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皇后管的还真是多。”
“唉……可怜的十三,替你受苦了……”李承勋假装同情的叹了口气,而后看着云阳说道:“母后应该把你带走,教教你规矩。”
云阳转头看着李承勋,轻轻地笑道:“看来我伺候的还不好,殿下放心,以后臣一定会‘勤加’练习。”
李承勋却耍起嘴皮子,说道:“本宫宠幸你,你只要洗干净躺在床上就可以。”
“原来阿勋又想在上面做了?那今晚你就自己坐上来。”
“……”
“顺便刚刚没有做完的,也要全部补上。”云阳补充道。
两个人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毫无廉耻的谈论床笫之事,完全不顾忌旁边还有一个小高。小高听到此处早已面红耳赤,后面的话根本不想再听,但奈何又走不掉,再看两人眉来眼去浓情蜜意的样子,此时此刻恨不得把耳朵割了,自戳双目……
李承勋和云阳简单收拾收拾,就带上些礼物出了东宫。
两人出东宫之后便直接去了云府。云府在永兴坊中,出东宫的永春门再出皇城延禧门,便是永兴坊。
前些日子云炜之与云夫人以及子女一同到长安受赏,云阳是从洛阳逃出来的,得了消息自然不敢再住在云府。在云炜之进长安之前就搬到了东宫,彻底与李承勋住在了一起,至今都没有回家去见云炜之。
李承勋出宫并没有太过招摇,微服而来,只是派人提前知会了云家。
到了云府时云炜之已经带着家人在门外迎接,见了李承勋语气生硬,一直板着脸,连假笑也笑不出。
李承勋让人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抬进云府,之后与云炜之一同进到正厅喝茶。简单的寒暄几句,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云炜之现在正在气头,没有当场发火是看在李承勋是太子的面子上。若李承勋不是太子,恐怕现在早已经被赶出了云家大门。
眼看便要到正午,李承勋知道云炜之绝对不会留两个人吃饭,于是便起身说道:“我还要去拜会莫将军,就先告辞了。”
云炜之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说道:“殿下请。”
半分没有挽留的意思。
就算不挽留,还是要依礼送李承勋出府。到了府外,李承勋向云炜之作别,之后正要上马,身边的云阳忽然走上来,扶住李承勋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扶你上马……”
李承勋知道云阳是故意做给云炜之看的,无奈地说道:“别气你父亲了。”
云阳听后笑了笑,又故意靠近些:“阿勋真是孝顺又懂事,”说着手已经绕道李承勋身后,故意扶住他的腰。
云炜之站在几步之远听不见他们两人在说什么,但是两人暧昧的动作实在扎眼又可气,当下怒吼道:“逆子,跟我回府去!”
云阳听后,转身看着云炜之,一本正经的说道:“父亲,儿子现在正在当值。”
“今日是十旬休假,圣上都不上朝,你当什么值!”
云阳却面不改色的回答道:“太子的安危重于泰山,儿子应当殚精竭虑的保护太子,怎么还能有什么十旬休假?而且太子体恤臣下,儿子并不累。”
“你……”云炜之没想到云阳竟然敢这么直接的反抗自己。
李承勋见状,担心云炜之会把云阳又抓走关起来,于是也站出来说道:“郡王,此时正值多事之秋,本宫离不了云阳。还请郡王体谅……”
“是,还请父亲恕儿子不孝。”
云炜之看这两人一唱一和,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云夫人见状,忙上前扶住云炜之,朝云阳使眼色示意他快些离开,不要再气云炜之。
正在这时,霓裳的声音从府中传来:“阿勋哥哥,七叔,你们等等我……”
霓裳很快跑出了府,来到李承勋和云阳面前,之后甚是委屈的抓住李承勋的胳膊:“阿勋哥哥为什么不留我家里吃饭?还有七叔你,怎么刚回家就要走。”
“对不起,霓裳,我和你七叔还要去别处。”李承勋忙向霓裳大小姐道歉。
霓裳朝李承勋撒娇道:“你们要去哪儿?带上我不可以吗?”
李承勋听后,看向云阳,征询他的意见。
云阳想了想,说道:“也不是不可,莫府也在永兴坊,离得不远。”
李承勋便对霓裳说道:“好,不过你到了那里可一定要听话,不要闯祸。”
“嗯嗯。”霓裳忙点头,然后开心的对云炜之和云夫人说道,“祖父,祖母,我和阿勋哥哥出门啦……”
李承勋既然开口,云炜之怎么能拒绝,当下也只好答应下来。
霓裳和李承勋骑在一匹马上,云阳并行在左侧。
走了一段路,霓裳转头对云阳委屈的说道:“七叔你知道吗?祖父来时听说你不在家,气的胡子都冒烟了。这些天脾气越来越坏,把气都撒我身上……”
霓裳帮着云阳逃婚,云阳躲到东宫,云炜之当然只能找霓裳算账。
“七叔,你这些天都住哪儿的啊?”霓裳好奇的问道。
“住在宫里。”
霓裳撇撇嘴,一脸的不相信:“不是吧……你是在跟我七婶住一起吧!”
李承勋一听霓裳说“七婶”两个字就尴尬,云阳却不以为意,转头看着李承勋,笑眯眯的说道:“霓裳真聪明。”
霓裳甚是得意的说道:“那当然,我最聪明了。”
说完之后,顿了顿,又道:“七叔,你们这样不行哦!你和七婶就算两情相悦,但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行的。你们这样叫氵壬奔,氵壬奔知道吗?氵壬奔!”霓裳很是严肃的对云烟说道。
“霓裳最近懂了很多东西。”云阳笑着夸奖道。
“那当然,我懂得当然多。”霓裳又得意起来。“不过七叔,你和七婶真的不能这样了。不如你带着七婶去见见祖父、祖母,一起跪在云府外面三天三夜,求他们成全,最好挑下大雨的时候。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这么疼你,怎么会不答应呢?”
“……”云阳没料到霓裳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哑然,只好道:“问问你阿勋哥哥吧?”
李承勋本来听了霓裳那番话正尴尬,想假装与自己无关。谁知云阳就这么直白的把话引到自己身上,当下转头怒视云阳。
霓裳当然不明白云阳话中有话,于是对李承勋说道:“阿勋哥哥,你说我的主意好不好?”
李承勋当然不想评判这个主意如何,便转而问道:“霓裳,你是怎么想到的啊?”
“传奇小说都是这么写的。”霓裳认真的说道,“最后都成功了。”
“霓裳……”
“怎么了阿勋哥哥?”
“我说过要少读些那种书。”李承勋说完便看向云阳,“给她好好请个夫子。”
云阳看着李承勋,笑而不语。
章八十
河东道是大唐的龙兴之地,李承勋一直想要得到此处来增加自己身上的筹码,但若讨要的太明显只会遭皇帝忌惮,因此才会借莫翟的帮助,先是将河东道给莫翟掌管,再让莫翟拒收皇帝赐的美人,之后让莫夫人故意得罪皇帝,被下了狱。这样一来,莫翟请辞河东道节度使一职就名正言顺。
这时再有人去与睿宗皇帝说,将河东道交给太子的种种好处,河东道自然唾手可得。这些好处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可以挑拨李承勋与边疆大吏的关系,只要河东道交给李承勋,满朝文武便会怀疑莫夫人下狱、莫翟请辞与李承勋脱不了干系。皇帝对身边的人从来半信半疑,李承勋如今风头正盛,与莫翟令狐邑关系交好,皇帝自然忌惮他,便听从了这个建议,却不料正中李承勋下怀。
莫翟和莫夫人帮了这么大的忙,如今他们一家即将离京,李承勋自然要登门道谢。
到达莫府时已快至正午,莫翟和莫夫人得了消息早已经在府外迎接。
李承勋先下马,之后扶霓裳下来。霓裳刚站稳,莫翟与莫夫人已经走了过来,向李承勋行礼。
李承勋颔首道:“两位不用多礼。”
李承勋说完便开始打量莫夫人,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穿着命妇装,发髻装束都十分普通,但身上却有一种不同于其他贵妇的气质,多了几分灵气与豪爽。
莫翟与莫夫人都认得云阳,自然不用再做介绍。于是李承勋只只需介绍身边的霓裳:“这是清源县主云霓裳,我刚刚去云府拜访,便将她一同带来了,国公不要见怪。”
莫翟忙道:“县主能来我府上,实在是不胜荣耀,怎敢见怪。”
李承勋笑了笑,便随莫翟与莫夫人一同进府。
到了正厅坐下,下人奉茶不久,莫夫人便带着儿女来拜见李承勋。
莫翟膝下只有一儿一女,皆是莫夫人所出。独子莫剑天,今年十三岁,生的眉目俊朗,身形挺拔,个头已经比莫夫人还要高,在收复凉州之战中曾率三千兵甲深入敌营,焚其粮草,年纪虽小已经崭露头角,将来毕竟也是将帅之才。
莫翟的女儿莫青君,今年只有六岁,面容清秀,怯生生的站在莫剑天身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厅堂中的人。
霓裳此时坐在李承勋身旁,看着眼前的少年和女孩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时莫青君看到了霓裳,忽然小声说道:“姐姐?”
霓裳听她的语气,更是确信两人见过,于是问道:“你认得我?”
莫青君小声说道:“上巳节那天,你在曲江边送了我杏花……”
“哦……”霓裳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一回,她再看一旁站着的莫剑天,他左眼还在发青,仔细想想果然就是被江陵王殿下揍了的那个倒霉蛋。
霓裳立刻凑到李承勋耳边,偷偷指着莫剑天小声说道:“阿勋哥哥,就是那个人,他把你五弟认成女的,还非礼了他,还说要负责,你就把你五弟嫁给他吧……”
李承勋知道霓裳说话向来危言耸听,喜欢夸大其词,自然不信,也没放在心上,而是对霓裳说道:“自然你们认得,你就与他们一起去玩吧!我们大人之间说话,对你而言自然是无趣。”
霓裳听后觉得有道理,便站起来,跑到莫青君面前牵起她的手说道:“我叫云霓裳,你呢?”
“莫青君,青草的青,君子的君。”莫青君年纪虽小,介绍自己来却有模有样。
“嗯,我们一起去玩吧!你们家有杏花吗?我去到树上摘,你在下面捡好不好?”霓裳很喜欢这个小丫头。
青君乖巧的点点头,莫夫人在一旁对莫剑天叮嘱道:“你要好好保护清源县主,不可无礼。”
莫剑天点头称是,三人便一起出去了。
这种酒宴自然是十分平常,李承勋与他们闲谈些长安,凉州的趣话,之后又像莫夫人道谢,感念她为了帮自己,受了牢狱之灾。
莫夫人听后笑道:“臣妇倒也没觉得是个祸事,自我随相公回长安之后,总有人想着法儿的往莫府塞女人。经我这么一闹,坐实了这个悍妇的名号,从今往后怕是再没有人敢来跟我抢相公了。”
莫夫人果然是个不拘小节的奇女子,她说着说着便将“臣妇”一词省了,直接说“我”。话说完之后,还朝身边的莫翟笑了笑。
莫翟转头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却是满眼的宠溺。
从今往后,夫妻两人“悍妇”和“惧内”的名号算是坐实了,但是一桩姻缘毕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又何必在乎外人的看法呢?
用完午饭,李承勋又与莫氏夫妇说了些话,便准备回宫。
派人将霓裳找来,谁知霓裳竟然和莫青君一见如故,要留在莫府与莫青君一起玩。
李承勋想着霓裳回云府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挺可怜,便答应下来,命人去云府告知云炜之。
十旬休假,李承勋无事可做,自然不会直接与云阳回东宫去。打发身边的人先回宫,两人便骑马往南边行去。
长安的王公显贵都住在长安城东的长安县,李承勋和云阳自然不会这么招摇的在东边溜达。
过了朱雀门街到了西边的万年县,两人便直奔西市而去。
西市是长安最大的市场之一,约占两坊之地,四面各开二门,市内又四条大街,把西市分为九块大小相等的方形区域。街宽各百步,两侧有秤行、大衣行、金银行等各种商贾近千家。
大街四周又设有很多邸店、旅社,旗亭酒肆及饮食摊点。因在长安城西侧,来自西域各国的商人多聚集在该处经商。而市中也多是平头百姓,甚是热闹。
除了商贾百姓,街上还有表演杂耍,幻术之人,一些人还聚在鸡坊斗鸡,李承勋和云阳逛完了半个西市,买了些胡人卖的小玩意,又看了一场斗鸡,李承勋便觉得肚子有些饿,于是便和云阳一起去了窦家店。
西市秤行之南的窦家店,原本是一片低洼潮湿之地,名曰小海池。周围被酒店旗亭所包,众秽所聚,无人问津。
长安富商窦义用三十贯钱买来了这块海池,又于池中央树立一杆,杆顶悬挂旗幡,沿海池周围设立六七个制作煎饼和团子的小铺,广召周围小孩掷瓦砾,投掷池中旗幡。不到一个月,海池便被瓦砾填满。窦义便在池中间建造了二十多间邸店,时称窦家店。
窦家店又二三十家食肆,饭食点心五花八门。
两人走进一家馄饨铺,要了一碗二十四气馄饨和一碗偃月馄饨。这二十四气馄饨乃是选了二十四种馅料,制成各不相同的馄饨,花型馅料各异,即新奇又美味,馄饨汤清澈可煎茶,甚是精细。而偃月馄饨则是因状如月牙而得名,便是后世所说的饺子。
因为馄饨都是现做现卖,需要等很长时间,云阳便出去给李承勋买蟹黄饆饠和樱桃饆饠。
李承勋将刚刚买的蒸笋吃完,馄饨还是没有上来,云阳也没回来。他便知会老板一声留两个空位,自己到门外随便看看。
馄饨铺对面便是一家酒肆,酒旗招展。只听堂倌在那吆喝着:“新到的西域乌戈山龙膏酒,快来看一看啊!还有高昌的马乳葡萄,波斯的三勒浆,味甘酒美,还能消食下气……”
李承勋站在外面听着,酒瘾便忍不住又犯了。窦家店附近都是酒肆,不但有西域的名酒,还有大唐境内各地的好酒,剑南的烧春、富平的石冻、云安的鹅米春、还有玉浮梁、松叶酒、和土窟春。
差不多每一处酒肆都有独具特色的名酒,顾客络绎不绝,摩肩接踵,甚是热闹。不过李承勋却只能在那看着,因为他身上身无分文……
李承勋很少出门,作为大唐的太子,东宫的钱帛自然不少,但他没有出门带钱的习惯。所以每次李承勋和云阳出去,都是由云阳来付钱。李承勋一直感觉没什么不好,但是如今这种时候才明白带钱的好处。云阳就算此时在这里,恐怕也不会给自己买,若是自己随身带着钱,哪里需要看云阳的脸色行事?
不过虽然没有钱,李承勋还是忍不住走到对面想去见识见识那三勒浆和龙膏酒究竟是什么。
只见那龙膏酒黑如纯漆,看那样子便觉得新奇,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李承勋正在那盘算着怎么说服云阳给自己买,云阳已经回来了。他手上拿着还在冒着热气的饆饠还有其他点心,见李承勋站在酒肆边,便明白他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