瞬。
钟清宁略有些难为情,“不知道,我高一还喜欢过他,给他送过早餐。”
“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你这么漂亮。”
“我当时很心动的,而且我和彤彤一致觉得他是我们学校最帅的男生。”彤彤就是喻彤。
夏岚似乎不能苟同,“会吗?他太冷了,我比较喜欢班长和霍青山这种爱笑的。”她很明媚地眨着右眼对祝余笑了笑,祝余受宠若惊地回了她一个笑。
她们堂而皇之地聊着,也不在乎有祝余和简希两个跟梁阁关系近密的人在场。
钟清宁为梁阁辩白,“他性格挺好的,就是话少。”
“确实,到现在他一共就跟我说过三句话吧,‘嗯’‘好’‘谢谢’。”夏岚很戏剧地睁大眼睛表示惊异和荒谬,“根本想象不到他谈恋爱的样子。”
简希全程没有说话。
祝余有种怪异的心虚,出声打断,“你们怎么突然聊这个?”
“群里在说啊。”钟清宁当着班长和学生会主席就把手机拿了出来,看来“严禁手机”这条规定经过一学期大致已经名存实亡。
祝余凑过去一看,是他们班的水群,里面没有老师,五点有人发了张室内篮球场的图,内场边站着三个女孩子,配的字是,“嫂子聚会(耶)。”
除了艾山新交的异地女友无法身至,其他人的女朋友竟然都去了。
简希饶有兴致地说,“梁阁没人要啊。”
祝余的脑子里霎时涌现打完球赛后篮球队所有的小朋友都被女朋友送水擦汗接走了,只有梁阁孤零零被剩下了。
俨然忘记了还有同样孤单的艾山。
心中警铃大作,失职的罪恶感降临在他身上,他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都没怎么正经和梁阁说话。
我又太自我了,不行的。
他若无其事地又跟她们走了一小段,忽然顿住,面上有惊愕地恍然,“对了,剑哥叫我五点半去校报定稿。”
钟清宁为难片刻,很善解人意地说,没事班长,那你先去吧。
祝余顺势歉疚,“我去一下就来,你们先走。”
他转身就对上简希清透了然的眼睛,立刻收回视线,焦急地走了。简希虽然一直没有问过他,但他猜想简希应该早就看穿了,因此一路都在旁观他的尴尬。
他从运动场出来正要往体育馆去,远远听见有人叫他,“社长!祝余!社长!”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是文学社一个男社员,“怎么边叫你还边走啊,剑哥让你去一趟呢,那个海报不行,得重新找人做。”
祝余头都疼了,这是言灵吗?
他敷衍点点头,脚步不停,“嗯,好,我知道了。”
男生看他走得更快了,“那我们去活动室啊,剑哥在等。”
再晚一些,那边篮球赛都散场了,“好的,可以。”
男生看他就要跑起来了,把他拽住了,“活动室在那边呢!”
祝余停下来看他,有隐隐的烦躁,“我现在有事,你去告诉剑哥,找不到我,不知道我去哪了。六点半我会去活动室,骂的话让他骂我。”
他说完把衣服上的手拨开就跑,路过超市又进去买了瓶冰的宝矿力。
体育馆一楼的门锁了,他直接从二楼大门进观众席,所幸比赛还没结束。因为是“放风时间”又来了很多人看球,三个年级的男女生都有,但真正坐在观众席上的人很少,多拥挤在栏杆前看球,祝余拿着那瓶宝矿力站在人潮后面的台阶上,脸上有运动后的红晕,气喘不匀。
他借着海拔优势看到了球场,虽说不是正式比赛,稍微打得有些散漫,但节奏还是很快,防守进攻都很迅猛。他看见梁阁穿着球衣,修颀精瘦,热汗沿着眉棱滴下来,神情淡漠,像块冰一样立着。
霍青山在两面夹击之下传了一个球给他,梁阁迅速破防,起跳,高高跃起,灌!
祝余立刻就被女生们狂热而尖细的喝彩声还有男生们粗糙的“操了,牛逼”包围了,他在热烈的人群中看着梁阁,猛然领悟到恋爱的真谛——看见他就觉得快乐,方才那些焦头烂额的疲惫和周围喧嚣的人群通通消弭远去,只剩下梁阁。
他也鼓起掌来。
祝余很不安,因为现在比赛已经进入第四节 了,证明其他人已经被女朋友送过三次水了,这么比起来他已经落后三次了!
他正这么想着,场上就有人把球掷出了场外,临时裁判吹了哨,因为友谊赛也不在乎许多,梁阁就去捡球。
梁阁捞起球抬头时无意间往观众席看了一眼,运着球走出两步后又猛然回过头来,定定望着某处,眉梢挑动,神情戏谑又生动。
观众席嘈杂的人群忽地一窒,都不知道他在看哪。
祝余站在人群里,怦然地和他对视,不好大动作回应,弯着眼睛笑了笑,却又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突发奇想两只手在身前悄悄合了一个心。
比完就想把手砍掉,好土!
场上还在比赛,梁阁也只回头了四五秒就又往球场去,可他把篮球往球场中间一砸,背着观众席抬起双臂,虚虚在发顶拢了一下。
“卧槽,梁阁在比心吗?”
观众席骤然躁动起来,八卦又热闹地左右探看,球场上任何人做这个动作都极度引人注目,何况还是梁阁。
梁阁提着球衣领子随意地揩了一下鼻尖的汗,遮掩了脸上隐淡的笑意。
球场上的人也很懵,霍青山第一个警觉起来,“梁阁干嘛?怎么突然开屏了一样?”他又一眼望见观众席的祝余,立刻学着梁阁的样子抬起手臂大动作地拢了个心,笑出左侧的虎牙来,英佻可爱,“祝观音!”
祝余遥遥地站在人群里对他笑。
艾山发愁地瞅着霍青山,真想一脚把他脑子里的驴踢出来。
等到比赛结束,祝余从右侧的旋梯下来。
梁阁打完球身上热气蓬勃,拧开宝矿力,问他,“不是不来吗?”
祝余红潮未褪的脸上正经又严肃,“他们的女朋友都来了。”
梁阁看着他。
“你才不是被剩下的小朋友!”
“嗯?”
祝余又说,“我们不能落后!”
谈恋爱也要力争上游!
第七十七章 偏头
梁阁看着他,侧过脸笑了。
梁阁笑起来很迷人,唇角往上掀,淡淡的一抹,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瞋黑的眼里有融融的神采,清湛卓然。
祝余被他的笑迷了眼睛,“你笑起来这么好看,怎么不常笑?”
“不知道。”梁阁思量半秒,说,“装酷吧。”
刚打完球,身上汗涔涔的,体育馆有校篮的休息室,配备浴室,除去两个争分夺秒跟女朋友去吃晚饭的男生,都去冲了个澡。
祝余在外面等,他有一种骄傲的补偿心理,就好比虽然他迟到了,但他主动留堂了呀。
男生冲澡很快,三五分钟就清清爽爽地出来了,休息室另一侧的出口原本没有门,只是个通道,后来装的卷闸,卷帘有些卡锈,升不上最顶端,两米的门硬生生缩了一截,艾山撞过好几次头。
出去时,艾山在前头提醒,“这地方忒矮,都当心点儿,别磕脑门!”
于是艾山偏着头过去了。
霍青山偏着头过去了。
梁阁偏着头过去了。
祝余没跟出来,他们回过头去。
祝余看着比他高出近十厘米的卷闸,也倔强地偏着头过去了。
霍青山笑得打跌,艾山不遑多让,梁阁也笑了。
祝余这下一点也不觉得梁阁笑得好看了,但也不免有些后知后觉的臊脸,杵在那佯作淡然。
霍青山蹲在地上笑吟吟地问他,“祝观音这学期怎么这么活泼?上学期还老不搭理人。”
霍青山实在难以捉摸,说他聪明吧他又傻,说他傻吧他又这么敏锐。
祝余下意识就想去余光去瞥梁阁,并不很有底气地搪塞,“没有吧。”
艾山问,“祝观音你现在多高?”
“177啊。”
霍青山和艾山都很震惊,像祝余多不努力似的,“还没一米八呢?”
还没一米八呢?!
你们以为长到一米八很容易吗?多吃几口饭就能长到一米八吗?活像你们生下来就一米八似的?
何不食肉糜?
祝余很郁恨,他怏怏不乐地陪女生们在主席台前排练到六点半,到文学社时剑哥正怒气冲冲候着他。辜剑五十多岁算个小老头了,平头有些花白,但并不显老态,干瘦又结实,毕竟是纪律老师,平时笑眯眯的挺和蔼可亲,脸一阴下来很能唬人。
但祝余一点也不怵他,他从高一开始就每逢开会被剑哥拎出来喷唾沫星子,早习惯了。他低眉垂目,做出一贯恭顺谦逊的姿态,除了关键信息通通左耳进右耳出,主要就是海报没做好,关键时刻还找不着人。
祝余不算一个特别精益求精的人,心情郁闷时尤其烦躁,先不说这个海报本就是归另一个副社长管的,就一个校运会的海报搞个模板改一改也就得了,还非要找人手绘,又不是奥运会。
他疲惫地回到教室,霍青山和艾山正轮流夸张地偏着头从教室门下进进出出,梁阁问,“做什么?”
霍青山正色说,“cos世界名画 《倔 强》。”
三人又笑起来。
艾山还故作宽慰搭祝余的肩膀,“没事祝观音,大不了下次咱们踮着脚偏头呗。”
这些人怎么那么惹嫌?!
晚上骑车回去,到了鹿角园,两人的车一齐停下来。祝余左右看了看,确认这会儿夜黑风高四下无人,伸手抱了抱梁阁,又抬头飞快在他脸上啵了一口,转身就走,“走了,注意安全,晚安。”
就这?就差把“例行公事地敷衍敷衍你”写脸上了。
梁阁扯着他领子就又把他拎回来,“急着干什么?”
祝余被扯得踉跄,小区外老旧的路灯不甚明亮,光线迷离地投过来,带着一些朦胧的柔化效果,他长睫覆下来投出一片阴影,嘴唇固执地紧抿着,脸庞玉一样静穆清曜。
梁阁看他不说话,小区有人出来,把他扯到了旁边绿化林的树后。静处一隅,梁阁都声线低柔下来,又问,“怎么了?”
祝余成长期最在乎的不过两件事,一是他的成绩,二是他的身高,现在多了一个,就是和梁阁好好谈恋爱。
他已经很努力地长高了,功课都那么忙了,他还又打篮球又跑步,为了拔个每晚都做引体向上,力求能把自己抻长一点,对比刚进高中他也确实长高不少,但站在梁阁他们中间还是像个盆地。
身高根本就不是努力可以决定的,而且,“你不能笑我。”他仰起头,露出一双熠熠乌亮的眼睛,看着梁阁,幼稚地较起真来,“他们笑我,你怎么能跟着笑我?”
不管别人怎样,梁阁是不可以笑的。
又思及当时知道梁阁会弹琵琶,梁阁只让他笑,“笑吧,让你笑。”可轮到他,他就只不让梁阁笑,两相对比仿佛是他没本事又小气,只能窝里横。
他这么一琢磨,也觉得自己任性跋扈,“算了,你笑吧,你可以笑。”祝余唇色偏淡,今天不知道怎么格外的红,红殷殷的两瓣,懊恼又沮丧,“我什么时候才能偏着头过那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