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阁松开他时,他还软绵绵地吊着梁阁脖颈不松,脸腮晕红,无意识地往梁阁嘴唇凑。
梁阁只好又低下去在他红肿的唇上啄了一口。
才把秘密告诉他,“我很会接吻。”
第七十五章 你也挺亮的
祝余隐隐觉得哪不对劲,他晕晕乎乎从电影院出来,回到家,晚上躺在床上,第二天看着镜子洗漱,可能恋爱导致思维迟缓,他怎么也没琢磨透彻到底哪出了错。
一直到晚自习做语文卷子上一篇说明文,关于某种珍稀鱼类,第二段在用数据介绍鱼吻。祝余看到那个“吻”字不仅回想起电影院那个吻来,身上又燥意难消,电光石火间他眼眶猛然鼓大,不对,梁阁怎么那么会接吻?
梁阁正在做题,教室里静悄悄的,突然听见衣物摩擦“唰”的一声,祝余猛然回过头来,秀致的眉拧着,眼神特冷清地那么上下扫视他,却什么也没说就转回去了。
?
晚自习下课后,他们难得像其他早恋小情侣一样偷摸着寻了个僻静的去处,从天桥穿过去到了综合楼二楼最尽头的楼梯间,顶上的声控灯已经熄了,他们并排坐在台阶上,可以看到综合楼外蓊郁的香樟树和远处天空几颗闪烁的细星。
祝余乌眼珠在半昏的光线中炯炯地审视着他,警惕又狐疑,“你为什么那么会接吻?你之前也没有谈过恋爱呀,你和谁亲过吗?”
原来是这个。
“祝满满同学。”梁阁的手撑在台阶上,上身闲适地往后仰,懒懒偏过脸看他,好像是笑的,“我从前年就开始暗恋你。”
莫名地可怜又色情。
祝余差点就被这颗酸甜的炮弹击倒了,但他勉力保持清醒的思维,继续拷问,“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很会接吻?”
“我不知道啊。”梁阁说,“我准备亲完,你喜欢我就说我很会接吻,你不喜欢我就说我也不会。”
梁阁一只手移到他们之间,危险地凑近了,“你好像很喜欢?”
祝余有一点点羞耻和无措,脊背贴上楼道的墙壁,面上还沉着,耻于承认,“我没有。”
“你不喜欢?”
祝余昧著良心较劲,“我不喜欢。”
他说完眼珠往下瞥见了梁阁薄红的唇,梁阁更近了一些,呼吸相接,梁阁右手捧住他半边脸,拇指轻柔地摩挲他饱润的下唇,还没亲他,祝余自己就把嘴张开了,舌头都探出个尖来。
根本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梁阁低低笑着吻住了他。
祝余周身顷刻间就浸满了梁阁身上那种清新的馥郁,梁阁的右手移到他后颈时轻时重地抚摸着,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压在墙上侧着头吻他,舌头进得好深。
祝余以前看视频或看其他人接吻,总觉得唾液混合舌头乱搅,脏兮兮的恶心,但他真正亲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想,只觉得快活又舒服,舌头都像要被梁阁含化掉,浑身无力,脑子都被亲融了,思绪混沌一片,眼前有金光浮动,如在梦中坠云端。
人都是感官动物,被诟病为“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尤其是,祝余当然也是。
梁阁咬着他下嘴唇轻轻地磨,祝余又痛又舒服,鼻腔不自觉地发出些哼哼的音调,攥着梁阁的腰侧几乎要哭。
黑暗滋生出无数的旖旎与静谧,杂沓的喘息和黏重的勾缠声在楼道里回响,模糊地,听得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和说笑声,逐渐清晰,四瓣黏合的嘴唇仍密不可分,头顶的声控灯乍然亮起来。
两人遽然分开。
祝余嘴角的口水都还没擦,已然正襟危坐,佯作和梁阁探讨的模样,洋洋洒洒脱口而出,“世界多极化和非西方力量的上升是时代前进的方向,世界各国人民向往和平稳定、要求发展进步、主张合作共赢是推动历史发展的动力……你说是吗?”
这学期要学考,这是祝余背的政治时政题,仔细辨听还能发现他声线里紊乱的喘息。
梁阁:“嗯。”
祝余心口砰砰,只希望这些人能赶紧过去。
霍青山的声音霍然响起,“你俩乌漆麻黑地在这讨论国际形势呢?勘破了什么国运天机啊,还得偷着说。”
他们一同转过头去,看见霍青山和周敏行还有另外一个男生拿着笔记本在那惊诧地看着他们,应该是竞赛刚下课。霍青山生龙活虎地冲过来,有样学样蹲在他们身后,笑眉笑眼的,“给我也说说呗。”
四月的祝余格外分身乏术,原本班务、文学社再加上学习就够他忙活了,又要加上运动会和方阵表演,再者梁阁也不时要去机房,两人只能见缝插针的早恋。
由于梁阁时常不在,语文成绩虽然一直不俗但学习态度吊儿郎当的霍青山成了项曼青的“新宠”,项曼青时不时就要对他发难找找乐子。
今天梁阁又不在,项曼青再次把矛头对准昏昏欲睡的霍青山,问他昨天作业做得怎么样?
昨天的作业是卷子,上面有屈原《九歌》中的一篇,项曼青叫他们课下查好注释。霍青山直接误以为是背诵全文了,他满口应承着说我当然做了,我特熟,我再看一眼。
他一目十行迅速把整篇诗歌过了一篇,抬起头张口就诵,“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他真就一字不落朗朗地背下来了,全班包括祝余都愕然地看着他,项曼青都被他弄得没脾气了,每一届总有那么几个顽劣却又聪明得让人没办法的学生。
下课之后艾山兴致勃勃地问霍青山怎么记下来的,他是霍青山的同桌,当然知道霍青山课前根本没看过那篇《九歌》。霍青山故作高深,双手快速结了一个印,艾山以为他要念个什么忍术,结果他双手在书页中虚空地捧了一捧“知识”,浇到自己脸上,嘴里念念有词,“青山大仙,法力无边……”
艾山笑骂他是假神棍跳大神,霍青山说真的,不信咱们试试。艾山随便找了套卷子,让他用这个“邪术”把那篇拗口的说明文节选背下来,霍青山一边捧“知识”,一边眼珠飞快地扫过整篇文章,真背下来了。
艾山“靠”了一声,真就跟着学起样来,祝余也觉得有趣,笑着捧了知识浇到自己头上。
简希进教室撞见这幕,“出现人传人了。”
孙沛佳好奇地问,“什么人传人?”
简希侧过脸,竟然笑了一下,“霍青山傻瓜病毒。”
等放学后人潮散尽,梁阁才从机房出来,祝余在综合楼下等。他们每天也就下晚自习出校门的时候走暗处能正经牵一会儿手,正四下无人,路灯昏暗,两人的指头刚勾上,还没真正牵住。
身后忽然,“梁阁!”
祝余率先闻言转过身,饶是他也不禁腹诽,怎么又是你?
“祝观音!”霍青山雀跃地跑上前来,一手搂一个,祝余强作若无其事,“你怎么一个人?”
霍青山说他本来和女朋友一起,下了楼才看见女孩子爸爸来接了,“差点撞见,吓死我了。”又说,“你们俩走这干嘛?乌漆嘛黑,人家谈恋爱才走这呢。幸亏我来了,天意让我们金刚石三角汇合!”
梁阁终于耐心售罄,阴着脸一横肘把他掀开,霍青山捂着腹部,五官都皱起来,“梁阁你他妈杀人啊,我招你惹你了?”
祝余都懊恼,世上怎么会有人又聪明又傻的?
霍青山浑然不觉,又开始和祝余谈起那天春游他在樱桃林后面看见的那个俊俏的和尚,这件事不稀奇,稀奇的是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那天高二去了一千来人,把樱桃园围得水泄不通,如果有陌生帅哥经过女生们肯定当场锁定,更别说还是个和尚,而且连他女朋友都没看见,大家都说他在辜申墓撞鬼了。
他说着猛然抬头看见月亮,惊叹道,“哇,今天月亮好亮啊!”
梁阁说,“你也挺亮的。”
校内篮球赛也紧张激烈地开始了,第一场对五班祝余上了场。五班是个文科班,男生本就不多,凑个篮球队都艰难,水平更是拉垮,十班赢得毫无悬念。
四月的天热起来了,不过就算寒冷也挡不住十几岁的男孩子们为了篮球脱衣服,一到体育课就是球服加件校服外套。他们班篮球队买了球服,祝余自然也有,他这一年身量长高不少,所幸球服宽大耐得住少年抽条,穿着也挺拔合宜。
最近篮球赛如火如荼,他们上一节课拖了堂,体育课再下来时篮球场已经被占得满满当当,人太多也不好拼场子,只好去了那个无人问津的老式水泥场。
最近训练频繁,大家都很来劲,自己班对打也冲劲十足,横冲直撞,有意无意地想炫技,祝余一个不防神就被人晃倒了。
很多男生都觉得打篮球被晃倒很丢人愤怒,祝余不会,他还没站起来,看见那个男生晃过他后准头很稳地射中球框,也不尴尬,笑着鼓了两下掌,“好球。”
那个男生看着他,又去看梁阁,挠挠后脑勺,“对不起,班长。”
祝余倒没什么,只是摔下去时被水泥地刮了一下,膝盖上没了一大块皮,他捂了一个秋冬没见光,皮肤白得吸光,两相映衬,伤口血淋淋的十分唬人。
众人围上前,意思意思地嘲笑了一下,又问他没事吧?
艾山说,“去年你是不也在这摔了?一年摔一次吗?怎么那么邪门?”
祝余也奇怪,平常橡胶场上打球他从没被晃倒过,唯二两次碰上这个老式水泥场,都摔了,“有诅咒吧?”
霍青山近来对咒语作法颇为中二迷恋,煞有其事地说要给祝余作个法,结果却吹了吹气,“呼呼,痛痛飞走了。”
其他人都“操”出了声。
祝余配合地做出惊喜的样子,眼珠乌亮,“哇,真的,一点也不痛了。”又侧过身和梁阁说,“梁阁,我要一个创口贴。”
梁阁搀起他,蹙着眉,“去医务室。”
梁阁没让其他人来,毕竟只是个擦伤,不必耽误这么多人打球训练,特意嘱咐霍青山,“听到没?”
其实祝余都觉得没必要特意来医务室,按他平时的粗糙程度冲一冲就不管了。
医务室里有人,还不少,但真正伤的只有被簇在中间的那个高个子,一双稍显圆钝的眼睛,皮肤有些黑,有种天然的野性,祝余这学期好几次见过简希和他一起打球,好像是高三的,姓李,作风很嚣张跋扈。
他们一进医务室,李趐就警醒地瞪着他们,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
梁阁不予理会,跟医生说了几句,拿了药揽着他进病房。病房空间不小,有四张病床,最里面靠窗那张躺了个吊水的男生,闭着眼睛睡得很沉,听得见他轻轻的鼾声。
他们在靠门这张病床,梁阁坐在椅子上把他的小腿放平搁到自己膝盖,低着头垂下眼专注地给他清理伤口。祝余看着他神秀的轮廓,嘴唇薄而线条清晰,明明看上去倨傲又冷漠,亲吻时却那样湿润柔软,热烈得让祝余整个口腔都跟着沸腾燃烧。
他无端热起来。
梁阁用酒精棉给他消毒,“疼吗?”
酒精抹在伤口周围有些烧灼的刺痛,完全在忍受范围内,祝余也远没娇气到这点小痛都受不住,可他看着梁阁,“疼。”
梁阁也看着他,眼仁漆黑,“那怎么办呢?”
祝余想,霍青山都知道呼呼,你还问我?然后他就看见梁阁俯下身在他伤口边小心地吻了一下,又看着他,“还疼吗?”
祝余感觉伤口被亲的那块都火辣辣地发烧,“还疼。”
“哪里疼?”
祝余垂下眼看着梁阁握着他脚踝的手,“嘴巴疼。”
梁阁探过身,两人的嘴唇只隔毫厘,几乎要贴着摩擦,又问,“那怎么办呢?”
第七十六章 落后
春日清和,病房的蓝窗帘被风吹得卷动,透亮的阳光照进来,旁边床上还有个睡着的病人,门也只关着没锁上,祝余觉得自己一定发了疯了,他仰起头沉醉地半阖着眼,等梁阁的吻。
上一段短暂的类似于扮家家的恋爱没有给祝余留下什么优秀经验,反倒让他清楚地了解到自己与恋爱的种种不适配。他仍然稚拙鲁钝,他连女生的男朋友都做不好,如今更不知道怎么做男生的男朋友。
他在生活中没见到过男生情侣,也没有参照,于是总有意无意地就近观察霍青山和他女朋友相处。
霍青山的女朋友是这学期转来的,甜美漂亮很出众,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大的娇小姐,任性粘人脾气大却又特别会撒娇。
她常带着水来看霍青山打球,不拘谨,会亲切活泼地和祝余他们打招呼,柔亮的黑发梳成一个半松的高马尾,露出白腻细长的脖颈,一笑一嗔有娇憨的情态,拖着软音“嗯”一声直叫人找不着北。
霍青山十分受用,艾山似乎也悄然被酥去了半身骨头,祝余自不必说,他暗自去瞧梁阁——望着球场,面无表情。
他盯得太久,暗戳戳的一瞥不知不觉就演变成明晃晃地打量,直白得近乎露骨,梁阁侧过脸来问他,“怎么了?”
祝余仓促收回视线,“没有。”
梁阁喜不喜欢这样呢?可我也学不会这样“嗯”啊。
他总是懵懵懂懂,又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虑,他的四月实在太过忙碌。不论其他,单说文学社和校报的活就够他焦头烂额了,要采访要拍图要写稿还要找人做宣传海报,当然这些不是都得他去做,但他要调配人员。
去年这个时候他才刚加入文学社,到今年都还有许多东西尚未涉猎,一知半解,他有时也觉得揽的活太繁重,但他又天生好强上进,不想叫人认为他庸碌无能,只好暗自下苦功做准备,忙得连轴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