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难为 下+番外——浮生闲散
浮生闲散  发于:2015年1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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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自古郡守、县令,皆妙选贤德。如今安抚河南河北,最重的应该就是选好刺史与县令。”一向中立的梁宏竟然最先站出来支持李承勋,他曾历任秦州都督,并州长史,雍州长史,在地方为政多年,勤政爱民。他平日在朝堂上做老好人,不屑于党争,但是若是事关百姓疾苦,必然会站出来。

皇帝知道梁宏的为人,也明白李承勋说的不无道理,便又问向曹王:“曹王叔,你以为如何?”

曹王回道:“太子与梁相考虑的周详,却不知这些刺史与县令该如何甄选?”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看向李承勋:“太子能提出这个建议,必定已经想好了?”

“是。”李承勋恭敬的回道,“州刺史自京中六品以上者挑选,县令由京官五品以上者各人推举一名,父皇亲自考察,再决定任用。”

“说的轻巧,殿下要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人。”卫王不屑的说道。

李承勋看向卫王:“卫王叔,进士科与明经科即将放榜,这些天子门生,难道不够?”

……

一番商议也没个结果,转眼天色不早,皇帝也乏了,便让人都退下。李承勋按照顺序应该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谁知前脚还未踏出去,便被皇帝喊了回来。

皇帝让李承勋坐到自己侧手边,而后道:“朕听说云家七郎于你有救命之恩,此次你平叛在外与云家也深交密切,为何半分也不替云家说话,反而还和卫王作对?”

李承勋也没有犹豫,直接一本正经的答道:“救命之恩是私事,儿臣心中自然感激。但儿臣亦是大唐的太子,不敢因私废公,以江山社稷的安危为儿戏。”

皇帝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道:“那依你来看,云家该如何安置?”

“云炜之在河南道既然无法撼动,就任命他为河南道节度使也可。只要州刺史、县令依然由朝廷掌控,并没有什么好担心。平卢交由云炜之的五子云昶,范阳交由云炜之长孙云沐也适宜,只是河北道必须由京官外调,以防成割据之势。这样一来,平卢范阳与河南道有河北道做阻碍,也就不必担心,担心再有李杜之祸。”李承勋一边指着地图,一边说道。

“那依你所言,朕看朔方交给云家七郎也合适,”皇帝道,“朔方在河西与河东之间,成犬牙之势,也可另成屏障。”

李承勋听后,一时语塞。他本不欲让云阳回去朔方,所以才故意只字不提如何安排云阳,而是提议让莫翟统领四镇,谁料睿宗皇帝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太子,你以为如何?”皇帝一向没有太多主见,就算有自己的想法也会问问其他人。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云家不宜重用。”

……

李承勋从麟德殿出来,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他正准备回东宫,就有一个宫监走上前来,说裴后请李承勋一同用晚膳。

裴后的宣徽殿依旧素雅安静,殿内淡淡的檀香味让人心思沉静。李承勋走进时裴后正在鱼缸边出神,等宫人通报,她才回过神来。

“儿臣参见母后。”李承勋走上前行礼道。

裴后笑了笑,将李承勋扶起来说道:“自你回宫,咱们娘俩还未在一起单独吃过饭,今晚你刚好还未离开大明宫,我就让人来请你这个大忙人。”

“是儿臣不孝,这些日子没能时常陪在母后身边。”

裴后说的不过是玩笑话,李承勋却是真的愧疚。这些日子除了每日的问候起居,李承勋未在宣徽殿多待过片刻。一则是上午有朝会,二则是下午他出宫去见云阳,有时到了晚上也不回宫,第二日清晨匆匆赶到大明宫等着上朝,哪里有时间去陪伴裴后。

“瞧你说的。”裴后笑了笑,便抬手示意李承勋扶着自己,李承勋上前扶住裴后的一只手,裴后点点头,“今晚好好陪陪母后。”

“是。”

裴后问了李承勋近日的身体如何以及东宫事务是否繁忙,李承勋一一应答。对于朝中政事,从前裴后还会指点一二,如今也是放手全权交给李承勋处置。

几杯酒喝下去,裴后也未见醉意,心情似乎也不错。

“阿勋,这半个月来你常常不在宫中,去了哪里?”裴后终于开始问话了。

李承勋早料到裴后会这么问,也没有隐瞒:“回母后,儿臣去了平康坊。”

“平康坊?”裴后眉头微皱,细细打量的李承勋一番,而后放下酒杯,无奈地笑了笑,“母后到是忘了,你已经长大了……”

裴后话中有话,李承勋正想解释,裴后却接着说道:“那个崔家的十三姑娘,前几日我把她请到宣徽殿来瞧了瞧。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机敏的丫头,相貌也不差。你这个年纪,身边也确实该有几个女人,若是一个不够,过几日我让人去掖庭帮你再挑几个。堂堂太子,怎么能去平康坊找那些女支子呢?”

“母后,儿臣并没有去平康坊狎女支。”李承勋忙解释道,“儿臣去的不是勾栏之地,而是平康坊中的一处民居……”

“民居?”裴后更是奇怪,“难道你还金屋藏娇了?”

听到“金屋藏娇”四个字,李承勋当即窘迫的脸颊微红。他确实在那里藏了人,但去不是“娇”,而是大男人。

裴后见他不答话,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喜欢,就将她接进宫来,母后还会棒打鸳鸯不成?总是这样偷偷摸摸,一天到晚不见个人影,算什么样子。”

李承勋不清楚自己与云阳的事若是被裴后知晓后果如何,当下自然不敢说实话,这时便将沈肃搬了出来:“母后,那民居里住的是弘济上人的小徒弟沈肃,他在平康坊开了医馆,儿臣时不时去那里复诊调养,有时天色晚了就住下来。并没有藏姑娘。”

李承勋说这番话面色如常,语气平静,还带着几分笑意与无奈,饶是裴后都被骗过去了。

“原来如此。”裴后听后,恍然大悟,继而又关心的问道:“你身上的毒难道还没好吗?”

“表面上没什么,但儿子想还是谨慎些好。不过母后放心,再过几日,儿子就不用去了。”

……

章七十五

睿宗永宁九年的二月,皇帝下诏,任云炜之为河南经略使,进封汝阳郡王;云昶任平卢节度使,云沐任范阳节度使。

任令狐邑为剑南节度使兼安南大都护,进封临淮郡王;

任桓洐为兖州、密州、忻州与青州节度行营,晋封鲁国公。

追封云升为赵国公;张巡为扬州大都督,同时皇帝念云霓裳年幼父母皆殉国,又封她为清源县主。

莫翟依旧任河西节度使,兼领陇右河东,以本官又兼代州都督,摄御史大夫加云麾将军,晋封代国公。

平定李杜之乱的功臣皆有封赏,唯独收复东都的云阳,却被以擅离职守的罪名罢去了朔方都知兵马使的职务,累迁东宫左卫率。而云阳的下属朔方行营副使马援,则被任命为朔方节度使。

……

“简直岂有此理!你救他性命,他非但不知回报,打压云家,现在竟然罢你兵权,让你去给他看门!”

卫王与云家的关系亲密,他比云阳年长五岁,两人关系自然还不错。今日他刚听说了皇帝的圣旨,怒不可遏。便来到云府找云阳出去喝酒,此时在一间酒楼的包厢内,几碗酒下肚,便什么也不顾的向云阳抱怨起来。

云阳却面色如常,不但见不到丝毫怒意,还反过来劝卫王,他一边给卫王倒酒一边说道:“我将新罗的事务全丢给桓洐,确实有错。军令如山,罚我也是应该。”

“哼!不过是个连娘都没名字的贱种,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多高贵的太子?若是没有你,他现在连尸骨都找不到……”卫王酒喝多了,便开始骂起人来,却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贱种”两字时,云阳倒酒的动作微微顿住。

“皇兄与曹王叔难道都忘了吗?当初立他为太子不过是权宜之计。论起出身,他哪里配的上这个位置!宫婢之子果然上不得台面,恩将仇报的白眼狼罢了!”卫王又接着说道。

云阳将酒杯放下,面无表情的说道:“卫王,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卫王冷笑一声,“你也怕他?得罪了云家,再加上如此低贱的出身,过些日子皇兄想起一定会嫌弃,他这个太子之位必坐不长久。到时的下场……哼……”

“卫王恐怕忘了,太子身后还有裴家。”云阳声音淡漠的提醒道。

“裴家?”卫王脸上露出讥讽之色,“裴家和皇后想要的不过是权势,扶持谁不一样?”

卫王说道此处,故意压低声音,:“七郎,你看江陵王为皇储如何?”

“江陵王?”

“江陵王是你姑姑的儿子,算是半个云家的人,出身不可谓不高贵?你姑姑刚入宫时与皇后情同姐妹,若是去劝劝皇后改立江陵王,皇后未必不答应。”卫王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此番话却说得胸有成竹。

“改易皇储之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还是不要参合进去。”

……

卫王喝醉了酒,又骂了一番,云阳便让人扶他下了酒楼,送上马车。见马车离开一段路之后,云阳就又返回了那间包厢。

推开包厢的门,李承勋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物,不知在想些什么。云阳走上前从背后搂住他,他却连头也不回,还在那发怔。

“卫王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云阳在李承勋耳边轻声说道。

李承勋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一直知道卫王不喜欢我,却不知是这层原因。‘宫婢之子’、‘贱种’……竟都是这么看我的吗?”

“门第身份,是别无长处的人拿来装点自己的。”云阳低头吻了一下李承勋的脸颊,“忘记那种话,你只要记得,你是我最珍爱的人。”

李承勋转过身看着云阳,之后低头笑了笑:“我还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竟然让救命恩人给我看门。”

“的确是恩将仇报。”云阳笑着回道:“不过卫王只说对了一半,你不是让救命恩人给你看门,而是让救命恩人给你暖床。”

“没错,天冷暖床,天热看门。”李承勋也不害羞,顺着云阳的话笑着说道。

云阳低头与李承勋前额相抵,嘴角上扬:“现在外面这么冷,是不是要我给你暖床?”

……

夏历的三月初三为上巳节,是大唐的三节令之一,这一天人们常常出门踏青,而青年男女亦借此相会。

皇帝照例在曲江芙蓉园大宴群臣,李承勋以身体不适告假,带着刚刚解了禁的江陵王去了云府。

江陵王的生母云贵妃是云阳的姑母,所以江陵王与云阳算的上是表兄弟的关系。但是自上次云贵妃以死逼迫江陵王离开翠微宫之后,江陵王似乎是彻底死了心。当他听说要去云家时,甚至还生有抵触的情绪,不过最终还是随李承勋去了云府。

云府里的下人依旧不多,李承勋熟门熟路的带着江陵王从侧门溜进去,云阳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江陵王在身边,李承勋与云阳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亲密,只能装作是普普通通的君臣关系。

云阳先是向李承勋与江陵王行礼,之后李承勋又将云阳引荐给江陵王,江陵王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却看不出半分高兴,一句废话也不说。

李承勋只好和云阳假装客气的寒暄,正说着,霓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阿勋哥哥!阿勋哥哥!”霓裳蹦蹦跳跳的跑进屋里,但是还未跑到李承勋身边,她便停了下来。

霓裳注意到了坐在李承勋身边的江陵王,此刻江陵王殿下一身常服,面无表情的坐在李承勋身边,正在抬眼打量着霓裳。

霓裳愣了片刻,之后抬手指着江陵王质问道:“阿勋哥哥,这个女人是谁?你为什么要带个女人来我家?”

此话一出,李承勋和云阳都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江陵王殿下的脸早已经黑了下来,此刻眼中带着怒火盯着霓裳,满是杀意。

江陵王今年十一岁,和十四五岁的少女差不多高。再加上他男生女相,而近日长安城的少女又流行穿男子的服饰,霓裳把他误认成女的并不奇怪。

江陵王最恨的就是被人说自己像女人,当下拍案而起,便要离开。李承勋忙站起来将他按住:“霓裳年纪小,不懂事,五郎你别生气。”

“啊……阿勋哥哥你还牵她的手。你这个狐狸精……”霓裳后面的话没说完,已经被云阳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霓裳,他是太子殿下的弟弟。”云阳无奈地说道,之后放开霓裳。

“弟……”霓裳看着江陵王,“是弟弟?是男的?”

江陵王殿下的脸更黑了。

长安的上巳节,最热闹的地方当属曲江了。皇帝在曲江设宴,不仅皇亲国戚、大小官员可以带着妻妾、丫鬟、歌伎参加,还允许城中僧道和普通百姓来曲江游览,一时,万众云集,盛况空前。

阳春三月,曲江碧波荡漾,两岸姹紫嫣红,杏花艳态娇姿,占尽春风;桃花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再加上京兆附近的园户展览的奇花异草以及东西二市的商贾展示奇珍异宝,更为曲江锦上添花。

新科进士在这一天会在曲江举行樱桃宴,拜谢恩师与考官,再去慈恩寺中的雁塔题名留念。宴会快结束时,挑选两位最年轻的才俊,骑两匹高头大马,出了杏园,自曲江边绝尘北去,到长安城内摘遍城中的名花,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说的便是此情此景。

长安城中的女子会在这一日配带上名贵艳丽的鲜花,“争攀柳丝千千手,间插红花万万头”,穿梭于曲江边的园林之间,争奇斗艳。待游玩累了,选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以草地为席,四面插上竹竿,解下石榴裙挂在上面,宴饮的帷帐便做成了。帷帐中的女子们会一起品尝美酒佳肴,鉴赏珍宝香丸,吟诗作对,相互调笑,吞花卧酒。大唐民风开放,女子可以骑马露面上街,可以结伴出门远游,也没什么卫道士来说教。

少年郎自然更没什么拘束,他们连帷帐也不必,骑着特有的矮马,结伴穿梭于花树下,遇到景致优美处,便直接驻马,席地而坐,饮酒作乐。大胆些的会脱了衣服跳到水中戏水,故意游到哪家小娘子的绣船,扶着船左右摇晃,再一窝蜂的潜入水中逃散。

霓裳本来正坐在河边玩水,她蹲在那里想捞几只鱼,但看了半天连鱼影也没见到,于是就站起来想找李承勋和云阳过来。

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没了踪影,不远处只有江陵王靠在树下看风景。

霓裳跑过去问道:“阿勋哥哥和我七叔呢?”

江陵王没好气的回道:“不知道。”

“你……”霓裳感觉江陵王的语气非常不和善,听了就来气。

好在旁边有云府和江陵王府的奴婢和侍卫在,见此情景,立刻机智的说道:“殿下和云将军有要事暂时离开,让姑娘和大王一起玩耍作伴。”

江陵王听后低头瞥了一眼霓裳,不满的哼了一声。霓裳不乐意了,当即说道:“你哼什么哼,我还不想跟你这个分不清男女的家伙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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