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是,是我去跪的祭天台,是我去求的雨,可我跪的是天,求得是雷公电母,而不是这豋徒浪——妖!
夜夜索求我的身体不说,还妄想得到我的心!
朕的心是你说要就能要的吗???
帝王受,微人兽,微言周教,努力做到肉和剧情并重
01.初见
初见龙苏时,我已于祭天台上跪了三天三夜,又累又困。
他从遥遥天际翩然而下,伴着青光万丈,款款而来。
我抬头看向他,无奈他背后的青光过于强烈,只能看见一道漆黑的剪影和那口细白的牙,甚为恐怖。
他微微俯下身子,抬起我的下巴,标准的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姿势,连口吻都学得像模像样:“把你的心给我,可好?”
他的长发倾泻下来,滑到我的脸上。
冰冷彻骨。
我真想不顾先帝的教诲,不顾太傅他老人家的耳提面命,不顾这六千三百一十二万天下苍生的性命,回他一句:
“去你大爷!”
当然,我没能开口,倒不是三十多年皇家的礼仪束缚了我,只是连日来的暴晒已让我失了言语能力。
我喉咙一哽,晕了过去。
尚未睁眼,就听到我那脾气暴躁的儿子气急败坏的吼声:“我父皇怎么还未醒来!一个两个都是干什么吃的!全都拉出去!杖责四十大板!”
唉,我在心里默默的叹口气,已快是弱冠之年的人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不得以睁开眼,轻咳了两声。
“父皇!”锦弦惊呼一声,扑倒我的床上:“您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
这死小子,这么重还扑倒我身上撒娇,想压死我不成?忙伸手,示意他起来。
他会意,挪到一边,尚未开口,眼圈已经红了:“父皇,这求雨之事,还是让儿臣来做吧。”
我拍拍他的手,安慰他:“这雨啊,不是求来的。”
“那您还去跪祭台。”锦弦不服气。
我不再言语,挥手令闲杂人等退去。
“锦弦啊,你也下去吧,父皇想休息一会。”
锦弦不愿,但看我神色间满是疲惫,也只能退下了。
龙涎香袅袅生烟,红纱罩灯影绰绰。
房间忽然升起一股香气,淡然如雨后春草,沁人心脾。
我闭着眼睛假寐,耳边响起一声轻笑:“我知你是醒的。”
轻佻的口吻,笃定的语气。
我不得已睁开眼。
龙苏着一身青绿色的衣袍,长身玉立,俊秀如林间修竹,稳重如山间磐石。
我假笑:“敢问仙家为何而来?”
龙苏也笑,反问:“不是你把我招来的?”
我哑然,是,是我去跪的祭天台,是我去求得雨,可我跪的是天,求得是雷公电母,而不是这豋徒浪——仙!
龙苏见我有些气急,笑的越发张狂:“这祭祀都要有祭品。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跪于那方寸天地,真以为上天为怜悯与你?”
我疑惑:“那你……”
龙苏一甩衣袖,眉宇间杀气毕现:“我是妖。”
听那口气,七分张狂三分自信,好像为妖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而仙,反而是那最低等、最卑微、最龌龊的存在。
我心下一惊,坏了,这雨没有求来,反而招来一只来路不明的妖怪!
心神转动,我试探着问道:“敢问妖君为何而来?”
龙苏挑眉看向我,似乎在惊讶我的转变。
唉,我已为君十五载,朝堂之上,宫廷之内,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点突发情况,我还是能应付的。
龙苏似乎对我起了兴趣,伸出手指摸着我的眼睛、眉毛、鼻子,至嘴唇处流连。
他的手指异常冰冷,我大气不敢出一口,任由他动作。
他摸索了半晌,才离手,给了一句评价:“还不错。”
就象是在挑选牲畜!
我自觉受了侮辱,心火猛起,咬牙切齿:“妖君何意?”
龙苏站在床边,看向我,目光清澈,淡然如水,明朗如月,他问:“你为何求雨?”
我被提到了伤心事,黯然神伤:“大旱三年,百姓疾苦,民不聊生。朕为苍生而求。”
他步步引诱:“求人不如求己。”
我浑然不知:“如何求?”
他扬眉轻笑,极其自负:“你我联手,你许我真龙之气,我许你朝百年安稳,可好?”
这是在谈价钱了!
我用力抓紧床单,忙问:“如何许你真龙之气?”
龙苏俯身,在我的耳边轻声道:“鱼水之欢,云鱼之乐,你,该是知晓的。”
如遭雷击,我僵在当场,他竟打的这番主意!
他见我不愿,蹙眉道,有些不耐:“你也不亏。”
不亏?我抬眼打量他,他施施然站在一旁,一双美目暗含秋水,淡淡的目光倾泻下来,笼罩着一方天地。
我笑,大笑,狂笑,倒真不亏!
这世间妖物,哪个不美?哪个不俊?又有哪个,不是魅惑人心的存在?
龙苏虽为男子,一颦一笑间,仍带着妖冶的风情。
华丽而阴森。
象是洗练池里灼灼盛放的青莲,不落红尘,甘愿于淤泥污血为伍,若强行攀着,只会化为一摊血污,毒气入骨。
龙苏见我神色痴迷,故意低下头,让我细细打量。
他应是自负美貌,料我必会应了他。
我辜负了这张老脸皮,莫得涨得通红,扭过头去,再也不看他:“朕还不至于沦落到寻求妖怪庇佑的地步。”
他起身,气氛陡然间沉重,身上香气越发浓郁,熏得我脑仁疼。
我有点害怕了。若他动了怒,将我生吞活剥了,该如何是好?
谁料,他仅仅只是退后几步,朗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如此笃定。
我心下恍然,正欲出口反驳,他消失了。
我慌了,急急开口问道:“朕该如何寻你?”
空中传来一阵轻笑,轻佻中含着三分鄙夷。
我几乎恼羞成怒。
“想我时,我自会出现。”
这妖物,好不要脸!
我如何会去想他!
02.柳不惑
揽月塔。
方有信正在煮茶。
细长的手指捏着银白的茶匙,挑了一小撮细盐,放入沸腾的水中,合上茶釜,静等着它的第二次沸腾。
我打了个哈欠,每次来这里吃茶,都要折腾良久。
他总是去在意这些旁人根本不会理会的东西。
方有信闭目浅笑:“陛下,心不静。”
我立即止住呵欠,正襟危坐:“国师见笑了。”
“陛下今日前来,不单单是为了吃茶吧?”
“朕求雨不得,民间谣言四起,说吴国亡国已是天意。朕百思仍不得解法,故来请教国师。”
方有信睁眼,静静的注视着我:“陛下,求雨之事。臣曾百般阻拦,可陛下一意孤行。如今这般,臣亦无力回天。”
他把一切推得干干净净。
我摇头叹息,隔着袅袅的白烟注视着他的容颜:“朕本以为,凭国师的容貌,已然艳绝天下,直到昨日遇到那人,朕才明白,何为倾国倾城。”
方有信最忌讳别人提及他的容貌。
传言,他就是因这一张脸,才被朕的先祖,也是吴国的开国皇帝——虞帝,囚禁于这揽月塔,成了吴国的护国国师。
我本是不信的,若真为他人牢中囚徒,又如何会去保吴国五百年的安宁?
直到我二十岁继承帝位,才从父皇的口中听到了那个古老的传说——白鹿护国。
方有信闻言,仅仅抬眼看了我一下,道:“能让陛下心神动荡的,当然不会是一般的妖物。”
我哑然。
他果然已经知晓!
我想问他破解之法,又羞于开口,如何对他说,那个妖物,觊觎着我的屁股——这不让人笑话了去!
我不问,方有信亦不说,自顾自的煮着茶。
拿起竹夹搅动釜中水,细细拌个均匀,在用茶匙挑起一丁点茶末,徐徐加入釜中。
他有着用不完的耐心,去做这些精细又繁琐的事情。
我渐渐失了耐心,手脚不知往哪放,如坐针毡。
茶煮好了,满室清香。
方有信倒了一杯细细的品。
我顿觉口干舌燥,重重咳了几声。
方有信放下茶杯,不轻不重的道了一句:“陛下今日心境,不适合饮茶。”
我十分憋屈:“那朕今日该喝什么?”
“酒。”
“酒?”
“尘封了二十年的好酒。”
我心下一惊,追问:“此话当真?”
“当真。”
方有信面容平静,一双慧眼皎洁若月,不染凡尘。
我被他瞧的心虚,急忙忙从床榻上爬下,灰溜溜的走了。
出了揽月塔,那股心悸才平了下来。
守在塔外的大太监喜德忙迎了上来:“陛下,大将军柳不惑求见。”
我脚步一顿,不由的回首望去。
十八层的揽月塔,突兀的立在灰扑扑的天空之下,隐隐有将倾之势。
我摇头叹息,但愿逃不过:“赐宴春华园。”
春华园,如今已经阳春三月,却是一片枯败的景象。
我抬头看着那株枯萎了三年的百年老梅,讽刺道:“春华二字,有名无实。”
柳不惑按住我的手,皱眉:“陛下,你醉了。”
“哈哈,醉了好!醉了好!”
我趁着酒疯,死死拉着柳不惑的手,痴痴的笑:“有不惑在这,要那满园春色做什么!”
柳不惑皱眉,面色发白:“陛下,你真的醉了。”
我讪讪松了手,他只有在生气时,面色才会发白。
我仗着自己那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不死心的又加了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柳不惑自动无视了这句话,轻抿一口酒,道:“臣今日,是来辞行的。”
“你要去哪?”
你又要去哪?
“陛下今日,又忘了看奏折?”
“回去就看。”我小声回道。
柳不惑摇头轻叹,几分无奈:“南诏国新主继位,半个月之后举行册封大典。臣愿请命前往南诏,恭贺新主登基。”
“又不是非让你去!”
“顺便借粮十万,以解我国燃眉之急。”
“若借不到呢?”
柳不惑冷笑一声,眸中杀气毕现:“抢!”
这一字铿锵有力,吓的我险些摔碎了酒杯。
柳不惑,吴国的不败战神柳大将军。
貌似潘安,性喜红衣。
自十五岁起随父出征,屡建奇功。
十八岁,成了吴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将军。
自此后二十余年,历经大少战事百余次,无一败绩。
“百姓疾苦,不易开战。”
柳不惑轻笑,几分讽刺:“臣自己去抢。”
“朕不准你如此!”我气急败坏。
“陛下,臣是来辞行的。”
他不听我的!
从小到大,他从未听过我说话!
人人都说柳不惑柳大将军智勇双全,运筹帷幄!
其实他就是一头蠢驴!又笨又倔!
认定的事,不管对错,绝不回头!
小时候的阴影太重,已经过了二十余年,我仍不敢回绝他的意愿:“不惑,我——朕,酿的梅酿——”
他不让我说完:“待臣得胜归来,必定与陛下同饮。”
他在敷衍我,我知。
以往,我定会兴高采烈的应着,等下次,再等下下次。
可今日不同往日。
我定要他喝下梅酿。
我藏了二十年的梅花酿。
我抬头看着身边的那株枯梅:“梅花已逝,梅酿不再得。这世上最后的一坛梅酿,柳将军当真要错过?”
柳不惑闻言一惊,静静的看着我。
我固执的留一个侧脸给他,右手握成拳放在身后。
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半晌,他起身,下跪,重重磕了头三个响头。
一身红衣映着满园残景,好生刺眼。
“陛下,臣斗胆请陛下将梅酿再封尘几日,臣此次归来后,定当与陛下共饮,以缓心中之苦。”
他这一番话说得暧昧又模糊。
我听的心口疼痛难忍。
总是如此,总是如此。
离去之前,再三赌誓,让我燃起一丁点的希望。
然后,他归来,撩起红衣遥遥一拜:“臣柳不惑拜见圣驾。”
生生扯开了距离。
我笑,闷笑,苦笑,大笑:“罢了,罢了,你退下吧!”
他未曾见过我如此疯狂的模样,慌乱中拉住了我的手:“陛下……”
我怔怔的看着那交握的手,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脑袋昏沉,似梦非梦。
柳不惑先抽出了手。
我眼眶一热,忙用手遮住。
“你先退下。”
柳不惑最后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动,我未成听清他说了句什么。
到底是,造化弄人。
03.受辱
今夜无风无月,甚好甚好。
我掘出那坛藏了二十余年的梅酿,一杯接一杯的,慢慢的饮。
入口甘冽,满口余香。
果然是好酒。
那年我十二岁,央着柳不惑带我出宫去玩,热闹闹的上元节,一夜鱼龙舞,天将明才偷偷跑回宫里。
被父皇逮个正着。
柳不惑挨了五十大板,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恢复。
我也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再见时,却是柳不惑前来辞行。
他道:“殿下,臣要随家父出征了。往后不能在随侍殿下左右,望殿下保重身体,好好读书,不要再调皮了。”
我急哭了,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我害你挨了板子,你讨厌我了是不是?你,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他摸着我的头笑了:“殿下,臣永远不会讨厌你。臣是自愿请命去北疆的。”
我听不进那些话,我只知道他要离开我了,他不要我了,他要飞出这阴森森黑压压的皇宫,再次留下我一个人。
我哭着,嚎啕大哭。
我不要他离开我!
柳不惑叹了口气,将我抱在怀中,来到我们初见的那株老梅下。
梅花满枝,娇艳似血。
他俯身,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轻轻的道:“我替你打江山,你守着就好。”
我不知他是何意,睁着一双泪眼看向他。
他忽的用手盖住我的眼睛,温润的触感在额上一闪而过。
我的心跳失了节奏,“咚,咚,咚咚”。
他放下手,若无其事的笑了,指间夹着一片落梅,放在我的手上:“若殿下想我时,便来此处看看。”
我将那片落梅拢在掌心,小心翼翼的。
我用力,撞进他的怀中,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你一定要回来,一定!”
“臣一定会回到殿下的身边。”
他如此笃定。
我信了,松了手。
梅花开了又落,满地残梅。
我慌了,若这株梅树不开花了,他是不是也不会回来了?
我急了,忙将落梅一朵朵的捡起,拢在衣袍中,撒在花盘里。
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梅花,由红转黄,由黄化黑,直至腐败。
后来,我学聪明了,把那落梅聚拢,酿一坛梅花酿,盼着他归来,与他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