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怒道:“要不要再来打一架?”
秦琼冷笑道:“我是打不过你,但你赢了又怎样?难道还真将我绑在北平?你绑我一时,难道能绑我一辈子?”
罗成忽然怔住。发了好一会儿呆,黯然道:“多留几日行么?”
在他发呆的时候,秦琼已经快睡着了,他是躺到榻上就有睡意的人,何况又喝了酒。半梦半醒地道:“你非要留我做什么呢?”
罗成怔怔道:“我想抱着你睡觉。”
秦琼一惊:“你……难道成了断袖?”事情太严重,他一下子清醒了,半坐起来严肃地盯着罗成。
罗成断然否认:“当然不是!”
那就好。秦琼躺下去,随意道:“那大约是一个人睡太孤单了。早点成亲罢,往后有娘子相陪,你就不会再想着抱我了。”
罗成头脑混乱,理了许久还是没有理清。
忽然问道:“我要是真和周珍宝有了肌肤之亲,该怎么办?”
说完发现秦琼已经睡着了,捏着脸颊弄醒,又问了一遍。
秦琼揉眼茫然道:“她不是贞静闺秀,只能为妾不能为妻。”
我问的是这个么?罗成气结。将人抱起来扶着肩膀摇了摇,道:“清醒了么?我和别人有了肌肤之亲,你怎么办?”
秦琼靠着床柱摸头不着脑,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何况你不是早和别人有了肌肤之亲么?忽想到一点,诧异道:“你还是童身?”
罗成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怒道:“难道你不是?”
这下换成秦琼脸红,遮遮掩掩道:“童身好练武。”
上次在秦家,因为逼问秦琼有没有去过青楼,两人还大打了一架,罗成打赢了,也相信了秦琼没有去过。但此时忽想到不去青楼能代表什么?青楼外男男女女不是更多?
以往罗成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此时细思起来如同有千百支小箭在往心上扎,声音都发抖了:“你都二十五了,又常在外面应酬,花花绿绿见得多了,我不信!”
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讨论这种尴尬事?秦琼打个哈欠,复又倒了下去,背对他道:“信不信随便。”
五岁以后就没哭过的堂堂男子汉罗成,闻言心中酸楚热泪盈眶,既想将秦琼拖起来暴打一顿,又想跑到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脑中更是展开无穷无尽的想像力,当想到秦琼有可能被人这样那样时,再也忍不住了。他能和别人,为什么不能和我?
这和断袖不断袖无关!这都是因为他欺骗我!不,是因为他连欺骗我都不肯!完全不在乎我的心情,那我又何必再为他着想!
再看到微弱的烛光下他那安静的睡颜,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自己心都伤透了,他倒还能睡得着!
一把将秦琼从侧身推得正面躺着,然后不管不顾的爬到他身上,压住躯体找准唇瓣亲吻下去,双手早伸入衣襟内胡乱抚摸。虽然这段时日每晚都睡一起,他却没敢太放肆。算起来只有下蒙汗药那一回亲了个够,也是在这张榻上,那滋味让他欲罢不能。
秦琼睁开眼睛,慌乱中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上一世罗成对他情深似海,两人却最多只是在出征前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拥抱过,那是袍泽之义。双手都没交握过,更别说亲吻或者更深的接触。
可是感觉如此真实,舌头被他咬得生疼。不,这不是梦!秦琼激烈的挣扎起来,但那只是让两人贴得更紧密,中衣早在挣扎中被他脱了,肌肤裸露在外,却不感清凉,只觉从头到脚都成了热的。
罗成挪开嘴唇,略微抬起上身,低声道:“笨蛋,你要闷死自己?”
秦琼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憋着气,忙呼吸几口,羞怒道:“你疯了!看清楚我是秦琼,不是什么小玉兰周珍宝!还不下去!”有过上一次的经验,他以为罗成又认错了人。
罗成觉得他的反应不像是老手,不过也不能肯定。也许是装的!他不是最会装么?明明是断袖还一天到晚说什么成亲!好在我有办法!一手将他两只手臂压在枕上,一手往他身下伸去。将那物抓在手中握紧,笑道:“你到底还是不是童身?说!”
秦琼倒抽一口凉气,脸色比关公还红,咬紧牙关颤声道:“别闹!”用力推罗成,只是他方才都没能推开,现在就更不能了。
罗成五指动了动,在他唇上咬了一下,道:“说!”
秦琼:“……是!放开我!”
罗成:“你骗我!到底是不是?”
秦琼:“是!真的是!”
罗成:“你别骗我!是不是?”
如此反复对答多次,热泪盈眶的轮到秦琼,哽咽道:“不是!”说是他不满意,说不是总能放开了罢?
竟然真的不是了!罗成眼中快喷出火来,怒道:“和谁?男的还是女的?”手上滑动得更快速。
秦琼不由自主的弓起背来,失神摇头:“不知道!”
做都做了,还不敢说!最要紧的关头,罗成偏不让他释放,握紧了顶端,咬牙切齿地道:“和谁?我明日就去杀人!
秦琼扭动着身体一阵阵发晕,哑声道:“成儿,放开我,求求你!”
罗成只问两个问题:“那人是谁?在哪里?”
再怎么哀求他都不放手,秦琼觉得自己快死了,忽然福至心灵,叫道:“是罗成,就在这里!”
罗成一瞬间心花怒放,松开了手。
……
隐隐听得号角声,罗成一下子醒过来。凡北平王府武官,只要不是病得起不了身,或者另有职守,每日都要和兵士一起操练一个时辰,他也不例外。
多年来只要人在北平,只有被关进祠堂时落下过。
叔宝在北平长住时也去操练,不过今日么,还是让他好好睡觉罢。看着臂弯中睡得香甜的人,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披衣起床。
昨晚,为了“奖励”秦琼终于说出让他喜欢的答案,他又强行帮了一次忙。虽然连出两次的不是他,却很奇怪的感到满足,甚至比舒爽过的秦琼还要愉悦。至于为什么会像这样他已经不去想原因了,反正也想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掌控了叔宝的身体。
罗成很愉快的哼着小调出去了。
待他一走出院子,秦琼迅速从榻上跳下来,穿好衣服直奔马厩,骑上黄骠马一路狂奔,到了城门口叫当值的小兵去王府帮自己捎个口信:山东急事,不及道别,姑父姑母保重!
路上不敢耽搁,急速前进,黄骠马累得直吐白沫,行程硬生生快了一倍。到家时宁氏还奇怪,不是带信回来说要送成儿去北平么?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秦琼支吾过去。
虽然两世为人,但罗成对他做的事完全超过他的理解能力,他根本没有应对这种状况的经验。
回想起来还觉得混乱,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罗成怎能这样?他究竟什么意思?看起来似乎是他强迫了自己,但占到便宜的好像又是自己?他明明白白的说了他不是断袖,却又亲了自己,还做了那种事!
可若说他是断袖,却又不太像。不但因为他平常言语,还因为从始至终他也只亲了唇和碰了那里,好男风的听说不止于此,还有更秘密的亲昵……怎么亲昵自己也不知道。
总之关于罗成这个人秦琼已经不会思考了,只好落荒而逃。
却说罗成那里,操练回来发现表哥又跑了!
当即上马直追到山西,被张公瑾带着百多名旗牌官绑了回去。
北平王府,银安殿内。罗艺气得胡须直抖,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该因为他在京城出了回风头就不和他算账!怒喝道:“罗成!你身为北平燕山公,有守土护疆之责,为何又擅离职守?”
罗成振振有词:“表哥不道而别,我想问问他为什么。问到了立刻回来,并没有擅离!”
罗艺懒得和他多说,只有一个字:“打!”
打完命人拖下去治伤。心中却也嘀咕叔宝最是知礼,再有急事也不可能不亲自辞行,他就住在北平王府,又不是离得多远!莫非是对我家不满?也不对,叔宝为人坦荡,要有哪里不满肯定直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退殿之后唤了张公瑾和杜差来内院,问道:“此次京城之行,成儿是不是惹了叔宝生气?”
张公瑾笑道:“王爷多虑了!二哥与小公爷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杜差也笑道:“否则二哥也不会带小公爷去见太原侯,又好好的送了回来。”
就知道你们不敢说那孽子的坏话。罗艺皱眉,挥手令他们退下。
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幕,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该担心的从来就不是他们不融洽,而是太融洽。
25、谁傻谁聪明
靠山王杨林在山东失了费尽心思才凑齐的皇纲和龙衣贡,勃然大怒,叫来地方官员骂得狗血喷头。
他是先皇杨坚的亲兄弟,当今天子杨广的亲叔叔,武艺高强忠心耿耿,擅使囚龙棒,文韬武略用兵如神,杨家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从其封号就可看出杨家父子对他的器重。
杨坚封他“靠山王”,杨广登基后加封“太岁靠山王”,可谓当朝第一人,宇文化及那等权势,在他面前也乖得如哈儿狗。
山东九州十府一百零八县此时由他代管,便仿如在自家被抢,十分怒气中三分是因丢了皇纲,另外七分却是因为丢了面子。因是在济南丢的,严令济南镇台将军唐璧两月内拿下响马找回皇纲,过期破不了此案,自镇台将军以下全都斩首!
唐璧不意有此横祸,不敢怠慢,立刻着手此案。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也给治下官员下了通牒,可一无所获。正在焦头烂额之时,可喜秦琼回来了。
赶紧将人找了去,也不责他离任多日,开头第一句话就是:“叔宝,此事若有差迟,你我人头落地!”
然后才述说原委。
秦琼对于个中内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自然打了包票。
听得唐璧心中大定,庆幸恩师荐了此人来己麾下,前番他说能将寿礼安全送到越王府,果然就真的送到了,那这次说能找回皇纲,肯定也能!
心知这一去又要好多时日才能回来,秦琼领了文书径直回家,陪母亲和大哥秦安说了半日的话,将家中都安顿好,当晚收拾好行装,第二日天刚亮就出发了,直奔尤俊达的武南庄。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道这是程咬金和尤俊达做下的么?
程咬金就不必说了,祖上本是世交。父辈同为南陈重将,程咬金的父亲程泽臣是长春关总镇,秦琼的父亲秦彝是马鸣关总镇,两人幼时相识,两关被破后父亲都殉了国,母亲带着各自逃亡。虽说一个姓程一个姓秦,性格又不同,但和亲兄弟也没两样。前世自己重病,他几乎日日守在榻前,同父同母的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尤俊达这小子则不怎么厚道。一则,单二弟明令手下好汉们不许在山东做出大事,以免自己为难,别人都听了,唯有他阳奉阴违明知故犯;二则,前年生病在二贤庄长住,正好遇到各路头领来给单二弟拜年,当时尤俊达在所有人面前说从此要做良民,金盆洗手除名绿林,单二弟也同意了,另派了人来管这一路,他却又连哄带骗的把个程咬金笼络了来,合伙做了这勾当,往严重里说,这叫背信弃义。
何况一劫下皇纲,他就花言巧语将程咬金困在了地窖中!自己认识的响马多了去了,但会这样对待兄弟的,他是唯一的一个。
他和自己本不算很熟悉,不顾自己也无妨,可他的行事总让人瞧不上,是个无大过错但不想深交的人。
秦琼也不费什么心思,就比照着上一世的情形。
不顾庄客们明里暗里的阻拦,跃马进了武南庄,识破了尤俊达的计谋。二十四日丢的皇纲,他二十三日丧母,哪有那么巧的事?他老娘和程大娘早被他接到隐蔽地方去了。
而且他这谎说得有意思,说老母过世,就代表不会让老母出现在他们面前,免得假话被拆穿,那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与自己和单二弟等人只做泛泛之交,不做通家之好。
可惜他没料到程咬金与自己是总角兄弟。
武南庄正堂里,秦琼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道:“尤贤弟,我不但知道皇纲是你劫的,还知道你有同伙。”
尤俊达死不承认,笑道:“二哥冤枉我了!当日在二贤庄我已洗手上岸,只想做个逍遥快活的富家翁,怎么敢做下这等事体?”
秦琼沉声道:“我既敢来,自然是有证据的。尤贤弟,皇纲有六十四万两,龙衣贡有百万两,我也不叫你全拿出来,只要拿出三、四分,我就有把握替你销案。”
有证据你现在才来?尤俊达笑道:“二哥诈我呢!你既然认定了是我做的,那也没什么好说,调集兵马围了我武南庄呗!庄里也略有些家财,拿去交给靠山王,定能保得二哥性命无忧!”
看在单二弟面子上,自己一心一意为他打算,担了多大的干系,却被他如此挤兑!前世秦琼因这几句话而气得要命,此时却没那么深的感触。
也不和他多说,出了正堂高声喝道:“阿丑!程阿丑!”
他仔细思量过了,武南庄之行不过是小事,稍有改变也无关大局,便不耐烦照搬原样。前世第一次探武南庄,被尤俊达气得快吐血,赌气离开;第二次他设下重重埋伏要活埋自己,只是顾及无法善后而没有真的下手,正僵持间程咬金从地窖里跑了出来,两人才能相认。
此时听秦琼喊程阿丑,尤俊达心中一紧,那傻大哥的小名好像就叫阿丑,听他娘叫过。他们难道也认识?秦琼啊秦琼,你人面儿也太广了!怎么到处都是你的相识?大哥,认识归认识,你可好好呆着千万别出来啊!出来就露馅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正慌张着,就见黑大个儿从门外奔进来,声如洪雷:“谁叫我呐?”
秦琼站到他面前,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微笑道:“阿丑,不记得太平郎了么?”
程咬金翻着牛眼看了半天,忽然跪了下去抱着他的腿大哭:“太平郎哪!二哥,我不是在做梦罢!大娘在哪里?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尤俊达一听,暗想休矣休矣!这不但是旧识,只怕还是交情极深的旧识!好不容易抢来的皇纲和龙衣贡大约保不住了!
世间各种行当,有越做越嫌恶的,也有越做越上道的。尤俊达属于后一种,他在二贤庄当着昔日同道的面金盆洗手不是真的不想做响马,而是对单雄信有了不满。以他想来,都吃上绿林饭了那就放开手干罢,还讲什么江湖道义仁义良心?他们是劫道的又不是侠客!
可是单雄信下令所有属下遵守什么三劫三不劫,七杀七不杀,弄得他束手束脚大感不快。再一年,单雄信又下了一道严令,山东历城县捕头秦琼是好兄弟,为避免给他带来麻烦,山东境内不许做出大案!
这下彻底惹怒了尤俊达。为了一个秦琼就不许做大案?这是要断兄弟们的活路啊!何况身为江湖中小有名声的铁面判官,放任白花花的银子从眼皮底下溜走,那不是自砸招牌么?思量一番,索性离了单雄信单干罢!
悄悄的做了几桩,发现了单干的坏处。可用的人手实在太少了!于是四处明查暗访,最后找到了傻不楞登的程咬金,用尽心机收服,准备将他当成手中最锋利的兵刃。程咬金也没负他所望,一出手就将杨林的干儿子们吓得连滚带爬,轻松拿下皇纲和龙衣贡。
只是来得容易,去得想必更容易。秦琼主办此案,看这哭做一团的情形,他要开了口程咬金必定会要自己全部交出来,自己敢不交么?不敢!不怕重情重义的秦叔宝,就怕一根直肠的傻大哥!
谁想那兄弟俩旁若无人的抱头痛哭了半个时辰,该说的事都说清楚了,傻大哥干脆利落的承认了皇纲和龙衣贡都是他们劫的,秦琼却不忙着拿人,而是擦干眼泪道:“阿丑,我知道你劫皇纲为的是什么,无须担心。此事我必能圆过去,这段时日你就好生在武南庄呆着,无事不要出去,有事多与尤贤弟商议。我这就去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