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这栋教学楼的跟前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是好,浑身打着细细的颤栗,感觉涌入鼻翼的空气都充满了浓浓的艺术气息。
这有异于狮城胡姬花建筑,一个是艺术,一个是美术,不管是哪一个,在我的心里都是独一无二,比比萨斜塔,比凯旋门,比罗马竞技场,比意国任何的建筑物都要好看!
像我这么不懂建筑的,也被它的外观所震撼,可想而知就读这里的学子,更是将它的设计者当成了偶像膜拜了。
所以我能理解言守箴在这所大学的人气到底有多高。
言守箴被他的母校邀请开讲座时,我不仅不惊讶,还与有荣焉,毕竟这么出色的男人,是我一人独享的了。
讲座就设在小提琴教学楼的多媒体里。
言守箴也留了个最前排的位置给我。
然而涌入多媒体的听众里,除了孜孜求学的校园学子,还有扛着长?枪短炮出没的媒体记者。
我当然更不敢出现在镜头可能拍摄得到的位置了。
毕竟意国还没有通过同性婚姻法。
我不希望他的名字被有心人恶意扭曲编排了瑕疵出现在报纸杂刊上,即使是一点点,也不能忍受!
于是我在最末排找了个位置坐下,也幸亏我来的早,许多迟到的学子找不到座位,只能站在走廊和门口处旁听起来。
言守箴的演讲全程用意语演讲,我虽然带了语言转换器,却也有好多建筑术语听不懂。
可对于声控的我来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直至言守箴的演讲完毕,进入了记者提问回答的环节。
被抽到的记者十分的激动,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请问言先生手上戴的是结婚戒指吗?”
我心里一提,目光越过座无虚席的会场投到言守箴的身上,无奈隔着太远,我实在看不清他的手上是否还戴着戒指。
明明已经叫了他摘了戒指的!
“是的。”言守箴唇边勾起了一丝笑意,缓缓举起了左手,将自己的婚姻状况毫无保留的展示在公众面前,一点也没有畏惧高清镜头的拍摄,眉目里全是温柔的深情。
全场哗然,议论声不绝于耳。
底下接踵而来的问题就不言而喻了。
“请问言太太有跟着您到比萨大学吗?”第二个被抽到提问的记者迫不及待的追问。
我心里更着急了,这个喜欢到处炫耀我已经和他领了结婚证的男人,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我俩的关系,尤其是蜜月之旅里,但凡遇到可以聊两句的人,他都会指着我,然后喜滋滋的告诉他们:“这位是我的先生,怎样?我俩是不是很般配!”
现在遇到了这么个绝佳的机会,他会错过吗?!
我慌忙朝言守箴摇头示意。
可惜太远了,他或许根本看不到我的暗示。
“不是太太,”言守箴果然如我所料,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目光逡巡了全场,定在了我坐的位置里,从从容容地道,“是先生。”
哗然声更响亮了。
我脑袋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有点气恼他对自己名声的不在意。
明天的报刊杂志会怎么写?这报道会不会传回狮城?会不会影响他在狮城的生意?
然而不知被谁引导,先是前排有几个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继而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齐,瞬间盖过了哗然的喧闹,像是在祝福着这段婚姻的幸福。
我感觉眼角涩涩的,依稀有液体弥漫上了眼眶,鼻翼酸酸的,心里却甜蜜蜜的。
第二个记者还不肯放开手里的麦克风,大声道:“言先生,您还没有回答,您的先生有跟着您到比萨大学吗?他此刻是不是就在这个会场吗?”
全场安静了下来,脑袋却在转动着,似乎在搜索哪个人会是目标人物。
“当然!”言守箴的话掷地有声。
全场再度沸腾了!
所有人的目光就像雷达一样横扫,扫到每一个陌生的男士面孔,就要把这张面孔牢记心里,谁知道这张面孔是不是就是蛊惑台上那位优秀男士的罪魁祸首?
我装作看手机的样子,赶忙低下头去躲避。
依旧有穷追不舍的提问层出不穷。
“能请他上台亮一下相吗?”
幸亏言守箴的独占欲也很强,他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请问言先生能告诉我们,您的先生是西方人,还是东方人?”
我脑海一阵喧嚣之后,目光无措地投向了门口,那里黑压压的挤了一堆人,想要逆路前行,怕是不可能了……
“言守箴的先生,就是你吧?”
旁边突然有人轻飘飘的呢喃出了这么一句英语。
我吃了一惊,转头看向那人。
那是一个亚裔男子,个子有点小,年龄大约和言守箴差不多,长得眉清目秀,衣服穿戴十分的讲究,气质很好,温和而睿智,却给人一股疏离感,起码他打量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挑剔的冷厉。
“我看到你跟他一起下的车了。”他的声音依然很温和,可我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笑意,更别提他的眼里毫不掩饰对我苛刻一样的审判目光了。
我:!!!
我敢肯定,这个对我抱着强烈敌意的亚裔男子,一定是言守箴众多忠实粉丝之一了!
可是,他是谁啊!?
直至晚上的宴会,我才知道他的身份。
他叫星野晃成,是东洋岛国驻意国的外交官员的儿子,也是预备外交官,毕业于比萨大学,是言守箴的校友。
我:!!!
这个情敌来头这么大,本身还这么优秀,长得也好看,感情也专一,这么多年了,对言守箴还念念不忘。
我都怀疑言守箴当初为什么会鬼迷心窍的,对我一见钟情了。
他的身边,从来都不缺优秀而好看的男男女女啊!
宴会的序幕,是被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拉开的。
演奏小提琴的,是一个年轻的美丽姑娘,妆容精致,像个小瓷娃,看向言守箴的目光深情不隐,不过性感的礼服缀了很多闪闪发亮的珠宝,一看就知道身价不菲,身份也不一般。
果然,她的父亲,就是今天我和言守箴逛过的乌菲兹美术馆的馆长,他傲慢的态度和他的身份有点不符合。
此刻的老人,是一个为女儿出头的老父亲,他趁着言守箴被宴会的主人拉到一旁不知说什么时,走到了我的面前,乜视着我,傲慢的问:“我女儿的小提琴拉得好听吗?”
馆长的英语不错,没有说一口的意式英语,否则我真的听不懂。
“呃……”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有点违心的点头,说,“好听!”
其实她的基本功还是不错的,就是左手不太灵活,按音的起落把握得不够准确,拉出的乐曲当然不够顺畅了。
老人更加的傲慢了,他“哼”了一声:“听说言先生是为了你才修建的小提琴教学楼,不知道你的小提琴拉得怎样!”
我赶忙摆手,有点遗憾的说道:“不好,不好,我很久没有拉小提琴了……”
的确很久了,我舅舅家只有钢琴,自从离开了音乐之城后,我就没再拉过小提琴了。
“既然你拉得不好,不如就让比萨大学的教学楼改个名字,不要叫「望笙教学楼」了,就叫「瓦妮莎教学楼」吧!”馆长大声说。
我:……
瓦妮莎就是刚刚演奏小提琴的小姑娘,她此刻就用无辜而委屈的目光看着我。
好像我抢走了她名正言顺的位置似的。
星野晃成一直在我的旁边不远处,这会儿也过来凑热闹了。
“这里就有小提琴,虞先生不如也上台拉一曲,看看「望笙教学楼」是不是名副其实。”星野晃成温和的说完之后,还不嫌事大的,径直走到了台上,对着麦克风说道:“先生们,女士们,请安静少许,来自华国的虞望笙先生想演奏一曲小提琴,大家掌声欢迎一下!”说完率先就鼓起了掌来。
我:……
我看到了言守箴皱着眉告别了宴会主人,朝我走了过来。
显然,他感觉到了我是被人欺负了。
看着他隐藏着的怒意,我赶忙迎上去,笑道:“是我很久没拉小提琴了,想练练手……”
言守箴狐疑的看看我,又看看星野晃成,再看看一旁的馆长和他的女儿,目光最后还是落在我的身上,低声问道:“你想拉小提琴?”
我笑了笑,点点头,朝台上走去。
摸着凉凉的木质琴身,这是一把不错的小提琴。
琴声悠扬,充满了每个角落。
我看到了场上其他人投来的钦佩目光。
馆长震愕的目光,他小女儿羞愤到无地自容的目光,以及星野晃成隐怒不宣的目光。
还有言守箴缱绻沉迷的目光。
嘹亮的掌声响起时,我仿佛听到了无数清脆的打脸声了。
第49章
6月16号,星期日,水上城市,多云转晴。
在艺术之都呆了几天,我还没完全适应意式的英语,言守箴便又带我踏上了新的旅程。
他以为我不喜欢这座他呆了五六年的城市。
这里的人没有宛城的那么友好,景色没有狮城的那么美丽,甜品没有温泉小镇的那么松软可口,就连天气,也是变幻莫测的,下着太阳雨的时候还能打雷。
他知道我怕打雷,每次天边响起了闷雷的声音,即便是装腔作势的雷,他也不会马虎应付,不管他身在何处,第一时间总会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拥我入怀,双手捂住我的耳朵。
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
其实不管身在哪里,只要让我知道言守箴就在同一片天空下,即便让我在酒店呆上一整天等他,我也不会觉得厌烦。
然而他不肯。
“看不到你,我就没心思做别的事情。”他这样情意绵绵的和我说。
所以他会友拜师,不管去哪儿,务必带上我,并且很自豪的将我介绍给他的师友认识。
本来我就不善应酬,再加上和言守箴关系密切的那些师友,个个都是建筑学上的才子,一见面连寒暄都嫌多余,开口闭口都是建筑设计,而且一谈就是一整天,我是压根插不上话。
前天我甚至还很丢人的在他们的沙龙会客厅的软塌上睡着了。
被言守箴抱起来的时候,我才懵懵懂懂的撬开惺忪的眼睛,还以为身在温泉小镇的舅舅家里,就和言守箴撒了一句娇,言守箴低低的笑着,竟然不点破,还和我打情骂俏了起来,等到我察觉不对劲时,抬眸便撞上了十几张带着戏谑八卦的脸,羞得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昨晚九点多的时候,我们才抵达水上城市,又乘坐小艇辗转到了最里面的利多岛,吃过晚饭之后,本来想去外头逛逛消消食的,可是下起了雨,计划便落空,只在房间里弹了几首钢琴,我正意犹未尽时,却被突然发难的言守箴捉上了床。
这一折腾,今天醒来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外头阳光正好,海风从半开的阳台玻璃门吹了进来,凉凉爽爽的,厚重的窗帘有气无力的拂动了几下,倒是床头挂着的几串风铃“叮叮铮铮”的奏起了动听的音符,我不觉精神一振,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四肢和腰部不怎么舒服。
言守箴不在,大概在楼下做早饭去了吧。
不,这个时候,应该是做午饭了……
我知道言守箴有钱,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他在水上城市也会有自己的私人住所。
我现在所眺望到了那一大片海滩,都是他的私人区域。
湛蓝的天空下,一碧万顷的平静海面,细软的金色沙子上铺满了五颜六色的贝壳,温和的风里隐隐夹杂了几声海鸥清脆的歌声,躺在沙滩椅上享受阳光的抚摸,绝对是人生最惬意的美事之一。
然而我现在并不急着去享受阳光,因为刚才看了手机,提示今天是父亲节。
我洗去了慵懒的一身,穿戴完整的来到了阳台里,打开了全息投影的通话。
我爸很快就接通了全息投影。
他就在老韦家的客厅里,那里热热闹闹的,他的几个女人带着子女孙儿都在。
唯独少了我妈和我。
刚才心头涌起的那股强烈的思念,莫名的就淡了下去。
“阿笙!我就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我爸似乎喝了不少酒,脸颊很红,眼角也有点浮肿,笑容却十分的亲切和蔼。
“爸!不要喝那么多酒。”我劝道。
“今天你爸高兴,让他多喝几杯没关系,”王姨突然出现在镜头跟前,笑着对我说,“老七,我儿子有些话和你说,就几分钟,你看行吗?”她强势的将我爸的电话拿开,然后朝一旁使了个眼色。
于是老八的脸也出现在了镜头里,他似乎想和王姨说什么,可是被那边制止了,于是扯开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朝我笑嘻嘻的说:“老七!你好啊!好久不见,弟弟我想你了!你现在是在哪儿?哦,是海边吗?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海鸥了!”
他越是自来熟,我越是忐忑不安,他可从来没有和我这么说过话!
大概是我抿着的嘴唇和绷得太紧的神经所表示出来的抗拒意思太明显了,老八讪讪的笑了笑,走到了门口的窗户旁,那里可以看到庭外的风景,依稀传来了夏蝉不休的鸣叫声了。
“老七,是这样的。”老八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看了一眼前方,我猜,王姨肯定就站在前方某个位置盯着他,怂恿着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