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秋泽扣好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正在整理自己的衣领。他看了一眼宁林，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累吗。”
“什么……累不累……的……”刚开口说几句，喉咙就有撕裂般的疼痛。为什么单秋泽跟潘越一样总喜欢说这种令人遐想的话？还是，根本就是了……宁林自暴自弃的抓了抓头发。怎么总是到关键时刻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是说。”单秋泽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嘴角勾起一个略显讽刺的笑容，“你昨天又哭又喊。”单秋泽顿了一下，“喊潘越。”
宁林看到单秋泽坐的沙发上的被子，舒了一口气，果然是自己多虑了。只知道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没想到现实的自己早已不堪重负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且。还吐好久。”宁林点了点头，怪不得自己喉咙疼的厉害。
“昨天你跟潘越怎么了。”单秋泽看着沉默的宁林，抓着衬衫的他似乎正在踌躇着怎么开口。“不说也没事。”
“也没什么事，单老师。在医院那天你也在。这些事情，我只是……”宁林还没说完就被单秋泽打断。“你们还真一样。”一晚上潘越也没个讯息，他大概也别扭了一晚上。
单秋泽起身，往门口走去。“赶快换衣服，去上班。”
早上的阳光洒在被单上，还有些潮湿的枕头，还有些凌乱的记忆。想到昨天潘越痛苦的神情，拉过宋英告诉自己“我们连朋友都不算。”觉得心被凌迟一般，你有多痛苦，我就又多痛苦，甚至因为看你痛苦而更加痛苦。
去上班的路上，宁林就想着怎么面对潘越。其实心里的挣扎已经偏向了主动去找潘越，可是，把他推开的就是自己。他昨天跟宋英去干什么了呢，去见潘越妈妈了吗？想到这，巨大的失落感又包裹住早就脆弱不堪的人。
进入办公室，单秋泽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蛋老师，你们一起来的？”楚文乐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单秋泽看向一直紧紧盯着宁林的潘越，潘越闻言也抬头看向单秋泽。这样的眼神，是有一丝怀疑吗？潘越。
“昨天多亏了单老师照……”潘越起身拉走了宁林，声音自然也被打断。办公室门被重重的关上。
“蛋老师，你昨天没有回来，是去照顾宁林的吗？”
单秋泽闻言抬头，看到楚文乐询问的表情，单秋泽居然解释了一句：“他身上没钥匙。”
“哦……可是，蛋老师，你可以把他带到我们家……额，你家来啊。”
“我们家……太远了。”
“可以坐出租车啊。”
“没钱了。”楚文乐想到昨天单秋泽的手机和钱包都忘记拿了。身上的零钱也没多少吧。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好像多问了一些呢。
另一边的宁林被潘越拉到旁边的备用教室，门外是学生早读的声音。
潘越的眼睛里全是血丝，整个人都很憔悴。他抓住宁林的衣领，把他猛地拉近自己。
“你们去宾馆了？”潘越狠狠地发问语气让宁林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是。”宁林毫不犹豫的肯定都要让潘越恼火。
“是？怎么不回家？再不济还可以去他家啊，楚文乐不是可以帮忙吗？”一连串的质问不禁让宁林后退了几步。宁林知道此时的他也许并不是真的质疑。即使不相信自己，他也不会不相信单秋泽的。
“我喝醉了，单老师帮忙，可是我没有钥匙。”
“那我呢？为什么当时不打给我？”潘越刚说出口就意识到，昨天刚刚和宁林的否认冷冷的说出“我们连朋友都不是”这样的话。
果然宁林听到潘越这样说之后，苦笑着说：“我能打给你吗？我可以吗？”这样失落的表情让潘越有些心疼，不管发生了什么，这样的爱还是会本能让他怜惜。可是……
“我能去打扰你和宋英吗？我可以去告诉我的妹妹真相吗？”继续苦笑着宁林站在那里。潘越放在宁林肩上的手放下，两人太久没有这样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这样靠近的距离都要让两人搞到陌生。
“怎么不能打扰？难道你希望我骗你妹妹一辈子，还是希望你自己骗自己一辈子？”
怎么打扰……想到当时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情景，心中就止不住的难受。
“可是你说过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难道你希望我们只是朋友？”潘越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哽咽，“与其当朋友，还不如连朋友都不是。”因为已经是深爱的人，所以再不也想回到那些以朋友名义爱着你的日子。
宁林听到潘越有些哽咽的声音，心中一紧。他深深低下的头终于抬起来，对上潘越悲伤的眼神。是不是以后还要把你当成妹夫？是不是还该庆幸，还可以是家人。
“是啊，还不如……”宁林不想再次重复这句让他心痛不已的话，“所以你也不用关心我和单老师去宾馆了。”
“呵，是啊。”潘越知道一句“可是，我爱你”就可以挽回，可是，宁林还是会再次因为宋英而推开自己。而且，上次宋英一定看出了他和宁林的关系。宋英的每句话都绵里藏针，都在暗示自己她什么都明白。她越来越让妈妈喜欢，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妈妈知道自己和宁林的事，也许会比现在更糟。
“那，你昨晚……”
“潘老师，我和单老师昨晚什么也没做。”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做了一晚上失去的梦，只是喊了一晚上你的名字……
“……”潘越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只是想说，你昨晚喝醉了，身体应该不舒服。想让你好好休息，想让你不要再喝酒。
只是，我们连这样的对话都不会再有了。
潘越先出门的。在转角口遇到了靠在墙上的单秋泽。
看到潘越过来，单秋泽走上去。“还好吗。”
潘越摇了摇头，对单秋泽说；“不会好了。”
单秋泽皱了皱眉，潘越很少说这样丧气的话。单秋泽虽然冷漠，但是看到好友这样的失神，不知道是不是该多嘴说些什么。“他昨晚……”
“我知道，他喝醉了。你们什么都没做。”
“……”难道你还怀疑会有什么吗，潘越。单秋泽只是想告诉他宁林一晚都在喊潘越的名字。只是现在的潘越，心里的伤口已经让整个人都太敏感，如果再触碰到宁林这个禁区，即使是单秋泽，潘越都不能真正的释怀。
“我先回办公室了。”说完潘越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他停下脚步。
“一定要去宾馆吗。”说完，潘越走向了办公室。
单秋泽在原地，眉头紧锁，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改变。
第二十五章
“喂？”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苏哲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而电话那头的孙宇凡正因为自己被吵醒而不爽，他又倒在床上眯起眼睛看了看手机：“苏哲？怎么了？”
“呃……今天我不能来帮你补习了，有点事……”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孙宇凡打了个哈欠。
“就……不好说……”如果是以前，苏哲肯定又是哑口无言，但是现在怎么好像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在家吧，等会我去你家，就这样，挂了。”
苏哲想，虽然自己的确今天在家，但是他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作主张呢，不对，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家？还是不对，他怎么知道自己家地址的？仍然不对，他为什么要到自己家来？这些无法解释的疑问，消失在苏哲开始思考那天那个吻的含义的回忆中。
当苏哲从超市回来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打开门时，他发现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非常狐疑地看着对方。
“羽凡……”
“嗯？”“干嘛？”一个奶声奶气的回答，还有一个不耐烦的回答。
“我靠，这小孩儿不会跟我一个名字吧。”孙宇凡走到苏哲面前接下他手中的袋子，而孙宇凡忽然低下头靠近苏哲，苏哲想后退却又贴在了门上。
“孙……宇凡……这样不好……”苏哲感觉到了孙宇凡熟悉的气息。
“苏哲，你都有孩子了？”质问性的话其实更像在说“你背着我有孩子了？”
“舅舅，这个叔叔好可怕……”孩子走到苏哲面前，恰好隔在了两人中间。
“羽凡乖。”苏哲抱起他溺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外甥，时羽凡，他都六岁了。”苏哲介绍的时候更像在表明他并没有孩子这个事实。时羽凡抱着苏哲的脖子顺便蹭了蹭他的脖子，像只小猫。孙宇凡竟然什么都没说，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又走过来把时羽凡从苏哲的手上抱过来，哦不对，是扯过来放在地上，他下定决心一样地蹲下来。孙宇凡本来觉得自己蹲下来会给时羽凡一种亲切的感觉，没想到蹲下来的孙宇凡还是比时羽凡高。
“怎么这么矮。”孙宇凡一脸嫌弃地看着眼前瞪着自己的时羽凡。
“小子，我叫孙宇凡，要喊哥哥，知道吗。”
“叔叔你名字好奇怪，竟然叫熏鱼饭！”
“我——”刚想爆粗口的孙宇凡不满地撇了撇嘴，他站起来揉了揉时羽凡的头发，转向苏哲。“你说的有事就是他？”
“嗯，我姐今天有事，就麻烦我带他了。”没有看向孙宇凡的苏哲正在想孙宇凡来自己家的目的，孙宇凡却很自觉地坐到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苏哲，做饭给我吃。”他朝苏哲笑了笑，“我想吃你做的东西。”苏哲一直觉得，如果孙宇凡不是那么无赖，或许他会是个很温柔的人，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死羽凡，给我过来！”好吧，当他从来没有想过。
“07分了！”时羽凡忽然跑到电视机前，“《喜洋洋与灰太狼》到了！”苏哲忽然想起来，那天孙宇凡在他家打开电视的时候也正好放到了这个动画片，难道孙宇凡在家也会看？“哈哈……”想到这里，苏哲竟然笑出声来。沙发上的孙宇凡有些疑惑地看着苏哲，但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又集中到电视机上。
“熏鱼饭叔叔，我喜欢美羊羊，你喜欢哪个羊？”时羽凡的声音奶声奶气，让孙宇凡的鸡皮疙瘩差点掉了一地，他故作镇定地说：“你竟然喜欢美羊羊。”但是孙宇凡又接着说：“我当然喜欢喜羊羊。”
“舅舅喜欢谁？”时羽凡的发问还没有让苏哲从孙宇凡喜欢看动画片这个荒谬的事实中缓和过来。靠在沙发上的孙宇凡又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懒地说道：“当然是我。”苏哲又被堵得哑口无言，时羽凡有些激动地拽着孙宇凡的衣服不满地喊道：“骗人！舅舅喜欢我！系（是）我！系我！”
“死羽凡你话都讲不清楚还好意思和我争苏哲。”
“就系我！”时羽凡面红耳赤的样子让孙宇凡觉得好笑。
脸红的苏哲索性不理两个幼稚鬼走向了厨房，他忽然想起刚刚孙宇凡说想吃自己做的东西，而刚刚时羽凡说要吃饺子，他就去超市买了材料来准备自己做，孙宇凡会喜欢吃吗……
“苏哲，发什么呆？”孙宇凡忽然站在了苏哲的身后，他弯下腰来，一只手搂住苏哲的腰，另一只手去翻袋子里的东西。“这是什么，饺子皮？苏哲你要做饺子？”孙宇凡的下巴靠在苏哲的肩上，苏哲的耳朵很红，孙宇凡轻笑着凑近他的耳朵，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更加刺激着苏哲已经紧绷的神经：“你做什么，我都吃……”
“哦……我……马上做……”
“如果也能把你吃了，我会更欢喜。”
苏哲不安分地挣扎了一番却只是徒劳，这个暧昧的姿势已经让他受不了了，孙宇凡还用那样轻佻的话捉弄自己，真是……
“舅舅，你们在干嘛？”时羽凡拉了拉苏哲的手，孙宇凡松开了苏哲：“我在帮你舅舅系围裙。”
“骗人，你肯定在欺负舅舅！舅舅脸都红了！”
“哦，我没欺负。”孙宇凡又凑到苏哲的耳边轻声说：“我怎么舍得……”
“熏鱼饭叔叔你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少儿不宜。”孙宇凡拍了拍愣在那里的苏哲：“我们一起包饺子吧。”
美其名曰是一起包饺子，但实际上，认真包饺子的只是苏哲，他娴熟地包着饺子，引得孙宇凡一阵感叹。时羽凡也坐在桌边自豪地说：“每年过年舅舅都会包饺子！而且舅舅包的饺子也很好看！”
过年吗？孙宇凡的眼神黯淡下来，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当然这也被苏哲看在眼里，孙宇凡的父母常年不在家，可能过年的时候都是孙宇凡一个人吧。“以后过年一起吃饭吧。”苏哲有些尴尬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却因为陷弄的太多而撑破了饺子皮。
“以后？”孙宇凡像是在思考，“你是说，以后？每年？”
“如果你食言，我就——”
“就罚舅舅说熏鱼饭叔叔包的丑饺子！”时羽凡指着孙宇凡包的饺子叫到。“熏鱼饭叔叔，你这个饺子包的真丑，还没有我们班田十三画的饺子好看呢！”
“田十三？”孙宇凡在嫌弃这个名字。
“对啊，她是我们班画画最好的！她画的饺子还挂在橱窗里呢！”
“喂，你口水下来了。”
“才没有！坏叔叔！”
“开饭喽！”时羽凡激动地坐在椅子上晃动着自己够不着地的两只脚，小小的手抓着筷子也在晃动，孙宇凡夺下他手中的筷子，把勺子塞到他手里。
“啪——”在孙宇凡没注意的时候，时羽凡用勺子打了一下他的头。
“羽凡，别闹了。”苏哲把煮好的饺子端到桌上，他看到孙宇凡一脸幽怨地摸了摸头：“苏哲，你什么时候也喊我一声宇凡？”苏哲摸了摸时羽凡的头，把自己包的饺子盛到他碗里，又有些无奈地把孙宇凡包的饺子盛到自己碗里，苏哲坐下来准备吃，却听到孙宇凡说：“我也要。”
和时羽凡碗里的饺子比起来，孙宇凡碗里的饺子被堆成了一座小山，差不多是时羽凡饺子的三倍，孙宇凡仍然没有动筷子。“苏哲，喂我。”
“啧啧——”时羽凡瘪着嘴学着孙宇凡的样子嫌弃地看着孙宇凡，“熏鱼饭叔叔你都多大了，还要喂，我都能自己吃。”
“死羽凡你懂什么，这叫情趣。”孙宇凡，教这么小的孩子这种东西，你不觉得是一种罪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