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觉得不是。”祁开匆忙否认，说完才开始认真思考起童沫的问题。

“如果你也认同，那现在哪来的烦恼？”童沫看得出祁开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是光明白有什么用？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我都想去，某几个城市，在那里住几年我也很乐意，但是要我定居并且最后老死在那里……当然，老了退休了也可以回去，这个太遥远了，但是有这样的可能，我就那么一想，瞬间就觉得不好了。”祁开一脸苦恼，说出的话，一会儿挺成熟，一会儿又幼稚得不行。“站在小面面的立场上我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她跟我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也很喜欢她，应该给她一个安定的家。但是脑子里好像真的有一个小人，特别讨厌的一个小人，在那里摇头叹气，真的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童沫和祁开不可能一晚上得出结论，只能继续“借酒消愁”。生活里有多少地方需要妥协，祁开也已经大到不需要比他还小的童沫去重复说了。而孙亦潼为什么那么坚持留在X市，童沫或许猜到一二，只是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就此去说孙亦潼什么。如果祁开最后不愿意为了孙亦潼留下，两个人就只能分手了。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去考验自己的伴侣，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在或大或小的事情上，就是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值得自己托付终身。我们考验着别人，同时也被对方考验着，只有双向通过，才有可能成就幸福美满，即便如此，也只是可能而已。对孙亦潼来说，不管童祉媛有没有告诉祁开她喜欢他，她喜欢祁开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孙亦潼如鲠在喉，更何况她和祁开从小的情谊。所以孙亦潼必须要做些什么，因为她是祁开的女朋友，因为她也真的很喜欢祁开，想要跟他更远更久地走下去。那么袁明礼呢？

“唉，你又有什么烦恼？”祁开喝酒喝得红了脸，用胳膊肘顶了下童沫。“反正你那边都是汉子。”

“是汉子就不用负责任了吗？”酒量好的童沫非常清醒，不太高兴地斜了祁开一眼。

“你那么小，怎么也是大叔要负责任。”祁开半清醒半醉，说完还嘿嘿傻笑。“哎呀，童小沫你都21了呢真是快，再过一年就法定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就是那么小……”祁开比划了大概电脑那么大的一块区域。“……的时候的事情。真是一眨眼，你就变成那么大个了。”比画完，拍拍童沫的头，接着傻笑。

“是是是，时光飞速，转眼我们都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童沫结了账，挽着祁开离开了，再这样喝下去给送回家，还真不太好意思。孙亦潼这天加班，回来也是八九点，童沫叫车把祁开送了回去，在他们家里小坐了会儿。祁开酒有些醒了，招呼着给童沫找水果吃，整个人还是傻呵呵地笑。

“得胜。”童沫抢下了祁开手里的水果刀放在一边。“如果孙姑娘愿意跟你回去，你是不是就一点烦恼都没有了？哪怕我，还有小媛，都可能留在这里？你知道，我和小媛的事，对你都是机动地，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数。而只有你和孙姑娘的事，哪怕有变数，也是可以被你自己控制和影响的。”

“人，怎么可能没有烦恼呢？”祁开忽然换了种神情。“我们都已经工作了，不再是小孩了，童小沫。”

孙亦潼回来的时候，童沫正离开，两个人在小区里遇到，那个时候差不多八点。晚饭童沫留在祁开家里吃了，煮的面条，浇头是祁开临时做的，童沫基本就等吃。祁开做饭的手艺比不上顾希和袁明礼，跟童沫半斤八两。原来也没打算吃饭，看祁开可怜兮兮，还说出那么有“哲理”的话，童沫就留下了。

“吃过了吗？我跟祁开煮了面。”

“我跟他说了要晚饭后才能回来，冰箱里有菜，他没有直接拿个酱油拌了就了事吧？”

“没，炒了一个菜。”童沫笑道。

“不再上去坐坐吗？”孙亦潼提了提手里拎的袋子。“我买了栗子，很香。”

“不了，家里那位还等着。”

“明白。”孙亦潼笑得很亲切。“那拿一袋去，我正好买了两包。”

“那我就不客气了。”童沫接过孙亦潼递给他的一袋糖炒栗子，还是热乎的。“祁开喜欢吃的。”

“对啊，我小姐妹也说，跟他比，他才是真正的吃货。”

孙亦潼在面对祁开的小伙伴时，表现得都很自然讨喜，似乎没有距离，却并不能真正触及到。祁开的朋友始终是祁开的朋友，对孙亦潼好，孙亦潼对他们好，也还是祁开的朋友，同理孙亦潼的朋友也是。

童沫拿着一袋炒栗子，边吃着边溜达，走了一站后打了车，还没到家，一袋栗子吃完了。有烦恼也是好事吧，至少说明自己开始独立思考了。在自己的意愿和现实之间，不会再任性盲目，简单说就是开始有担当了。除了孩子，还有需要自己承担起来的生命，就是伴侣和父母。应该的事，不能算烦恼。

回到家后，童沫和袁明礼一起洗了个澡，蒸得暖烘烘地，脸也热乎乎的。童沫进来时袁明礼就闻到童沫喝酒了，来福也过来嗅了下就自己玩去了。童沫没有跟袁明礼细说祁开的事，袁明礼也没有什么兴致多认真地去听，只有怀里的人，才是自己真正在乎和宝贝的。特别是在某些很享受的时候，更是如此。

“再等一年。”

“什么？”童沫趴在袁明礼背上，很惬意地眯着眼睛。“一年什么？”

“等你法定的时候。”袁明礼翻过身，让童沫继续趴在自己身上，手指顺着童沫的头发玩。“那个时候我也四十了，在要怎么样也要安定下来，如果还是不能……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明年，法律会通过吗？”童沫往上挪了挪，和袁明礼并排躺着。“现在每年，都有很多国家和地区通过相关的法律，不再规定配偶的性别，总有一天，会轮到我们这里吧？”

“当然会。”袁明礼低头吻了下童沫的头发。“不过我只等你一年。”

“其实……”童沫想了下，还是开口道。“我们也许可以跟女性同性恋者建立友谊。”

“哦？”袁明礼打量了下童沫，见他不像开玩笑，反而笑了。“来得及。”

“我可是认真的。”童沫摆出严肃的表情。

“我也是啊。”袁明礼则是一副放松的样子。“好了，早点睡吧，快点长大。”

“我也那么想。”童沫闭上眼睛睡了会，又重新睁开，手指划过袁明礼的眼角。“你老得慢一点。”

“我努力。”袁明礼抓住童沫的手，吻了吻指尖。“幸好我们认识得早。”

127、回家祝寿

六月中正好是童奶奶85周岁生日，童沫要回去给童奶奶祝寿，童祉媛自然也要回。祁开没有时间陪着一起，袁明礼很自觉地把自己也一起打包让童沫随身携带。冯嘉很尊重童祉媛的意见，只是负责把人送到了童沫那里。童祉媛确实觉得冯嘉这个人不错，很合适一起过日子。只是这样的安稳，对于这个年纪的童祉媛来说，童沫不知道是不是真好。有一种反正我已经不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这个人也不错这样退而求其次的将就。而偏偏在感情的事情上，是无法将就的，因为那是你唯有的一辈子的事。

顾希也选在六月回国，时间很巧的正好还撞上了。顾希会先去看望徐爷爷他们，再回去看顾爸。小如已经六个月了，长得很可爱，但跟顾希每一处长得像，两孩子都像妈。顾希要去看徐爷爷，童奶奶正好过生日很有可能会叫上徐爷爷老两口和顾希一起聚聚，或者顾希出柜的事，童家人还真的可以帮忙。

“你会跟顾希回去一次吗？”

“我？”童沫诧异地看向袁明礼，见他问得挺认真，反而笑了。“想什么呢？顾希回家跟家人摊牌我跟去算怎么个事儿？不过我爸可能会跟顾叔叔聊聊，毕竟他们一直都属于……同病相怜。而且陈阿姨给我的感觉也是早就有所猜测，就跟易叔叔一样。不是自己的孩子，可能看得就会更加真实。”

袁明礼没有再就此跟童沫说什么，童沫也觉得没有必要。顾希回家，他确实没有跟去的理由，除了像春节这种，他会跟童爸一起去拜个年，怎么说顾叔叔也是童爸的好友兼合伙人，自己和顾希也是朋友。例如此次的事作为外人，童沫就没有一起去的必要，哪怕他是顾希最好的朋友，也不可以。

把童祉媛送到后，童沫留冯嘉一起吃了顿晚饭。冯嘉见到来福第一眼，就变身成了猫奴，还跟童沫他们说如果以后家里没人可以把来福寄养在他那里。冯嘉很喜欢小动物，但是前女友对猫毛狗毛过敏。来福胖子反正对走进自己地盘的手持鱼干者都是来者不拒的，那副肥胖得瑟的样子，彻底把冯嘉“俘虏”了。

“那以后我们可以养一只猫一只狗，我也喜欢。”童祉媛坐在一边，看着冯嘉逗来福，看似很随意地说了那么一句。童沫和袁明礼在厨房准备晚饭，因为厨房是开放式的，客厅里有人说话都能听到。

冯嘉转头看向童祉媛，片刻之后笑道：“是啊，我也觉得这样很好，非常温馨。”

童沫和袁明礼都没有插嘴，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了小动物的家庭，感情又会有新的寄托，而那些可以包容其它物种在自己的地盘上生活的人类，也是相对更加善意友好的。

冯嘉经由童祉媛算是半打入童沫的小圈子，距离李莎正式进来也不会太远。童沫希望李莎也可以正式进入他们的小圈子，除了因为她是童祉媛和温阙的朋友，还有一点确实是因为温阙带来的关于李莎的信息。

童沫知道袁明礼是想要一个孩子的，但由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去孕育这个生命，他可能会有些排斥。如果是另外一个或两个有一样处境的同类，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一旦涉及到繁衍后代的问题，在现在科技发展背景的限制下，你不可能完全忽略另一半遗传基因的提供者。当然，如果是匿名的话，会省很多麻烦。

走神的那会儿，袁明礼已经把大菜做好了，守着汤锅的童沫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

“去让人准备吃饭吧。”袁明礼家长的口吻。

“哦。”童沫乖乖应下。

童祉媛晚上睡在客房，第二天上午的飞机。来福就来房间里作陪，童沫本来想单独跟小侄女聊聊天结果被赶了出去，理由是侄女已经是大姑娘啦小叔叔也是大小伙子啦不方便啊不方便。童沫很囧的站在紧闭的房门口，幸好袁明礼路过顺带把人给捞走了。童沫还有些不服气，他作为长辈，现在是教育时间。

“教育什么？你小侄女都比你大。”

“辈分知道吗？你得胜附体呢？”

“早点睡。”袁明礼不去跟马上要炸起来的童沫计较，在自己那边躺了下来。“明天一早的飞机，别让你奶奶看到你有黑眼圈。对了，中午的时候奶奶还打电话过来，问我会不会来。”

“是吗？”童沫也飞快地蹿到床上。“奶奶还挺喜欢你。”

“那是因为奶奶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所以才会喜欢我。”

“嘿嘿，那是的。”童沫笑嘻嘻地拉过毯子，和袁明礼并排躺好。“奶奶一直很相信我的决定和判断因为我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从小，奶奶就非常信任我，好像……她知道我是对的。”

童沫陆陆续续又跟袁明礼说了些小时候的事，然后两个人就关灯睡了。本来也不会每个晚上都要亲热更何况第二天还有事，两人就纯聊天睡觉，不过亲吻道晚安这一步是不能省略的。

童奶奶过生日，还是85这样的大生日，童家人自然都会来。因为童沫的大伯早几年就回来了，这次的事都是由大伯一家主要负责，童爸就帮把手。一起被叫来的，还有童沫的干爸两口子和谢峥。

袁明礼在这样的时候跟着童沫回童家，其实已经很明确了，童奶奶那里发话，小辈们再有微词也只能乖乖闭嘴。何况童沫的父母都没有意见，他们这些伯伯姑姑的就更没有反对的资格了。

童沫他们到的时候，是童奶奶生日的前一天，下了飞机后直接去的童奶奶那里。然后晚上童祉媛回自己家里，袁明礼跟着童沫回童沫家。童奶奶现在岁数大了，这是她最后一年独自住在这里，童爸和童沫大伯他们也都不愿意让老母再一个人住。一般情况下，童奶奶会搬过去跟童沫大伯他们生活。大伯他们现在两个人住，有多余的房间给童奶奶，而且离童沫堂兄他们也近，童爸他们过去也不远。

等童奶奶搬走了，和徐爷爷，祁爸祁妈祁奶奶他们的关系会不会变远童沫不知道，但他们三个小辈关系还是铁打的。至于未来有没有可能亲上加亲成为真正的亲戚，那都是未来的事情。

童沫一行三人到童奶奶那时，童祉媛父母也都在，见到袁明礼那会儿，还颇为尴尬。原本童沫大姑姑的意思是袁明礼这边不用出面，但是童奶奶不乐意，自己宝贝孙子的伴侣为什么不能给自己过生日？老人家一执拗起来，小辈们都是完全没辙。在童奶奶那里没辙，不代表不在童爸和童沫那里下功夫。可童爸和童沫是那么好说的吗？显然不是，所以酒桌上，童沫身边的位置，必定还是留给袁明礼的，而另一边，坐的不是童爸也不是童妈，而是顾希。童爸童妈则坐在袁明礼那边，童爸似乎想多和袁明礼接触。

童沫的葛干爸也是当天到，童沫出柜的事情，童爸已经跟他通过气，干爸呆坐了许久，第一个反应还是长叹一声。既然儿孙自有儿孙福，长辈们确实干涉得不能太明显太强烈，特别是童沫这样早熟的孩子。

“怎么会是这样呢？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你和小未都没有看出来？”

面对葛干爸的疑问，童爸真是羞愧无言。

“孩子有说是为什么吗？女娃真的不行？”

“是我的不好。”

“说这个有用吗？”葛干爸再次叹气，却没有跟谢峥那次事一样斥责童爸，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后又问道。“小沫毕竟现在还小，也可能只是因为年少，以后……那个袁明礼是个怎么样的人？”

听了袁明礼的基本情况，葛干爸惊讶地嘴巴都忘记合上了。

“小沫说他们相遇的时间很好，两个人有共同语言，相处愉快。”

“这什么跟什么？相遇时间好？共同语言？小沫几岁，那个袁明礼几岁？他这个人你们有没有去了解过背景吗？要不要我托人帮忙查查看？小沫他毕竟太小，一个人在外面，你们还真是放心！”

最后那话，语气明显重了。

“已经和妈商量过，会让小沫尽早回来发展。”

“那是必须的。”葛干爸的态度很强硬。“阿政啊，你和小未都不小了，年轻时犯得混还不够吗？”

面对对自己慈眉善目的干爸，童沫自然不会知道他和自己老爸私下里的谈话，童沫一直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成熟，他忘了哪怕他现在的年纪可以跟童茉莉的叠加起来算，他也只是个小辈，是父母眼里的孩子。而小辈需要长辈的引导，孩子需要父母的保护，不管这个小辈，这个孩子，是不是认为他需要。

而作为同辈的谢峥，就完全是另一个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