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言守诺现在和我的关系缓和了很多,虽然也还是不怎么和我说话,可眼神里已经不再出现敌视的眼光了。
前几天的周末,她回到别墅后,悄悄的躲在乐器室门口,安安静静的听我弹钢琴,我沉浸在钢琴的音符里,是真的没有听到门外的动静。
恰好那一天言守箴提前下班,直奔乐器室找我时,和言守诺撞了个正着,便问她是不是也想学钢琴,她却别扭地跑开了。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代替言守箴,以言守诺家长的身份,去学院了解一下情况。
结束了和言守礼的通话,我赶忙给言守箴打去了个电话,将言守诺的事情和他说了。
“我不是叫你别接任何人的电话么?”言守箴大概很后悔没有强调让我不要接言守礼的电话,无奈地道,“我正在赶去她的学院,你不要担心,好好的呆在房间,听话。”
我知道他在骗我,因为我听到了电话里有旁外音,那是杂乱的争执声,什么资源评估,什么项目调配,一听就知道他还在胡姬花总部大楼里开会,说什么正赶去言守诺的学院!
我走出卧室时,屋外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像是炸在耳旁。
我的心脏颤了颤,头皮一阵发麻,手脚发冷,差点就转身回卧室。
可是想到言守诺或许正孤零零的呆在德育处正被别的家长责骂着,旁边的老师也因为言守诺家长的缺席而进退维谷,他们或许也会像姥姥那样耽误了下班回家吃饭或者接自家小孩放学,便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尤其是言守箴现在真的忙不过来,我有义务暂替他去一趟言守诺的学校。
下了车库,钻进了曹巍清送给我当见面礼的那辆阿斯顿·马丁豪车,导航链接了言守礼发来的地址,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发冷的双手,便开车朝目的地驶去了。
雷声轰鸣,大雨滂沱,满山头的胡姬花被狂风刮得东倒西歪,一大片娇艳的花瓣被无情的风雨拍打到了泥泞的地上。
不必看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十分的惨白。
每一次炸雷在头顶上不可一世的发威时,我都会心惊胆战的想打退堂鼓。
那劈开黑暗云层的闪电带着雷霆的凶猛气势汹汹而来,每一次的降临,连大地都有颤三抖。
我是真的很怕轰隆隆的雷声。
可想到我可以为言守箴解忧,全身便涌起了巨大的勇气,不过就是炸雷么?每年它都会在全世界乱刷存在感,今天也只是它表现欲爆棚的一次,忍忍就过了,没什么好怕的,我又从来没做过坏事,它是不会劈到自己身上的……
这么不停的安慰着自己,我居然安安稳稳的将车开下了山,天边的雷也渐渐收敛了气势了,只剩下几声沉闷的响声隐没在渐渐散开的乌云里,以强弩之未昭显自己的威严。
我生平第一次暗庆狮城的雷雨不受任何羁绊的来去匆匆。
也得幸狮城交通方便,很多人出行都搭乘地铁,开车的反倒寥寥无几,又加上雷雨天气,路上的行车更少了。
半个小时后,风休雨停,而我,也安然抵达了言守诺的学院了。
可额上还是渗出了一层冷汗。
好一会儿,我才恢复过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克服了怕了这么多年的雷电恐惧!
脑海里浮现出言守箴的影子,他要是知道了,一顿也会称赞我的勇敢的吧!
心里有点得意,我拨打了言守礼发来的言守诺班主任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子声音,她好像终于能联系上了“言守诺迟到的家长”舒了一口气,在电话里义正辞严的数落了我一通。
我赶忙道歉,一边填写访客记录表,一边听着她发的牢骚。
“言守诺不合群,你们家长也是知道的吧,她平时也不怎么跟同学说话的,可是今天在课堂上,突然就跟几个女生吵起架来了,完全不当老师是一回事,吵没两句,她就先动手了,用指甲抓,用凳子砸,你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这么的没……”班主任用纯正的英语诉说起来。
她或许想说“教养”这个单词的,可想到言家的在狮城的势力,她便讪讪的住了口。
我知道言守诺乖戾,可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暴戾。
“方便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我也用英文问,知道了言守诺打架的前因后果,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下午第一节 ,老师上的是汉语课,讲的是课文是《邹忌讽齐王纳谏》,”她突然用华语说了这篇课文,继续用英语道,“老师讲徐公长得美的时候,就旁征博引了一下,提了一个成语,就是「貌若潘安」。”
英语很难呈现“貌若潘安”的意境,她不得不又切换了华语,随后继续用英语说:“于是很多学生就问了,潘安到底有多美,有没有薛卿和美,老师就回答了,说应该就是跟薛卿和一样的美了,言守诺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她说,她见过貌若潘安的人,比薛卿和美多了!学生就不干了,要知道班上的女同学有一大半都是薛卿和的粉丝,当然很生气了,这些女生向来又与言守诺不和,一听她诋毁起偶像,于是就这样吵起来了……”
我:!!!
恰巧上空响起了放学铃,我问了德育处的地址,匆匆挂了电话。
教室里涌出了一群群青春年少的学生,他们嬉闹着,说笑着,似乎对下完了雨就放学的天气非常的满意。
迎面见了我,堆满笑意的脸上呈现了片刻的呆滞,正说这话的嘴都忘了下边的词了。
初次见到我的人,大多表情都是这样,我也已经习以为常。
学院很大,我问了几趟路,才找到了四楼的德育处。
第一次充当家长,我还是有点紧张,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强制镇定了一会儿,才抬手敲了门,得到里头的准许,我便推门进去。
于是,我便看到了一室和刚才迎面见到的学生相似的表情了。
除了言守诺。
她睁大了那双小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我会出现在学院的德育处。
然后嘟了嘟嘴,倔强的别过了头,不去看我。
我看到了她脸颊上、脖子上、手背里都浮出了几道红肿的指甲划痕,心里莫名的揪痛了起来。
这个傻女孩。
再看看那几个脸上也带着指甲划痕的女学生,心里又怕又怒又气,又无力。
她们各自的身上伤口虽然不是很深,出的血也很快就凝固了,可毕竟都是花样的少女,这要是双方的指甲再长一点,力度再大一点,痕迹再深一点,可是毁对方的容了!
什么仇什么怨啊!
我拉着言守诺的手,不卑不亢的跟在场所有的家长和受伤的女生道起了歉,也跟班主任和德育主任道歉,承诺会赔偿到位,更承诺会好好管教言守诺。
打架的学生个个无地自容,羞惭地低下了头,可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我,眼里全是难以掩饰的惊艳目光。
那些家长显然也从班主任的口中得知了自家孩子打架的原因,本来就觉得自家孩子也有错的,于是也拉着自己女儿的手跟我和言守诺道起了歉。
班主任和德育主任本来是认定了言守诺性格孤僻,无理取闹,说什么见过比薛卿和还美的人,才惹来这么一场麻烦的,可见了我之后,才发现没法坚持这种想法了。
离开德育室时,我看到言守诺高高的昂起她的小头颅,仿佛刚刚打了场胜仗似的。
第59章
7月19号,星期五,狮城,阵雨转晴。
星期三那天,我冒着雷雨天气外出,解决了言守诺在学院打架的事情,我以为言守箴会很高兴,不仅帮他分担了义务,还克服了打雷这个一直缠绕着我的心理恐惧,一举两得,再怎样,也会以我为荣吧。
可我好像想错了。
他没有任何一丁点的高兴,只有源源不尽的后怕与盛怒。
他偏激的认为,我冒着雷雨天气外出,是在拿生命去冒险,是不珍惜和他的幸福生活。
他在害怕,倘若我在路上出了意外……
他也在生气,气他自己,气我,更气言守诺。
如果不是言守诺这颗不定时炸?弹捣出来的事情,我就不会冒着雷雨天气外出。
于是,他将所有的怒火,集中落在了他妹妹的身上。
今天星期五,言守诺下午放学后,都会回别墅度过两天半的公休日。
可到了快要吃晚饭的时间了,她仍旧没有出现。
我不禁担心了,她住的组合宿舍到了周六日是放假的,不留学生的,言守礼早就扬言今年无论如何都不会管她,她也知道自己还欠着言守礼20多万的债务,是不敢住去他的别墅的,可以说,她现在身无分文,又无处可以落脚,不回这里,能去哪儿?
言父言母的私人小岛吗?
我马上否决了这个念头,言守诺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她同情她母亲,厌恶她父亲,这些,从她的脸上就可以一览无遗。
我一边担心着,一边给她打去了电话,竟然没有通!是空号!
我心里着急,赶忙跑到厨房,言守箴正在捣鼓一到非常讲究细活的菜色,神情专注,正挑着一条细细的肉丝塞入掐头去尾的豆芽梗里。
这道菜色叫“豆芽酿肉丝”,听名字就知道不好弄,切去豆芽首尾,牛肉切成细丝,泡在特制的酱油里,得让肉丝全部入了味,才切开豆芽的一侧,将肉丝塞进去,力道还要把握得准,不能太大力,否则会弄断豆芽。
可想而知,弄一盘这样的菜,得花多少时间了!
可是很好吃,力荐这道菜的秦近淮回味无穷的说,他昨晚跑到我们的别墅来蹭吃,末了,就提起了在哪个朋友家里吃过这道菜的事情。
我当时也就很随意的接一句:“真有这么好吃吗?”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于是今天下午,言守箴又提前下班,拉我跑完步之后,澡也没洗,就进厨房捣鼓这道菜了。
看着系着围裙一丝不苟在做菜的男人,我心里又是满足,又是动容,可我也没忘了言守诺的事儿,赶忙走到言守箴的身旁,挽着他手臂,道:“守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回来,我打不通她的电话,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她没事,”言守箴神情认真的往细小的豆芽梗里塞肉丝,“我送她去国际游学夏令营了,为期一个月。”
我:!!!
“可是……她不是要上课吗?”我一时难以消化这个震愕的事情。
狮城从6月25号开始,一直到8月31号,是学校第三学段的上课时间,言守诺本来的功课就不太跟得上,这要是旷课一个月,成绩不是更跟不上么?
况且,那些打着国际游学的夏令营,大多都是带着孩子周游列国,无非是看看风景,和同行的学生用英文交流交流感情,类似建立起人脉关系网,对将来的人情往来或许很有用处,可是,学不到要考的知识。
可是,言家的关系网不需要言守诺建立与维护,她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愿,她将来想当建筑师,她一直很崇拜言守箴。
而且,言守诺的脾气太差,又太倔强,基本上去到哪儿,都会被孤立。
现在被言守箴丢到了异国他乡里,失去了言家的庇佑,她又学不会低头,也没有太深的城府,在人际关系网里,无疑,她永远是吃亏的那方。
“你没看她去学校就是去打架的啊?”言守箴依旧专注手上的细活,淡淡的说,“反正她都不学的,倒不如送她去夏令营吃吃苦,让她改改坏脾气,不是更好吗?”
我:……
这真的不会适得其反么?
言守箴应该了解自己妹妹的,这么多年都没能改正脾气,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了,怕是会变本加厉才对的吧……
他就是用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将言守诺跟我隔绝了,好像只有这么做了,我才是安全的,就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过着悠闲的生活,饿了有松软可口的甜点吃,乏了可以听着音乐入睡,醒了就去乐器室拨弄琴弦……
言守箴见我不说话,马上停了手上的活,洗了洗手,又在围裙里擦干净了之后,才抬起我的下巴,笑道:“怎么?想她了?我可是会吃醋的!”
他挠我下巴的手指加了几分力度,显示他的醋意不是随便说说的。
“说什么呢!”我拍开他的手,却又情不自禁的将下巴抵在他的胸前,“她来之前,我还没觉得这屋子有多空旷呢。”
的确,我刚到狮城的时候,真没觉得偌大的别墅有多空旷,这或许是和我的性格有关,我不太会交际,喜欢安静,尤其弹奏乐器的时候,怕吵到别人,也怕被别人干扰到。
那时候有无边的泳池,有齐全的乐器,有美丽鲜艳的胡姬花,有霸道又体贴的言守箴,我是真的将这栋别墅当做了天堂。
言守箴听了我的话很高兴,爱怜的揉着我的发梢,笑道:“原来你是怪我没时间陪你,我答应你,等这阵子忙完了,我就天天在家里办公……”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分辨,却已经被他堵住了嘴。
他总有方式让我说不了话的。
“下周我们举办的第三场婚礼,宋小姐会把两只猫咪带过来,它们来了,你就不会觉得屋子空旷的了。”言守箴在我的耳旁低喃。
我“嗯”了一声,其实上次回宛城的时候,我就想带着淼淼和小喵喵过来的,可是还得到麗城那边举办第二次婚礼,麗城的婚礼完了之后,我们就直飞狮城,两只猫儿只能托宜秋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