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勋……怎么不在屋里等我……”
李承勋看着云阳,想了想,说道:“有些口渴……”
云阳便笑道:“隔壁有刚榨的甘蔗汁,我去给你买。”
李承勋转头看着身边那缸三勒浆,说道:“我听说这酒甚是新奇,用的是波斯的庵摩勒、毗梨勒和呵梨勒三种果实,再用白蜜一斗……”
“阿勋,馄饨应该好了。”云阳假装听不懂李承勋的话。
“只喝一壶……”
“你昨日答应的什么……”云阳问道。
“我……”
“呵……景文你怎么这般小气,连酒也不舍得给人买?”有人打断了云阳的话。
章八十一
景文是云阳的字,能这么称呼云阳的必然与他关系不浅。李承勋听了这话,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紫衣男子站在自己身边,他看起来与云阳差不多大,面容英俊,神态悠然,看穿着打扮便知定然是王公贵族。
李承勋在长安见到达官显贵不少,但却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想了半天也不知这人是谁。
云阳已经先给李承勋介绍道:“这是鲁国公桓洐。”
琅琊桓氏,是大唐百年的大贵族,在李杜之乱时,用家财自募军队十万,自沂州向北,接连收复了齐州,德州,平定了河南道东边的大部分地区,当时领兵作战的便是这位桓家的三公子桓洐。
李杜之乱平定后,云阳便和桓洐渡渤海,灭高句丽,威慑新罗,两人便是在那时结识的。
琅琊桓氏久不问朝中之事,不过桓洐此次前来,应该是领功受赏。
李承勋早已听说桓洐的大名,却一直不得见。没料到这下竟然在自己跟云阳撒娇的时候碰上了,于是非常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阳到是坦坦荡荡的介绍道:“这就是阿勋。”
桓洐看着李承勋笑道:“我已经猜到了,不过,恐怕不方便在此处行礼。”
李承勋见桓洐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既是微服,桓公子随便些就好。”
桓洐笑了笑,又道:“第一次见面如此仓促,也没有什么礼物,我看李公子很喜欢这里的酒,那我就买来送给您吧!”
李承勋听后心中窃喜,却不好表现出来,故作客气的说道:“桓公子实在客气。”
桓洐说着,已经招呼随侍拿钱来,买了一缸龙膏酒和一缸三勒浆。
“李公子,这酒该送往何处?”
李承勋转身指着身后的馄饨铺,说道:“我和云阳要在此处吃馄饨,不知桓公子可愿赏脸与我们喝几杯。”
李承勋知道若是桓洐走后,云阳自然不会让自己饮酒,于是便提出让桓洐与两人一起,这样云阳就没办法正大光明的管着自己。
“李公子相邀,实在荣幸之至。”桓洐也不客气。
三人便一同进到馄饨铺里。馄饨刚出锅不久,汤鲜味美,李承勋正要让老板再下一碗,桓洐却道自己已经吃过了。
云阳不只买了饆饠,还有水晶龙凤糕、含香粽子和松花饼。
李承勋看出桓洐必然已经得知自己和云阳的关系,便也没什么顾忌。吃着自己碗里的馄饨,时不时的去捞云阳碗里。
因为担心云阳生气自己喝酒的事,李承勋每喝一杯,都会看云阳一眼,观察一下他的神情。
云阳见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道:“你放心喝吧……最多今晚把你绑起来……”
李承勋听了这话,更不敢敞开怀喝了,便拿起云阳买来的樱桃饆饠吃起来。他咬了一口饆饠,看见陷中的樱桃虽然熟了,却没有变颜色。
不过李承勋吃的实在太多,且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樱桃饆饠吃了几口感觉有些饱,又不忍放弃蟹黄饆饠,便将饆饠直接递给云阳,拿起蟹黄饆饠吃了起来……
坐在两人对面的桓洐见到此景,有些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之后又举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掩盖自己嘴角的苦笑……
喝完了酒便快到傍晚,李承勋便问桓洐:“桓公子现在住在何处?”
桓洐答道:“我现在住在平康坊,待会儿便要回去。”
“哦?这么巧,我们也准备去平康坊。”李承勋说道,“不知桓公子住在平康坊的什么地方”
“北门东回,三曲最南。”桓洐回答的到是坦荡。
北里南曲,长安城中的名女支都住在那里,看来桓洐入长安之后是一直住在温柔乡中。
“刚巧,我们也要去北里,不如一同前行吧!”李承勋又说道。
桓洐没有料到李承勋和云阳会去北里,面露诧异之色的看着两个人。北里三曲只有女支子,这两人去北里做什么?
云阳看出了桓洐的疑惑,解释道:“我们是去找人,不是狎女支。”
桓洐在一处女支馆外停下来,与李承勋和云阳又寒暄了几句便进去了。
李承勋和云阳之后便去了沈肃的医馆,此时医馆的人还真是不少,沈肃也没空跟他们两人说话,便将药交给李承勋和云阳,打发他们两人走。
李承勋和云阳本来盘算着晚上住在沈肃的地方,第二天便可以直接去大明宫上朝。谁知沈肃连招待都不招待,两人也不好意思。
此时天色微暗,李承勋又不想回宫,便和云阳在平康坊中随处走着。
平康坊北里南曲和中曲住的都是长安名女支,而北曲住的则是下等的女支子。沈肃的住处在北曲,两人从那里走出来,街道两旁都是在招揽客人的女支子,有些大胆的上来就要扯李承勋进去,不过又因为一旁云阳的杀气,又放开了。
往南到了名女支的住处,李承勋便将脸遮住,靠着云阳走路。因为常有达官显贵来平康坊狎女支,李承勋怕撞到熟人,自然要谨慎些。
夜幕渐渐落下,六街的街鼓响起,长安城的各个坊的房门便陆陆续续的关上,大道上再不准有一人行走。不过大道上空无一人,但各个坊里却还是十分热闹。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男娼馆,只见里面灯火通明甚是热闹,云阳便转头对身边的李承勋说道:“今晚我们就住这儿吧……”
云阳要了一间上房,一进去李承勋便看到房中的屏风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男男交合图,之后再看云阳的表情,李承勋忽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馆主很有眼色的在房中放置了各种器具和书籍,各个千奇百怪,花样迭出。
云阳把门关上,之后将李承勋打横抱起,放到床上,让他靠着床柱坐好。床柱上系有专门绑人的绳子,云阳将绳子拿下来笑着说道:“阿勋你一喝醉,总是不老实,喜欢抓人,所以还是先绑起来好。”
李承勋忙道:“我没有喝醉,你不用绑我!”
云阳笑眯眯的摸了摸李承勋的头发,说道:“喝醉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醉。”
“……”
云阳要绑人,李承勋根本没办法反抗,只能任由他将自己的衣服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将双手绑起来。
云阳转身将馆主准备好的箱子放到李承勋身边,那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器物以及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阿勋,你想先试哪一个?”
李承勋看着那堆东西,心里发憷,却还是嘴硬道:“我只觉得戒酒一事,不能一蹴而就,况且我身为太子,平日里交际应酬,怎么能不饮酒……嗯……你……”
话未说完,云阳已经将手放到李承勋两腿之间……
“阿勋,做错了事就要乖乖受罚,而不是给自己找借口。”云阳的另一只手在小箱子一边认真挑选,一边问道:“你喜欢那种?”
李承勋瞥了一眼,他那种也不喜欢,便放软了语气,乞求道:“母后今日说,我身体刚好,还是不要……嗯……哈……”
云阳抬起李承勋的一条腿,拿起一个纤细的玉器在李承勋的脚心上轻轻划了一下,“你母后的意思是让你不要贪恋女色,与我没有关系。”说完又在李承勋脚心划弄了几下。
李承勋最是怕痒,脚心忍不住蜷缩起来:“别……嗯……”
云阳放开李承勋的脚,之后拿起那个玉器在李承勋眼前晃了晃,问道:“阿勋,你知道这个可以插到哪里吗?”
……
长夜漫漫,在此处又没人打扰,有的是时间……
第二日的早朝李承勋险些迟到,他浑身上下腰酸背痛,身上又没有清洗,站在那里各种不舒服,总觉得体内的那些浊液随时会流出来。
昨晚上云阳用那些东西折腾李承勋到了深夜,才放开他。那房中的檀香本来就有催情之效,再加上云阳特意在李承勋体内涂了催情的膏药,被放开后的李承勋借着酒劲算是彻彻底底,毫无顾忌的放纵了一夜。
结果整个早朝,李承勋都迷迷糊糊,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早朝之后皇帝又让李承勋随自己去紫宸殿。今日回纥来使求亲,当初借兵时答应公主和亲,如今不能失约。皇帝便让李承勋和其他朝中元老一同商议由谁来和亲。
这约虽然是李承勋签的,他应该多说些意见。但是昨晚把嗓子喊哑了,根本没办法再说话,便一直坐在皇帝身边一言不发。
待商议结束后,李承勋站起身,忽然脚一软,险些跌倒,还好扶住了一旁伺候的内侍。
皇帝见状,关切的道:“太子今日是怎么了?”
“儿臣……身体有些不适……”
李承勋身体一直都不好,一则是郑氏在暗中谋害,二则他自己也偷偷吃些伤身体的药。郑氏被诛后,这些全推到郑氏身上。
皇帝对李承勋一直心怀愧疚,今日见他这般样子,也没有怪罪和怀疑,便道:“身体不好,就不要强撑着上朝,你给朕告个假,朕还能不准吗?”
“是……儿臣以为只是小病,没有什么大碍……”
皇帝听他说话声音沙哑,两眼发青面色苍白,叹了口气道:“你这样子,哪里是小病。”说完对身边的内侍说道:“去叫陆医正来,给太子看看。”
章八十二
李承勋听了这话,立刻清醒过来,也不扶着那个内侍了,忙说道:“父皇,儿臣还是老毛病,回去歇着就行。不敢劳烦陆医正……”
李承勋昨晚被云阳给绑了起来,若是御医给自己把脉,被皇帝看到手腕上的痕迹,那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出了紫宸殿,云阳已经在殿外等着了,他看到李承勋走路脚步虚浮,便先走上去将他扶起来。李承勋想着此刻靠着云阳也没什么,于是便大着胆子贴在他身上,全身的重量似乎都要压上去。
云阳见他那样子只觉得好笑,低声说道:“这么累?”
李承勋眯着眼,声音沙哑的说道:“再……再也不跟你……出去了……”
两人并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去了大明宫内的宣徽殿。李承勋昨日与云阳去平康坊,是为了给裴后取药。裴后这些年常常焚香,体内积攒了不少毒素。她年轻时在冷宫受了不少苦,身体不适很好,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垮掉。李承勋将此事说与沈肃听,沈肃便让李承勋拿裴后常焚的香丸来,然后根据香丸另配了一种药,平日与香丸一同点燃,可以消散些毒性。
李承勋到了宣徽殿,才知道裴后此时在太液池散心,便又去了太液池。
裴后此时正坐在太液池边的自雨亭里喂鱼,她洋洋洒洒的将鱼食抛到池面上,成群的锦鲤便凑了上来。
李承勋和云阳先向裴后行礼,裴后背过身看着池面,安静了一会儿,才转过来看着两人,冷冷的问道:“昨晚,你们两人去了哪儿?”
李承勋听了这话心头一震,难道裴后已经知道了自己与云阳的事?虽然心里打鼓,但还不敢直接招认。忙稍稍侧脸看向身边的云阳。
云阳却是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后见他不回话,便又接着说道:“我刚将崔十三带到宣徽殿,你就跑出去狎女支,竟然还夜不归宿!”
李承勋听到此处,暗暗松了口气。昨日宿在平康坊的事必定是被裴后发现了,但是估计只是偶然,没有特意去跟踪自己,便以为自己去狎女支。这种时候恐怕没办法拿去沈肃那看病当借口,因为李承勋已经亲口告诉裴后以后不用去了。
“儿臣……知错了……”李承勋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是个好色之徒。
裴后叹了口气,而后问道:“今日在朝堂上,朝臣都说了什么事?”
李承勋没料到裴后忽然问了这个,他整个早朝都迷迷糊糊在走神,哪里知道说的什么,于是低下头不说话。
裴后又问道:“那今日散朝后,在紫宸殿说了什么?”
“说了……说了和亲回纥的事情。”这一点李承勋还记得,“说是让安康姐姐或晋宁妹妹去和亲。”
“哼……”裴后冷哼一声,接着忽然提高了声音,“今日早朝,你父皇让你与曹王一同去考核即将赴任河南道的县令,这种事你都说不上来,你早朝听得是什么!”
“啊?”这事李承勋还真是没听到,他只记得隐隐约约皇帝交代他做些什么事,他就在那连连点头,但究竟说的是什么,还真不知道。
裴后接着又厉声说道:“自回长安之后,母后看你越来越散漫,如今宫中内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就不知道居安思危吗?”
“儿臣只是觉得,进来朝中无事。而且若是太露锋芒,容易生是非……”李承勋稍稍抬眼看裴后,见她此刻盯着湖面没有在看自己,便大着胆子微微转头看着云阳说道:“不过母后教训的是,儿臣不该贪恋……女色……误了大事……”
李承勋向来最会认错,裴后见他那样子,也没了气,说道:“你年轻气盛母后可以理解,只是宫中的女子还不够吗?一定要去平康坊狎女支!”
“儿臣去平康坊,本来是给母后取药……”李承勋说着,便从腰间取出一个小木盒,交给旁边的宫女,宫女接过盒子,走到裴后身边递给裴后。
“这是儿臣请沈大夫配得药丸,这个药丸和母后常年用的香放在一起焚烧,能减轻香丸的毒性。”李承勋接着说道,裴后听了此话,接过药盒,神色微动。
“这次都怪儿臣贪玩,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
裴后抬眼看着李承勋,之后瞥到一旁站着的云阳,便又对云阳说道:“还有云率你,你身为太子近臣,理应好好规劝他,竟然还陪着他去平康坊狎女支,擅自更改东宫的出入记录,该当何罪!”
李承勋见裴后责怪云阳,还未等云阳回话,已经抢着说道:“母后,更改出宫记录的事是儿臣让他做的,母后不要怪他。”
东宫、太极宫、大明宫虽都在皇城之中,但各有各自的戍卫体系。云阳如今掌管东宫的十率府,故而每次与李承勋出宫,若是晚上不回来,都会让人更改出入记录,改成已经回宫。这事一直都未曾露出马脚,结果昨日裴后的人偶然在夜里撞见两人在平康坊,回去报告了裴后,裴后派人彻查,才知道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