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苍皇北顾
苍皇北顾  发于:201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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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随便让人进屋?我东西不见了!你也不看看!”他家所在的旧小区每栋楼底下都没有门,入了小区后别人要进楼里来很容易。

“哦,他没进屋,拿了就走。”

“就刚才我回房那会儿吗?你怎么也不吱一声!啊!!你好恶心!!!虫子都爬你身上了!!你也不弄死它们就随便它们爬来爬去!”说完魏白怪叫完后,因为屋子小,但也赶紧远离了对方一米的距离,躲到还没被虫子侵占的空间挨着窗,撕掉糊着玻璃的报纸,顺手打开了窗户,正好看到楼下有个人窜出。

狱警掏了掏耳朵,还是不管那些虫子。

“狗日的看到警察在屋里还敢偷你爷爷的东西,吃了豹子胆了是吧?!!”

魏白气极,踮着脚尖骂骂咧咧地往门口那挑虫少的地方跑去,打算进行今日第四次下楼,刚才下楼去超市他才充了一百块的话费,而且手机里还有他和奶奶的照片,他家没有电脑,那照片是没有备份的。追一追,说不定还能拿回来。

他刚出到门口准备关门,屋内那声音就懒懒的传了过来:“别追了,也不嫌累,我替你拿回来了。”

魏白果断回身一开门,却见那人抬了抬手,拿着的正是自己的钱包和手机。而且准备回屋时再看地上的那几个虫窝都不见了,只留了少数从窝里爬出来的虫子。

这时小区里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惨叫声,声音近小区门口那边。魏白有些惊异,朝狱警那挑了挑眉。

“虫窝去哪了?”

“跟手机作交换去了。”

他笑得岔气,最终呼了一口气,抬脚就进厅内把地上剩余的虫子全部踩死,更是追着蟑螂跑了半圈才将其毙命。魏白此时全身止不住地冒汗,他抬臂随便擦了擦鬓角,衣服那角就明显湿了一块,他也不在意,又撩起T恤下摆把脑门和眼睛上的汗擦了擦,刚才汗不停流眼睛里了,很不舒服。

站在风扇前吹了半会儿,他又跟狱警道:“我房间和厨房还有虫子,估计不止两窝。”

狱警也不管魏白挡着他的风了,拍了拍爬在自己身上的虫子,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魏白脱了T恤撩起裤脚,又到玄关那脱了鞋袜,把脚挤进奶奶捡回的男号雨靴里,套上新买的橡胶手套,吊儿郎当地继续他的清洁大业。他再次打开柜门,发现里面果然没了虫窝,再兜回卧室一看那墙角,果然也没了那团深色的东西。

但屋里真的太脏了,虫子尸横遍地,还有它们的排泄物,有些角落甚至有老鼠屎,客厅还有一些旧物,自己卧室里的杂物还有很多没清出来,尘封的那个房间还没打开,所有门窗都是灰也得擦,厨房也要好好清理……而那位大爷还瘫在自家沙发上。

魏白很想叫他来帮忙,但想到对方在自己回家之前已住了一段时间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且又非亲非故,肯帮忙料理奶奶的后事和搞定刚才那些虫窝,就已经很感恩代谢了。

将虫尸全清扫近垃圾铲倒入垃圾袋后,把窗户上封着玻璃的剩余报纸全撕了下来,落了一地的灰,又把整个客厅拖扫了一遍地,他顺手又抬了臂膀蹭掉了脸上和脑袋上的汗,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脸上、后背和侧腰以及手臂也沾了好些灰渍。把刚开始拿来遮着口鼻的毛巾洗了洗又再绑上,他开始清理屋内积灰的旧物。

其实奶奶的遗物不多不少,有很多都是半坏了和拿去卖废品也没人要的东西,也有一些小手工的材料,而她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就更是简单了,数量也很少。

魏白一边收着一边思索,觉得新狱警没有理由骗自己,虽接近自己的目的不明,以目前的直接接触,感觉对方也不是多坏。

就在魏白蹲房里清理角落的时候,狱警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因为卧室门口正对着客厅,所以声音很清晰。

“刚才上楼收废品的,有一个是屎壳螂精。”

魏白也顾不上惊奇狱警今天这半死不活的死相居然会主动搭话,一听对方的话立马内心就不淡定地咆哮了:这是什么世道!屎壳郎还能成精的啊!!而且还是收废品的!!那成精了是住在垃圾站里吗?!!!

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手也不停的,缓了一分钟才接话:“人家是屎壳螂,那你又是什么妖怪?”

等了好久对方都没回答,他有些失望,但也不是很在意,起身就把整理出来的拖到客厅去逐一分类,把要留下的和没用的分成两堆,然后又钻回了房里继续清理。

当他将房间大概清理了一半的时候,他有些饿了,但还能忍受,打算等清理完了再翻手机里的通讯录叫外卖,希望以前那几家店现在还有营业,实在不行只能点垃圾食品式的快餐了。

魏白把房内东西清到客厅里彻底分类好后,他回房看到那张超有年代感但也占了房内好大面积的木桌,以前他和奶奶老在屋里用那木桌吃饭,据说那木桌是奶奶的嫁妆,上面的雕花非常漂亮,桌面上本是刷着漆,但掉了好多,而且有些地方因为靠房内窗户的原因,长期风吹日晒,爆出道道裂纹,上面还有魏白小时候顽皮拿小刀刻的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的。

他试图把它抬到客厅里当饭桌,却发现那木桌出乎意料的沉,且比划了一下桌面太大估计不能这么直挺挺的移出房间,得两人斜着抬才不会磕碰到门框。

“警……喂!你叫什么呀?”魏白有些累,倚着房门,捶了捶自己的后腰的骨头,纹身从牛仔裤头那冒了角出来,他闲闲地问道。

既然对方不是民警,那应该叫他什么呢,而且天这么热,他热得不舒服为什么还一直穿着那套警服?

有好多好多的问题,但一直没有机会问清楚,而且对方也不一定会回答,不如别自讨无趣。

狱警一直在闭目养神,此时虽仍仰头坐着把头枕到高度恰好的旧布沙发背顶上,手臂已全然放松地搭在沙发上、自己的大腿两边,听魏白这么一问,顿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魏白耐心的等着回答,半响,对方坐起了身子,双手撑在大腿上,身体前倾,正色道:“嗯……我没有名字。”

他说的是实话,早已记不得那些岁月里潜伏于凡人之间所用的各种姓名和字,大约只记得个别意思雷同字,却无法拼凑完整或准确说出其中的一个。

魏白翻了个白眼,无奈了,又道:“那你又是什么妖怪呀?”语气像哄小孩子吃药。

不料对方却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说了出来:“豹子。”

“哎呀妈,刚才那哥们还真的吃豹子胆了。那你就叫阿豹好了。”魏白闻言先是一脸“厉害!好酷!”的神色,紧接着又摸着下巴、转着眼珠子命名,最后朝狱警摆摆手,招他过来帮忙。

这回狱警没有说什么,很顺从地按着魏白的指示,自己一个就把那木桌搬了出房。魏白本只想借他搭把手、一起搬出房,没想对方劲儿那么大而且身手还灵活,没等自己交代完就直接搞定了。

轻轻把木桌放稳后,魏白又开口了:“嗯!那你以后就叫阿豹吧!你又不是警官,我老这么叫怪变扭的。”说完又回房开始把剩下的整了,而客厅里东西越堆越多,阿豹跟魏白确认不需要的物品后,自觉将其用多余的绳捆扎好,自己扛下楼去了。

于是两人,或说一人一妖,就把卧室和客厅彻底的收拾了一遍,不要的东西全扔了,楼下那垃圾站后来压根放不下,只能挨着放边上。

魏白套上先前脱了的T恤,抱着最后一堆物品跟着阿豹下楼,那堆夹了奶奶衣物和鞋子的筒被撑得合不了盖,垃圾站平时没人清洗,散发阵阵恶臭。他捂着鼻子深深地望着那些物品,终是先一步转身回楼。阿豹跟在他身后,仍旧沉默寡言、依然一身警服。

那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近十点了,后来的收拾有阿豹的帮忙便速度加快了许多,但也比魏白预计的晚。早上买的饼干和水都已经被分完,饥肠辘辘的魏白企图拨外卖电话的时候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于是先让阿豹去洗澡,而自己回房找到充电器插上。

屏幕显示正在充电,却死活开不了机,无奈下他又去整理厨房外那又小又多杂物的阳台,刚把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大部分都可以丢掉后,阿豹就溜着鸟从浴室里出来了。

“你就不能穿衣服吗?”

“热,我也不需要穿。还要清理吗?”

魏白赶紧把阿豹赶回房看手机开机没,在阳台门口看着那走出厨房的背影,视线一低还真看见了之前黑-帮头儿说的那个影子——四只脚,一条长长的尾巴。

明明白天在屋里帮忙的时候他还留意到对方的影子是人形,看来这个妖怪喜欢在晚上现原形?

等了将近半小时手机才自动开机,他看到后马上就拨过去给自己和阿豹点了五个家常炒菜和两盒米饭,然后想了近一分钟经阿豹提醒才记得自家的详细地址。

魏白下午清理客厅的时候就发现那房门被锁了,钥匙不知被奶奶放了哪里。于是他干脆也就趁外卖未到的时间里去洗澡,打算明天再继续收拾。

其实魏白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进过那个房间,似乎本来是爷爷和奶奶一起住的,但不记得具体什么时候起奶奶就把房门锁住,好像是在爷爷过世以后。他对爷爷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因为太小了、不懂事,现在也不记得爷爷的样子了。奶奶床头柜里那相簿里的照片里有奶奶和爷爷年轻时的合影,爷爷看起来还是很帅气,但却没有爷爷和孙子的合影,哪怕是小宝宝时的自己。

依稀记得自自己五岁时候起客厅就开始堆积那些东西,据奶奶说,爷爷去世后家里就穷得开不了锅,魏白的爸爸又不争气而且老偷奶奶的钱,终日无所事事、四处惹是生非。当初如果不是奶奶坚持的话,估计魏白早就是个被饿死在垃圾箱里的弃婴。

真是……不收拾起来的话,他真的没发现原来自己记忆是那么仔细、又那么的模糊,年岁间竟储藏了那么多的回忆。

魏白站在跟监狱澡堂比起来水量小了很多的蓬莱头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只觉现在的自己,前途未卜。

不过家里没煤气,夏夜里直接冲冷水澡他还是不太适应啊,开着窗风一吹还是有些哆嗦,突然就觉得监狱里的设施真他妈的人性化。还好之前办理了银行卡代扣水电费,不然今天回来这屋子就是断水断电举步艰难的节奏了。

一边胡思乱想着,那边就听到有人按通了门铃,外卖来了。

阿豹这时已变了身衣服出来,还是狱警那套,开门付了魏白洗澡前特意留玄关上的散钱,把外卖放茶几上。刚把那饭桌擦好,魏白从浴室钻就出来了,见阿豹拿毛巾擦桌子,崩溃大叫:“我操那是我奶奶的擦脚布!你从哪掏出来的!”

阿豹没想到好心帮倒忙,虽然他觉得反正都是毛巾也没什么差:“房间里啊。”

“我刚才不是扔了吗?!”

“这是压在床垫底下……”早知道不擦了,但是又看魏白打扫了那么久好像很爱干净的样子,这桌上又满是灰尘。

魏白无语地让阿豹丢了那块破了三个洞的布,从衣柜里找毛巾的时候又发现抽屉有许多虫粪,顿时黑着脸把抽屉里全部东西掏到沙发上,卸了三个抽屉,倒了里面的脏物,又套上手套从厨房里拿了洗洁精和刷子仔细轮流刷过,最后晾到厨房外的阳台上。

阿豹沉默地坐在那稍一动椅腿都会歪来歪去无法直立却仍能支撑住的木椅子上,看魏白忙来忙去。

“菜要冷了。”

魏白应了一声,停了手里的动作,顿时眼眶有些湿,憋了好久才没落泪。

以前奶奶也常这样叫他吃饭,一模一样的语气。

但现在人已经不在了。

他松手放了手里的箱子,回房间把今天用来遮掩口鼻的布过水洗净,又擦了一遍桌子。

“这条以后是用来擦桌子和厨房灶台的。”现在家里也没别的毛巾了。

阿豹点点头,起身把茶几上的外卖拿到饭桌上,魏白注意到这回他的影子是人形的了。

“你为什么还穿这衣服?”魏白把外卖盒子逐一放桌上后打开。

“其实我一直没有穿衣服,只是你们看到我现在是这样子。”阿豹掰开了筷子递给魏白。

“我刚才看到你影子是四只脚的,尾巴长长。”魏白扒了口饭,嘴巴含糊地说道。

“刚才是原形,但我用了障眼法,所以你看到是人,影子却照原形的来。”阿豹低头挨个嗅了嗅桌上的菜,用一次性筷子夹起了肉片。

“奶奶说好吃的东西不能够闻。那我不就其实是看着空气说话?实际上你是矮于你的人形的。”魏白把饭咽下,也夹了肉片和菜,送饭大口咀嚼,但嘴巴也不嫌着,他小时候老喜欢看那些道士抓妖精的电视剧了!总是跑去小区门口的那个超市那蹭看。

“嗯。”阿豹觉得那肉片炒得还可以,眨眼间就快速地消灭光了。

“我还以为妖怪变成人无论怎么变影子都是那样呢。想到自己对着空气而实际你在底下我真是傻逼啊,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在家就原形吧!我好歹能看见你。”

阿豹没回答,心里有些惊疑魏白接受自己为家人的态度转变,转而消灭下一道菜里的肉沫,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魏白准备提别的问题的时候,他才答道:“你家太小了,之前我只能在床上显形,因为以原形进来房间不舒服。现在还好,但床还是有点小。而且我换季会掉很多的毛。”

魏白闻言“哼哼”两声,一脸嫌弃地暗示:给你睡我奶奶床上就不错了,你还跟我逼逼?

于是双双忙着吃饭,过了好一会儿快吃完了,魏白又开口。

“妖怪靠修炼就可以的了吗,不是很少吃东西的吗,你怎么吃那么多?”肉都被你吃光了,我至来得及尝了一口。

“……我饿。你屋子里没吃的,我不想出去,我得等你。”说话间开始吃剩余的青菜了。

“你等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你。”快老实交代你接近我的目的,看着豹子吃青菜有点惊悚,好在吃了一片就停了。

“嗯……我也不知道,而且你越来越香了。但我是有好几个故事可讲,你是不记得了的。”自那次渡劫以后,心里老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阿豹真去追了好几世,似乎是企图弄清楚到底为什么。现下这个转世已全无之前的模样,他刚开始也以为自己找错人了,但气味是不会骗他的,魂火也是跟以前一样的形态和颜色纹路,而且生辰八字里的命格也没有错。

魏白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明白了一件事:“那好吧,你有好多故事,但是无论怎么样,我现在就只是我。你故事里的人早都……死了。”他觉得自己的话应该够明白了。

阿豹闻言动了动耳朵,没有说话。

“嘿嘿,你可把监狱里的人都吓坏了,要是他们知道你还跟我一起,估计都得不信。”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做什么,但也把人唬得够呛。

阿豹没有说话,有些烦躁地放下了筷子,饭也只吃了一口,就直接离开饭桌了。

魏白有些尴尬,不自觉地默默叹了口气,把剩菜吃完后,收拾好饭桌。因为吃饭热了一身的汗,又不敢脱了衣服,怕招蚊子,便又去捣鼓阳台和厨房。

他几乎可以确认整个阳台的杂物大部分都可以卖废品或直接丢弃,全都是那些易拉罐、塑料饮料瓶之类,也有小部分旧家电和乱七八糟的装饰品、玩具、甚至装修材料。

他洗了手,把厨房灶台和墙壁以及抽油烟机消毒柜都擦了两遍后,又把所有锅碗瓢盆全都洗了一遍,本来就不多的洗洁精全被用完了。

从厨房出来后突然发现屋里太过于安静,客厅和房间都不见阿豹,看时间却发现这一捣鼓就过了凌晨一点。把屋里除了那房间都找了阿豹一遍,唤了几声都没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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